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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游戲(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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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游戲(12)

那一刻,她像是收到蠱惑一般,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將傷痕累累的手腕搭了上去。

“我...願意。”

但轉瞬,井絨便從男人瞳孔中的倒影裏,看清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血淋淋的,如此醜陋而不堪。

再看他月白色的衣袖上,已經被鮮血沁濕了一小塊,原本精致的雲紋都模糊起來。

明明她想用最美好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的,就像他懷裏的那束花兒一樣。

但為什麽,會讓他瞧見這卑微又懦弱的模樣。

她狼狽的將手收回,有些痛苦的捂住臉頰:“您...為什麽還要回來呢?”

她想說,你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宋家的少族長,實力遠不止七品,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幫助。

同伴什麽的,都是你杜撰的借口罷了。

但同時又有些期冀,他明明被她趕走,卻又主動回來幫忙。

這是不是代表著,她內心深處的那些渴望,被看到了呢。

懷著某種不切實際的期許,井絨最終還是將這些話咽了回去。

選擇了自欺欺人。

“我這樣的人,本身連存在都是一種錯誤。”

“又能幫到您什麽呢?”

溫潤的男人嘆了口氣:“不必妄自菲薄。”

“我的眼光向來是很好的。”

“你沒有做錯。”

“如果覺得有負擔的話,我幫你完成心願之後,我們再簽訂契約,你當我三個月的夥伴怎麽樣?”

“我因為沒有締結契約在七品停了三年,但往上一步,三個月足夠了。”

當然,對宋缺而言。

夥伴不過是個借口。

等她的心願完成之後,宋缺便會斬斷她周身的線,送她去往新的輪回。

她的來生,一定會很好很好的。

井絨楞住了,暴雨慢慢停了下來。

半空中的凝聚的濃厚烏雲逐漸散去。

陽光從茂密的枝葉間隙中,細碎的落了下來。在她姣好的五官上投下明暗的光影。

井絨仰著頭,琥珀色的瞳孔裏盛滿了他的倒影,有那麽一瞬間。

她險些就要答應他了。

但井絨舍不得。

這是她的光。

她舍不得,舍不得將他扯進這泥濘中來。他那樣美好的人,本該是一直掛在天上的。

她只要,遠遠的看著他就心滿意足了。

於是沈默半晌後,最終還是喃喃著拒絕道:“您不該回來...”

“不可以...我會傷害你的。”

“你快走吧,趁我...還沒有改變心意之前。快走吧。”

話是這樣說,她卻魂不守舍的,投向湖對面的目光虛無空洞,沒有落點,身上的黯然快漫溢出來了。

雨又開始下了。

掩不住心事的小姑娘,真是固執啊。

宋缺撐著傘,餘光瞥見她不停流血的手腕,冰冷蒼白的臉,有些無奈的想。

他又有點想嘆氣了。

雨下的越來越大,淅淅瀝瀝的。

宋缺松開了傘,隨手捏了個決。

傘便自動浮在半空,繼續為她遮擋擋雨。

他自己則在井絨身旁蹲了下來,沒管被泥水沁濕的衣擺,將自己與她處於同一高度,調整好姿勢角度之後。

他將小姑娘傷痕累累的手腕捧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從懷裏掏出一塊幹凈的手帕和幾瓶傷藥,為她妥當的處理好傷口之後,動作嫻熟的繞了幾下,便將它包紮起來。

“不要害怕,也不要難過,我會幫你的。”

“你想要的公理與正義,都會有的。”

井絨楞住了。

變成鬼以後,她不止一次,按著他的穿著打扮,明裏暗裏的打聽他的名字事跡。

人人都說宋家的那位嫡長子。

生而知之,天賦高絕。

道法高深但生性溫柔。

出身名門世家,鐘鳴鼎食,卻不曾有那些陋習,有些極佳的涵養,待人溫和有禮的同時,又是極不易接近的。

在鬼怪口中。

又是另一番模樣。

聽說不論是怎樣窮兇極惡的鬼怪落到他手裏,都討不到一點好。

她是鬼。

厲鬼與天師,兩個人的立場本就是對立的。

井絨壓根沒想到他會這麽做,這樣清風朗月般的人,也會紆尊降貴的蹲下來,給她包紮傷口。

爸爸二婚之後的頭兩年,弟弟沒出生之前,一切都很好。

後來弟弟出生了,哪裏都要用錢,她年紀又大了,生活上學都是一筆不菲的開支。

繼母管家,待她雖算不上刻薄,也就那樣了。時間長了,難免有些怨言。

可井絨讀書成績好,爸爸不想耽誤她,便頂著壓力,砸鍋賣鐵也要力排眾議,堅持送她上學。

她不想父親夾在裏面,兩面為難。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稍微大一些,就去學校住宿了。

一年到頭都難得回家一回。平日裏,有些小磕小碰,受傷了,生病了,都是自己扛。

慢慢的,關系也就改善了些。

後來,中考的時候,爸爸病了,查出來是原發性肝癌,還好是早期,有得救,就是要花的錢,實在太多了。

所以井絨選學校的時候,毅然放棄了她原本想去的實驗一中,在眾多學校裏,選了獎金最高的神話學院。

井絨以為自己只要一直努力,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可直到她死。

從未有人對她這麽好。

宋缺發現她又在發呆了。

大抵又是在想那些不愉快的過往吧。

天眼下,一切都無所遁形。

宋缺知道她心裏糾結,更知道這事一時半會急不來,也不勉強,便笑了笑,溫聲寬慰道:“沒關系,你再好好考慮。”

“傷口這幾天不要碰水,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他擡眸看了看天,雨便停住了。烏雲散去,太陽重新冒出頭來。

溫暖的日光下。

眉目俊朗的男人,隨手將幾個瓷瓶留在了一旁的青石板上,又細心叮囑了兩句,便準備起身離開了。

井絨頭低垂著,餘光瞥見被包紮完好的手,心裏酸疼的同時,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

二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

烏發紅裙的少女伸出手來,扯住了他的衣角:“別...走...你別走。我考慮好了。”

男人微不可察的揚起嘴角,語調卻很沈穩:“真的考慮好了嗎?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井絨仰起頭來,眼睛亮亮的:“嗯。”

她重重點了點頭。

緊接著就開始自爆家門。

“我...我是這裏的鬼王...很...很厲害的!你真的要讓我成為你的夥伴嗎?和我契約,可是很容易受到反噬的...你...你...不害怕嗎?”

宋缺瞧她莊重的表情,也一本正經的搖頭:“無妨,我相信你。”

井絨想起先前不自覺蠢蠢欲動的手,一下就洩了氣,肩膀塌了下去,整個人肉眼可見的喪,“可是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唉!”

“萬一你不小心受到傷害...要怎麽辦...那我真是...”

越說她頭就越低。

最後恨不得低進塵埃裏。

頭上也頂了朵烏雲,垂頭喪氣的飄著雨,時不時還打個小閃。

看她坐在地上小聲嘟嘟囔囔的,一臉垂頭喪氣的樣子,宋缺不知怎麽,突然就很想伸手摸摸她的頭發。

他將手放到唇邊,掩飾性的低咳一聲。方道:“沒關系。”

井絨點點頭。

但她還是不放心。

於是手裏憑空出現了一本書。

黑色燙金的封面,書名卻被抹去了。

她左手握著,認真往宋缺身前遞了遞:“你拿著。”

藏在樹後的某個無形影子見狀,下意識就想要阻止,腳步不自覺往前動了動,又顧忌著什麽,像是怕被他發覺。

最終還是縮回了樹後。

繼續旁觀事態的發展。

宋缺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他自然知道這是什麽。

也能看到書本上絲絲縷縷,無形的線。

那是她力量的源泉,也是本體所在之處。

但他沒打算接,便往後退了一步。

井絨卻很執著的往前遞:“這是我力量的來源,你拿著。”

“如果我傷害你的話,燒了它。”

至於燒了以後,是什麽後果,她沒說。

宋缺不接,兩人就這麽僵持了好一會。

眼見著她垂在身側的手越握越緊,臉上神情越發低沈。

宋缺嘆了口氣。

真是執著又固執的小姑娘啊。

最終他還是將那本書接了過來。

“不會的,不會有那一天的。”

“相信我。”

說著,他將人從地上輕輕的拉了起來。

之後,還是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觸感很好。

軟軟的,蓬蓬的。

像她的人一樣。

井絨有些受驚,身子不自然的僵了僵,但在她反應過來前,那雙手已經移開了。

最終也只能結結巴巴的問:“你...你這是..做什麽?”。

宋缺笑了笑:“你就當...提前培養搭檔的默契。”

“哦。”

“那這事,我們說定了。”

井絨僵硬的點了點頭,“嗯。”

臉慢慢紅了個通透。

宋缺解下腰間懸掛的玉佩,放進她手裏:“時候不早了,我進來的急,還有一些事情沒來得及處理。”

“你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回來。”

他又教了兩句口訣。

“有事的話,你就在心裏默念這個口訣,我會第一時間趕過來的。”

井絨沒推辭。

都直接塞進手裏了,也沒法推辭。

她乖乖的點了點頭。

又道:“我會在這裏等你的。”

“你快點回來。”

宋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方才轉身離開。

他的身影在半空中慢慢消失不見。

等感知到宋缺已經徹底離開,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之後。

樹後的某個存在慢慢顯出身形來。

井絨偏了偏頭。

那是一位少女。

她和井絨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只是瞳孔是通透澄澈的赤紅,像是上好的紅寶石。

她赤著腳,手裏撐著一把紅傘,緩緩從樹後踱步出來,腳踝上懸掛的銀鈴隨著動作“鈴鈴”作響,神情卻無比冰冷:“阿絨,你輸了。”

那是井絨性格裏屬於惡的偏執的一部分,也是她的半身。

兩人力量共享,記性共享,本是一體。

井絨低下頭,面上的笑意淡了些:“是我輸了,但你也沒有贏。”

宋缺來之前,井絨想在他面前展現出最美好的一面,更不想天眼照出那些血腥又殘忍的過往。

她希望自己在他心裏,永遠是善良美好的模樣,於是她將惡從身體裏剝離出來,只留下純凈的善。

以防不測。

所以她才能心無旁騖的,送他走。

惡當然不願意。

在黑暗裏呆久了,見到光之後,又怎麽肯心甘情願的放手。

井絨便與她打了一個賭。

就賭他會不會回來。

井絨賭的是,他不會回來。

惡賭的是,是他一定會回來。

失敗者,就要讓出身體的主控權。

之前力量險些失控,就是惡在暗中爭奪身體的主動權,想要將他強行留下。

但井絨不願意。

可現在惡賭贏了也沒有多開心,她冷著臉質問道:“你為什麽要把那本書給他?”

井絨低笑一聲:“你說呢?”

惡氣極了:“當初我們說好的,輸的人要聽贏的人的話,按賭約,你現在應該把身體讓給我,這可是你說的!”

“你居然還防著我!井絨?你簡直太讓我失望了!你我本是一體,你忘了嗎!”

井絨輕輕笑了笑:“可是我現在反悔了呀。”

惡震驚的倒退一步:“你怎麽可以這樣?井絨你變了!”

井絨充耳不聞,她看著被包紮好的手腕,下意識露出一個甜蜜的笑意來。

“他說,要和我簽訂契約,你剛剛聽見了嗎?”

惡尖叫一聲:“他是天師!天師說的話怎麽能信呢?他肯定是騙你!你要的公理正義我也可以給你!阿絨!阿絨!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見過他,就殺光他們!只要殺的人夠多,還愁沒有公理與正義嗎?”

說著,惡就朝著井絨惡狠狠的撲了過來,想要重新回到她身體裏。

但井絨不過一揮手,她就動也不能動了。

井絨走上前去,輕輕的擁抱了她:“阿絨,我真的很想一直見到他。我知道你也想的,對嗎?”

“他說會保護我們的,我相信他能做到。”

“我不想傷害他,你乖乖的好不好啊?”

聽出了她話裏的哭腔,惡原本猙獰的表情逐漸平覆下來,她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你別哭。”

井絨點了點頭。對她的禁錮放松了一些。

下一瞬,惡伸手回抱了她,兩人身軀緩緩相融之後,惡在心口最深處凝成小小的一點,半晌才傳來悶悶的一聲響:“我說好了,最後一次。”

“他只有一次機會。”

“如果你還是掙脫不了,就按我的方式來。”

井絨撫著平靜的心口,笑了笑:“好。”

陽光越發燦爛明媚了。

另一頭

從鬼蜮脫離,回到現實之後,宋缺嘴角殘留的笑意慢慢消褪了。

面上重歸冷淡。

裏面的事情解決了,但外面許多人,還在等他給一個交代。

他面色沈沈,動用術法之後,身形在原地消失不見,再度出現是,人已經出現在千裏之外的宋府前。

宋缺擡頭望了眼屋前懸掛的大紅燈籠。

在左右仆從恭敬的叫喊聲裏

擡腳走了進去。

正堂裏,宋家族長已經等候多時。

瞧見他便放下了手中茶盞,喚道:“景明,情況如何?”

回來啦。

明天開始爭取每天日六233!

絨妹的結局想好啦。

日六的話應該能在一個星期內完結。

下個故事你們想看古代還是現代啊。

現代就是架空民國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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