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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獸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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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獸驚恐

少年篤定的模樣令陳恒大為不解:“江陽城多年來一向太平,鮮少有人發布委托,近來唯一一樁怪事就是潛龍山的異動,”提起潛龍山陳恒不免語氣沈重,自責不已“潛龍山裏有什麽我大概知道,只是沒想到時隔多年它竟突然兇險至此,早知道我斷不會讓那麽多人去山中枉送性命。”

陳恒說著一楞,看向少年忽而激動道:“少俠說親眼所見王虎生他們變成行屍,那一定知道山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少年微微頷首:“我去得遲了,只看見皇陵主墓中埋葬的屍首覆活,緊跟著斷龍石被砸了下來,墓道塌陷,我也就及時抽身而出了。”至於斷龍石如何被砸下,少年只字未提。

陳恒大駭:“前朝皇帝詐屍了?”

少年略一思索,認真搖頭道:“瞧著不像皇帝,倒有點像個太監。”

陳恒:“……”

誰家皇陵主墓裏埋太監???

陳恒一時接不上話,望著少年想起什麽問道:“恕老夫失禮,聊到現在竟還未請教少俠尊姓大名。”說來奇怪,明明少年面容俊朗,氣度從容,但若不留心,下一瞬他便如水入江流消失不見了,絲毫不引起人註意。

少年唇角微微向上:“在下姓沈,名檀,字彭蠡。”

……

阿杜娘家此時也布置了一桌熱氣騰騰有葷有素的好菜。

垂涎三尺的李藥袖眼見著這個弱不禁風的瘦書生在哐哐炫了三張炊餅後,在阿杜娘慈愛的眼神下風卷殘雲地將一桌飯菜吃了個精光,隨後又噸噸噸地喝了兩碗涼白開,這才意猶未盡地抹了一下嘴。

有、有點東西,這個書呆子。

阿杜娘慢慢將碗筷收拾好,心疼地對兒子道:“一看就知道在外吃了不少苦,你這幾天就在家裏好好歇一歇,也不急著上書院。”她說著嘆了口氣,“書院童先生家出了事,估計一時半會也不會叫你們去了。”

童先生家的小兒子就是隨王虎生入山的一行人中的一個。

杜書生不說話,似是酒足飯飽後有些犯困,坐在那動也不動,過了許久忽然冒出一句:“我回來了……娘。”

阿杜娘端著碗筷的手一頓,望著兒子久久笑著應了一句:“回來就好,阿杜。”

因著接二連三出了許多事,日落不就後江陽城中大部分人家都早早入睡,眼神不好的阿杜娘更是早早熄了燈睡下。

杜書生一個人在屋中坐了許久,直到月上屋頭,連李藥袖這個石頭獸都已經昏昏欲睡,忽而安靜的屋內冒出一句:“我想出去跑跑。”

李藥袖一個激靈,差點被嚇得從木頭架子上掉了下來。

“好想出去跑跑哦。”杜書生自言自語地站起來,焦躁地在屋內來回走動著,越走越煩躁。終於,在李藥袖難以理解的眼神中,他念念有詞地推門而出,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大門外。

李藥袖頭上緩緩冒出一個:“?”

天將亮的時候,杜書生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回來了,回來後倒頭就睡,完全沒有註意到木頭架子上瞪大的一雙石頭眼。

他睡下沒多久,屋內又輕輕吱呀一聲開了,阿杜娘摸索到床邊看見熟睡的兒子後莫名松了一口氣,她替杜書生將被子掩了掩,目光忽然落在他腳上沒脫下來的鞋子上,整個人瞬間凝固在了那裏。

李藥袖暗戳戳地往前挪了一寸,自從變成了鎮墓獸她視力極好,這會功夫清楚地看見杜書生腳上那雙布鞋的底破破爛爛,像徒步跋涉了千裏之久。

“這傻孩子,”阿杜娘喃喃著將他那雙破鞋脫了下來,“以前也沒見著你這麽費鞋子。”

自從那夜後,白日裏杜書生與平常並無不同,除了幫阿杜娘做些簡單的重活,大部分時候都在自己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大家閨秀都矜持。她娘以為他在房中苦讀,時常送些吃食進來,只有李藥袖知道這個年輕書生獨自在屋中時只是坐在那,像個木頭人一樣不動也不說話。

但是到了夜裏,他整個人就活泛了過來,每天晚上天一黑外頭聽不見人聲時,他便興致沖沖地出去,天快亮的時候再心滿意足地回來。

兩天就廢一雙鞋,李藥袖趴在木架上搖頭晃腦聞著香火,可真是敗家小子。

阿杜娘一日比一日沈默,擺在李藥袖面前的貢品也一日比一日多。

如此過了兩日,杜家忽而來個不速之客,正是江陽城中有命的張媒婆,她喜笑顏開地一進門就和阿杜娘道喜。

笑聲響亮得把隔壁的田秀也引了出來,好奇地趴在門框上朝這邊探頭探腦。

原來城中家財萬貫的王財主看上了杜書生,想招他上門做女婿。

媒婆舌燦蓮花,將這樁親事說得天花亂墜,一個勁勸道:“阿杜娘,別看是上門女婿,但王家就一個獨生女,以後能依仗的也就你們家阿杜一個姑爺!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李藥袖兩爪一揣,嗤之以鼻:說得好聽,不就是吃絕戶嗎。

說來奇怪,這幾天裏隨著阿杜娘上供的貢品增多,跪拜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她的整具身體也越來越靈活,但總覺得還缺了點什麽,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道看不見的枷鎖牢牢禁錮著她。

少點了什麽呢,李藥袖揣著爪一邊分神聽張媒婆胡說八道,一邊嚴肅臉沈思。

阿杜娘一開始堅定拒絕自己兒子給別人當贅婿的,但今日她看著坐在一旁神游天外的兒子,忽然下定了某種決心,對媒婆道:“容我同阿杜商量商量,改日,不,明日親自上門給王老爺答覆。”

張媒婆一聽就知此事八//九成是成了,喜笑顏開地走了。

對門的田家門內過一道影子,哐當一聲,關上了門。

李藥袖:啊?

等媒婆走後,她見阿杜娘坐在那個呆書生旁邊,溫聲細語地同他說話:“你年紀也不小了,早點成家,咱家以後也能熱鬧點。是不是啊,阿杜?”

杜書生好似聽不懂她的話,但是他本能地溫順回答:“聽娘的。”

阿杜娘望著兒子,輕輕地嘆了口氣。

李藥袖歪著腦袋古怪地看著這對母子,眨了眨石頭眼。

……

是夜,杜書生照舊到點出門,李藥袖眼疾手快地縱身一躍,精準無誤地掛在了杜書生身後的腰帶上。

杜書生身形一頓,李藥袖緊張地縮了縮爪,書生回頭看看並未發現異樣,便咕噥了句照舊推門而出。

結果李藥袖震驚地發現,他說的好想跑一跑,真的就是:單純地跑一跑!

救命!怎麽會有人大晚上不睡覺,撒丫子繞著大街小巷不知疲倦地跑了一圈又一圈啊,跑到盡興的時候還要仰天昂昂叫兩聲。

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發瘋!

趴在腰帶上的李藥袖上下顛簸,兩眼晃出一圈圈暈眩的波紋。

直到杜書生猝不及防停下腳步,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迎面倒在了空曠的街道中間。

顫顫巍巍爬起來的李藥袖:“嘔。”

月光落在她漆黑的身軀上,如柔柔水波泛著點點熒光蔓延開,李藥袖渾然不覺浸入她身體裏的月光,一屁股坐在地上暈了一會,才擡爪揉揉自己硬邦邦的胸口。

杜書生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宛如一個死人。

如果是死人也罷了,忽然青年的身軀劇烈抖動起來,四肢嘎吱嘎吱地扭曲變形,逐漸拉長……整張皮囊雨點般上下起伏波動,仿佛有什麽要從裏面掙脫出來一般。

繞是李藥袖自認出身皇陵見多識廣,乍然看到這一幕,並不存在的雞皮疙瘩掉了異地,從心理到身體都油然生出一種極大的不適。

書生原本清秀的五官融化在了一起,薄薄的皮膚漸漸拉成一張沒有五官的瘦長臉,嘴唇的位置發出噦噦的叫聲。

像人不是人,像馬又非馬的一個怪物。

李藥袖緊張地咽了口口水,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幸好那個怪物並沒有發現她,它只是竭力舒展自己細長的四肢,愜意地沐浴著皎潔溫柔的月光。

不遠處,一道瘦小的身影正偷偷看著這一幕,緊握在一起雙手興奮到顫抖:“好漂亮的石頭啊,和紅衣服一樣漂亮,”她癡迷的眼光從李藥袖身上落在那個似人似馬的怪物身上,不自覺地舔了舔鮮紅欲滴的嘴角,“這個我也喜歡,都喜歡!”

李藥袖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倏地回頭盯著夜色深邃的街角處,兩只前爪微微抓緊地面,整只獸不自覺地拱起了背。

……

夜晚的江陽城死氣沈沈,各家燈火早早熄滅了,只有推堪司的小樓裏亮著徹夜不滅的燭火,像一盞浮燈照褪黑夜裏的魑魅魍魎。

但浮燈僅僅是浮燈,風一吹便會散盡。

而此時,浮燈之上飄了一片單薄身影,閉眼盤腿坐在屋頂之上,月光洋洋灑灑落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後便如流水般四下散去。

一道巨大的黑影蜿蜒盤繞在他四周,巨大的蛇頭高高昂起,雪亮的雙眼好奇地看向不遠處的某個方向:“咦?是大寶貝耶。”

“……”沈檀冷漠,“閉嘴,我在打坐。”

“快看快看,小蛇。”巨蛇激動地用蛇尾使勁拍打他的背部,“反正你也吸收不了日月精華,打坐也白打,快看你家大寶貝要被吃掉啦!”

沈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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