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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門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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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門宴上

李藥袖知道沈檀生得不差,但也不知怎的,大部分時候他總是悄無聲息埋沒人群之中,如果不刻意尋找往往想不起有他這麽一個人。

但若如此時她這般仰頭認真看去,便會發現沈檀的確如這兩個鬼婢女所言,相貌不俗。長眉入鬢,目如點漆,鼻梁挺如松山,兩扇睫毛長而密,分明是極好的英俊少年模樣。

沈檀察覺到她過於明目張膽的打量,低眸問道:“小袖在想什麽?”他似想到什麽,眸中浮出一絲笑意,“你放心,我不會答應……”

李藥袖出神地盯著他含笑嘴角,呆呆道:“我在想你娘一定很好看。”

沈檀:“……”

李藥袖說著還信服地點頭道:“要不然生不出你這麽俊的一個好大兒!”

沈檀禁不住重重揉了一下額角,聲音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咬牙切齒:“你,說得對。”

他到底在期盼什麽,他不應該在很早之前就知道這個石頭腦袋遲鈍得驚人嗎?

灰色石廊曲折漫長,李藥袖在表達完對沈檀母親容貌的驚嘆後就將註意力轉移到周圍景致上。

長廊穹頂上仍是灰白石頂,他們似乎身處在一座山體宮殿當中。有些類似她曾經鎮守的皇陵,但規格形制略遜一籌。

李藥袖不禁用心聲悄悄問沈檀:“那個聞先生生前難道是某一個王侯嗎?”

沈檀否認道:“本朝並無聞氏封王,而前朝也沒有如此等級的王侯葬於此地。”

他循著李藥袖視線略一打量周圍,“我與李子昂來時同乘一輛馬車,車窗皆被黑色厚布遮擋得嚴嚴實實,下車後轉了兩個彎就到了你房間隔壁。看得出來,對方並不想我們知道此地的具體位置,應是有心提防我們。”

“既然提防我們,又為什麽要將我們救回來?”李藥袖立刻察覺到其中古怪,嘀嘀咕咕,“我撞見的妖物裏可從沒有這麽好心的。”

就算是沈檀隨身不離的小黑蛇,也只會針對熟悉的人釋放善意,對外人來說,它是一條當之無愧的兇殘惡獸。

沈檀一向從容有度的聲音在她腦海裏透著幾分無奈:“當時我們都身受重傷,與其被強行帶進這裏,不如暫且順著他的意思,看看到底打得什麽算盤。”

小鎮墓獸嘟著嘴咕噥:“打得讓你當妹夫的算盤唄。”

“……”沈檀面無表情地一掌罩住那張嘰嘰咕咕的嘴。

李藥袖:“……”

在這九轉游廊中不知轉了多久,鬼婢女們總算將沈檀他們帶到了一座白玉拱橋前,拱橋後方便是所謂的秋涼閣,閣中已傳來奏起的絲竹聲。

“公子請吧,主人正在此間相候。”鬼婢女們行了個禮便翩然離去。

李藥袖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但見她們衣帶當風,身形飄逸,唯獨兩個腳尖卻是反折過來,一步一點地朝前“飄”去。

她“嘶”了一聲,抓緊擡爪拍去身上的雞皮疙瘩。

沈檀見狀笑了一聲,笑聲剛起,秋涼閣中便傳來一男子病若游絲的咳嗽聲:“咳,沈公子,咳咳,既然來了……就快請進吧,”他說了一句喘了好一陣氣,又道,“原諒聞某不能起身相迎。”

沈檀與李藥袖對視一眼,沈檀氣定神閑地推門而入。

門內布置與李藥袖所處的房間風格一致,隨處可見的名家字畫和散落的書籍,不像招待的客人迎賓廳堂,倒像是舞文弄墨的書房。

離他們最近的席位上坐著的正是百無聊賴的李子昂,他一手托腮,一手拿著根筷子在青石盞上劈裏啪啦亂敲一氣。

李藥袖看見這副模樣的李子昂才驚覺哪裏不對,忙在心中問道:“我睡了多久?”

沈檀言簡意賅:“兩日兩夜。”

李藥袖仍是一驚,距離他們在古戰場一戰竟已過了這麽久,她卻渾然不知。即便如此,她依稀記得李子昂當時近乎瀕死之態,怎麽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恢覆至此?

沈檀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意味深長道:“這才能顯出這位聞先生的不凡之處,在這遍地妖物之地輕而易舉地尋到治療活人的藥材和醫師。”

他口中的聞先生高坐在席首之處,身側次位則坐著一個鵝黃衣裙,面罩薄紗的年輕女子,此時她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沈檀打量,末了鳳眼含笑微微點頭,似是十分滿意。

聞先生見了沈檀,用帕子捂住嘴巴咳了兩聲,才虛弱道:“沈公子快坐,坐。”

亂敲杯子的李子昂此時仿佛才如夢初醒般一擡頭,見了沈檀與他懷中的小獸立刻驚喜萬分地猛一起身,豈料剛一起身立刻捂住肋骨齜牙咧嘴地一屁股又坐了下去:“沈兄,你們怎麽,哎喲,才來啊。”

很顯然,以他的性子完全應付不來這一看不像好妖,可又滴水不漏的聞先生。

上方的黃衣女子毫不客氣地發出一聲冷冷嘲笑。

沈檀似沒看見對面擺放好的席面,徑自在李子昂身邊坐下:“李二公子,今日可好些了?”

李子昂已經懶得糾正他的稱呼,大大咧咧地雙臂一展,身形猛地一滯,他強顏歡笑道:“你看,我~好~多~了。”

沈檀:“……”

李藥袖:“……”確實,都好得滿頭大汗了呢。

沈檀與李子昂打過招呼,這才面向上首二“人”,笑道:“多謝聞先生費心款待了,若無先生救我等於危難之時,可能我們現在已經葬身荒漠了。”

“哪裏的話,咳,哪裏的話。”聞先生病懨懨地擺了擺手,“正巧路過,舉手之勞罷了。”

李藥袖嫌偷聽不過癮,偷偷在沈檀懷中扒了個角,往上首看去,不禁一怔。如果強行忽視掉對方灰白的臉色,從他的形容舉止來看,完全感受不到對方身上的妖異之處。此前不論是陳三娘子,還是她兩個表弟,又或是鬼婢女,都能清楚地感知到他們已經不再是活人了。

她皺眉將視線滑落一旁,冷不丁與一雙陰冷鳳眸對上,驚得她雙耳一抖。

黃衣女子似乎一開始就發現了她的存在,眼中是完全不加掩飾眸中怨毒與嫉恨,輕透的薄紗完全這擋不住她裂開的鮮紅嘴角。

她向李藥袖露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並貪婪地舔了舔嘴角。

可能是聞先生表現得太過正常,讓李藥袖錯以為他表妹也應當與常人差不多,豈料竟大相徑庭。

她沒有畏懼或者退縮,而是定定地回視她滿懷惡意的視線,然後也咧開嘴,朝她露出了兩粒小小尖牙,嘿嘿一笑。

黃衣女子登時氣得目眥欲裂,整張紅唇險些裂到了耳根。

“表兄,”女子突兀地開口打斷了正在寒暄中的聞先生,她的音色十分動聽婉轉,如夜鶯脆鳴,“你答應我的……”

聞先生不緊不慢地咳嗽了一聲,看也未看她,溫和地笑著道:“此事等席後再說,今日我們是專門為沈公子他們接風洗塵的。”

黃衣女子還想再說什麽,聞先生又一聲咳嗽,她瞬間噤若寒蟬,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

寒暄既被打斷也不好再繼續,聞先生當即宣布開席,頓時流水一樣的佳肴被送上了桌案。

菜色之豐盛令李藥袖不禁咂舌,看得出這位聞先生當真神通廣大,竟在這荒涼的西北弄出這麽一桌山珍海味。

席上有絲竹,無歌舞,也算得上清雅別致。

李子昂許是重傷未愈,並不如往常般胃口大開,他寥寥動了幾筷子便又像方才那般拿著根筷子神游天外。

李藥袖見狀不免好奇,見聞先生與那女子的註意力都在沈檀身上,便悄溜溜地從沈檀懷中滑了下去,暗戳戳地伸爪戳了一下李子昂,輕聲輕氣地問:“李二公子,你怎麽了?”

這小子竟然百年難得一見的有心事?

李子昂被她戳回了神,霎時渾身一震,拳頭便握了起來,低頭見是小鎮墓獸立馬松了口氣,他警覺地瞥了一眼上首,舉起酒杯做遮掩道:“無事,只是那日在古戰場突然對劍道有些感悟,但一直沒理清楚頭緒,所以才有些煩惱。”

他見著圓頭圓腦的小鎮墓獸,實在沒忍住戳手欠了一下她的腦門。

沈檀餘光立時瞥來。

李子昂立刻正襟危坐,咳了一聲問候道:“袖啊,你咋樣了?聽沈兄說你差點又變回石頭了,可把我和小黑嚇著了。”

李藥袖吃驚:“還有這事?”

李子昂:“?”

兩人正說悄悄話,筵席上首傳來聞先生虛弱的呼喚聲:“李少俠?李子昂公子?”

李子昂一怔:“啊?”

李藥袖嗖地一下又溜回了沈檀那邊,嫻熟地並手並腳爬入他懷中,悄悄舒口氣。

沈檀擡手。

李藥袖捂住腦門大怒:“你戳我幹嘛!”

尚未從沈檀那掏個公道回來,只聽聞先生雙掌一拍,一行侍從如流水般魚貫入內,每“人”手中都捧著一個粗細不一的木匣。

他們面朝李子昂排成一列,齊刷刷打開木匣,霎時各種光華大盛,深淺不一的五彩流光從匣中溢出,竟照得人一時睜不開眼。

李藥袖眨了眨眼,只覺縱橫相交的煞氣如浪潮般凜冽撲來,那一瞬間她仿佛重回古戰場面朝萬千兵戈,直激得她雙耳後折,腰背低伏。

沈檀亦是金眸閃爍,眼尾青鱗若隱若現,他一手順著小鎮墓獸的脊背安撫,一手微微向外一拂,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將寶匣中的利氣反推了回去。

李子昂呆如木雞,他面前的寶匣中呈現出數十把形狀不一的刀劍,甚至不用他上手感受,便清晰地感知到它們是何等鋒銳的神兵利器。這對於一個劍癡來說,這些神兵無疑於絕色美人當前,他能強忍著不伸手已是定力驚人了。

“所謂寶劍贈英雄。”聞先生咳得斷斷續續道,“古戰場上李少俠以一敵百的英姿實在令在下過目難忘,這些皆是我多年來收藏的寶刀神劍。我留之無用,少俠自行挑選,若有心怡者,盡管挑走便是。”

一直盯著沈檀不放的黃衣女子終究按捺不住,冷冷一笑道:“表兄,寶劍贈英雄,還有下句‘紅粉贈佳人’呢,你答應過外祖父,要替袖兒我覓得一如意郎君,難道忘了嗎?”

更新啦~今晚剛到家,打掃了衛生還洗了貓(這是重點),太累了就只寫了一更,明天加更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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