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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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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對策

傍晚時分,蘇母滿臉愁容地進了門。

魏玉見她的神情,心中大致有了猜測。

“娘,你將幹旱一事給知府說了?”

蘇母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她坐在椅子上嘆氣:“我從商會出來後就去了府衙,給大姐說了此事,但她好像不以為意,我又提到月珩預知夢一事,她多問了幾句,只說夢境虛無縹緲當不得真,她怎麽就不信呢,唉!”

全場靜默了一瞬,蘇父為難道:“那如今要作何打算呢,既然他們不信,咱們不可能坐視不管吧。”

魏玉早就有所預料,她緩緩道:“幹旱導致莊稼糧食減產,咱們囤糧食就行了,清園四周全是竹林,就算氣溫高,也能抵擋些暑熱。”

蘇家幾百畝地,糧食自然不缺,蘇母從不擔心自家會有吃不上飯的時候,但她也是從中下貧農一步步爬上來的,自然知道莊稼對貧農的重要性。

她不讚同這樣保全自身的做法:“你也說過,過往朝代出現過大旱,糧食減產就會導致社會動蕩,佃戶農戶得不到生活保障,食草食樹甚至食人,更有甚者不願被壓迫,翻身起義,同去年奴變一樣,這些人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到時候整個社會亂成什麽樣?現在既然提前預知了事件的發生,我們就應該力所能及地做出一些預防。”

蘇青荔也道:“暑熱加上吃食上得不到保障,很可能出現大面積的疾病,後果不堪設想。”

魏玉沈默許久,才道:“凈口,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咱們如今的能力能夠保全自己和身邊的親朋已經算是不錯了,個人有個人的命罷了。”

蘇母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盞,怒道:“天災人禍面前,獨善其身遠不如眾志成城來得見效快,若是人人都只顧自己,那全天下都是貪官,百姓只會苦不堪言,這國家遲早也要完!”

這些話明裏暗裏都在說魏玉的這種思想行為何其自私,蘇父暗自拉了下她的衣袖讓她別再說,看了眼魏玉的臉色。

魏玉半闔著眼,最終嘆息一聲,她從袖中拿出那張抄錄好的《備陳秦南旱災疏》,遞給蘇母。

蘇母接過,皺眉將奏疏看完,疑惑道:“這是什麽意思?”

魏玉抿唇道:“這是秦南知府於三月後上奏給皇上的奏折,下午午睡時我在夢中看到的,母親將此交給蘇知府,她看後自然會相信我的預知夢。”

蘇母驀地看向她,蹙眉道:“你既然早已準備好,又為何要說出剛剛那番話。”

魏玉沈默,不欲回答。

她自從重生回來後就知道江南未來三年裏要面臨什麽,但她卻不想提前說。

之所以要在每次災難快要發生前才說,是因為做夢能預知未來事已屬於匪夷所思,若是一口氣將未來所有事都說出去,又會有幾人信?何必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與疑問。就算那些預知夢慢慢會應驗,她有預知夢的功能一傳十十傳百,依照人性貪婪,必然會有富商高官爭先恐後想要獲取未來發展趨勢。

人生是未知的,人的恐懼也是來源於未知。

所以魏玉只說自己能夠在災難來臨前能夠預知與蘇家有關的夢,且她希望蘇家低調行事,規避災害時在外人眼中看來是偶然而不是故意為之。

魏玉是自私的,她重活一世,只是想幫蘇家度過難關,彌補人生遺憾,從沒想過當什麽救世主活菩薩。

但她也料到蘇母博施濟眾的性子,又想到自己曾答應過蘇昭寧要做個清官好官,所以才預備了第二套方案,如今看來她只有動用這條方案了。

蘇母還是不放心,她決定拉著魏玉一同去府衙,讓魏玉自己跟蘇知府說明緣由。

魏玉沒再反駁,二人同行來到府衙中。

蘇知府見到魏玉後立馬起身,原本鐵青的臉色有了點神采,道:“月珩,我聽說你能做預知夢,可否為真?”

蘇母看了兩人一眼,有些摸不準為何大姐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快。

她將魏玉寫的奏疏遞給知府。

蘇知府看後臉色黑沈,她又拿起一疊信封遞給二人:“你回去後我便收到秦南知府的來信,她說他們那兒入夏以來已經一月未曾下雨,特書此信來詢問成州情況。”

她仔細將奏疏閱讀了一遍,震驚地看著魏玉:“這、這奏疏是你寫的,還是你夢到的?”

魏玉頷首:“小生午睡時夢到的。”

蘇知府翻來覆去看,呢喃道:“這是惠生的手筆,這樣的書寫習慣與用詞,就是惠生。”

惠生便是秦南知府的名字。

魏玉不再賣關子,直接道:“此次旱災影響範圍廣,從秦南知府的這封奏折就可看出,我夢到成州也未能幸免,饑荒至及,民不聊生,前不久的奴變又生農民起義,那些遭受苦難的佃民奴仆揭竿而起,一路闖進縣城洗劫民戶,殺人放火。”

她看向呆楞住的蘇知府,沈著道:“敢問知府,我府可有賑災糧倉?”

蘇知府恍然搖頭。

魏玉自然知道沒有專為賑災所用的糧倉,她建議道:“預計旱災會持續到七八月份,要想度過此次難關首先得解決糧食的問題,現在立即修建預備糧倉,通過官鈔收糴、官田租入、富商捐贈等來填滿糧倉,到災難來臨時再開倉賑災。如此在豐收年份存儲糧食,在在饑荒年份開倉賑濟,以起到抵抗天災的作用。”

一下子接收這麽多信息,蘇知府有些反應不過來。

一旁的同知與通判連忙將魏玉所說記錄了下來,擡頭看向蘇知府,讓她再做定奪。

蘇母也道:“我可鼓動城中富商,讓他們捐贈些糧食出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咱們成州自古以來便是英雄之城,團結齊心是每個成州人的品質,一定能度過這次難關。”

“還有。”魏玉啟唇,“及時將災害毫無隱瞞地上報給皇上,災後的流民需要安撫,穩定社會秩序需要國家上層政策,受災地區需減免租稅,維持社會穩定,小民吃喝不愁,自然就不會反叛起義。”

蘇知府坐在書桌前看著眼前這位沈著的女子,恍然間竟然覺得她此刻操持權柄、經天緯地,如同滿朝文武無不看臉色的元輔般。

從府衙出來,蘇母看著閉幕休憩的魏玉,心中又驚又喜,被她渾身凜冽攝人的氣場所震懾,又疑惑她既然有如此深的謀略,為何藏著掖著不願展現。

回到家中後,飯桌上一席沈默。

飯後,魏玉與蘇昭寧回到柳葉巷中。

蘇昭寧不知她們出門後發生了什麽事,回來後蘇母臉上是隱隱的喜悅激動,阿玉卻是沈默不語。

一進院子,魏玉就對他說:“你困了便睡,我在書房,有事叫我便是。”

蘇昭寧一臉錯愕地看著她,她卻不再看他直接往書房走去。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決定不打擾她,鉆進廚房裏捯飭。

這幾天日頭大,他便將院子裏的石花果收了,再將其剖開取了籽,放在太陽底下晾曬著。

成州自有抵抗炎熱的法子,在飲品這會兒也是花樣頗多,酥山、乳糖真雪、紫蘇飲等,不過這些他都吃膩了,現下要做的便是青荔給他的食單裏頭的冰粉。

他拿著一個紗布包揉搓,將石花籽包裹進去放到清水中,待揉搓出漿變得粘稠後,又放入石灰水,稍稍攪拌後將其沈入井中,接下來便是等待成型。

他又準備了些小食,剛剛飯桌上,魏玉吃得不多,他擔心她待會兒餓了。

一直在廚房忙活了半個多時辰,他端著食盒往書房走去。

書房裏只點了一支蠟燭,照亮了書桌一隅,魏玉側趴在書桌上。

難道睡著了?蘇昭寧放輕步伐靠近。

哪知他稍微靠近了些便聞到一股酒香,魏玉手邊擺著一個酒壺,她的臉枕在右手上,唇上還有水光。

原來是飲了酒,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她這樣喝悶酒。

他將食盒放下,輕聲拉了凳子趴在她旁邊的桌角,用視線靜靜地描繪著她的輪廓。

這段時日以來,他心中也有好多疑惑。

父親依照畫作繡的雙面繡中,他與她在春滿橋下相遇,可事實卻是他們二人是在春滿橋前的第二棵柳樹下相遇,他也並未用手將她拉上來,他當時怕她是水鬼,只伸了腿。

魏玉的記憶絕不會出差錯,他還因此去問了父親,父親說魏玉轉告給他的是這是真實的場景,魏玉想要永遠地留下這一幕。

還有她與母親說的午睡時做夢夢到的旱災後續,實際上她在房中並未入睡,不是站在窗邊便是坐於桌前,那她為何要說謊?

還是當著他的面說謊。

一陣褪涼的風吹進來,燭光晃了晃,魏玉恍然間睜開眼,看到坐在她面前的蘇昭寧,一時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年。

厲聲道:“你怎麽還在這兒,不是叫你走了嗎?還賴著我做什麽,如此沒臉沒皮地是要去見我的心上人麽?”

蘇昭寧被她斥得嚇在原地,好半晌才道:“你、你的什麽心上人?”

魏玉瞇了瞇眼,看清眼前的人,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然重生,她與昭寧已經成親。

蘇昭寧看著她,心跳漏了一拍,又是這樣的眼神,看著他既熟悉又陌生,如臨花說的那樣,像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她揉了揉太陽穴,聲音有些啞:“我喝了酒說胡話,昭寧別放心上。”

又見到一旁食盒裏的東西,淡笑道:“這是你做的冰粉?”

蘇昭寧一楞,疑惑道:“你知道這個叫冰粉?從前吃過嗎?”

他記得沒錯的話,這是他頭一次做冰粉給魏玉吃,且冰粉這個名字也只有蘇家人知道。

魏玉心中暗罵喝酒誤事,她立馬找了個借口:“是青荔告訴我的,這是她夏日最愛的消暑小食。”

蘇昭寧有些狐疑地看著她,並未繼續追問。

魏玉酒氣有些上頭,此刻暈乎乎地倒在手臂上,靜靜地看著蘇昭寧擺弄碗筷。

“你。”蘇昭寧與她對視,“你是不是有心事。”

魏玉眨了眨眼,輕笑了聲,眼神變得迷離起來,聲音低低的:“我的心事不就是你麽。”

蘇昭寧忍著心中的酸澀,湊近她,聞到清香的酒氣,一字一句道:“你剛剛把我當成了誰?你的心上人又是誰?”

魏玉看著他放大的臉,擡手撫摸,看得有些著迷,呢喃道:“不是讓你走了麽?你為何非得跟著我,我今後能給你什麽呢?”

隨即她閉了閉眼,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喉頭梗塞,悲痛欲絕的聲音響起:“就這樣罷,就這樣罷......”

蘇昭寧揩掉她眼角的淚,不知為何,他同樣悲傷不已。

他縮到魏玉的腰間,抱著她相擁而泣。

她感受到蘇昭寧的懷抱後,整張臉埋在他的頸間,緊緊地貼著,滾燙的淚水落在他的肌膚上,展露出格外脆弱的一面。

在啜泣間,他聽清魏玉的呢喃——

“昭寧,昭寧......別走,別走。”

嗚嗚嗚我的女鵝上輩子太苦了,嗚嗚嗚嗚......這輩子她一定會什麽都能擁有,活得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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