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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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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拾

何為蠻荒四大兇獸——悲筏,虛末,青嵩,落臯。即為兇蠻,暴戾,嫉火,心計。

何為上古四神——墮天,九淵,緣迦,滄闔。意為長生,不敗,智慧,巔峰。

二者相比之下,如同雲泥。高山之花從不會去看山腳野菊的生長,因此神明也從不會去管蠻荒的生物如何。如果有人出手了,那麽事情或許是像石頭開花那般稀奇且不可忽視。

神就那幾個,除去孤高雲野的墮天,那麽剩下的就只有九淵和滄闔了。

盡管驚弓將緣迦視為羅漢金仙,卻是不願意透露太多。他低下頭,把扇子朝緣迦雙手奉上,幾近懇求的語氣道:“天機不可洩露,驚弓位卑,斷不敢多言,還望金仙莫再追問了。”

老人都這麽說,緣迦也不是什麽鐵石心腸的人,便不為難人家。默了半晌,忽然哈哈一笑,變臉極快,從驚弓手裏拿過扇子哢啦一下展開,頑劣的笑:“哈哈,鎮長你也太認真了,放輕松點嘛。本座雖為金仙,卻是不敢插手神之事的,方才不過是出於好奇隨口問問,既然天命不可洩露,那鎮長您老人家,可一定要認認真真地負責到底呀!”

他將最後一句話咬的極重,以至於向來反應遲鈍的容九都能察覺到師父的情緒。

驚弓渾身一抖,就差額頭沒滾下兩滴汗,他沖緣迦又拜了一拜,隨即往昏死的虛末走去。

“等等。”

驚弓回過頭。

微微風起,緣迦額前的兩股須發輕輕晃動著撫過他的臉龐,不癢不躁,他雙眸清澈平靜,淡淡道:“虛末和安撫白石鎮的工作就交給你這個鎮長了,本座還需要一樣東西,你應該有。”

等回到南來北往,暮色四合之際,黑轅還沒回來。一直到月夜漸濃,那個小小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容九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喊了師父一遍,師父懶懶地靠在窗邊,神色誇張地指著窗外的月亮說:“哎!今晚月亮好大好圓!”

容九心焦地繞著桌子兜兜轉轉走了幾圈,耐不住又喊了師父一遍,這回師父氣定神閑地坐在桌前剝了個橘子,慢悠悠點頭道:“嗯,這客棧不咋樣,水果倒挺甜。”

最終,她瞧出了什麽端倪,試探性湊到緣迦面前,用以期待的目光問道:“師父,你是不是知道小黑在哪?”

緣迦剝橘子的手不停,頭也不擡,平靜道:“不,為師不知道。”

“徒兒不信!”容九固執地一把抓住緣迦的手,強行制止了他的動作,但下一瞬見到了對方擡起的雙眸,頓時洩氣一慫,緩緩收回手去,“呃……徒兒不是那個意思。”

緣迦眉頭輕挑,從嘴裏淡淡丟出兩個字:“繼續。”

小徒弟撓了撓頭,癟著一張嘴道:“不是徒兒不信您,只是小黑初來乍到,徒兒是怕它出事嘛……”

緣迦眉眼露笑:“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麽?她不懂師父的意思。

緣迦把橘子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朝容九伸出一只手,似乎是在示意著什麽。

容九:“?”她不明所以,想了想,猶豫片刻後把手伸進懷裏掏了掏,掏出了一塊小小的石頭放在緣迦的手心。

那石頭小小的,光滑平整,雖然不帶任何靈力,顏色卻是稀奇的紅。不知道師父是什麽時候發現她撿了這石頭的。

緣迦默默垂眸看了手心裏躺著的石頭,面色驟然一暗:“……”他把石頭隨手往後一拋,繼續朝容九伸出手,嘴裏蹦出石頭一樣又冷又硬的字眼:“手。”

原來是要她的手啊!容九豁然開朗,須臾間便害怕起來,把手藏到身後去後退兩步,用小狗一樣可憐巴巴的目光望向師父:“能……能不砍手嗎?”

“砍你個大頭!”尚來沒什麽耐心的月神大人,不出所料地暴躁起來,幹脆自己走過去揪徒弟過來。

容九下意識就要把手藏起來,然而她力氣不敵緣迦,連一下都沒藏住,就被逮了個正著。

小小軟軟的手忽然間落進一個寬大的掌心裏,容九楞住了,一瞬間腦袋好像暈乎乎的,暈得她幾乎走不動道,打了個趔趄就要跌倒。

一股熱流順著脊背往上爬,似乎是停在了後脖頸那裏,癢癢的。手心也癢癢的,或許是因為牢牢牽著她的那只手太過熾熱了,熾熱到她從所未遇,從未感受過這種溫度。

容九怔楞地擡頭看著緣迦,入眼的是一如既往的高大背影,但好像,他們之間的距離近了幾分,以至於她看他,覺得沒有那麽高不可攀了——因為他們此刻正牽著手。

緣迦將容九牽到桌子前,再把她往凳子上一按,一張臉緊繃著,跟徒弟欠他一屁股債似的,也不看她,兀自擡手於掌心變化出了一個白色的長頸瓷瓶,一只手捏著瓶頸,一只手朝容九伸去。

“呲啦”,緣迦出手迅速,令人猝不及防,容九身上本就殘破不堪的衣裳頓時被他扯了個稀巴爛。

縱然他們時不時就在玉池裏一起泡著毫不避諱,但這次容九卻是下意識抱緊了身子,終於有了女子本該有的羞怯般,擡起一雙迷茫的杏眸望向緣迦。

緣迦動作稍停,欣長的身子立在那裏,清淡溫涼的目光隨即落在容九手上,生硬道:“原來你是不怕疼的嗎?”

“啊?”

緣迦伸出手指戳了戳容九的肩膀,那裏有著數道紅色的傷痕,落在白皙的肌膚上,觸目驚心。

傷口細密,已經結了血痂,但痛感還是在的,容九被師父一戳,登時後知後覺地感到疼了起來,呲牙咧嘴的,好像連體機關,牽一發而動全身,因為虛末造成的傷口,皆在同一時刻有了反應,開始作痛。

她都忘記自己受傷了。

緣迦面不改色地把破布往地上隨手一丟,拿著瓷瓶倒出了一攤淡黃的膠體在手心。他用手指沾了沾藥,然後往容九身上的傷口塗去。

手指帶著藥膏,冰涼涼的,容九身子縮了一下,一只手還是頑強地護在胸前。

那個瓷瓶好像是驚弓鎮長給師父的,所以師父現在這是在給她上藥嗎?

容九眨眨眼睛,擡頭仔細地盯著師父看。桌上油燈跳躍,暖黃的光彌漫了一室,她看見師父的纖長濃密的睫毛,看見他白玉般的面容蘊著一層薄薄的光,看見那身赤紅的羽衣在微弱的光中依舊鮮艷。

她緩緩把護在胸前的手放了下去,白皙修長的手指在她的身體上來回摩挲,明明很輕很緩,卻仿佛能擦出一道火花,以至於她臉燙得厲害,甚至不敢大大喘氣,緊緊咬著牙關,她企圖把受痛的呻吟壓回肚子裏。

溫柔細致的動作,沒想到會是那個脾性無常的月神大人能做出來的。他表情緊繃著,似乎不大高興,眉頭微擰,一邊為徒弟上藥,一邊嘴裏不停地訓斥道:“照為師看,也就只有你這家夥會這麽蠢了,受傷也不知道喊疼的嗎?那黑轅露出原形都能頂百八十個的你堆起來,你有空操心它,還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嘖,瘦的跟塊狗啃過的排骨似的,走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座收了只骨妖當徒弟……謔,怎麽這麽多傷,趕緊的,自己把衣裳脫了。”

緣迦停住上藥的動作,他手上還沾著藥膏,不大方便,就站在一邊面容嚴峻地等待容九自己脫去衣裳。

若是一個正常男子叫女子自己脫衣裳,那麽他一定是個變態,且還會被打。但緣迦並非是正常男子,容九也並非是正常姑娘,一個叫脫,另一個遲疑了不過片刻,就乖乖地寬衣解帶。

這種模式,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他們如今不在太陰山的木屋裏,沒有玉池,緣迦只能靠平凡的藥物來為徒弟治療,不僅效率低,還要親自動手,真是麻煩。

都怪那個該死的虛末!

緣迦越想越煩躁,目光盯在容九身上,催促她脫快點。

那兩道目光過於灼熱,導致容九脫衣的動作一僵,她表情覆雜,不敢擡頭去看師父的眼睛,咽了口唾沫,轉過身背對師父,輕輕合上雙眼,指尖發顫地將剩下的衣裳悉數脫了個幹凈。

潔白的衣裳上沾著道道血痕,破爛而刺目,緣迦一時被晃了眼,眸底閃過一抹不尋常的異色,卻沒有染半分情欲在裏頭。

室內沒有炭火,不算溫暖,甚至微微冷。但容九臉上的溫度已經泛濫到了全身,渾身赤裸,也感覺不到冷意,那藥膏冰冰涼涼,很舒服,正好給渾身發燙的她降降溫。

一只手忽然從身後探到她的額前,覆蓋上來,容九嚇了一跳,聽到師父在身後疑惑道:“你怎麽這麽燙?發燒了?不對吧……沒聽過妖怪也會生人類的病啊?”

容九依舊閉著眼睛,舔了舔幹燥的嘴唇,輕聲道:“沒,就是覺得有點熱,過會兒就好了……”

到底如何,她自己也不清楚,但確實如她所言,待緣迦替她上好藥,體溫便隨之漸漸降下了。

容九長長舒了一口氣,久久壓抑的心跳終於得了舒緩,她往地上看去,看到一堆破破爛爛跟碎布沒什麽分別的衣裳,頓時垮起了個臉——她沒有衣裳穿了。

緣迦把瓷瓶收好了,餘光瞥見容九蹲在地上傻傻望著變成了垃圾的破衣裳。

“沒衣服穿了?”他問。

容九點了點頭,滾燙的溫度過後,她感受到了寒意。

緣迦摸著下巴沈默片刻,隨即奔出了門,回來的時候,他手上抱著一堆的包袱,手臂上還掛著幾個,像個老太太似的一晃一晃地走進門。

月神大人黑著一張臉,把所有包袱一股腦地往床上扔,然後沖床上的容九冷硬地丟出一個字:“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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