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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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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尾狐

懶散是病,絕對是病。

遙合坐在桌邊神智稍微松散一下,下巴就磕進滾燙的茶水裏。

她燙的屁股離座,擡頭一看,桌邊兩位滿是笑意的看著她。沒錯,是貶義的笑。

白蚺神色肯定的朝著她點頭。

“這病要治。”

好想呲出自己的兩顆鋥光瓦亮的虎牙。

剛被打斷的對話繼續。

催城顫著小腰,“我打聽過了,果然還是要去一趟浮屠海城去找汝浠宮宮主,只有她的帝獸知曉千萬裏,百千年之內的事。只不過聽說現在是汀月的女兒接手了汝浠宮,她下了個規矩,要去問事得取片逆鱗給她。”

“這麽說……障月是現在的汝浠宮主?既然這樣就不必等了。”

催城忽然變了臉色,一把撲了上去,枕在白蚺肩頭。

“蚺~~人家和你一起啦~~~人家舍不得你~~~人家要去幫你~~~~”

“你不用去了,不要惹得一身腥,你明日就早早去白山。還有,好好說話!”

催城大喜,“你還是關心人家的~~~嘿~~~不過今天的三個時辰已經過了~~~”

“那就再加三個時辰。”

側耳傾聽,哪裏傳來滴淚聲。

迷迷糊糊聽了一通什麽也沒聽清,遙合墊著腳尖往回走。

很意外一個下午沒人來找她麻煩,房門敲響的時候天已暗了。

開門一探,催城靠在門邊懶洋洋的叩門,見她出來,道:“真是頭……睡神,不叫你還不起來了。”

“幹什麽?”

“上路啊。”

遙合怎麽也沒料到,會選在半夜上路,還那麽突然。她分明還餓著,還累著。

隨隨便便盤了個發包在頭頂,丫頭揉著眼睛就出去了。

片刻之後,大廳裏傳來一聲刺耳尖叫,接著是什麽野獸的咆哮。

花瓶後面伸出一只哆哆嗦嗦的手,“那……那……那是什麽!”

正廳裏是一只巨大的犬,站在那有她一人那麽高,一身青藍色的絨毛,似乎被那一聲銳利的尖叫嚇到了,此刻正縮在白蚺身後。

白蚺伸手摸了摸它的鼻子,“只不過是只饕犬,害怕什麽?”

什麽?饕犬?饕犬會吃人的!這家夥還是從人頭開始吃起!好可怕!

“弄弄弄弄來幹什麽!”

他淺淺一笑,搔了搔饕犬的下巴,這家夥似乎很是喜歡主人這樣,不住發出滿意的咕嚕聲。遙合瞧著它嘴角泛起的白泡泡惡心的要死要活。

“你說話別那麽大聲,它還是小孩子,膽子小。”

遙合咬牙,“它膽子比我大!”

她躲在後面除了哆嗦也不敢亂動,舉著小花盆就怕那家夥沖過來。

白蚺垂著臉,笑意極深,忽然掃了遙合一眼。

“小桃,去和姐姐打招呼。”

這小饕犬綠幽幽的眼珠看了過來,遙合嚇得那個臉色慘白啊~

只見某女拋下花盆奪門而出,撞倒一地花花草草,幾秒後,某犬甩著口水撲身而上,她徹底逃去周公那兒了。

******

脖子好酸,快要斷了。

什麽味道,怪怪的。

移動一下手指,這被褥松松軟軟的還挺舒服。

小姑娘陡然瞪大了眼睛。

一聲喊叫後,饕犬背上連滾帶爬的摔下來一人,可惜運氣不好,頭著了地。

遙合兩眼放著金花,忽被人扛了起來又丟回了犬背。

耳邊有人笑的聲音,“有我在,它不會吃你。不過它討厭吵鬧,所以你少說幾句。”

她恩恩的抗議了幾聲,接著果斷的被忽略了。

一物降一物,小姑娘終於被這頭幼犬降住了。

*

當下已是夜半,明月當空,照亮一片江灘,水面瑩白瑩白,映的半空微亮。

四處都是風,吹得人脊背冰涼。

遙合縮了縮腦袋,不敢有大動作。饕犬口鼻裏呼出的氣在半空凝結成白色,她順著看去,正看見前面的那個背著纏布大刀的背影,青白的泛著光,有些模糊。

“阿嚏!”

前面的人側了一下臉。

“冷嗎?”

“冷~~~~”

“用不著那麽小聲音的。”

“恩,還要走多久。”

“順這條江走,只要找的到蛟龍就可以停下來。”

“阿嚏!阿嚏!”

饕犬低低號了一聲,白蚺似是明白了什麽,停下腳步走到旁邊一瞧,小姑娘臉頰通紅,嘴唇幹白,眼睛半瞇著,正趴在犬背上暗暗打抖。

伸手一摸額頭,滾燙滾燙。

是大意了,她這樣的普通人衣衫單薄的在江風裏吹兩個時辰是扛不住的。

他拍拍饕犬的腦袋,“小桃,進樹林休息一會兒。”

饕犬調皮的吐了口氣,先他一步往前沖。

就看那小身板猛然從犬背上跳下來,連滾帶爬沖到他懷裏,“你是不是想故意讓它吃了我!”說著一把揪住他領口。

她小臉通紅通紅,嘴裏吐著白氣,迷了他的眼睛。

“你不餓?”

遙合一楞,點頭道:“又餓又冷又累。”

“那就隨小桃去。它還是個孩子,沒吃過人肉。”

於是大仙不由分說的飄忽遠了。

遙合盯著遠處分明不小的小犬心裏直犯嘀咕,它會不會拿她開葷?

“小……小……”下一個字還沒喊出來,小桃就興奮的甩著大舌頭沖了過來,遙合嚇得抱頭就竄,誰知人家一張嘴就咬住她衣服,把她叼進了樹林。

背後都是這家夥的口水,惡~~~~~~

遙合雙腳一著地就甩開外衣,抱著一棵樹往上爬。

卻看小桃全然忽視她,到處叼來幹樹葉和幹樹枝,接著打了個嗝,張口吐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火團,嘩啦一下地上就生了一堆火,末了它還得意的沖樹上的人晃了晃腦袋。

這小家夥太了不起了,遙合伸手鼓掌,接著從樹下摔下來。

小桃湊上來一口咬住她胸前的衣服,又流著口水把她叼到火堆邊。

衣服上又是濕乎乎的,丫頭捂著臉欲哭無淚。

“小桃,我有腿。”

火燒的很旺,小桃趴在火邊半瞇著眼珠子。遙合松了口氣,靠在一旁樹幹上開始打盹。

啊~~~真暖和,她睡眼朦朧的盯著火苗。

面前的火這麽大,這麽暖和,恩,火光什麽的最最最可愛了。

於是她頭一歪,睡著了。

*

什麽毛發旺盛東西碰到她的脖子。

“小桃~~別鬧~~~”

翻了個身,那毛茸茸的東西又纏了上來。

遙合搔了搔下巴,“癢~~~別鬧~~~~”

“蠻蠻!”

一句入耳,遙合陡然張開雙眼,這一眼便覺得不對,怪不得她覺得暖和,敢情自己被一堆毛給纏著。

回頭一瞧,正看見近在咫尺的一對黃色的眼珠。

“蠻蠻!!!”

半秒後,“啊!!!!!!!!!!!!!!!!!!!!!!!!!!!!”

她嚇得一個翻身,居然身子一重直接往下掉。原來竟一直睡在樹上。

一只手從毛茸茸的一團裏伸出來握住她的手腕,擡頭一看又是黑黑的一張臉,澄黃的一對眸子。

“蠻蠻,是我。”

遙合嚇得大喊:“好漢,你還是讓我自生自滅吧!!”

樹上的那位咯咯直笑,晃了兩下臂膀。

“我找的你好辛苦。”

“你要不咬死我,要不摔死我!”

總之別這麽掛著,手快脫臼了。

那位終於動了,在樹枝上站了起來,他身後一大團毛茸茸的翹了起來,仔細一看,居然是尾巴,兩條!

媽呀!出門忘記拜天王老子了!

那家夥微微提手彎腰,打量她。

“你不記得我了?”

遙合閉著眼珠子哇哇大叫,哪裏聽的見人家在說什麽。

“蠻蠻,我是小久啊!”

她身子一輕被人提上了樹,樹上那妖怪還沒反應過來,小姑娘就跳起來抱住樹幹往下竄。

誰知那妖怪手一揮,她居然就被定住了,渾身僵硬。

“你怎麽就……忘了我呢?”

這聲音忽然就有些失落,飄飄蕩蕩的,仔細一聽也不過是個少年罷了。

遙合大喘道:“你,你認錯了人,我不叫蠻蠻。”

樹上的妖怪良久才道:“那你是誰?”

遙合見他似乎沒惡意,便賣關子道:“你放我下來我就告訴你。”

話一完,手腳就能動了,她急忙飛也似的下了樹,甩開胳膊就跑。

“你去哪裏?”

樹上的妖怪忽然躍下樹,飛奔追來。

噗通!某女果斷倒地。

才閉上眼,一股氣就撲了上來,“你怎麽了?”

“娘的,我都病的半死不活了你還折磨我,我現在就去見閻王了!等我變了鬼饒不了你!”

“嗚……蠻蠻你別死啊……”

說著一雙手上來搖她,和滾搟面杖一樣。

你大爺的!

遙合睜眼大喊一聲:“滾!!!!!!!!!!!!”

唰唰的,樹葉都給震落了幾片。

仰面一瞧,這才看清了眼前的這位。

這分明是個十八九的少年,眉目幹凈,如帶白雪,一頭銀發垂在臉邊,發尾纏著一根紅線,穿著束起褲腿的常人衣服。

這麽白的臉還纏紅線,騷!

她一鄙視他,當下恐懼心就消失了大半。

“你是人是鬼?”

少年大笑著撲下來,把她攬在懷裏。

“蠻蠻,還好你沒事。”說著又流了遙合一肩膀的眼淚。

這世上有比她還腦殘的家夥?答案是有的。

“和你說幾遍了都?我不叫什麽蠻蠻!”看少年停下來看她,她便甩開長發,“我叫董、遙、合!”

少年楞了半響,“蠻蠻你幹嘛換這麽難聽的名字?”

要是周圍有棵樹,她現在立刻撞上去。

“你看到我頭上有什麽嗎?”

“頭發。”

“不對!”

“頭屑?”

“是青筋!!!”遙合手指他鼻尖,“小鬼,你給我聽清楚了,我不是你的什麽破蠻蠻!還有!我現在要回去!你從哪兒把我弄來就把我送哪兒去,聽見沒???”

“可是,蠻蠻……”

遙合還想罵人,忽的這妖就雙眼放光,轉頭朝著黑暗呲牙裂齒,乖乖,分明有四顆尖牙,比她那兩顆小虎牙牛逼多了。

妖怪果然是會原形畢露的。

“這是我第三遍說給你聽,”白樺林間不知何時出現一人,擺著一張臭臉開了口,“不要靠她太近。”

遙合從沒這麽激動過,頓時熱淚盈眶。

那妖站起身,身後巨大的兩條尾巴全然立了起來,周身都是綠色的妖光,一張萌臉陡然露出兇相。

對視了片刻,白蚺飄飄然先開口,“我不知道這丫頭有什麽特別的,要你費盡心思的接近。”

此妖不回答。

“我知道你們這一類修成人不容易,別惹我一掌打散你的元氣。”

那少年小妖忽的收起利齒,“我不過是找她,與你何幹,你三番四次的阻擾是什麽意思!”

“小子,我現在給你時間讓你走,你這麽不識擡舉嗎?”

“我憑什麽聽你的!”

才怒著,身邊的人拉了拉他的衣角。

“你還是走吧,他一指頭就能戳死你。”

大好的美少年,死了的話她都會流幾滴惋惜的眼淚的。

才規勸完,少年忽然抓起地上的女孩子在樹林間雷電般奔走。

遙合直感到長發呼啦呼啦的往前飄,什麽都看不見,不知跑了多久,她凍的手腳僵硬,身邊的人突然就停下來了。

停的那個突然,她差點吐了。

白蚺不知何時早已堵住前面的路,他一語不發長袖一擺,雲袖所到之處起了綿密的白霧。就是舉在眼前的手也看不清。

然而還沒幾秒,她又被帶著飛奔起來。

天啊,這家夥怎麽這麽倔強?唉,只能自救了。

遙合從靴子裏抽出長年不動的扁刀往腰間的手背上用力一插,沒想到對方卻毫無知覺似的不松手。

“你幹什麽?想叫我把你丟下?”這聲音輕又淡。

遙合楞了,什麽時候攬著她的人變成大仙了?

媽媽咪呀,插錯人了!

她也不敢拔/出/來,只好松開手,沈聲道:“那是什麽妖?”

“狐貍精。”

那麽萌的狐貍?

“怪不得和別的妖怪不一樣,原來是狐貍變的。”

“恩,是只裂尾狐。”

裂尾狐,果然是狐貍中最單純的。

走了片刻,霧就散了,四周也沒了動靜,遠遠就看見了火光,小桃正甩著口水朝這邊奔過來。

白蚺在四周畫下一個圈將大家圍在其中。

再看遙合,她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手背上的刀,見他視線移過來,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額……嘿嘿嘿……”

大仙忽然輕笑一聲,靠在樹邊閉上眼。

“過來把你的刀拿走。”

遙合湊上前一看,刀子插的那麽深,再看他,毫無表情。

遙合震驚了。

果然了不起,夠淡定。

姑娘猛一下拔了刀,口子就開始流血,她也不敢碰,只閉著眼睛拼命吹他的傷口。

白蚺低頭看著她那副不敢看又拼命湊上來的模樣,不住笑了一下,收回了手。

“算了,我沒事。”

姑娘坐起身看著他的臉,“你疼不疼?”

“疼。”

她聽過無數個“疼”,糾結的,痛苦的,嬌嗔的,淒慘的。

可這個“疼”也……也太他媽冷靜了!

彼時,她對他的崇拜宛如滔滔那個江水。

胡思亂想著,大仙的另一只忽然握了過來。

這輩子也沒被男人正經碰過幾次,她猛一抽手,卻聽他道:“燒還沒退,去把火上的東西吃了,吃了就早休息,明天天一亮就趕路。”

蹲在火上一看,是一條烤好的魚,香飄飄的,旁邊居然用長葉疊出一個小碗,裏面盛著藥湯之類的東西。

回頭再看那人,已經睡著了。

火光照得他泛著橘光,黑白的大袍也有了顏色,沒了白日的棱角。

臉廓平滑,睫毛投影纖長,上唇輕翹,果然不是凡人的長相。再看他的手背,傷口居然不知何時閉合了,沒一絲痕跡。

嗚哇~~~~~他才是妖吧。

此時此刻她揣著滿懷的敬仰好想飛身撲倒他。雖然他動不動用單音節鄙視她,變蝴蝶取笑她,還放狗來撲她,不算個好人,但起碼算是個好仙。而且遇事還那麽淡定,恩,她很喜歡。

而且她插傷他的手,他也沒生氣,真的是好脾氣的人。

丫頭啃魚啃到一半,忽然把油兮兮的手揣到懷裏摸了摸。

還好,銅鏡還在。

她往後退了兩步,把篝火鄙視了一下。

那麽大的火,烤的人家臉都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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