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三）
關燈
小
中
大
秋獵（三）
這下白妙卿倒是吃了一驚。
鄭玢乃是陛下身邊近衛，怎會是二皇子的人？
不過略一細想，她似乎又明白了。當初她讓景信幫她查鄭玢的事，怪不得他拖了那麽久也沒查出什麽結果來，原來這鄭玢竟是他的人。
自己手底下的人，自然要護著，就算查出來了什麽，也肯定不會說與她聽。
“事到如今，姑娘怨不得別人，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惹上了不該惹的人。”趙蒙腳下步子驟然加快，提刀朝她奔去，“時候不早了，我送姑娘上路吧。”
白妙卿連忙往林子深處跑去，也顧不得腳下的荊棘劃著她的腳踝，一邊跑一邊從袖中取出沈墨九給她的淬骨刃。只是天色已黑，她連趙蒙的身形都看不清楚，這刀刃擲出去，十有八九是傷不到他的。
趙蒙眼瞧著就要追上白妙卿了，可身後突然襲來一陣極強的掌風，接著脖頸處便挨了狠狠一掌。他登時脖子一歪，吃痛地喊出了聲，身後的人趁機奪了他手中的刀，橫在他的頸間，冷聲道：“老實些。”
是沈清河的聲音。
白妙卿這才敢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朝眼前的一片漆黑之中望去，試探著喚了一聲：“沈大哥？”
“我在。”沒有讓她多等，男人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
她頓覺心安，摸索著撥開攔路的樹枝，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沈清河見她要動，忙阻攔道：“你站著別動，等著我。”
“好。”白妙卿聽話地停住了腳步，可腳下卻似乎有什麽東西纏上了她的腳踝，她皺眉跺了跺腳，那一塊覆蓋著草枝的地皮竟然直接塌了進去。
“啊——”
她驚叫出聲，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沈去，重重地摔在一堆枯草之上。
骨頭摔的幾乎散架，白妙卿費力地撐著地起身，四周一片漆黑，她只能用手一點一點地摸索著，終於確定自己是掉進了一處陷阱裏。
枯草上濕漉漉的，還殘留著前些日子積的雨，周圍的空氣陰冷而潮濕，白妙卿凍的身子發顫，擡頭往洞口處看去，卻只有一片幽暗。
好在她素日膽子大，倒也不怕黑，只是身子冷的厲害。
“白姑娘？”
上頭傳來了沈清河的聲音，她連忙大聲應他：“我在這裏。”
沈清河撥開洞口處散落的樹枝草皮，朝底下望了望，淡淡月輝落在少女仰起的小臉上，覆上一層朦朧的柔光。
他略一思索，一手扒著洞口邊緣，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你……你怎麽下來了？”白妙卿嚇的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她本以為沈清河會拋下繩索拉她上去，誰知他竟也跟著跳了下來。
“這處陷阱是許久之前留下的，下面或許會有餓死野獸的屍體，我怕嚇到姑娘，便下來看看。”沈清河拍了拍手上的灰，平靜地道，“我已派了人回帳篷去取繩索，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白妙卿連忙搖了搖頭道：“沈大哥不必擔心，我不怕的。”
不過是些野獸的屍體，對她來說算不了什麽。
一片黑暗之中，她看不清沈清河的表情，只依稀看到他似乎點了下頭，對她說道：“我傷了趙蒙一條腿，便放他回去了，畢竟他是二皇子的人，也不好傷他性命。”
白妙卿咬著唇，小聲道：“這林子偏僻的很，沈大哥怎麽會來這兒？”
沈清河道：“我見那趙蒙走的路是往西南林子去的，覺得有些不對，就一路跟了上去。”
白妙卿聽了，心裏更是一陣後怕，今日若不是有沈大哥在，她怕是要死在那趙蒙的手裏了。
她正想開口道謝，忽而聽得腳邊不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像是爪子扒拉著枯草的聲音，在狹窄的井洞之中顯得格外刺耳。
沈清河眼眸微動，不動聲色地將白妙卿護在身後，低聲道：“你小心些。”
這陷阱的洞口極寬，覆著大把大把的枯枝和草皮，而白妙卿方才踩到的，不過是其中一角。若是不久前，有其他活物掉進了這陷阱裏……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慢慢地往前挪去，緊緊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手已經放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喵——”
一聲極軟的貓叫突然自暗處傳了出來，沈清河一楞，就見角落裏走過來一只小小的黑貓，小心翼翼地扒了扒他腳邊的枯草，歪著頭看他。
沈清河這才松了一口氣，笑道：“原來是只野貓……”
話音未落，身後的少女忽然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
少女的身子抖的厲害，手指發顫地攥著他腰間的帶子，聲音裏竟是帶了幾分哭腔：“別……別讓它過來……我怕……”
那只黑貓乖巧地蹲坐在地上，歪著可愛的小腦袋看她。
可落在白妙卿眼中，卻覺得可怖的很。
它那雙泛著光的綠眸似乎滲著冰冷寒意，令她渾身戰栗，仿佛下一秒它就會撲過來，將自己撕碎。
就像三年前的畫舫上，那只綠眸的黑貓張著鋒利的爪子撲在她細嫩的肩頭，濕漉漉的臟爪子嵌入她的肌膚，似在提醒她，永遠不要忘記那日之事。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戴著玄鐵面具的男人，獰笑著，戲謔著，朝她逼近……
手背忽然被一只溫熱的手掌覆住，白妙卿指尖一顫，終於尋回了幾分神智。
男人輕輕握著她的指尖，轉頭看著她的臉，聲音溫柔的不像話：“卿卿，別怕。”
她的身體在男人的柔聲輕哄之中終於慢慢地松了下來。
沈清河輕輕地轉過身，少女的眼角不知什麽時候竟掛上了幾道淚痕，眼尾泛著紅，手指仍怯生生地勾著他的衣帶。
他終於忍不住，將渾身顫抖的少女攬入懷中。
他心疼了。
他在白妙卿身旁守了三年，從未見她掉過一滴眼淚。就算是在大理寺的牢獄之中，與毒蛇共居一室的時候，她的神色都未曾有任何變化。
他沒想到她竟會如此怕這只野貓。
擡腳將那貓趕遠了些，他將少女攬的更緊，輕輕地撫著她柔順的黑發，一點一點地安撫著她。
“別怕，我陪著你。”
“一會兒就能出去了。”
“卿卿，我在。”
男人身上的淡淡松香竄入她的鼻尖，白妙卿終於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抓著他衣帶的手漸漸松開。
“可好些了？”男人在她耳畔低聲問。
白妙卿有片刻的怔楞，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靠在他的懷中，連忙從他懷中掙脫了出來，低頭道：“嗯……好多了。”
她朝腳下看去，清冷月輝從洞口處灑落，暈染開一片微黃。黑貓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往那點光亮處探了探，卻被男人高大的身形擋在了後頭。
“若覺得怕，便不要看它。”男人擋在她身前，唇角微彎，“看我就好了。”
東邊的繁茂山林裏，沈墨九騎在一匹紅棗馬上，耷拉著臉與一旁坐在輪椅上的少年說話。
“三殿下，我都替您打了十幾只鹿了，您還看不夠嗎？”她擡頭看了看已經黑了的天，幽幽嘆氣，“再說了，這天都黑了，連獵物都看不清了。”
景暮靠在身下的木輪椅上，膝蓋上鋪著張白狐皮的軟毯，頗有興致地望了望一旁高高堆起的獵物，慢慢吐出兩個字來：“不夠。”
沈墨九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咬著唇道：“殿下，咱明兒個再打不行嗎？我保證，明天一定讓殿下滿意。”
“可我今天還沒滿意呢。”景暮從輪椅上直起身子，擡手從侍衛手中接過一盞燈籠照了照前頭的路，“聽聞沈家小姐最擅騎射，眼力更是極佳，如今這天才黑了沒多久，應該難不倒沈小姐吧？”
沈墨九氣的翻了個白眼，她是眼力極佳沒錯，可景暮偏偏挑了這天快黑的時候讓她進林子裏去打獵，她這會兒眼睛都已經快看瞎了。
罷了罷了，誰讓自己欠他的呢。
沈墨九認命地拿起箭弩，揉了揉酸痛的腰，強行打起幾分精神道：“行，那殿下在這兒等著。”
六年前的那場秋獵，她隨父兄一同來了沅陵山。她本就是個愛玩的，一個人騎著馬在林子裏頭到處跑，最後快天黑的時候，在林子的東南角遇見了當時只有十歲的景暮。
少年一身黑色騎馬服，身下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馬，手緊緊地攥著韁繩，似乎十分害怕。
沈墨九見他遲遲不動，便起了逗一逗他的心思，揚起手中馬鞭就朝那白馬抽了過去。白馬受了驚，直直地朝林子深處躥了過去，少年驚慌失措地拉著韁繩，卻根本無法控制身下狂躁不安的馬。
待沈墨九策馬追過去時，景暮已經被馬摔在了地上，腿骨盡裂，自此再無法行走。
原是她欠景暮的，所以這些年，沈墨九想盡了辦法去彌補他，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自己就算拼了命，也會替他做到。
只要他高興……這雙眼睛就算瞎了，她也是樂意的。
而身後的景暮看見她伸手揉了揉腰，眸中頓時一暗，輕咳了一聲道：“罷了罷了，我今日也累了，回去吧。”
“真的？”沈墨九眸中一喜，從馬上回過頭來望著他，“殿下此話當真？”
她眉眼間溢著張揚的神采，明媚而恣意，就那麽望了他一眼，好似漆黑的山林都在此刻亮成了白晝。
景暮有片刻的怔楞，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將他的思緒硬生生地拉回了現實。
“沈小姐，不好了！”一個穿著玄鐵甲胄的侍衛神色匆忙地跑了過來，急急地朝景暮行過禮，便徑直朝沈墨九奔了過去。
沈墨九蹙眉道：“何事這樣慌張？”
“是那位白姑娘在山林裏頭出了事，沈將軍去救她，現下兩個人一同掉進了陷阱裏。”侍衛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將軍吩咐屬下來找小姐，讓小姐去他帳中取了繩索去救人。”
沈墨九聞言，立刻勒轉了馬頭，沈聲道：“是哪邊的山林？我這就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這下白妙卿倒是吃了一驚。
鄭玢乃是陛下身邊近衛，怎會是二皇子的人？
不過略一細想，她似乎又明白了。當初她讓景信幫她查鄭玢的事，怪不得他拖了那麽久也沒查出什麽結果來，原來這鄭玢竟是他的人。
自己手底下的人，自然要護著，就算查出來了什麽，也肯定不會說與她聽。
“事到如今，姑娘怨不得別人，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惹上了不該惹的人。”趙蒙腳下步子驟然加快，提刀朝她奔去，“時候不早了，我送姑娘上路吧。”
白妙卿連忙往林子深處跑去，也顧不得腳下的荊棘劃著她的腳踝，一邊跑一邊從袖中取出沈墨九給她的淬骨刃。只是天色已黑，她連趙蒙的身形都看不清楚，這刀刃擲出去，十有八九是傷不到他的。
趙蒙眼瞧著就要追上白妙卿了，可身後突然襲來一陣極強的掌風，接著脖頸處便挨了狠狠一掌。他登時脖子一歪，吃痛地喊出了聲，身後的人趁機奪了他手中的刀，橫在他的頸間，冷聲道：“老實些。”
是沈清河的聲音。
白妙卿這才敢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朝眼前的一片漆黑之中望去，試探著喚了一聲：“沈大哥？”
“我在。”沒有讓她多等，男人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
她頓覺心安，摸索著撥開攔路的樹枝，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沈清河見她要動，忙阻攔道：“你站著別動，等著我。”
“好。”白妙卿聽話地停住了腳步，可腳下卻似乎有什麽東西纏上了她的腳踝，她皺眉跺了跺腳，那一塊覆蓋著草枝的地皮竟然直接塌了進去。
“啊——”
她驚叫出聲，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沈去，重重地摔在一堆枯草之上。
骨頭摔的幾乎散架，白妙卿費力地撐著地起身，四周一片漆黑，她只能用手一點一點地摸索著，終於確定自己是掉進了一處陷阱裏。
枯草上濕漉漉的，還殘留著前些日子積的雨，周圍的空氣陰冷而潮濕，白妙卿凍的身子發顫，擡頭往洞口處看去，卻只有一片幽暗。
好在她素日膽子大，倒也不怕黑，只是身子冷的厲害。
“白姑娘？”
上頭傳來了沈清河的聲音，她連忙大聲應他：“我在這裏。”
沈清河撥開洞口處散落的樹枝草皮，朝底下望了望，淡淡月輝落在少女仰起的小臉上，覆上一層朦朧的柔光。
他略一思索，一手扒著洞口邊緣，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你……你怎麽下來了？”白妙卿嚇的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她本以為沈清河會拋下繩索拉她上去，誰知他竟也跟著跳了下來。
“這處陷阱是許久之前留下的，下面或許會有餓死野獸的屍體，我怕嚇到姑娘，便下來看看。”沈清河拍了拍手上的灰，平靜地道，“我已派了人回帳篷去取繩索，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白妙卿連忙搖了搖頭道：“沈大哥不必擔心，我不怕的。”
不過是些野獸的屍體，對她來說算不了什麽。
一片黑暗之中，她看不清沈清河的表情，只依稀看到他似乎點了下頭，對她說道：“我傷了趙蒙一條腿，便放他回去了，畢竟他是二皇子的人，也不好傷他性命。”
白妙卿咬著唇，小聲道：“這林子偏僻的很，沈大哥怎麽會來這兒？”
沈清河道：“我見那趙蒙走的路是往西南林子去的，覺得有些不對，就一路跟了上去。”
白妙卿聽了，心裏更是一陣後怕，今日若不是有沈大哥在，她怕是要死在那趙蒙的手裏了。
她正想開口道謝，忽而聽得腳邊不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像是爪子扒拉著枯草的聲音，在狹窄的井洞之中顯得格外刺耳。
沈清河眼眸微動，不動聲色地將白妙卿護在身後，低聲道：“你小心些。”
這陷阱的洞口極寬，覆著大把大把的枯枝和草皮，而白妙卿方才踩到的，不過是其中一角。若是不久前，有其他活物掉進了這陷阱裏……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慢慢地往前挪去，緊緊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手已經放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喵——”
一聲極軟的貓叫突然自暗處傳了出來，沈清河一楞，就見角落裏走過來一只小小的黑貓，小心翼翼地扒了扒他腳邊的枯草，歪著頭看他。
沈清河這才松了一口氣，笑道：“原來是只野貓……”
話音未落，身後的少女忽然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
少女的身子抖的厲害，手指發顫地攥著他腰間的帶子，聲音裏竟是帶了幾分哭腔：“別……別讓它過來……我怕……”
那只黑貓乖巧地蹲坐在地上，歪著可愛的小腦袋看她。
可落在白妙卿眼中，卻覺得可怖的很。
它那雙泛著光的綠眸似乎滲著冰冷寒意，令她渾身戰栗，仿佛下一秒它就會撲過來，將自己撕碎。
就像三年前的畫舫上，那只綠眸的黑貓張著鋒利的爪子撲在她細嫩的肩頭，濕漉漉的臟爪子嵌入她的肌膚，似在提醒她，永遠不要忘記那日之事。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戴著玄鐵面具的男人，獰笑著，戲謔著，朝她逼近……
手背忽然被一只溫熱的手掌覆住，白妙卿指尖一顫，終於尋回了幾分神智。
男人輕輕握著她的指尖，轉頭看著她的臉，聲音溫柔的不像話：“卿卿，別怕。”
她的身體在男人的柔聲輕哄之中終於慢慢地松了下來。
沈清河輕輕地轉過身，少女的眼角不知什麽時候竟掛上了幾道淚痕，眼尾泛著紅，手指仍怯生生地勾著他的衣帶。
他終於忍不住，將渾身顫抖的少女攬入懷中。
他心疼了。
他在白妙卿身旁守了三年，從未見她掉過一滴眼淚。就算是在大理寺的牢獄之中，與毒蛇共居一室的時候，她的神色都未曾有任何變化。
他沒想到她竟會如此怕這只野貓。
擡腳將那貓趕遠了些，他將少女攬的更緊，輕輕地撫著她柔順的黑發，一點一點地安撫著她。
“別怕，我陪著你。”
“一會兒就能出去了。”
“卿卿，我在。”
男人身上的淡淡松香竄入她的鼻尖，白妙卿終於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抓著他衣帶的手漸漸松開。
“可好些了？”男人在她耳畔低聲問。
白妙卿有片刻的怔楞，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靠在他的懷中，連忙從他懷中掙脫了出來，低頭道：“嗯……好多了。”
她朝腳下看去，清冷月輝從洞口處灑落，暈染開一片微黃。黑貓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往那點光亮處探了探，卻被男人高大的身形擋在了後頭。
“若覺得怕，便不要看它。”男人擋在她身前，唇角微彎，“看我就好了。”
東邊的繁茂山林裏，沈墨九騎在一匹紅棗馬上，耷拉著臉與一旁坐在輪椅上的少年說話。
“三殿下，我都替您打了十幾只鹿了，您還看不夠嗎？”她擡頭看了看已經黑了的天，幽幽嘆氣，“再說了，這天都黑了，連獵物都看不清了。”
景暮靠在身下的木輪椅上，膝蓋上鋪著張白狐皮的軟毯，頗有興致地望了望一旁高高堆起的獵物，慢慢吐出兩個字來：“不夠。”
沈墨九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咬著唇道：“殿下，咱明兒個再打不行嗎？我保證，明天一定讓殿下滿意。”
“可我今天還沒滿意呢。”景暮從輪椅上直起身子，擡手從侍衛手中接過一盞燈籠照了照前頭的路，“聽聞沈家小姐最擅騎射，眼力更是極佳，如今這天才黑了沒多久，應該難不倒沈小姐吧？”
沈墨九氣的翻了個白眼，她是眼力極佳沒錯，可景暮偏偏挑了這天快黑的時候讓她進林子裏去打獵，她這會兒眼睛都已經快看瞎了。
罷了罷了，誰讓自己欠他的呢。
沈墨九認命地拿起箭弩，揉了揉酸痛的腰，強行打起幾分精神道：“行，那殿下在這兒等著。”
六年前的那場秋獵，她隨父兄一同來了沅陵山。她本就是個愛玩的，一個人騎著馬在林子裏頭到處跑，最後快天黑的時候，在林子的東南角遇見了當時只有十歲的景暮。
少年一身黑色騎馬服，身下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馬，手緊緊地攥著韁繩，似乎十分害怕。
沈墨九見他遲遲不動，便起了逗一逗他的心思，揚起手中馬鞭就朝那白馬抽了過去。白馬受了驚，直直地朝林子深處躥了過去，少年驚慌失措地拉著韁繩，卻根本無法控制身下狂躁不安的馬。
待沈墨九策馬追過去時，景暮已經被馬摔在了地上，腿骨盡裂，自此再無法行走。
原是她欠景暮的，所以這些年，沈墨九想盡了辦法去彌補他，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自己就算拼了命，也會替他做到。
只要他高興……這雙眼睛就算瞎了，她也是樂意的。
而身後的景暮看見她伸手揉了揉腰，眸中頓時一暗，輕咳了一聲道：“罷了罷了，我今日也累了，回去吧。”
“真的？”沈墨九眸中一喜，從馬上回過頭來望著他，“殿下此話當真？”
她眉眼間溢著張揚的神采，明媚而恣意，就那麽望了他一眼，好似漆黑的山林都在此刻亮成了白晝。
景暮有片刻的怔楞，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將他的思緒硬生生地拉回了現實。
“沈小姐，不好了！”一個穿著玄鐵甲胄的侍衛神色匆忙地跑了過來，急急地朝景暮行過禮，便徑直朝沈墨九奔了過去。
沈墨九蹙眉道：“何事這樣慌張？”
“是那位白姑娘在山林裏頭出了事，沈將軍去救她，現下兩個人一同掉進了陷阱裏。”侍衛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將軍吩咐屬下來找小姐，讓小姐去他帳中取了繩索去救人。”
沈墨九聞言，立刻勒轉了馬頭，沈聲道：“是哪邊的山林？我這就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