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侍郎府

關燈
侍郎府

沈故低下頭,言辭懇切地說道:“陛下不該總依賴長公主。長公主之所以選擇離宮,便是想讓陛下不再依賴她,事事都要學會自己做主才是。”

見景元帝面露悵惘之色,他忙又補了一句道:“長公主臨走前,特意囑咐我與林相好好輔佐陛下,心裏自然是記掛陛下的,陛下切勿多心。”

景元帝擡起頭,似在問他,又似在問旁人:“既然記掛,為何不回來?”

沈故一時語塞,只得輕輕地說了句:“陛下累了,臣先告退了。”

“等等。”景元帝忽然叫住了他。

沈故轉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景元帝眼中的悵惘之色已盡數斂去,只餘下深不見底的肅然,“叫清河帶人,與蕭少卿一同去孟侍郎府上查查,看看有無可疑之處。”

“是。”

*

沈清河得了命令,便帶了些人手與蕭然一同去了孟府。

剛至孟府門口,就聽得裏頭笙歌陣陣,不時有女子嬌笑聲傳來。

他蹙眉,跟著蕭然進了院子,見孟正德正坐在正堂的主座上,堂內一眾舞姬水袖翩飛,歌女聲音婉囀如黃鸝,一派宴樂歡鬧之景。

沈清河剛朝正堂的方向走了沒幾步,忽而看見孟正德一擺手,歌女舞姬徐徐退下,從一旁走過來一個懷抱琵琶的女子。她穿一件朱紅色水仙籠袖裙,裙擺盈盈墜地,腰間系著的軟帶勾勒出纖細腰肢。

蕭然也瞧見了那女子,不由得腳步一滯,驚詫道:“那不是白姑娘麽?”

一個侍衛與站在一旁的孟府管家低語了幾句,回來稟報道:“蕭少卿,孟府管家說那些都是明雪樓的姑娘,孟侍郎請來尋個樂子的。”

見白妙卿在裏面,沈清河便朝蕭然低聲道:“你進去問話,我在外頭等著。”

蕭然已習慣了他總躲著白妙卿,也沒多說什麽,帶了幾個手下就進了正堂。

“孟侍郎。”蕭然朝孟正德一拱手,“在下大理寺少卿蕭然,奉陛下之命,來問大人些事。”

孟正德穿一件青色長衫,松松地罩著極瘦的身子,臉上顴骨凹陷,眼眸微瞇。他懶懶地吐掉嘴裏的瓜子皮,伸手又抓了一把嗑著,慢悠悠地說道:“不急,少卿先坐下聽聽這琵琶曲兒,如何?”

說著,他便吩咐一旁的婢女給蕭然搬了個木凳。

蕭然見狀,也只得先坐了下來。白妙卿見他落座,便低頭試了試弦音,而後指尖輕擡,悠然曲調流淌而出。

孟正德看著眼前低頭撫琴的女子,她長睫低垂,玉手輕擡,琵琶半掩著嬌艷面容,不經意間便是萬般嫵媚。他不由得眼睛一亮,微微一擡手,示意她停下,喚道:“你且過來。”

白妙卿只得停了手,抱著琵琶緩緩步至孟正德桌案前,朝他福了福身子道:“孟大人。”

孟正德瞇著眼睛道:“把你的手拿上來我瞧瞧。”

白妙卿聞言,卻並未依言照做,只是淡淡道:“妙卿的手生的醜,大人還是別看了。”

孟正德卻不依不饒,一雙狹長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的手瞧,“我讓你拿上來,你照做就是了。”

沈清河站在正堂外的院裏,見孟正德突然喚了白妙卿過去,便知他沒存什麽好心思。聽得他要看白妙卿的手,沈清河淡淡擰眉,這孟正德素有風流名聲在外,如今定是對白妙卿起了那樣的心思了。

思及此處,他擡手喚過一旁侍衛,低聲吩咐道:“你拿著我的令牌進去,就說容安將軍沈清河有要緊事問他,讓他即刻出來回話。”

孟正德一門心思撲在這歌舞上頭,根本沒註意到沈清河是跟著蕭然一塊來的,聽了侍衛的話,他連忙站起身來,撩起長衫就朝院中急急走去。

蕭然一個小小少卿,他是不放在眼裏的,但這容安將軍他卻是不敢得罪。

孟正德一走,堂內便只剩下了白妙卿和蕭然二人。白妙卿連忙站起身,朝蕭然福身道:“見過蕭少卿。”

“白姑娘不必多禮。”蕭然笑著擺擺手,“今日本是奉陛下之命來向孟大人問話,不想竟這般巧,白姑娘也在這兒。”

白妙卿淺笑道:“難得遇上蕭少卿,妙卿正好有事相問。”

蕭然忙道:“姑娘盡管問就是,不必客氣。”

白妙卿往堂外望了幾眼,確定無人進來後,方壓低了聲音道:“蕭少卿曾說過,我養父母脖頸上的刀痕有些不同尋常,不知蕭少卿可否將那刀痕……與刀口比對過?”

蕭然想了半晌,才道:“當時因孫氏夫婦家中被翻的一團糟,大理寺便斷定是樁盜竊案,將嫌犯鎖定在了附近的幾戶鄰居之中。我已帶人將他們家中刀具全部收繳,一一與那刀口進行比對,卻都對不上。”

白妙卿搖了搖頭,道:“蕭少卿既說那刀口非比尋常,自然就不能拿尋常的刀具去比對。”

蕭然眸光一亮,忙追問道:“白姑娘的意思是?”

白妙卿又往蕭然跟前湊近了些,低聲說道:“我瞧著鄭玢大人的那把金紋刀就很是不同尋常,不知蕭少卿……有沒有拿那把刀去比對過呢?”

聽得金紋刀三個字,蕭然渾身上下登時一顫,連忙搖頭道:“白姑娘,且不說鄭大人根本沒有殺人的嫌疑,那把金紋刀是禦賜之物,誰敢去要?”

白妙卿卻固執地看著他道:“只要將那把金紋刀的刀口與我養父母脖頸上的刀痕進行比對,便可知他究竟有沒有嫌疑。”

她心中篤定,就算鄭玢不是殺害她養父母的兇手,也必定與此事脫不了幹系。

就在蕭然為難之時,一個侍衛從外頭走了進來,朝他稟道:“少卿,將軍已問完了話,可以回去了。”

蕭然如蒙大赦,忙道:“白姑娘,我還有些要事,先回去了。”

白妙卿見他急著走,也沒攔他,只低聲囑咐道:“今日妙卿對蕭少卿所言之事,還望蕭少卿不要告知任何人。”

“這個自然。”

蕭然滿口答應著,一見到沈清河,便一股腦地把白妙卿方才的話全告訴了他。

沈清河皺眉道:“她懷疑鄭玢是殺害她養父母的真兇?”

蕭然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這鄭玢可不是個好惹的,但我瞧著白姑娘神色堅決,此事定不會這麽輕易地就過去了。”

沈清河沈吟半晌,輕輕拍了拍蕭然的肩,低聲道:“此事除我之外,切勿跟任何人提起。還有,若她再向你問起鄭玢之事,你只說不知道就是。”

鄭玢不是他那個廢物弟弟,可不是個好惹的人,白妙卿再怎麽說也不過是個女子,又怎能憑一己之力與他抗衡。只要鄭玢的事不傳到她耳中,想來她也不會輕易有所動作。

危險的事……交由他來辦就好了。

*

回到明雪樓,白妙卿仍在想著鄭玢的事。

她捧了盞茶小口啜著,秀眉微擰,心中思緒百轉千回。

鄭玢這人的種種舉止,實在令她生疑,但她也知道,此人位高權重,不是她一個花魁可以動得了的人。

她需要一個比鄭玢更有權勢的大人物,借他的手,替自己將鄭玢查個仔細。

她幾乎是立刻便想到了肅公子。

肅公子雖從未透露他居何官職,但他曾淡笑著對白妙卿說,在上京,能壓過他的人寥寥無幾。

屋內有些悶熱,沈墨九走到窗邊,將雕花的紅木窗子敞開了一道縫,見她捧著茶盞出神,忍不住問道:“姑娘想什麽呢?”

白妙卿信得過墨九,也從未有事瞞著她,便擡頭問道:“我想請肅公子幫忙查一查鄭玢的事,你覺得如何?”

沈墨九面色微凝,遲疑著說道:“我們不知肅公子究竟是何身份,還是別將這等要緊事輕易告知於他吧。且姑娘入明雪樓三年,從未開口求過任何人,那肅公子瞧著便是個不肯吃虧的,姑娘若求了他,他是定要從姑娘這兒討些東西回去的。”

白妙卿低頭不語。她性子向來清高,從不開口求人,但若是能查清養父母之死,她倒也願意撇了這份清高孤傲。

只是,墨九說的對,如今肅公子身份不明,此事又事關重大,確實不可輕易告知。

且容她再想想罷。

*

日光漸暗,轉眼已至傍晚。二樓的一間臥房內,軟床四周垂落淡粉紗帳,一男一女正躺著纏綿在一處。

“公子。”秦婉柔鬢發散亂,媚眼如絲,纖纖手臂攬著鄭晟的腰,在他耳邊輕輕吹著氣,“鄭公子對婉柔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鄭晟被她這一聲公子喚的心神蕩漾,忙又將她摟緊了些。

秦婉柔嬌笑著鉆入他的懷中,附在他耳邊悄聲道:“公子今日來的巧,可有好事等著公子呢。”

鄭晟笑著捏了下她的臉,“有何好事?”

“鄭公子不是惦記著那位白姑娘麽?”秦婉柔掩唇低笑,手指勾著他的下巴,“只要公子願意,今日便能得到她的身子。”

鄭晟神色一喜,忙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雖然這懷裏的女人將他伺候的極為高興,但鄭晟心裏仍惦記著白妙卿。畢竟上京花魁的姿容,絕非尋常女子可比,且幾次試圖碰她,自己都吃了大虧,自然盼著能在她身上發洩回來。

秦婉柔笑道:“婉柔怎敢欺騙公子?”

說著,便附到他耳旁低語了幾句。

鄭晟立刻坐直了身子,三兩下就將外衫穿好,不住地催促她道:“那還楞著做什麽?快去呀!”

“是。”秦婉柔一邊將剩下的衣衫遞給他,一邊扶著床榻坐起身來。

她臉上仍掛著嬌媚笑意,心底卻是冷笑不止。

她本是最有機會坐上那花魁之位的人,可自打白妙卿進了明雪樓,好像一夜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個清冷孤傲的女子吸引了去。

秦婉柔不懂,白妙卿究竟有什麽好?那麽多上京權貴願為她一擲千金,那位大名鼎鼎的容安將軍,甚至甘願做她畫舫上的船夫。

不過一切都要結束了。

她披上床邊擱著的藕粉薄衫,冷笑著站起身來,只等白妙卿失了清白之身,她便將此事大肆宣揚出去,到那時她自是名聲盡毀,人人都會罵她故作清高之姿,實則與青樓女子無異。

秦婉柔大步跨過門檻,身後的門重重關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