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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負平生雪此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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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負平生雪此冤

“當年瑞王殿下大婚,我大姐...楚妍君得知我傾慕瑾王殿下,弟弟楚翰學又對崔清珞傾心,於是想出一個計策,既能全了我們倆的心願,又能為她夫君瑄王殿下掃除阻礙。”

瑾王妃不自覺看向瑾王,“畢竟瑾王殿下若是真娶了崔家女兒,實力便再不容小覷了。”

見眾人都皺著眉不說話,方荀清了清嗓,正色問道:“什麽計策?”

瑾王妃把眼神收回來,頓了頓,道:“她從西域找了種藥性很強的迷藥,交給事先安插進去的兩名女使。在那日之前,瑾王殿下便數次想找崔清珞傾談,都被拒絕了,想來大婚當日,必定會再次發生口角,她要我趁兩人分開之時,去安慰瑾王殿下,女使則找機會,對崔清珞下手。”

“這種迷藥,混入水中無色無味,服下後神志清醒,卻提不起一點氣力,只能任由擺布。楚妍君說,只要生米煮成熟飯,隔些日子再去崔府提親,他們一定會答應的。”

瑾王聽到“神志清醒”幾個字,面容扭曲起來。

瑾王妃繼續道:“殿下在她那裏受了挫,我只需要柔聲安慰便可。另一邊女使得手之後,將昏迷的崔清珞交給楚翰學的小廝,具體將人挪到哪裏,我就不知道了,總之,楚翰學只需要掐著時辰,到指定地點,再...”

瑾王妃沒敢說得再露骨。

官家並不擡眼,只是把玩著手裏的綠松石珠串,“說下去!”

“事後才知道,中間不知道怎麽出了岔子,沒等楚翰學到場,崔清珞就被人帶走了。但是看現場,應該還是發生過什麽的...小廝和女使都是不能再留了,本是想帶出去再處置的,誰知道那羅鍋竟有所察覺,只得在瑞王府便動了手。”

方荀問道:“那兩名女使呢?”

“被楚妍君殺了,屍體丟在哪,我不清楚,只是聽她無意中提起過,‘都收拾幹凈了’。”

方荀迅速提筆記下,滿殿靜默,只剩筆尖毛流與紙張摩擦的沙沙聲。

允棠盯著跪在面前的瑾王妃,不知為何,心中卻沒有預想中的那般暢快。

官家說是因她脖子受傷,怕不方便,才要她坐到前面來,瑾王妃跪地認罪,就好像在跪她一樣。

“可我們都不知道趁虛而入的人是誰。”瑾王妃又瞥了瑾王一眼,顯然後者內心五味雜陳,“辛苦謀劃卻為他人做了嫁衣,楚妍君雖然惱怒,卻也無計可施,但好在我與瑾王有了結果。”

瑾王痛苦地闔上雙目。

“還有其他要招的麽?”方荀問。

瑾王妃點頭,“有。楚妍君與瑄王相識,也是她一手設計的。聽說瑄王與乳母的女兒劉二娘子往來密切,便找人裝作賊寇,在劉二娘子踏青回來途中,將人劫走,侮辱致死。”

“什麽?”淑妃目瞪口呆,“瑩兒是她...”

“還有。”瑾王妃面無表情,繼續道,“她與瑄王籌謀已久,多次對朝廷命官行汙蔑之實,當年的樞密使韓恕,也是她找人誣告通奸的,還有後來的三司使楊倫,這樣的事情不計其數,我也記不清了。”

官家冷臉問道:“那她與清珞墜崖,可有關系?”

瑾王妃搖頭,“這個不是她做的,從官眷口中得知這件事時,我就在她身側,她的確不知情。但是...”

“但是什麽?”官家問。

“這麽多年來,瑄王夫婦收受賄賂不計其數,克扣軍餉、賑災款,還曾私吞去世官員的非法財產,我知道的就這麽多。”瑾王妃俯身磕頭,“官家,求您放過慧兒!”

額頭磕在冰冷的地面,一聲悶響,是讓人想要皺眉的程度。

瑾王妃的舉動可謂大義滅親,為的,不過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平安,這一刻,沒人懷疑這顆真心。

官家擡眼,目光冷峻,“方荀,可記清楚了?”

方荀忙起身,見官家擺手示意他坐下答話,又撩袍重新坐好,恭敬道:“回官家的話,都記下了。”

話雖如此,心中卻忐忑。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不輕的罪名,若官家接著問,按律該如何?

王妃也就罷了,瑄王畢竟是皇子,官家心裏怎麽想,誰也不知道,這輕了重了,實在不好拿捏。

想到這,目光不禁偷偷瞥向魏國公。

沈聿風卻在盯著允棠。

允棠在等。

三年之約,才過去半年,官家不會不記得,遲遲不開口,不過是在想該如何處置罷了。

半晌,瑾王起身,在瑾王妃身側跪下,“父親,兒子願將當年真相公之於眾,還清珞清白。父親怎樣責罰兒子都認,只求父親能饒慧兒一命。”

瑾王妃淚如雨下。

“瑾王蕭秉鉞,新城縣主蕭穎慧,削蕭姓,貶為庶人。”官家緩緩開口道,“林側妃封為二品汝陰郡夫人,瑾王府改名後,賜予她和弘業、弘石住,至於妾室,隨她們去吧。”

瑾王夫婦聽了,忙磕頭謝恩,“謝父親。”

“謝官家!”

貴妃卻兩眼一黑,差點癱倒。

“楚妙君,草菅人命但首告有功,遂褫奪誥命,刺配千裏,永世不得回京;楚翰學,受人唆使意圖侮辱郡主,事後殺人滅口,絞死;楚妍君,心機深重,罪大惡極,讓她親眼看楚翰學行刑之後,斬首示眾。”

說完這些話,官家似乎用盡了氣力,手肘撐在扶手上,無力道:“至於秉鋮,方荀,找幾個人議一議吧!”

“是,官家。”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允棠身上,像是在詢問她滿不滿意。

允棠起身,轉向官家,屈膝一跪。

“允棠...”皇後滿臉心疼。

“祖父,我母親當初因為此事被褫奪封號,如今冤名已除,是不是可以追封回來?還有,請您收回成命,恢覆女將隨軍出征之權!”

她言語擲地有聲,就連旁邊案幾上的沈香,都跟著顫了幾顫。

程抃在心裏替她捏了一把汗,話說恃寵而驕,這話一點不假,雖有三年之約,這官家將自己親子都貶了,也該知足了,奈何她又行此舉,無疑是把官家架在火上烤,逼著官家承認自己的錯誤。

可眼下,就連貴妃悲從中來都不敢出聲,當奴才的想岔開,更是不能了。

如今整個殿裏能開口,敢開口的,就只剩魏國公了。

果然,沈聿風將身子轉向官家,沈聲道:“臣附議。”

官家一下一下撥弄著手裏的珠子,病了許久,面色並不好看,老態盡顯。

他伸手一托允棠手臂,“脖子還沒好,趕快起來。”

允棠順勢起身。

官家扭頭道:“程抃,傳朕旨意,追封崔清珞為兗國公主,恢覆女將出征之權,之前被革職的女將,若身子還硬朗,自願覆職!”

程抃忙應聲,“官家英明!”

官家又看向跪著的夫婦倆,嘆了一聲,“去吧,跟慧兒道個別。”

瑾王妃額頭點地,哽咽道:“謝官家!”

*

只一天的功夫,關於十五年前崔清珞一案的真相,傳遍了整個汴京。

街頭巷尾都貼滿了告示,就連瓦子裏說書的,也早就編好了故事,繪聲繪色給座客們講著。

就連河邊洗衣服的嬤嬤們也在議論。

“聽說了麽,永平郡主當年是被人下了迷藥,才失了清白!”

“什麽永平郡主,現在應該稱呼兗國公主了。”

“這麽說,文安郡主的父親,真是瑾王殿下?那官家也是她親祖父了?乖乖!”

“我說就麽,兗國公主當年傾國傾城,怎麽會屑於與人茍且!”

“糟蹋那麽好的姑娘,是要遭報應的啊!”

與此同時,楚妙君臉上被刺了字,正在依依不舍跟女兒告別。

“慧兒,你要記住,不要再接觸有毛發的動物,像貓啊狗啊,這些都不行,會要你的命!”楚妙君心疼地撫著女兒的臉頰,“以後要聽父親的話,啊!”

蕭穎慧就只是哭。

林側妃走近,將一個裝得鼓鼓的錢袋塞在楚妙君手裏,“藏好,路上用。”

蕭穎慧一把抓起錢袋,奮力丟遠,哭喊道:“你是來看我們笑話的吧,誰稀罕你的錢!”

蕭秉鉞忙跑過去撿起來,拂了拂上面的塵土,“慧兒,往後你我都是庶民,要靠自己勞力賺錢,你母親流放路上辛苦,有錢也好打點打點,切不可再任性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蕭穎慧崩潰大哭,轉向母親,“那日你明明告訴我不會有事的,你騙我!”

楚妙君心都碎了,“慧兒,別哭了,母親就要走了,過來讓我再抱抱你。”

母女倆抱頭痛哭。

“好了,”等在門口的衙役不耐煩道,“時辰到了,趕緊走吧。”

“母親!”蕭穎慧緊緊抓著楚妙君的衣裙不放,“我不讓你走!”

林側妃朝衙役手裏塞了些銀子,“再多給些時間吧。”

衙役不肯收,“汝陰郡夫人,不是我不肯通融,實在是不能再拖了,我們出城門都是有時辰的。”

“還是拿著吧。”林側妃又塞過去,“路上還望軍爺多照顧。”

衙役不動聲色將銀子收好,給楚妙君上了枷銬,領著人出門去了。

“母親!”

蕭秉鉞心疼地將女兒攬在懷裏,“我們也走吧。”

“王爺!”林側妃不忍道,“其實您不必如此的,你和慧姐兒,先到郊外田莊上住下吧,那裏不會有人註意到的。”

蕭秉鉞搖搖頭,“還是不必了,我會想辦法,帶著慧兒活下去的。”

“那...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蕭秉鉞點頭,又看向林側妃身後兩個兒子,“你們,要好好照顧母親啊,我走了。”

還未等出門,便聽到門口嘈雜,眾人忙追出去看。

只見瑄王妃惡狠狠抓住楚妙君的頭發,朝她的臉猛扇,她的手被銬住,無法擡起阻擋,只得任由瑄王妃打,衙役幾次試圖將人拉開都是不能。

“住手,住手!”蕭秉鉞沖過去,將楚妙君護在身後,“你瘋了麽!”

此時楚妙君臉上都是紅白指印,頭發被扯得七零八落,嘴角也滲出血跡來。

“你這個賤人!你自己死還不夠,還要拉上我和翰學一起死!”瑄王妃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早知道你這麽蠢,當初我就該掐死你!”

楚妙君看著瑄王妃指間,還夾著從她頭皮上扯下來的一綹頭發,忽然無聲地笑起來。

“楚妙君,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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