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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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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囚鶴(一)

在沈櫻降世的那一日,敵國踏平了她的國土,全軍覆沒。

她的母親抱著尚在繈褓中的她,望著遍地血河,虛弱的閉上了眼睛。

守在邊疆的士兵重傷倒在地上,嘴中呢喃著什麽。

“黎天國亡了,這怎麽可能——”

而他死不瞑目。

司命身居天幕之上,落下一聲沈重的嘆息。

百年一遇的象征殺戮的紅巫女,降世了。

十八年後。

斷壁殘垣之下,埋葬著一座地下城。

黑夜掠過人間,只留下一輪蒼白的月。

一名紅衣女子提著燈光微弱的燈籠,一步步深入地底內部。

碎石遍落腳邊,紅衣女子步伐輕盈,唇邊吊著一抹得意又嫵媚的笑意。

在一處擺放多位蠟燭的地方,她終於停了下來,將燈籠放置在腳旁,一個人慢慢走了進去。

幽暗的燭火下,是一個擁有絕世容顏的靈動少女。

“為何還不吃飯,不和胃口?”沈櫻擡手虛拎了下石桌上的盤子,轉頭看向被鐵鏈拴住手腕的漣軻,眼尾輕輕挑了一挑。

漣軻背對著她而坐,整個人紮在陰沈沈的黑暗當中,一語不發。

真是不聽話。

“就算你貴為冰神身邊的神鶴,不吃飯的話也依舊會死,跟我們這群凡人一樣,沒什麽區別。”她勾了勾唇走到他的身邊,笑著擡手扯了扯其中一根鐵鏈晃動了兩下,甜甜的嗓音像在撒嬌一般,“難不成你是要讓我餵你吃,可是這意思——”

聽聞這句話,漣軻落在黑暗中的眸光終於移開了方向,擡眸時眼睫微微垂下,依舊一語不發。

“還是不願開口是嗎。”沈櫻一瞬斂了神色,手掌向地一伸,紅色的權杖頃刻間從手下頓然顯現出來,她擡手握住權杖一揮再往身邊一帶,桌面上的盤子眨眼間就被她拽到自己的身側——懸浮在空中。

她動了動手指,表情冷冽著看向他,左手上前硬是把他的下頜扳向自己:“我就問你是吃還是不吃。”

忽然間,一道氣力迸發出來將沈櫻擊退,她後退兩步後用力穩住身體,雙眼微瞇,發現自己的左手竟有點動不了了。

漣軻起身垂眸輕掃了她一眼,伸手撫開面前的東西砸在地上,聲音冷漠:“你雖用巫術將我困在這裏,卻忘了我是仙,單憑你一人之力想近我的身——不過是妄想。”

劈裏啪啦的聲音墜落在耳畔,她斂眸一掃,右手握在左手上狠狠一握。

“就算仙又如何,還不是照樣被我的巫術困在這裏。你雖是仙,卻也僅僅如此了,就那半點仙術我根本就不怕。”沈櫻憤然將左手背在身後,紅色的鬥篷擋住她大半張容顏,然而她只是微微動唇,鋒利的神色仍是流露了出來。

她倒要看看,被困在這裏,他還能掀起什麽風浪。

漣軻眼蘊不屑的掃了她一眼,轉身背對她而立,沒再說話。

她蹙眉深吸了一口氣,緊接著恍然一笑,細長的劉海遮住眼瞳:“就算無法近你的身又如何,能十年百年將你困在這裏陪著我,於我來說已經足夠了。只要你留在這裏,我便無所求。”

他輕咬了下牙齒,右手手腕微微一擰,眸色灰暗:“你將我困在這裏,究竟是何目的,若你想拿我來威脅冰神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做無用功的好。”

“冰神?”她輕蔑一笑,偏過頭狠狠地挑了下唇,握住拳的瞬間權杖消失不見,嫵媚的聲音中帶著絲狠勁,“那女人與我有何幹,我威脅她作甚,我啊——,只想長長久久的留你在我身邊,而你,是逃不掉的。”

漣軻沒再說話,沈櫻淺淺的看了他一眼後走了出去,關上石門後對著站在門外的兩個人發號施令道:“看好他。”

“是。”晚菲點頭應道,手握佩劍雙臂環胸筆直的站在門的一邊。

門的另一邊,蘇音吊兒郎當的沖沈櫻挑眉勾唇,待她走遠後,用劍柄探出去碰了下晚菲的胳膊,親昵的挽上她的胳膊:“我們出去玩吧,正好上元節就要到了,我帶你去喝酒賞花。”

“……”晚菲無語的白了她一眼,冷冰冰道:“巫師大人叫我們看好裏面的仙,你沒聽見嗎。”

“我當然聽見了啊。”蘇音說著又用劍柄懟了下她的胳膊,沖她眨了下眼睛,“你到底去不去啊,你不去我可去了啊。”

“不去。”

“那我自己去了。”

蘇音剛邁出一步,只見一道鋒利的劍氣襲來,她微一落眸,看見晚菲手中鐮刀已橫在她的頸前,再往前半分,自己必死無疑。

“你又何必大動幹戈。”蘇音伸出兩指夾開面前的刀,單手掐腰道:“我要死了,你該如何向巫師大人交代。”

“大人說了,讓你我二人看守在此。”晚菲冷面對向她。

“這不是有你在,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你就讓我離開一會兒又能如何。”她討好著靠近過去。

“不行。”

“真不可愛。”

“……”

“你說巫師大人為何要關著他,還讓你我守在這裏。聽聞裏面關著的那位公子如玉,恰似冬雪傲梅,可是真的?”

見她無話,蘇音回頭看她:“你又幹什麽,板著一張臉要嚇死我。”

“你話太多了。”

這回換蘇音無話可說了。

兩個人都安靜下來,門後石牢裏突然間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音。

就像是誰逃走時不經意打碎了什麽東西一樣。

蘇音趕緊推門進去看,眼瞳跟著一顫。

人不見了。

可……怎麽會?

明明紅巫方才出來時人還在的,怎麽就這會功夫,人就不見蹤影了。

“別慌。”晚菲擡手輕按住她的肩膀,“我進去查探,你守在這裏別走,他不可能逃出去了。”

恐怕有詐。

“我就在此處,哪裏也不去。”蘇音輕擰著眉,心頭仿佛壓著一口氣。

這個仙鶴也太能瞎折騰了。

若是此時人丟了,要是紅巫怪罪下來,誰也別想好過。

晚菲輕步走進去,巨大的紅色鐮刀瞬間立於身後,割裂出冰冷的風。

“紅巫大人在此設了法陣,除她之外無人可解,你不可能逃得出去。”

她冷眼揮動鐮刀,砍出一道紅色的光來,那光映進她眼瞳,如同來自冥界的使者一般。

沈櫻代表著死亡。

她們亦是。

蘇音聽著裏面的動靜,無奈的扶額喊道:“晚菲你下手留點餘地,這裏再毀了就是第十處了。”

晚菲動作一緩,一腳踢翻了石桌,刀尖下滑刺進地面,淩厲轉眸向後一看。

——找到了。

另一邊,地下城外。

紅色鬥篷被風吹落,三千青絲迎風飄揚,鋪展成迷眼的黑幕,微遮住少女的臉頰。

沈櫻指尖落在空中勾勒出一只紅色蝴蝶,輕輕擡手一揮,那蝶已展翅飛向另一處。

“我現今忙得抽不出身,本不該出來見你的——郁洛遙。”

“忙於困住仙鶴漣軻嗎?”郁洛遙揮袖打碎那紅蝶,白色發絲隨風盈了上來,堪堪遮住那雙冰冷眼瞳。

她對漣軻的話題避之不及,轉而勾唇調侃道:“若非我不是對你知根知底,恐怕真要將你當做白巫女了。”

紅、白、黑三位巫女相生相克,相互威脅,相互抗衡,不死不休。

千百年皆是如此。

而早在千年之前,初代三巫卻是朋友親人一般的關系,她們並肩而戰,互為彼此的手中刃,心上盾。

但沈櫻不同。

她要殺死白巫與黑巫其中一人,阻止預言成真。

動蕩亂世已在眼前,她能做的,就是摧毀她這一脈支線,絕不讓三巫聚首。

其實三巫已千年都未聚齊了。

這千年間,不是三位沒能百年內相繼降世,便是在聚首前已自相殘殺。

“很可惜,三巫聚首已成定局。”郁洛遙邁腿上前,每一步走過來,都是帶著敵意的陣法,“你雖是殺戮的化身,卻未必是殺掉對方,與那兩人對弈,被殺掉的也可能是你。”

“若我死了,也算是善事一件。”她唇邊的笑顫了下,目光卻頃刻間鋒利篤定起來,“可我不會這麽輕易死掉。”

起碼此時還不會死掉。

是再次出現的那個人,救了她的命。

她答應過他會好好活著。

活的比任何人都艷麗光彩,作為人活著。

哪怕渾身浴血,遍體鱗傷,茍延殘喘也要活下去。

郁洛遙冷漠的盯了她片刻,瞬間收回法陣,扭頭便走。

看著她充斥著疏離的背影,祎綾唇邊吊著笑,將權杖扛在肩上。

“就這麽走了?”

聽見沈櫻的聲音,她一瞬腳步頓住,徒留冰冷的一句話。

“你殺氣太重,還是收斂些好。”

“不勞你費心。”沈櫻臉上表情冷掉,朝那背影擺了擺手,“我的路我自己走。”

匆匆趕回去的時候,沈櫻遠遠便已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她尋的第十處藏身之地,被再次毀掉了。

須臾,她已瞬行至地下城內,法陣圈隨即消失。

“都說你逃不掉的,你偏不信。”那一瞬,她擡手硬生生替晚菲接下一道重擊,揚眉對另一人笑道:“你就這麽想讓我時刻都守在你身邊嗎,漣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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