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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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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

金陵的悅來客棧甚是熱鬧。熙熙攘攘的人將大廳圍了一圈兒。這兒不僅是投宿打尖的首選,還是散客們喝茶閑扯的地方。

今兒也不例外,就見一個穿著藍色袍子老少爺開口了:“要我說,如今這金陵城就屬薛家大少爺最倒黴。哪一次去青樓賭坊不被打個半死。”

眾人靜默了一陣,也不知哪個先笑的,反正就聽見這群散客們哈哈笑作一堆。

“可不是嘛,這薛少爺,孝期可都沒過呢。”這就有人接話了。

“嘖,你這人,說什麽呢!要叫人薛大爺。懂嗎你!如今他可是薛家當家人。”

坐在角落裏的人就不樂意了,昂著他那半白的腦袋:“他算什麽東西!不孝子。要是薛老爺,薛大善人還在世,這家業還不定傳到誰手裏呢。”

周圍又是一陣笑。

原先那個穿藍袍的又站起身,稍稍壓低聲音:“你們還別說,要我看,最近這事兒,怕不是人家薛家老爺在天有靈,專門兒教這浪子回頭。”

下面就有人發出噓聲:“要我是那薛家老爺,可不把他打個半死。”

“呦!就你那德行,也配提薛老爺,別笑掉老子的大門牙!”

當即就有人應是,站起來拱拱手,假模假樣地請安:“薛老爺好。”

樓上包廂裏,被人議論的薛蟠聽見這一陣陣哄笑,氣得臉色越發的白。

近來和薛蟠走得近的應禮揮手讓人堵著門。這薛蟠怕是氣壞了,自己得攔著些,不要鬧起來才好。

“這幫散客也是閑得發慌,像長舌婦一般聚在一塊兒嘮嗑的。你在意個什麽!拿出點薛家大爺的氣度來! ”

我能不氣麽!

薛蟠也沒看堵著門的人,只管向自己的兄弟道苦水:“兄弟啊,我氣呀!這些日子我去青樓裏耍耍,回回都有人堵著巷子,對我那是一陣拳打腳踢。就昨天,我還特地帶了足足二十來個家仆,還是被揍了一頓。”

“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我非得讓他知道大爺的厲害!”

薛蟠狠狠地一拍桌子。

“嗷!嗷!”

他因為氣憤,一時忘記了昨天被打的發腫的手,可不得疼死。身後的下人連忙取出雪白的冰帕給敷上。被薛蟠一手拽了下來,看著怪小家子氣的。

合著你是因為沒法去青樓氣的啊。我還以為是你......

應禮又往嘴裏放了顆蜜餞,搖搖頭,還是打的輕。

薛蟠這邊見應禮吃的香,伸手也來了一塊,嘶,甜,甜的牙都掉了。他很是不雅的翻了個白眼,這楊小兄弟哪哪都好,就是這口味,娘們兮兮的。

“唉,你說,是不是真是我爹,”薛蟠暗暗比了個手勢,壓低聲音:“說真的,要是老頭子還在,怕早是我那虛偽的二叔當家了。”

應禮就當沒看見薛蟠的小動作,還你爹呢,是爺給打的!怎麽,要叫爹啊,爺可沒你這麽大的兒子!

他也懶得理會薛蟠在那嘀嘀咕咕,一副很遺憾沒能請他到青樓耍耍的語氣。

嘖,爺來這可不是為了陪你閑聊的,還有事做呢。

眾所周知,大家夥一起聊天的時候,話題換的可快了。這不,樓下一群閑的發慌的老少爺們又聊到了甄家。

這會是個穿半舊袍子的小夥,站在人群裏一副神秘的樣子:“唉,我這裏,可是知道甄家,”

他頓了頓,朝四周看去,見人群都靜下來,眼光看著他才開口:“甄四小姐,知道吧,甄二老爺的嫡女。最近可是偷偷嫁人啦!”

“黃二,你小子胡說什麽,甄四小姐那可是大貴人才配得上的。怎麽可能偷偷的,依甄家的豪富,那得是紅妝十裏!”

就是,那可是個金疙瘩!

眾人也紛紛點頭,甄家,那是什麽人家,比薛家可還要強上十倍!

被叫做黃二的瞧見沒人信,可不就是急了,大聲嚷嚷:“大夥還信不過我嗎?我是誰啊!黃二!我祖上可是......”

沒等他話說出口,門口一個溜進來的小廝伏在他耳邊說了什麽,登時臉色一變,火燒屁股似的跑出去了。

聽到一半就卡住的眾人可就難受了,拉住小廝就要問話。

“怎麽回事,你主子還在不在這混了,哪有話說一半的道理!”

那小廝掙紮不出來,急得滿是汗,打著千求饒:“各位老爺,行行好。主子家房子著火啦!”

這才被放出來跑了。

眾人冷眼瞧著沒多話,知道是甄家那頭起了心思。也沒再提。等下面又有個人說了個話頭,氣氛就樂呵起來了。

應禮聽著,翹了翹嘴角,瞥了站在一旁的路仁一眼。路仁彎了彎腰,出去了。

覺得自家貼身太監越來越會辦事的應禮,心情分外愉悅,難得問了一句薛蟠:“明兒是金陵的花燈節?”

薛蟠發現自己說了半天,結果對面的應禮卻半點沒聽。

他原本想著也晾一會應禮。結果聽見花燈節這幾個字,立即把怒氣拋到九霄雲外去,興致勃勃地開口,

“你可是趕上好時節了,這花燈節啊,也就三月裏走一遭。到時啊,這滿街滿巷都是花燈。重點還不是這些,”

薛蟠“啪”地一聲展開扇子,故作風流的搖擺:“明天,那些平日裏不常出門的名門貴女,小家碧玉可是滿大街的逛。那場景,美啊!”

這扇子倒是使的不錯,就是配上這扇後的大包子臉麽,emmm,還挺奇特。

應禮看著薛蟠一臉你快問我的得意表情,配合問道:“薛兄明日怕是佳人有約?”

薛蟠手裏的扇子又是唰的一聲合上,滿意的點點頭:“昨個就為這事去了群芳閣,我可是約了群芳閣的茗柳姑娘同游花燈節。”

然後被堵在巷子裏挨揍。應禮瞟了薛蟠一眼,他在這方面也是毅力十足的。

“你可是正當孝期呢,你母親妹妹也許你出來?”

說到這事薛蟠也有些心虛:“她們是不出來。但我不一樣啊,可以偷偷溜出來!總歸不是一次兩次了!”

你也知道啊!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不過,薛家妹妹不出來啊。原本還打算逛逛這花燈節的應禮陡然沒了興致。看著正說著花燈節偷跑計劃一二三的薛蟠。這白胖子雖然好色了些,但也不見紅樓裏打死人的霸道行事。

看來這兒還是與紅樓不同,不能一概而論。至於別的,還是老規矩,去一次青樓打一次。

好歹薛蟠陪自己逛遍了金陵,應禮覺得他還算是個勉強及格的驢友:“薛兄,這群芳閣的姑娘,你可別做了冤大頭。”

喋喋不休的薛蟠住了嘴,不屑地打量著應禮,這人坐在這,就像個貴公子。蹦起身,薛蟠肚子上三層的肥膘上下顛了顛。

“你以為我是拿著一顆真心去的?我不也是沖著人家的好顏色?有什麽可充冤大頭的!到是你,肯定不知道傷了多少小姑娘的心。明兒花燈節,你可不要靠近本少爺!”

說著就往門口走去,富態的身子左右搖擺,語氣有點得意:“本少爺有約!”

被留在身後的應禮:...確定不是怕場面太難看?

“爺,明兒?”辦事回來的路仁就遞上折子。

應禮慢條斯理地打開,忍不住輕笑:“明天讓人護著薛蟠的安全就行。不用別的。”心裏明白就好,花燈節還是好好玩玩吧。

。。。

“姑娘!”

薛寶釵擡起頭,見是自己的大丫頭鶯兒:“怎麽?哥哥又不在?”

“是。”

薛寶釵閉了閉眼,這些日子,哥哥去青樓總是一身傷回來,雖然心疼,但若是改了這毛病,也算萬幸。原以為這些天好了,今兒又出去,父親才去世一個月不到呢!

“母親那邊怎麽說?”

鶯兒覷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臉色:“夫人在佛堂,說是隨大爺去,只要不鬧騰就好。大爺也悶了這些日子,出門耍耍也好!”

怎麽能,怎麽能!薛寶釵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正想讓鶯兒退下,就見她拿出個玉質似的燈籠,打眼一瞧,可不就是個玉燈籠嗎,看這接口,怕還是一塊整玉雕成的。

“姑娘,這門房拿來的。說是上次來訪的楊公子聽大爺說,姑娘不出門賞花燈。特意送來的!”

楊公子?薛寶釵一陣恍惚,那個有著大大丹鳳眼的俊秀公子?是了,近日常聽哥哥說起。

鶯兒見姑娘不像是拒絕的樣子,也大著膽子說話:“我看這楊公子怕是在討好姑娘呢!”

“他討好我做什麽,又不當什麽用!”

“這可說不定,想來那楊公子也是該相看的年紀。。。”

鶯兒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喝止了:“胡說什麽!”

鶯兒嚇了一跳,自家姑娘臉色沈著,唬了一跳:“那,那姑娘,我這就送回去。”

“送來的東西,怎麽好退回去,日後送件差不多的東西罷了!東西放下,你下去吧!”

“是。”

薛寶釵楞楞的看著桌上的花燈,整塊白玉雕成的燈籠精致的不得了,上面雕著雍容的牡丹。燈籠裏亮著暖黃的光,透出一陣幽香。

以往的花燈節,若是爹爹在家,都會特的叫人做一只牡丹樣式的花燈,那是她最喜歡的花。然後帶著她,去街上逛,看煙花。

“呯!呯呯!”外面一陣子吵鬧打斷了薛寶釵的回憶。

“姑娘,有人在放煙花呢,從這兒看的煙花最好!”鶯兒將門打開,滿天的璀璨映入天際。

她說的不錯,這兒確實是最好的角度,一朵朵盛大的煙花正對著她的屋子開放。一朵接一朵,一直持續了有一刻鐘之久。

薛寶釵手裏還拿著那盞燈籠,煙花美極了。就像有人專門給她放的一樣。

怎麽可能,薛寶釵嘆了一聲,除了爹爹,眼睛又看見這燈。薛寶釵抿了抿唇,小臉有點紅,卻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楊公子呀,楊公子。

鶯兒看見自家姑娘眼裏盛了笑意。將玉燈籠放在床前頭的桌子上,彎起嘴角看了很久。

。。。

累了半天的應禮總算寫好了折子,交給路仁讓他送到京裏去。外邊的燈還亮著,人聲未歇。

“那燈籠送去了?”

“是。”

“煙花呢,放了嗎?地方可千萬不能錯。”不然她就不能完完整整地看見了。

“不錯的,爺。就是,”路仁有點遲疑。

應禮的心糾了一下“就是什麽。”難道是燈籠她沒要?

路仁低了低頭:“就是,爺你手裏的玉什麽時候送去?”

手裏的?玉?應禮下意識張開手,那裏捏著一塊小小的玉。應禮一下子紅了臉,那是他雕的,字刻的歪歪斜斜,有點醜。哪有。。哪有那燈籠好看。

“路仁,膽子越發大了,倒調笑起主子來了!”

“不是,爺,小的只是覺的禮輕情意重!薛姑娘可能更喜歡。”不知道是誰因為刻成這樣,沒送得出手,可是懊惱了一陣呢。

應禮的註意點一下歪了,自言自語地嘀咕:“別胡說,總共才見過幾面,她能喜歡什麽...”

...爺,我雖然只是您的貼身太監,但我識字啊,上面不就蒹葭二字麽,。要他說,知道自己什麽水平,要刻也找兩個簡單的字啊,紅豆就行。也難怪刻成那副鬼樣子,送都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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