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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搶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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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搶婚

小灼以為自己大概率是撐不到這場成婚儀式的,畢竟國師的婚禮,光是籌備便至少一兩個月。

可是沒想到,前前後後不過三天,縈樂便備好接婚儀架,在她門外等候。

浩浩蕩蕩,百裏紅妝,吉鳥鳴旋,人潮湧動。

這場婚禮,操辦得比她想象的還要隆重。

街上人頭攢動,評論多為驚羨慕、溢美之詞,也有些遺憾之語。

“國師與這位南榮王姬終於能修成正果了!”

“兩人原本背負家仇國恨,情路尤為坎坷,如今也算圓滿。”

“可不是!當初國師落難,幸得她深情不改,舍命相護才有如今。”

“可惜我們王姬那一戰之後命數盡損,即便此刻相守,也是諸多遺憾。”

“日後國師一人獨留世間,該多煎熬啊……”

竟沒想到,她與縈樂竟然成了亂世中一對苦盡甘來的鴛鴦,簡直感人至深。

小灼掩下神色間的落寞,剛落轎,一只素白的手便伸到眼前。

小灼頓了頓,沒看縈樂,反而看到人群中一身薄紅輕衫的相柳。

準確來說,是防風邶。

他端起桌上的白酒壺,一杯一杯給自己倒酒喝,一雙眼睛似泛著瑩光,漫不經心地往她這邊看。

縈樂聲音緊繃:“小灼,牽著我。”

小灼手搭上縈樂,目不斜視地走到正堂中央。

“日月為證,天地共鑒,今有南榮離灼、鐘離縈樂請願:良緣永結,白首永偕,死生不棄。若違誓約,欺天違常,永墮無常。”

婚儀官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念完,婚箋契約便成,飛到兩人面前。

“請二位以血結契,將各自手印蓋在一邊。”

這是大荒許多貴族世家聯姻留下的傳統,情感多變,若結契緣,氣運相共,就沒那麽容易輕易舍棄了。

小灼並不意外這一道儀式,只是這般白紙黑字的明文契約,到底讓她有些不情願。

便是這一刻猶豫,讓早早蓋下手印的縈樂顯得有些難堪。

罷了。

小灼輕嘆,將死之人,有什麽顧慮。

“別答應。”

這一聲,在一眾祝福與緘默裏,尤其突兀。

“這人是誰?”

“防風家的二公子,防風邶。”

“他什麽意思?”

“聽說他與新娘關系很是要好,經常不避諱地肩並肩出現在市井之中,走街串巷……”

“這莫非是來搶婚?”

眾人議論紛紛,小灼的手僵在半空,聽他繼續道:“跟我走。”

空氣中是眾人倒吸涼氣的聲音。

“看吧!果然是來搶婚的。”

有人言之鑿鑿,無數眼睛在三人之間輪轉,神色奇怪。

小灼冷冷的聲音壓下來:“防風邶,你醉了。”

對方輕笑一聲,絲毫不在意。

“你欠我的三件事,還記得嗎?”他眼尾泛著微紅,似是真的醉了般,輕飄飄地說著讓人震驚的話。

“我要你,跟我走。”

“你瘋了嗎?”小灼提醒他現在的身份:“防風邶!”

他只重覆:“我要你,跟我走。”

眼裏明明白白地寫著:你答應我的。

明明是被酒氣逼紅的眼睛,卻讓人覺得裏面藏著孤註一擲的悲戚,好似她一旦毀約,便讓他萬劫不覆。

“小灼!”身後傳來縈樂倉皇的聲音。

小灼想到她曾經發的誓:倘若違背,凡我所願,終將成空。

如果非要說有什麽願望,她希望日後,相柳可以做個肆意自在的妖怪。

不必擔驚受怕躲到極北之地苦苦修煉,也不必將她這樣的騙子記一輩子,只要報完恩就能瀟瀟灑灑做個游歷四荒的大妖。

小灼想,都這樣了,也讓她自私一回。

即便未來過一天少一天,至少沒那麽遺憾。至少相柳日後想起她,不至於滿腔怨恨;至少也讓他知道,有人會真心待他——如今是她,日後也會有別人。

牽著相柳的手出來時,小灼感到壓在心口的沈沈濁氣似乎都隨著風消散而去。

相柳緊緊鎖住小灼的腰,等她回過神來,竟然踩在空蕩蕩的海面。

小灼神奇地試探伸腳,腳下結實,如履平地,又能感覺到似有水拂過腳底,清涼舒適。

她驚奇地看向對方,示意他將自己放開,精神好得像是要準備百米沖刺。

相柳嘴角上揚,喉間溢出一聲笑。

他並沒有完全放開,一只手牽住小灼,跟在她身後。

小灼玩得開心,回頭看相柳,聲調清揚:“這就是海底妖王的能力嗎?不僅能在海裏來去自如,還能在浪花翻滾的海面上如履平地!”

她抓緊相柳的手,向前踢了踢腳邊翻起來的兩簇浪花,眼睛明亮:“牽著你,就不會掉下去對嗎?”

相柳被她拉著東奔西走,絲毫沒有脾氣,溫聲回應她:“是,牽著我就不會掉下去。”

玩累了,兩人便就在附近一座島嶼邊上岸。

無人的小島上,小灼坐在相柳身邊,吃著烤魚,吹著海風,滿足地想這就是她的遺願了。

如果這只是一場美夢該多好。

小灼從床榻上驚醒,撕心裂肺的痛傳遍全身,她死死揪著心臟,眼眶通紅滲血,卻無法昏厥過去。

她希望那只是個夢,卻害怕進入夢裏。

滋滋炭火被海風吹得搖搖晃晃,小灼聽見相柳問:“恨我嗎?”

小灼悠閑地嚼著嘴裏的魚,道:“不恨,信守承諾而已。況且,我本就是給將死之人。”

相柳眼帶笑意,語氣略顯狂傲:“有我在,你不會死。”

“什麽?”

“你體內有我給你種的冰晶雪蓮,那日的太陽之火它為你擋了大半,如今只要我用靈力幫你徹底煉化那朵冰晶雪蓮,你就能慢慢自愈。”

聽到自己並不會死,小灼楞了許久,才後知後覺地有種死裏逃生的狂喜。

“你什麽時候給我種的冰晶雪蓮?”

“極北之地你為救……他們差點死了的時候。”

小灼便一下子想到,那晚雪地裏相柳身上的血跡。

“怪不得那日你傷得那麽重,輕易被棣華偷襲刺傷……是因為剛從雪域之主那裏取了它的珍寶冰晶雪蓮,對嗎?”

小灼悲喜交集,心中湧上無盡懊悔與心疼。

相柳卻轉開視線,沈靜道:“與其愧疚,不如想想如何報答我。”

小灼道:“你要我如何報答你?以身相許?”

相柳盯著她,緩緩問:“你要以身相許?”

小灼想,那一刻,她應該是瘋狂點頭。

可是這個念頭一動,像是打開了一個邪惡的開關,夢裏陡然間變換顏色,猩紅的血沾滿了手。

小灼看見,自己手裏,握著一把匕首,插在相柳心口。

相柳不可置信,他看了眼胸口處,又看向小灼,唇角溢出鮮血。

“為什麽?”他問。

小灼木著眼睛,道:“我喜歡縈樂。”

夢裏,相柳在笑,眼睛卻像泣血。

小灼雙手顫抖,心臟絞痛加劇,她想,這就是個夢而已。

“你給小灼下媚術?”是哥哥的聲音。

“若非如此,她不會回來。”這是縈樂。

南榮赫辰:“回來又如何,如今她生不如死,根本不願意醒來!”

縈樂:“我給小灼餵了靈諼,她會醒的。”

一聲悶哼,是拳擊入肉的聲音。

南榮赫辰暴怒:“你瘋了!靈諼雖極補心脈,但服下的人皆會慢慢喪失記憶!”

想到妹妹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自己,南榮赫辰無法容忍。

縈樂卻笑得詭異:“忘記了,不是更好嗎?她再也不會記得相柳,她永遠都是我的妻子,你的妹妹。”

殿裏沈默良久,小灼心如死灰。

她摘下腰間的白玉牌,這是前幾天縈樂親手給她的。極北之地時,她曾把他當作最信任的人,托付他將自己貼身的信物交給娘親報平安。

卻沒想到,這份信任以如此慘烈的代價收場。

她如何也想不到,毀掉自己的,是她親手救的兩個男人。

靈諼,又稱忘憂。

小灼知道自己很快就會忘掉一切,可她卻不允許他們兩個人肆意捏造她的人生。

她強撐著,讓自己不要入夢,只憑著一個念頭,一路向東。

記憶裏的白色身影逐漸消散,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小灼忘了自己為何要跑,只記得向前。

連續十幾個日夜,不眠不休,心臟發出尖銳的痛,小灼失去感知。

“嘀嘀嘀——”

是機器的聲音,刺目的白光一閃而過,小灼睜開眼,看見病床上插滿藥管的人,竟然是自己。

“死亡時間:3點59分。”

“不要……啊……醫生,你再救救我女兒……求求你……”

伏倒在病床上情緒崩潰地哭著的女人,是她的母親。

“小灼已經……為我們撐得夠久了,她解脫了。”

那個滿臉疲憊、壓抑著情緒安慰的男人是她的父親。

她死了。

秦小灼死了。

“爸、媽,我在這……”小灼茫然地伸出手,卻發現什麽都碰不到。

“小灼?小灼是你嗎?你還沒離開嗎?”媽媽忽然察覺到什麽,小灼就這樣乍然與她對視。

她看不到。

小灼知道。

但他們還是感覺到了,視線看著小灼的方向。

“這些年,你們也很辛苦吧。”小灼無聲地哭著,抽泣囑咐他們:“日後我不在了,你們要記得好好吃飯,好好生活。爸爸不是一直想帶你出去旅游嗎?你們再也不用顧忌我,想去哪裏去哪裏,記得把我的照片帶上就好,讓我也看一看這世界……”

媽媽失聲痛哭,卻強撐著笑:“小灼,下輩子不要受這種折磨,要好好生活。”

眼前的一切逐漸拉遠,小灼掙紮著向前跑,不願意離開。

她有預感,她在和這個世界永別。

什麽力量在將她往回拽,小灼揮動的手被死死禁錮住,眨眼間空間變換,一陣亮光過後,小灼緩緩睜眼。

“姑娘、姑娘?”喚她的人跑遠,又叫來一人:“大夫,如何?”

“無礙,只是心疾難醫,越往後越難挨啊。”大夫搖搖頭,惋惜道。

兩人說完,又出去一陣子,再回來,阿珍便端了一碗藥進來。

阿珍,便是剛才喚她的女子。

據她說,是她家夫人將倒在路邊的她帶回來,用盡靈芝妙材才將她救活,而她躺了將近一年。

“你家夫人是誰?”

阿珍極其驕傲道:“我家夫人是歐陽家唯一的大夫人,性情溫婉,樂善好施,外人尊稱她為婉夫人。”

看得出來,你家夫人是個大善人。

小灼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她貌似穿越了!

同時,又不得不接受一個打擊,這具身體的心臟也有問題,且似乎沒比她好到哪裏去。

熟悉的心絞痛讓她又氣又恨,只是她想到母親說的話,又不得不心平氣和下來。

先好好活著吧。

自醒來以後,小灼尚未見到過歐陽葑和婉夫人這兩位傳說中的家主,卻也著實將他們的事跡聽了個七七八八。

歐陽家族在這也算是富甲一方,歐陽葑年少接管家族生意,族中事務打理地井井有條,且為人平和,喜做善事,災荒時,曾散盡半數家財為饑民渡困。

說起來,歐陽葑年少有為,人又生的俊朗,翩翩君子聲名遠揚,卻一直未婚娶。偏偏年至花甲,愛上一位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卻不料那少女也癡心一片,非歐陽葑不嫁。這少女便是如今的婉夫人。

眾人唏噓不已,都道歐陽葑為老不尊,晚節不保。

然而唏噓歸唏噓,兩人成婚後和和睦睦,恩愛非常,議論的聲音也逐漸消散;又因歐陽葑與婉夫人成雙入隊,多行善事,這跨年戀倒慢慢變成一樁美談。

人人都道是歐陽葑積福積德,才能在暮年遇到婉夫人這仙女般的真愛相守餘生。

婉夫人極善醫術,行醫救人只看病癥,不問出身,據說一只腳踏入棺材的絕癥也能被她治好。

說婉夫人是仙人,還有一點原因就是二三十年來,婉夫人的容顏竟未有絲毫變化,依舊如姑娘般青春永麗。

不過神醫嘛,駐顏有方,也可以理解。

小灼倒是對這位婉夫人愈發好奇。

只是說來也奇怪,偌大的歐陽府,小灼楞是沒遇見過這位夫人,也沒尋到合適的時機拜訪。

小灼閑來無事在鎮上瞎溜達,本想著找個謀生的職業,總這麽被人家接濟著也不是個辦法。

只是未等她自力更生,卻等來了滿大街尋人的告示。

告示上的畫像,分明是她,名字卻帶著一個貴姓:南榮。

南榮離灼。

小灼感覺到自己滿身的抗拒,她猜想這是原主人的意願,南榮離灼並不願意被找到。

只是看這陣仗,倒不像是仇家,反而告示裏字字句句是珍重。

想來想去,大腦也是一片空白,索性小灼自己也不願意被找到,真要是親人自己這“冒牌貨”還得被發現。

於是,她安安分分地待在歐陽府避人耳目,暗地裏尋思著找婉夫人借點盤纏遠走高飛。

歐陽府這段日子也沒空管她。

喪號吹響,白綢飄帶,歐陽葑去世了。

算下來歐陽葑享年93,應是壽終正寢。

小灼頗有些遺憾,沒有見到這位收留自己的大善人。

服喪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小灼終於見到了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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