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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雲湧【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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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雲湧【大修】

小帳篷中,氣氛陰霾,一朵小小的雨雲懸在正中,稀稀拉拉掉著雨點,偶爾閃過一道小小的閃電,清清楚楚地彰顯著某人此時的心情。

“唉……”李藥袖故作憂愁地再次嘆氣,她慢條斯理地舔著肉墊,短尾巴悠閑地晃來晃去,“哎呀,你不要沮喪啦。我也不想的,這具身體我控制得還不是很好嘛。別下了別下了,回頭給蕭卓把帳篷淹了,咱們還得賠錢。”

閃電驟停,面壁自閉的青龍擡起幽幽金眸:“變回來。”

小鎮墓獸舔爪的動作一頓,核桃眼無辜清澈:“試過了,不行。”

青龍稍作沈思,飄然落在李藥袖面前,禮貌發出邀請:“再親親看?”

撓耳朵的李藥袖一僵。

龍眸低垂,一點金光隱隱:“可以嗎,小袖?”

李藥袖果斷一擡爪,恰巧按在龍吻上。

青龍:“……”

小獸強作鎮定地收回被親到的發燙掌心,‘無奈’一攤爪:“看吧,還是沒用。”

帳篷中頓時雷聲轟轟,淅淅瀝瀝的小雨就這麽下到了天色大亮。

李藥袖:“……”

可能是來回變換身形消耗得體力太過,李藥袖就著頭頂的雷聲雨水竟還打個小小的盹。

這一次她睡得十分香甜,再無冗夢,直到被帳篷外潘副將大驚小怪的嚷嚷聲吵醒:“昨兒也沒下雨吧,這咋積了這麽深的水啊?還有這馬是從哪來的,瞧著肥得很……咳咳,你們這群浪骨頭,成天在外野,現在居然都會拐馬回來了。”

他嘬嘬嘬地喚著小馬:“來來來,給軍爺我瞧瞧,公的母的,能不能生崽子……”

李藥袖:“……”

在大漠跑丟了已久的小馬神奇地被白骨戰馬們帶了回來。

李藥袖抖著耳朵從帳中鉆出去時嗎,它正溫順地被沈檀梳理著鬃毛,乍然見到她更是歡快地噦噦直叫。

也不知它在沙漠中有了何等奇遇,不僅毫發無傷地帶著行囊歸來,甚至整匹馬都膘肥體壯了一圈,原本瘦弱的四條腿現在修長有力,鬃毛飄逸光亮,雙目如火,儼然有了神駿的雛形。

蹲在一旁的潘副將羨慕的眼淚從嘴角流了下來,掌心不住地搓來搓去:“好久沒見到活馬了,小袖小姐,你們這馬賣不……嚇!我的老天鵝,怎麽是燕燕你啊!”

“……”剛循聲走來看熱鬧的蕭卓當場調頭轉身就要離開。

離開是不可能離開的,西北邙山的種種事暫時告一段落,也到了該分別的時候了。

潘副將沈重不已地唉了一聲,依依不舍地看著沈檀他們收拾行李:“這就走了啊,咱大營好久沒這麽熱鬧過了,”他用肩膀懟懟蕭卓,“將軍,你也不說兩句留留鶯鶯……哦不,現在是燕燕小姐?”

將軍不僅沒留,還給他忠誠的副將一個毫不客氣的一巴掌,讓他哪裏涼快到哪裏去。

潘副將沒跑去太遠的地方涼快,而是悲悲切切地湊到正從沈檀手上接過東西的李子昂身旁:“李老弟啊,你這都要走了咋還卸包裹呢,這是啥?”

李子昂隨手拋了拋圓鼓鼓的一團包裹,渾不在意道:“哦,我爹和他女人的骨灰壇子。”

“……”潘四心驚膽戰地看著上上下下的包裹,顫巍巍地給他比了個大拇指,“老弟真乃當世大孝子,大孝子。”

“那可不是,”李子昂立刻找到知音,一把攬過潘四粗壯的肩膀連連訴苦,“潘兄,你可不知道我為了這兩破罐子受了多少苦啊,早知道差點將命丟在這兒,我一早就‘勸’我那糟心弟弟幹脆將這兩把骨灰在平涼湖揚了。他動動腦子八成也會答應,反正人死如燈滅,埋哪不是埋,你說呢?”

潘四:“……”

出乎所有人意料,李子昂決定將他爹的骨灰埋在邙山腳下後暫時留在西北。他鬥志滿滿地與沈檀道:“我原本以為我的劍法在當世不算登堂入室,也算小有所成。可這一路走過來,我才知道自己見識淺薄,劍法更是紙上談兵。劍者,百兵之主也,當我將這片古戰場上所有的金戈利器都打敗,我就去找你們,再和你一決高下!”

沈檀懶散的眉眼浮現出一縷深深笑意,擡手接下李子昂擊來的一掌:“那我就恭候李二公子指教了。”

被他抱上馬頭的李藥袖不免悵然若失,招風耳耷拉下來,叨叨道:“到時候我們都不知道在哪裏,怎麽找過來嘛?”

李子昂嘿嘿笑道:“袖啊你放心!以你和沈兄的才能,到那時一定是聲名遠揚的一方豪俠!何愁找不到你們啊!”

“唔,這小子有前途,小嘴抹了蜜,將軍你得學學,”潘副將點評道,“哎,將軍,你不去說兩句嗎?”

蕭卓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悲:“我……”

“表姐!”“我的小袖表姐!”鬧了一夜的兩青皮小鬼睡眼惺忪地撲過來,拉得老長的脖子圍著高頭大馬上的小鎮墓獸,“我們好不容易才見到表姐,表姐怎麽就要走了呢?”

李藥袖心中的傷感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伸爪挨個摸摸他兩的腦袋,嘆氣道:“因為表姐還不夠強大到能保護好你們,甚至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再等等,等表姐修成蓋世神功,就回來找你們與外公!”

兩小鬼哭哭啼啼圍著小鎮墓獸,吵著鬧著要與她一同出去。

最後等了又等的蕭大將軍忍無可忍一手拎起一個丟給一旁的潘副將:“有完沒完,趕緊把這兩貨帶走。”

被迫再度帶娃的潘副將:歹毒!

“他們依靠王爺的魔氣為生,不能離開大漠。”蕭卓見李藥袖有些怔然的看著被拎遠的兩小鬼,連忙解釋道,“離開邙山範圍沒多久,他們就……活不下去了。”

他們生在邙山腳下,死在邙山腳下,或許只能等他們的祖父——鎮北王徹底蘇醒後才有機會離開這片束縛他們的大漠。

李藥袖其實也隱約猜到了這一點,失落地點點頭:“我知道,”她振奮起精神,“沒關系,終有一天,我們一家人會團聚的!”

蕭卓看著面前精神奕奕的銀黑小獸,心中一暖,低聲道:“是的,我們……”

“我們該走了,小袖。”

一道令蕭卓深惡痛絕的聲音驀地打斷了蕭卓的話,面對蕭將軍幾欲噴火的眼睛,沈檀懶洋洋地朝他笑了一笑:“這段時日多謝蕭將軍的照拂,送君千裏,終須一別,”他朝蕭卓瀟灑地拱了一拱手,“有緣再見。”

誰他娘的要見你了!

如果不是當著李藥袖的面,蕭卓一句粗口差點繃了出來,他哢哢捏了捏指節,皮笑肉不笑道:“本將軍還沒送出一步呢,這就送君千裏了?”

於是,熱情好客的蕭大將軍看都不看對方臉色,硬生生地將他們幾乎快送出了大漠!

等頂著落日餘暉,逐漸走出邙山界限時,李藥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大漠中仍久久佇立不動的蕭卓,他像一柄屹立不倒的旗幟駐紮在這片荒蕪的西北沙漠中。

她沒有看見的是,在目送他們跨出邙山地界那一步時,蕭卓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們消失的方向,朝著與鎮北大營截然相反的方向一掠而去。

百裏之外,人去樓空的邙山幽冷淒寂,沒有燭火妝點的山體內伸手不見五指,可對蕭卓來說暢通無阻,行走自如。

他駕輕就熟地穿梭過迷宮般的一個個石廊,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最終在一扇毫不起眼的石門外駐足。

那扇石門仿佛感應到他的到來,吱呀一聲自行開了一條縫,蕭卓伸手一推,人便閃入了門後。

空曠的山體內又是吱呀一聲關門聲,在重重游廊間回蕩成無數聲層層疊疊的怪響,將溜進地宮中的一兩個小鬼嚇得倉皇逃竄。

“你來了,”幽暗的石窟中響起沙啞怪異的聲音,好似一個常年不曾說話的人忽然開了口,偶爾幾個字還有些漏風,“那就說明,他們走了。”

蕭卓在黑暗中隨意撿了個金皮箱子大馬金刀地坐下,面色陰沈地看著某個角落:“走了。”

那道聲音輕輕嘆了口氣:“可惜,沒能見上一面。”

“見了又如何?”蕭卓哈地怪笑了一聲,“先不說你這副鬼樣子會不會嚇到她,你又有什麽臉面去見她?”

角落裏久久沒有聲音,就在蕭卓不耐煩地他是不是又斷氣了的時候,那人又開口道:“確實如此,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他停頓了片刻,又斷斷續續地問,“你可將東西送過去了?”

蕭卓嘖了一聲道:“我辦事你還不放心?一早就傳話過去了,雖然你我都不能離開邙山,但總不能真讓縣主一人行走在外,”他的眼神冰冷,“姓沈的我不信他,不是個靠得住的。其實,我該殺了他。”

“你殺不了他,”那道怪異的聲音嘆息一聲,忽而道:“昨夜閑來無事,我蔔了一卦。”

蕭卓聽到這時不加掩飾地嘲弄道:“就你這只剩一顆腦袋還有能算卦呢?可省省力氣吧。”

那道聲音卻全然沒理會他,繼續道:“孤君在野,紫薇在醜。”

蕭卓慢慢收斂起了神情,死死盯著那個角落:“什麽意思?”

可小小的石窟中再無聲響,陷入一片死寂當中。

蕭卓左等右等等不到,習以為常地切了一聲,轉身離去。

在背後小小石門合上之際,一聲渺渺話音飄出門縫:“恐怕與當年的宮中舊事相關。”

千裏之外,大燕新都。

煙熏霧繞的三清殿內燭火煌煌,三清像下方一個身著內官服飾的中年男子正在虔心上香。

待他雙手合十默念完畢,一旁靜候已久的道人將一方潔白的帕子適時遞了過去。

內官接過帕子,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擦凈,頭也不擡地說:“實在不是咱家不舉薦觀主您吶,這陛下重病,多少雙眼睛盯著在呢,也不是我一個區區內侍能做得了主的。您看這近的有推堪司,主事之人徐先生的嫡親妹妹在宮中正得寵;遠的有新起之秀千山教,連清水寺那幫光頭和尚都暗戳戳找人往宮裏遞了消息。”

他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看了道人一眼:“您瞧,誰都想在陛下面前露個臉,這萬一治好了,可就是本朝第二位‘國師’了。”

‘國師’二字一出口,殿內寂靜無聲。

時光流轉,現在許多人可能已經忘記了幾十年前舊京中只手遮天,呼風喚雨的第一位國師了。

可對於他們這些修行者來說,這些稱不上秘聞,有些人甚至還知道現在這天翻地覆,靈氣充沛的世界與這位“國師”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

正因如此,這位“國師”成了本朝的禁忌,畢竟他險些釀成了滅世大禍,更差點使當朝皇室血脈幾近斷絕。

殘留的一兩個,譬如當今聖上也受“詛咒”影響,被血脈裏流傳的絕癥日日折磨,眼看著日漸消瘦,生機已盡。

壞就壞在,他是沈氏的最後一個正統血脈,現在連個子嗣都沒有,如今的新京中暗潮湧動,各方勢力都蓄勢待發,眼看著又一場劇變即將發生。

危機也是時機,但凡這時候有人能保住皇帝的性命,哪怕拖到他留下一二子嗣,誠如這位內官所言,在這本朝地位絕對非同小可。

面白無須的道人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與其冒險將所有希望寄予一人身上,不如廣開門路,招攬天下奇才。這天下修士眾多,定能尋找到為陛下排憂解難之人,大人您說呢?”

內官挑了挑細長的眉毛:“你倒是個聰明人。”

畢竟這上清宮也算新京中新起的有名道場,幾場水陸法事做得倒也漂亮幹凈,近日在京中很受一些權貴們的青睞,便是宮中也有所耳聞。只要得到機會進宮,定有大展身手的表現。

“如此,那我便向上頭遞句話吧,”內官將帕子隨手一丟,“不過咱家醜話說在前頭,我話是傳了,至於肯與不肯還是看今上的聖意。”

“這是自然,”白面道人從袍袖中取出一個手指粗細的木匣,雙手奉上,“此乃貧道親自煉制的回靈丹,定能助大人得償所願。”

內官此時臉上的笑容才明朗幾分,哎呀一聲笑著接過,感慨道:“沒想到咱家有生之年竟還有機會替韓家留後,”他親昵地拍了拍道人的肩膀,“所以說,我有時當真羨慕你們這些修士,真是得天眷顧之人啊!”

道人手執拂塵謙遜地拱了拱手:“大人擡舉了,我等也不過是為朝廷為陛下分憂解難的鄉野道人罷了。也是仰仗您的提攜,才能這群英薈萃的京城占有一席之地。”

內官哈哈大笑:“紫清道長這道法修的不錯,人法修得也精進啊,行了,時辰不早了咱家也回去了。等著好消息吧。”

道人領著一眾人簇擁著將內官送出宮觀,待車馬行遠,他方慢慢收斂神情,淡聲問道:“遲烏還沒醒嗎?”

一個青年道人低頭躬身道:“大師兄被傀儡屍術反噬,尚未清醒。”

道人嘆了口氣:“學藝不精便罷了,還年輕氣盛,再去丹房取一匣天靈丹給他。”

“是。”那青年遲疑道,“有一事我想稟告觀主。”

“何事?”觀主無悲無喜地眼眸看來。

青年倏地將頭壓得更低:“大師兄昏迷中一直嚷著‘平涼龍神’,小徒猜測是不是他遇到了平涼湖中的青龍……”

“胡言亂語!邙山離平涼近千裏之遙,那條青龍如何會出現在那裏?”道人斷然否決道,“況且,青龍屬水,它的龍力被邙山克制。你師兄手握祖師相傳的法器,如何會被它重傷至此?”

“那,”青年小心翼翼擡眼,“要不要和祖師……”

“暫時不必,”道人微一沈吟,擡眸看向遠方,“若是平涼湖中那條身體殘缺的青龍,此次說不定也會應召入京……到那時再看看吧。”

“是……”

……

“袖啊~別難過啦~”久未露面的小黑蛇愜意地躺在馬背上,把自己拉成筆直一長條,“要不,我給你表演一個,我栓我自己?”

李藥袖倒趴在小馬如今高大挺拔的腦袋上,視野比之前也開闊不少。她望著逐漸遠去的金黃一線,久久才嘆口氣,肚皮朝上翻了個身,成大字型敞開:“難過嘛也不是特別難過,就是在想,既然我外公還在,會不會還有別的親人尚在人間。”

沈檀步伐微微一頓,他沒有回頭,問道:“小袖想爹爹了?”

李藥袖瞇著眼睛著太陽,唔了一聲:“還有我娘……”

沈檀正欲安慰她,結果聽她掰著爪子滔滔不絕數道:“花紅柳綠、小五小六、王嬤嬤、李嬤嬤、張廚子……還有我家看門的旺財來福!”

沈檀:“……”

很好,幾十個字裏沒有一個和他有關。

李藥說得口感舌燥,完全沒留意到某人的沈默,胖爪一揮:“水來!”

一個擰開的水囊默默出現在了她面前,她滿意地兩爪捧起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一抹嘴問道:“接下來我們去哪裏?是不是要回平涼交懸賞令?”

正好這一路,有把時間讓她好好想想,如何狠狠地宰李子真那陰險仔一刀。

不料沈檀看了看前方路途,答道:“暫時不回平涼,馬上要入冬了,我們要找個近點的城鎮補給休整一番。”

自從天變後,四季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紊亂,直到近十來年才勉強維持穩定。但是依然與此前大不相同,譬如像他們現在所處的偏北之地,夏季極短,幾乎沒有秋天。過了處暑,可能某一天半夜被凍醒推開窗,外頭便是鵝毛大雪。

李藥袖看著頭頂溫暖熱烈的陽光,對他的說法抱有很大懷疑。

沈檀笑道:“等過一段日子你就知道了。”

他眺目遠望:“不回平涼,沿著官道向南走,我記得應該會有一個名叫梨花的小城鎮,希望還在吧。”

是的,西北這一片地雖然在老鎮北王的勢力範圍之內,但隨之逐漸遠離邙山,他對於周邊妖物的影響力逐步削弱。

加之妖物們大多天生都有不斷擴張地盤,抹殺競爭對手的潛意識,為免招來麻煩的東西,沈檀與李藥袖都盡量收斂自己的氣息。

這就使得李藥袖他們開始陸續遇到一兩個不長眼的豺狼鬣狗,煩不勝煩。

唯一的好處可能就是解決了黑蛇沿途的口糧問題。

“唉,有兩天沒獵物送上門了,”七尺長的黑蛇生無可戀地躺在篝火的不遠處,左滾滾右滾滾,打著張口道,“好餓哦~”

他們沿著這條西南官道已經走了快有五日了,但仍沒有看見沈檀口中的梨花鎮,可氣溫卻明顯在逐日下降。

這對沈檀與小馬來說,倒沒有太大影響,但對李藥袖和黑蛇,尤其是後者來說對於食物的渴求愈來愈強烈,哪怕成了妖,蛇類在冬天來臨時囤糧冬眠的習性始終都在。

至於李藥袖,她沒有冬眠的習慣,就是有點兒像家貓到了冬天,渾身犯懶。

她趴在篝火邊的毛毯上昏昏欲睡,一旁的沈檀屈膝在他的小破本子上寫寫畫畫,顯然西北一行令他收獲頗豐。

如果強行忽視掉在場幾個奇奇怪怪的形態,這一幕也能算得上溫馨動人。

“咦!”一直挺屍的黑蛇忽然尾巴一翹,嗖得弓起身子,“有老鼠!”

李藥袖只覺一陣輕風嗖得滑過,黑蛇已經滑行得無影無蹤。

蜷縮著的小馬警覺地擡頭。

“別管它。”沈檀淡淡道。

李藥袖放心地兩眼一閉,徹底睡了過去,而小馬也盯著黑蛇消失的方向看了一會,慢慢蜷伏回了原地。

“老鼠老鼠~”為了能吃飽,喜滋滋的黑蛇掩耳盜鈴地將自己的身體又縮小了一圈,它悄無聲息地游走在茂密的草叢中,循著吱吱叫聲潛伏過去,“最好再來一窩肥兔子,吸溜~”

它的豎瞳滑過獵食者冷酷的光芒,對準聲源方向,如飛出的弓箭嗖得射出!

一道身影比它更快!

等它落地時,瞄好的碩鼠儼然已經落入了一個滿是泥土的臟手中,來不及多看一眼,吱吱直叫的老鼠已經被對方迫不及待地塞進了嘴裏,很快響起了令人毛骨悚然地咀嚼聲。

小黑蛇:“……”

啊啊啊!!!它的老鼠!!!

沈檀筆尖一頓,微微皺眉看向黑蛇消失的方向,放下了紙筆。

睡得憨甜的小鎮墓獸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動靜,刷地閉上流著一抹可疑液體的嘴巴,爪子無意識地向前摸了摸。

沈檀見狀忍俊不禁地摸了摸她的小胖爪。

在摸到人後李藥袖遂又放心縮回爪子,沈入夢鄉

沈檀輕手輕腳地從她身旁走過,朝著擡起頭的小馬看了一眼,小馬默默地轉過身,面向熟睡的李藥袖趴下。

草叢微動,沈檀的身影一剎消失不見。

他本以為小黑蛇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危險妖物,萬萬沒想到撥開草叢他看見的是,一條碗口粗的大蛇死死勒著個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的大活人。

小黑蛇看見他來了,立刻委屈不已地大哭道:“嗚嗚嗚,小蛇!他吃我的老鼠!!”

沈檀:“……”

那人面色憋得通紅,雙腳直蹬地,顯然已經快被不知輕重的小黑蛇快勒死了。

沈檀扶額:“趕緊將人放了!”

正在黑蛇磨磨蹭蹭地松開蛇身時,一道蒼老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一個老叟提著個粗布燈籠,跌跌撞撞地找過來,噗咚跪倒在地:“我兒他是個癡傻的……我的老天,怎麽有這麽大一條蛇!”

老叟身形晃了一慌,還沒救下自己的兒子,先行一步被嚇暈了過去。

沈檀沒有感情地看了一眼始作俑者。

黑蛇慢慢縮成小小一團:“嗚……”

片刻後,別驚醒的李藥袖包著毯子,揉著眼坐在篝火一旁,雙目迷離地從那一老一少身上掠過,又看向沈檀:“怎麽回事?小黑不是去捕獵嗎,怎麽帶了兩個人回來了?”

龜縮裝死的小黑蛇猶然不甘心地小聲逼逼了一句:“他搶了我的老鼠!”

沈檀在柴堆上架了個銅鍋,燒了一鍋熱水,兌了一些烈酒進去:“我去尋找小黑時發現了他們,但暫時沒察覺出他們身上有異樣的氣息,看著像兩個活人。”

篝火旁十分暖和,不多時老人便悠悠醒轉過來,待他看清眼前情景,並沒有發現方才的大蛇,這才一顆心落回遠處,才有膽子四下看了看。

這一看,便對上了沈檀寧靜如淵的眼睛,他不禁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少俠方才救了我們父子二人?”

沈檀不置可否,盛了一碗熱水遞給了他,溫聲道:“老人家喝口熱水,驅驅寒氣。”

他的面相很容易獲得這些上了歲數的人的信任,老人家不好意思地在打著補丁的衣衫上使勁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接過碗。

可他沒有自己先喝,而是一手扶過一旁嘿嘿傻樂的兒子,一手顫巍巍地將水端給他:“來,文若,喝水啊~”

“好吃好吃~”男子蓬頭垢面,完全看不出年紀,他不停舔著嘴角血漬,仿佛仍在回味剛才的美味。

角落裏的黑蛇幽怨地咬緊自己的尾巴尖:可惡!

“都說了多少次了,別抓老鼠吃,那些東西都有病!”老人家恨鐵不成鋼地罵道,罵完後又深深嘆了口氣,“算了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喝水吧。”

男子癡癡傻傻地笑著,任由老人給自己餵著水。

老人家見他難得沒發病,疲憊地抹了一把臉上汗水,沈沈嘆氣道:“我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唉……”

男子不答話,忽然一把抓過他手裏的碗重重摔碎在地上,然後蹲在那嘿嘿笑著撥弄著碎片玩。

正發困的李藥袖被摔碗的脆響嚇得一個激靈,兩耳嗖得豎了起來:“怎麽了怎麽了!”

沈檀抽抽嘴角,屈指彈了一下她的耳朵,方擡頭笑著對連連道歉的老人家道:“一個破碗而已,不值錢的,只是我比較好奇,這荒郊野外又是月黑風高的,老人家你們怎麽跑這裏來了?難道這附近有村落嗎?”

老人家見他並不責怪,賠了個討好的笑容:“那就多謝大人高擡貴手了,”他看著自己的傻兒子扶著膝頭,重重嘆了口氣,“如果不是這傻小子到處亂跑,現在這世道誰敢半夜出門啊?家裏頭早先遭了大難,如今就剩下我們爺倆相依為命,我總不能看著他在外面被豺狼虎豹給吃了呀。”

沈檀了然地微微頷首,讚同道:“原是如此,那您也不容易。”

老人家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忙又回道:“方才大人您問我,這附近可有村落。村落倒是沒有,就是再往前走個五六裏地,有個梨花鎮,只是……”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兒子,又看向沈檀,壓低了聲音道:“那鎮上有個極厲害的妖女,老朽實在不建議大人去啊。”

更新啦~雙章合一!小袖他們踏上新旅程啦~~~~

小袖:都說了,親了沒用還要親!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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