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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曜合理懷疑永嘉帝這是想要偷懶跑路,並且有證據。

但不得不承認,這樣初心不改的永嘉帝,讓官員們頭禿的同時也離奇地有了安全感。

不管是官員還是太子,看著時不時就散發出鹹魚氣息的永嘉帝,真的完全不用擔心帝王因為太過戀權而導致的疑心病呢。

看看永嘉帝這一副社畜打工人的痛苦模樣,上朝如上班,社畜上班如上墳,永嘉帝也就比他們好上一點,完全不會疑心大臣功高蓋主,也不會疑心太子長大後奪取他的權柄。

蕭景曜都忍不住懷疑,說不準等太子長大後,永嘉帝這個不大靠譜的親爹或許會把重擔往太子肩上一扔,自己直接跑路到處瞎玩。

什麽天家無父子,在永嘉帝這裏,不存在的。鹹魚永嘉帝當了近十年皇帝依然初心不改只想浪。蕭景曜也確實很有安全感,擁有帝王的信任,不用擔心被鳥盡弓藏,又能盡情施展自己的才能。這是多少臣子做夢都想要得到的待遇!這種情況下,永嘉帝不靠譜就不靠譜吧,他要真的變成了個十分合格的帝王,蕭景曜第一個就得擔心自己了。

現在這個狀態,也挺好。

君臣和樂融融,勁往一處使,共創盛世,再也沒有比這更痛快的事。

看看胡閣老,年逾古稀還幹勁十足,那精神抖擻的,一般的年輕人精神狀態還趕不上他,卯足了勁兒要在首輔這個位置上做出亮眼的一筆,盛世中的首輔,註定會成為史冊上耀眼的星星,引人矚目。

蕭景曜就看著內閣這一幫上了年紀的老前輩們每天就跟打了雞血一般埋頭幹活,積極處理政事。一把年紀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比年輕人還強。

海上貿易開通後,不僅加深了大齊對海外各國的影響,也將極具海外各國特色的東西帶來了大齊。比如歐洲的衣服樣式,和大齊完全不同,完全能被打成“奇裝異服”。也有人對此感到好奇,試探著穿了穿,意外得合適,便大著膽子將這身衣裳穿上街,回頭率百分之百。

就……先前看著海外那些金發碧眼的蠻夷穿著這樣的衣裳,大家權當是看西洋景。現在有大齊人穿著這樣的衣裳上街,對大齊百姓再次造成沖擊。

這玩意兒大齊百姓也能穿?

不管服裝樣式如何,最終都是要襯人的。每個人適合的風格不一樣,有的人還真就適合西方那些衣裳風格,換身衣裳立馬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再加上衣裳本身的特殊性,穿著這麽一身上街,那效果絲毫不亞於一堆又大又白的鵝蛋中混進來一個獼猴桃,端叫一個顯眼。

敢這麽穿上街的,別的不說,這個膽量和臉皮已經打敗了百分之九十的大齊百姓。

尤其是各大瓦子裏,表演節目的伶人幾乎都有一身海外之國的衣裳。老百姓就愛看稀奇。

也有禦史上書表示如今這般風氣有傷風化,衣冠不整,有礙觀瞻。但那些穿著海外之國衣裳上街的,都不是官員,人家也不是正經讀書人,就沒打算走科舉這條路,禦史們彈劾也是白彈劾。

更何況,華夏文化自古就是兼容並包。當初盛極一時的某個王朝,對胡人的各種東西也接受良好。胡服胡舞胡樂器,一度還成為京城新風尚。華夏百姓對外來文化的接受度還是挺高的,並且會十分神奇地將其變為華夏文明的養分一種,讓華夏文明開出更絢麗的花朵。

永嘉帝自己也是個愛稀奇愛熱鬧的,不但不覺得這事兒有礙觀瞻,還覺得十分有意思。甚至偷偷跑出宮,摸到瓦子裏看熱鬧。

要不怎麽說當皇帝的心都臟呢,在不慎偶遇到一位官員之後,永嘉帝本著要罵大家一起來挨罵的原則,樂呵呵地往花街逛了一圈,甚至還往裏頭轉了轉,笑瞇瞇同眼熟的幾位臣子打了聲招呼。

在花樓擁著美人聽著小曲覺得日子甚美卻被永嘉帝撞個正著的官員們:“!!!”

這事兒簡直比鬼故事還恐怖啊!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朝,禦史們就發功了。逮著永嘉帝噴個沒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堂堂天子,怎可隨意出宮,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永嘉帝震驚,“什麽?京城的治安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了?京兆尹何在?”

無辜躺槍的京兆尹總不能拆自己的臺,說京城治安非常差吧?哪怕他心裏也認同禦史的看法,這會兒還是得為自己辯解。

這不,本來禦史們噴的是永嘉帝胡亂出宮,現在變成禦史和京兆尹互相辯論京城治安問題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了。

旁觀了全程的蕭景曜心下直嘆氣,果然每個上位者都是轉移矛盾的高手。看看永嘉帝,這一手玩的多漂亮!

如果說京兆尹只是躺槍,那麽永嘉帝在花樓裏遇到的那幾個官員,被禦史彈劾那真是完全不冤。

被陛下逮住逛花樓,還想清清白白當官?呸!必須參他!

另外,陛下是怎麽知道花街的?誰給陛下說的那個地方?這樣帶壞陛下的官員,必須得讓他們滾回家去吃自己!

禦史們戰鬥力瞬間爆表。

那怕是和那幾個官員關系較好的官員,都不敢在這個時候出面為他們說話。

主要是這事兒著實跌份,他們不占半分理,禦史們火力全開,能扛住的又有幾個?他們又不是蕭景曜,能夠一人單挑整個禦史臺。

對了!蕭閣老!

有人立即向蕭景曜求助,“蕭閣老——”

蕭景曜都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就已經出列,直接拋出了一個讓雙方都停下罵戰的新問題,“眼下朝廷稅收已然足夠充裕,不若免除官妓的稅收,也好讓她們攢好贖身錢,過幾年清凈日子。”

朝廷對官妓也收稅,甚至在蕭景曜還沒進行改革之前,一些貧困的地方,交上來的稅收之中,官妓交的稅占據了不小的份額。

蕭景曜先前看不慣這事兒,卻沒辦法立即改變。如今契機來了,蕭景曜自然不會放過。

果不其然,蕭景曜這話一出,原本還在吵架的兩方人馬都閉了嘴,開始抒發自己的見解,“臣以為這不妥,官妓每年也能給朝廷一大筆稅收,若是免除了,豈不是便宜她們?”

蕭景曜卻反問,“既然你們擔心那樣腌臜的地方汙了陛下的龍體,又何必留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難不成在京城這塊地上,還有讓陛下避讓的地方?”

這純粹就是蕭景曜在偷換概念用永嘉帝壓人了。禦史們表示很氣憤,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了呢?當年你舌戰禦史臺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偏生永嘉帝還湊熱鬧,嚴肅點頭,“沒錯!哪有讓朕避讓的道理?”

永嘉帝都開口了,其他人還能怎麽辦?只能閉嘴。

其他官員能閉嘴,禦史不能,劍指蕭景曜,“蕭閣老身為戶部尚書,就是這樣將戶部的稅收一減再減的嗎?”

蕭景曜不慌不忙,“她們又還沒脫籍,如今各式工廠遍地開花。便是要交稅,讓她們去做別的營生,將稅補上來不也一樣?”

要是蕭景曜一開始就說讓官妓去幹別的營生來交稅,其他人未必會同意。但蕭景曜最先提的是免稅,現在再一提換營生交稅,那反對的聲音就小了許多,至少沒有一桿子全打死,又開始繼續商議。

反正商議來商議去,你吵我吵,吵個十天半個月出結果都算快。

結果永嘉帝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家夥,動不動就往花樓裏逛一圈,精準找到熟人同他們打招呼。他這麽一逛,京城花樓的生意都做快做不下去了,達官顯貴一個個兒全都約好了去尋別的樂子,再不敢在這上頭觸永嘉帝的黴頭。

那沒得說,關吧,將她們分去朝廷名下的廠裏,讓最嚴厲的嬤嬤盯著,萬萬不許壞了廠子的風氣。倒也算是一種法子。

京城這地兒還不算明顯,其他地方,尤其是沿海靠港口那一帶,因為商業太過繁華,原本養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女都紛紛走出家門開始自己掙銀子。靠自己的手藝掙錢,腰桿子都硬了許多。由此又衍生出各種狗血的家庭紛爭,倒讓戲劇和話本子多出了許多素材。

總體來看,社會風氣更開放了許多,更是因為海外各國的女王和女公爵等事跡的沖擊,讓一部分人的眼光不自覺地轉向了家中的女兒。

當然,也有覺得這是陰陽顛倒牝雞司晨的,甚至這種想法才是主流。但能有一部分的觀念被沖擊,產生動搖,已經是一個不小的進步。

官妓們也很感激蕭景曜,從地獄逃出來的人,總是更拼命一些。知道蕭景曜力排眾議讓她們用做工掙銀子來代替賣身掙來的銀子交稅後,官妓哪有不努力幹活的?

清清白白掙錢,不用迎合各種令人作嘔的臭男人,對她們而言,已然是夢中才能有的美事。

誰不希望這個夢做得再久一點呢?

所有人都十分珍惜這個機會,讓原本對她們有所微詞的女管事都刮目相看。

就是各種自命清高愛風月的才子們扼腕嘆息,覺得他們少了紅顏知己作伴,實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蕭景曜只關心朝廷的稅收,才不管這些酸腐才子的嘰嘰歪歪。年底一盤賬,很好,稅收竟還有多,正好堵住禦史的嘴。

至於其他官員心裏有意見?有意見也得憋著。朝廷不允許官員狎妓,你們有意見,是想幹什麽?

沒看到先前那些被永嘉帝逮住的倒黴蛋現在都滾回家去吃自己了嗎?

有蕭景曜這位一言不合就抄家的大佬坐鎮戶部,今年各地交給戶部的賬本都特別幹凈,一丁點手腳都不敢做。都不用蕭景曜親自出馬,戶部各司的郎中一看賬本就樂了。這就是跟著大佬混的好處嗎?他們還是先前那樣,幹一樣的活,混一樣的日子。結果全程被大佬帶飛,現在工作難度驟降,工作量也比往年少得多,簡直想給蕭景曜磕個頭。

這麽個神仙上峰,必須好好供著!

蕭景曜今年也很輕松,各地賬本幹幹凈凈清清爽爽,庫房的銀子,蕭景曜當年破了庫銀被盜案之後,庫房的守兵就安分多了,再也沒出現過庫銀被盜事件。又因為土豆紅薯等高產作物的出現,又有攤丁入畝永不加賦的承諾,各地戶籍都迎來一次暴漲。原來的隱戶都帶著一家老小前去官府上了戶籍,成了官府在冊的正經老百姓,名下的田地也一並登記好。仔細一算,戶部不管是錢糧還是人口方面,政績都直線上升,嗖嗖嗖就破了原本胡閣老任戶部尚書時的最高記錄。

要是別人,或許要擔心這會不會冒犯了胡閣老,讓胡閣老心生不快。但蕭景曜完全沒有這個煩惱,胡閣老是什麽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了,兩人私下更是交情匪淺。從蕭景曜嶄露頭角開始,胡閣老就一直將蕭景曜視為他自己最看好的後輩,早在正寧帝還在的時候,胡閣老就已經透露過想讓蕭景曜接手戶部的想法。現在看到蕭景曜真的接任他成了戶部尚書,又做出了這麽漂亮的成績,胡閣老只有高興的份。

誰會記恨家中小輩政績比自己還好呢?那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胡閣老和蕭景曜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他一直是將蕭景曜視為家中子侄的。

或者說,當初看好蕭景曜的那批人,都是拿他當家中子侄看待。

蕭景曜的官運如此亨通,除了他自身實力足夠過硬之外,也有這些大佬的功勞。

這份運氣一直常伴蕭景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國運存在,自打蕭景曜入閣後,大齊一直風調雨順,大災完全沒有,小災雖有,各地直接就處理好了,沒有鬧出任何亂子。大齊在海外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許多國家看到大齊教化館為隔壁國家帶來的變化之後,紛紛派使臣團前來大齊,請求大齊也在他們國家建立教化館,他們也想學習大齊的禮儀文化。隔壁國家學了那套禮儀之後,簡直大變樣。王室的尊貴威嚴顯露得淋漓盡致。他們也想擁有!

對此,蕭景曜的態度都是你們盡管來,大齊的教諭多得很,絕對能讓你們享受到禮儀帶來的快樂!

別的不說,衛生環境都能高出隔壁鄰居好幾個檔次。怪不得現在前來大齊求大齊去他們那兒建教化館的國家越來越多,純屬是隔壁鄰居的變化太明顯,這一波gg效果太好,大齊禮儀之邦的美名響徹世界!

看到這樣萬國來朝的場面,蕭景曜都忍不住腦洞大開,以後會不會有文人寫本有關於海外之人前來東土取經之類的著作。想想都覺得有趣。

現在文人也詩興大發,受到的外來沖擊有點多,知曉了那麽多海外之事,簡單了解了各國的風土人情,能不讓他們詩興大發嗎?

蕭景曜看著文人們出了一本又一本的詩集,都想為後世的學生哀嘆。那些詩集蕭景曜也看過,摸著良心講,質量非常不錯,幾乎每本都有能入選課本的佳作名篇。反正後世學生背就完事兒。

就是不知道這些人的腦回路是如何曲折,明明蕭景曜並沒有去參加他們詩會,也沒寫過任何關於海外的詩詞,但這幫家夥仿佛都商量好了似的,在詩集的序中全都特地提到了蕭景曜,都說要不是蕭景曜一力主張開海禁,現在大齊也沒有這般萬國來朝,名震寰宇的無限風光。

蕭景曜:謝得很好,下次別謝了。後世學生看到這一篇篇序估計又要拴q住了。到時候一提詩歌的時代背景和創作環境……蕭景曜都能想象出後世學生的哀嚎,怎麽老是你!

想到那個畫面,蕭景曜就愉悅地又多幹了一碗飯。

隨著大齊和海外各國的來往逐漸頻繁,大齊官員對出海也沒有那麽抗拒。有些年輕人甚至就是奔著鴻臚寺而去,毛遂自薦前去海外教化館當教諭。

讓蕭景曜意外的是,主動出海的,還有長大後被永嘉帝封為寧郡王的先太子遺孤。

寧郡王和太子也算是交情不錯,永嘉帝十分照顧這個侄子,太子當然也會同他親近。小湯包這個太子伴讀,對寧郡王同樣不陌生。

見蕭景曜意外,小湯包可算是抖起來了,得意洋洋地望著蕭景曜,眉毛都快飛到腦袋後面了,“我知道!他有時候同太子相處時,還有些別扭呢!”

蕭景曜秒懂。

太子也懂,但他們的情意也是真的,太子依然依依不舍地為寧郡王送行,寧郡王看著這個堂弟,心中感慨萬千,若是沒有出岔子,原本皇太孫的位置……

寧郡王對著滿臉不舍的太子爽朗一笑,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小聲道:“我曾經嫉妒過你,但我更清楚,我們是兄弟。海外之國,我幫你看著,他日你若是想要一展雄心壯志,海外還有堂哥在!”

太子笑彎了眼,“大哥最厲害!”

蕭景曜和永嘉帝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欣慰之色。

胡閣老撐著病體看到這一幕,驀地淚如雨下,“先帝若是能看到這個場面,不知該多歡喜。他最愛看一家人和和睦睦,手足情深。”

蕭景曜和永嘉帝都沈默下來,眼中隱隱有水光浮現。

胡閣老上前拍了拍蕭景曜的肩膀,“我老啦,李首輔去年去見了先帝,我怕是也快要去和他們團聚啦。所幸我這些年也算是勤勤懇懇,當首輔時,沒讓大齊在我手裏走下坡路,在地下見了先帝,也面上有光。未來,就得看你啦!”

說完,胡閣老不等蕭景曜拒絕,又目光溫和地看向永嘉帝,“陛下做的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好,先帝一定非常驕傲,他有您這樣的繼承人。”

“悼仁太子同樣會驕傲,他最關心的弟弟,長成了這般雄才大略的帝王。”

永嘉帝一怔,而後眼圈一紅,“我……我以後,也算是有底氣去見大哥和父皇了。”

胡閣老笑著拍了拍永嘉帝的手背,“陛下是所有人的驕傲。古往今來的帝王,能達到陛下這幫功績的,屈指可數。”

“明君賢臣,能生在這個時代,是所有能臣的幸運。”

胡閣老說著,又打趣蕭景曜,“不過碰上了你,又是他們的大不幸。多少能臣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好在老夫比你早生幾十年!”

蕭景曜無奈搖頭。

永嘉帝卻狠狠點頭,“胡閣老說得對!”

“既然如此,那臣致仕後,首輔之位……”

“自然該是景曜來當!”永嘉帝毫不猶豫就做了決定。

永嘉十年,蕭景曜成為大齊首輔,再次刷新首輔年紀,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首輔。

大齊歷史上最燦爛奪目,精彩紛呈的巔峰,就此到來。

完結啦!改了好幾次,最終決定留在這裏正好。還有兩個番外就正式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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