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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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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04-24 22:32:35 字數:12740

“啊!”隋緣大驚。

也顧不得此時此刻渾身勁道早已聚集在劍上,蓄勢待發,千均一發之際豈容收勢。她一劍遞出後硬是回手撤劍,登時體內真氣逆轉不及,錯了經脈,所有勁道回擊自身,胸口如同受了重擊一般。

她“哇”的一聲吐出鮮血,摔倒在地,暈死了過去。

可是,仍是太遲了,她那一劍雖已及時卸去力道,但寶劍何其鋒利,還是深深刺進裴容謙的胸膛。

龍盛榮和他們的手下,乍見出了人命,盡皆心慌意亂。但他一想,隋緣本來就是朝廷欽犯,就算真的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而裴容謙包庇欽犯,也是死罪一條。而且事情已經搞到這個地步,就算隋緣再美,他也沒那個興致了。不如幹脆就提著他兩人的項上人頭,回去向他父親邀個功,也就罷了。

如此一想,他向左右使了個眼色,說道:“去,把他兩人的頭給我砍下來!”

他的那班手下跟他一樣,俱是“惡人無膽”一類,雖聽他如此說,卻個個相顧駭然,無人敢動手。

“沒用的東西!”龍盛榮見狀,喝罵道。“還不快給我動手啊!”

此時,天上烏雲已愈積愈重,就連原本微弱的夕陽也隱落山頭,四下漆黑一片,就連身旁的人都看不清楚。

驀然又聽得天上雷電大作,狂風颯颯,接著便是豆大的雨點兒淅瀝嘩啦地灑將下來。眾人處在此境,而地上又躺著兩個生死不明的人,俱是忍不住各自心驚膽戰不已。

“少……少爺……”其中一人說道。“這會兒下這麽大的雨,什麽也看不清,不如咱們先回府裏去,明兒個天亮再找人來收拾就是,反正他們兩個就算不死也重傷,再在這裏待上一晚那肯定更活不成了,也不用擔心他們會跑掉。”

“對!對!對!”旁人忙附和道。“反正也不會有別人會來這種鬼地方,所以,咱們明兒個一早再過來扛他們回衙門去也不遲嘛!”

“那也好。”龍盛榮一聽,心裏也巴不得早點離開這個陰氣森森的地方才好,便忙與眾人摸黑離開樹林。

☆☆☆

小喜子因不見他兩人,又見外頭下著大雨,便想拿把傘出去找找看。正好碰見性真大師和明真大師前來探訪。

佳真大師聽說,便道:“外頭天黑難走,不如我們三人一塊去找,也比較妥當。

小喜子有了兩位大師陪伴,惶亂的腦袋稍稍清明下來。“多謝兩位大師。”

三人一路摸索過去,叫著喚著,遲遲沒聽見回應。

“奇怪了,這麽大的雨,他們會到哪去呢?”小喜子又開始著急起來。

三人冒著雨在樹林找了好半天,正打算放棄,走回小築等候時,卻發現附近有打鬥痕跡,再仔細一看,只見兩人雙雙倒臥在血泊中。

小喜子頓時嚇得哭叫道:“少爺、隋姑娘,你們怎麽了?少爺、隋姑娘……”

性真大師與明真大師反倒鎮靜,急忙為他二人施救。

“容謙哥哥……”隋緣一時轉醒,神志還有些迷迷糊糊,但等她一見倒在一旁的裴容謙時,心中一凜,登時想起自己刺中他的胸膛。她也顧不得什麽,一心掙紮著爬到裴容謙身邊。

他的胸膛上血跡斑斑、面色如土,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由得發起顫來。她將手緊緊按在他的傷口上,可是,很快的她的手就被血給染紅了,染了滿手的鮮血……

她呆了半晌,腦海中只剩下唯一的念頭。

我殺了容謙哥哥!

幸虧性真大師見她神情有異,忙奪下了她手上的劍,然後又點了她的昏穴,不然只怕這柄劍上,又要多添一個人的血了。

“明真大師,你看他們的情況如何?”性真大師問道。

明真大師沈吟了一會兒,說道:“小郡主心肺受了震蕩,氣血紊亂,不過情況還不算太差,回頭再以真氣調理內傷,應無大礙。倒是裴施主,只怕……”他搖搖頭,又道:“眼下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安置他們才好。”

小喜子聽說,在一旁急道:“大師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們少爺!求求您!”

說著又拼命磕頭。

“使不得,使不得!”性真大師忙拉住他。“貧僧自當盡力而為,只是人各有命,這是強求不來的。”

明真大師說道:“看來是有人發現了小郡主的蹤跡,才有這一場劫數,此時靜心小築已不安全,不如就先回大空寺去,我想咱們閉關那間石屋,也算隱蔽,先到那兒暫歇數日,然後看情況再作打算吧!”

☆☆☆

如果可能,隋緣寧願永遠也不要醒來。

她緩緩張開眼睛,只見小喜子坐在一旁支著頭,正打著瞌睡。

“小喜子……”她掙紮著想坐起來。

小喜子聞聲醒了過來,連忙攔阻她。“小郡主,您的傷還沒好,現在可別起來,快躺下!”

“我在哪裏呢?”隋緣喘了喘,隨即想起裴容謙,連忙抓著小喜子的手,問道:“容謙哥哥呢?”

小喜子只低了頭,半天不吭聲。

“你說話啊?”她見小喜子吞吞吐吐,直覺不祥,於是急急忙忙道:“你告訴我……他到底……”

隋緣重傷後中氣不足,兼之心裏著急,於是又狂咳了起來。

“阿彌陀佛。”性真大師正好進來。“施主昏迷了五天五夜,總算醒了。”

“我睡了五天了?這麽久?”隋緣愕然。“那……容謙哥哥他怎麽樣了呢?”

性真大師輕嘆了一口氣,說道:“生死有命,施主還是看開些吧!”

“大師的意思……”隋緣猛然坐了起來,剎那間,整個人仿佛墜入五丈冰中,猶不可置信的問道:“你是說容謙哥哥死了嗎?”

沒有人吭聲。

“你們說話啊!”隋緣顫然道。“為什麽不說話?他真的……死在我的劍下了嗎?”

“死在您的劍下?”小喜子不解的問道:“小郡主,您為什麽要這麽說呢?”

“是我殺了他的……我怎麽能犯這種錯?”隋緣喃喃念著,不由得機靈靈的打個冷顫。“我不信……他果真死了嗎?我不信,我不信,我要見他!”

小喜子本想扶她一把,她卻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了他的手,自己搖搖晃晃的往外沖去。

“小郡主……”小喜子還待勸阻,性真大師卻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必攔阻。小喜子無法,只得與性真大師緊緊跟了上去。

其實隋緣在這寺裏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兼之滿心慌亂,更是茫然無緒。

“容謙哥哥,你在哪裏?你在哪裏?”她哭道。本能地便往前面亮著燈的屋裏走去。

一推門,只見昏黃的室中放著一具新棺。她不禁一怔。一顆心幾乎從胸口跳了出來。

不會吧!

“咳……咳,實在是這幾日官府追查得緊……”性真大師嘆了一口氣,說道。

“老衲只好擅作主張,先將裴施主入殮了。如此暫放在寺裏停靈發喪也方便些。”

“容謙哥哥……”隋緣恍若未聞,目不轉睛地望著棺木,心裏一片茫茫蕩蕩。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伸長了手輕觸冰冷冷的棺蓋,喃喃說道:“果真是你嗎……看看我做了什麽……我竟然……親手殺死了我的容謙哥哥……容謙哥哥,你一定沒想到吧!誰會想到呢……居然會有這麽一天!你會死在我的手上……”她又哭又笑,心神激動,體內氣息一個不穩,又是一口鮮血直噴出來。

“小郡主……”小喜子和性真大師忙上前探視。性真大師安慰道:“小郡主,您千萬要堅強一點。”又交給她一封信,說道:“這東西是裴相公臨死時親手交給貧僧的。他說:小郡主見了自然明白他的心意。”

隋緣緩緩接過那封信。

“容謙哥哥,你在臨死之際還惦記著這件事嗎?”她低聲說著,眼淚似斷線的珍珠似的直滴下來,一時氣噎,又昏厥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隋緣緩緩醒來。房中不見其他人,想來大概是去休息了。此時,她心裏也說不上有什麽感覺,只覺得心中空空蕩蕩,連傷心難過都忘了,只是發呆。

方才她又作了夢,夢見許多人來來去去,爹,娘,容謙,還有去年那個算命的話,他說容謙的劫厄都是來自她,她就是他命中帶著災厄的桃花。

她還夢見容謙,他看著她,那樣既痛苦又滿是憐憫的眼神,像在輕輕的埋怨她……緣兒,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是你怎麽能犯這種無可彌補的錯呢?你應該再小心一點的,你不該這麽大意的。

隋緣自夢中驚醒,久久無法自己。

對對對,都是我的錯。不是因為天大黑、霧大大,全是我的錯,是因為我把桃花劫帶給你……

她靜靜的躺在床上,思前想後了一會兒,才漸漸明白過來。正在此時,忽然聽見外面似乎有嗚嗚咽咽的哭聲傳來,隋緣仔細一聽,像是裴伯母聲音。她忙勉強起身,走到停靈的那間房。

她站在窗外,只聽見裴伯母哀哀切切的哭道:“……我苦命的容謙啊,你為什麽就不肯聽娘的話,為什麽這麽傻?叫你別再管隋家的事,你為什麽不聽?如今落得這樣的下場,你叫娘將來要靠哪一個啊?”

隋緣在外面聽得冷汗直下,雙手緊緊抱在胸前還是忍不住發顫。

我害死了容謙哥哥,還有什麽臉見裴伯母?正當她在外面猶自驚惶時,卻正好見一位年輕清秀的姑娘攙著裴母走出來,三人猛然照面,俱是一楞。

“裴伯母……”

裴母絕然別過頭去,不發一言,抹了淚,仍繼續往外走。

“裴伯母。”隋緣上前拉著裴母,跪下哭道。“裴伯母,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容謙哥哥,都是我的錯,您不要怪容謙哥哥,將來我會替容謙哥哥孝敬您,一輩子侍奉您……”

“不用了。”裴母收了淚,冷然道:“這是容謙他自己的錯,是他傻,自找的,怪不得別人。我不知道他是鬼迷了心竅,還是得了你們隋家什麽好處?偏要這樣為你們賣命才行!”她恨聲道。“當日你遠嫁京城,何等風光,而他呢?他卻在你爹的大牢裏忍受寂寞痛苦,那時你可曾想過他?後來王府出了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是他出來想辦法替你盡人子之孝,為王爺王妃發喪送靈,那時你又在哪裏?還有那龍盛榮為了上次的事,帶著人來打傷容謙,砸了藥鋪,這我也認了。我不明白的是,容謙他為你付出那麽多,只換來那麽多苦頭,為什麽還是執迷不悟?為什麽那麽傻!非要等如今賠上了自個兒一條命才肯罷休。”裴母泫然道。“是我命苦,生了這個不孝子,叫我白發人送黑發人,是我命苦,我還能怪誰呢!”

隋緣聽了這些話,心痛如絞,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哭道:“裴伯母,求您別這樣說,是緣兒不好,我不該回來的,是我的錯,是我該死,求求您別怪容謙哥哥,他在地下也會不安心的,求求您……”

“你求我!那我又該去求誰?這會兒你說什麽都已經太遲了。”裴伯母用力甩開了她的手,向身旁的女孩子說道:“小◎,我們走!”

小◎幽怨地看了隋緣一眼,說道:“姨媽,您別太難過了。咱們回去吧!”

姨媽?原來她就是甄表妹。

隋緣仍是癡癡地跪在地上,看著她們倆一老一少漸行漸遠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她此時傷痛過甚,反而連哭都哭不出來,所有的悲憤後悔全糾結於心。

她喃喃說道:“容謙哥哥,你娘說得沒錯,你真是太傻了,那時你若肯娶了甄表妹,現在不就什麽事都沒了嗎……你真是太傻了……連我也覺得你好傻,不值得的……”

☆☆☆

這幾天,隋緣靜下心來,自行運氣調養,待她覺得自己可以上路了,便向性真大師告別,決定明兒個一早就出發上京。

“你真的可以上路了嗎?”性真大師關切道。“你現在身負重任,可千萬別逞強啊!”

隋緣搖搖頭。“大師您放心好了,我沒問題的。”

她離開大師禪房,自然又往停靈的房裏走去。

一旁有些許冥紙還未燒完,便向燭臺取了火,蹲了下來,將一張張冥紙放進供紙的火盆裏。

“容謙哥哥,我來跟你說一聲,明兒個一早我就要走了,雖然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我若不去,你一定會生氣的,是不是?”隋緣輕聲說道。“容謙哥哥,事到如今,我想,即使是一向心平氣和的你,必也是怨我至極,怨我大冒失了。如果我再小心一點就好了,是不?”

隋緣怔怔的望著火盆,聲若游絲,像說給自己聽或是鬼魂聽一樣。“你看,我說的沒錯吧!老天爺終究是不肯成全咱們……我好後悔,每天都在想,如果我當日束手讓刑部捉住,就地正法,也不至於造成今天無可彌補的傷害,你還好好的活著,而且這會兒我也可以跟爹娘在一塊兒了,豈不甚好……我原本就不該回來的……容謙哥哥,你在九泉之下看清這些緣由之後,一定也是後悔莫及吧……你恨我嗎?我那一劍將你刺得那麽深,一定很疼吧?緣兒不是故意的,倘若他日咱們陰世裏相見,你還會像往常一樣再原諒我嗎?”

此時夜深人靜,萬籟俱寂,耳中只聽見風聲忽忽颯颯地穿堂而過,滿園作響。忽然風勢一猛,吹開了門,霎時將火盆裏的灰燼吹卷起來,像一團黑色的雪花,在眼前飛舞,然後緩緩飄落。

“是你回來了嗎?”她擡眼看著屋裏飄散的冥紙灰。“你放心,我會聽你的話,把信送進京裏。然後就馬上回來,將我欠你的情還清,為我的過錯贖罪……”她含著淚,微微一笑,說道:“到時咱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了,永遠廝守在一塊,可好?你等等我……”

☆☆☆

次日一早,隋緣便出發往京城去。一路上雖然多次見到官府要緝拿她的告示,但她換了男裝,行腳間又是來去匆匆,所以倒也沒引起別人註意。

這封密函該如何呈到皇上面前呢?當她再度重回京城時,首要便是面對這個難題。

最後隋緣想到可以求助於父親舊友,也是目前執掌刑部大權的邱尚書,邱原亭。她思索著,不如直接到刑部去註案;再將這封信交給邱伯父,說明緣由,應該就沒事了。

況且這件案子本就是由刑部處理,並不須各部會辦,也不怕擔心中間會牽扯上魏相國的人,只消請邱伯伯將這個證物轉呈皇上,真相就能大白。

於是她便直接往刑部去。

“我是隋緣,想求見尚書大人。”她冷冷說道。

刑部的守衛見通緝多日的欽犯自投羅網,又驚又喜,連忙將她圍住,嚴陣以待。

其中一名領頭的侍衛卓勇,喝道:“拿下!”

“慢著。”隋緣道。“我要先見邱大人面。煩請各位差爺代為轉告一聲。”

卓勇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咱們邱大人是你說想見就可以見的嗎?你還是少耍花招,乖乖束手就擒吧!”

隋緣正眼也不瞧他一眼。“我要見邱大人,自有我的道理,若是無緣無故,我又何必千裏迢迢的跑到這兒來送死呢!”她撇撇嘴角冷笑道。“倒是你,不過是一個小小帶刀侍衛,也敢在這兒蘑菇啰嗦,要是誤了我的大事,你有幾個腦袋?你擔待得起嗎?”

卓勇被她搶白一頓,本欲發作,但一想她說的也有道理,也許她真有什麽重要的事也說不定,而且看她那股氣勢,好像不聽也不行。於是只得暫且忍了下來。哼了一聲,進去將此事報告給邱大人知。

“你是說隋緣自己來投案!”邱尚書意外。“可抓起來了沒?”

“她現在人就在大堂上,而且她說要見大人您。所以屬下們暫時沒有輕舉妄動。”卓勇答道。

邱尚書奇道:“她要見我?”他沈吟。“有沒有說是什麽事?”

“沒有,只說是很重要的事。”

“好吧,那我就出去見見,旦看她有什麽要說的?”才走兩步,又忙回頭說道:“多派些人守在附近,上回常統領沒逮到她,連我也挨了魏相國好一頓排頭,這回可千萬別再讓她給跑了,知道嗎?”

“是。屬下知道。”

“邱伯伯。”隋緣一見邱大人出來,忙上前參見。又跪下流淚說道:“緣兒求邱伯伯為我爹作主伸冤。”

邱原亭表面上不動聲色,只假意說道:“這是做什麽?快起來說話!”他忙伸手扶起了隋緣,滿臉關切說道:“你有什麽冤屈,只管對邱伯伯說就是。”

“我爹是被冤枉的。”隋緣哭道。“我爹之所以違旨回頭去攻打西夏,是因為他先一步得知西夏根本就是詐降。”

邱原亭大吃一驚。“莫非你得到了什麽證據?”

“我娘臨死之前,曾留給緣兒一封密函。”她將密函珍重取出,交給邱大人。“其中原委,邱伯伯一看便知。”

邱原亭忙接過信來,仔細讀完。半晌,涔涔冷汗浮上他的額角。

“我明白了。”他將密函重新折好,放入懷裏,又拍拍隋緣的肩。“緣兒,你放心好了,既然有了這個證物,那再好不過。邱伯伯一定會向皇上稟明此事,替你爹洗刷冤屈的。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隋緣大喜。“多謝邱伯伯。”

“這沒什麽。”邱原亭故意嘆道。“我和你爹同朝為官,相交三十幾年,他的為人剛正不阿,那是不用說的。那時我聽說他出事,也是不相信,雖然滿心想要幫他,可是皇上那時正在氣頭上,什麽話也聽不進去,聖旨一下,我也無能為力。”

他又淌眼抹淚的說道:“所幸今日總算等到老天開眼了,讓他的冤屈得以昭雪,而我身為他的老友,能為他盡份心力,也是理所應該的。”

“邱伯伯……”隋緣聽了,覆又落淚。

“好了,好了,你也別太難過了。”邱原亭又拍拍隋緣說道。“對了,你一路上辛苦,這幾天不妨先留在世伯這裏,一邊休息,一邊等消息。”

隋緣心想,若不留下來,倒顯得不信任他似的,也不夠誠意,於是陪笑道:“就怕太打擾世伯了。”

“說什麽打擾!”邱原亭笑道。“你若是不肯留下,那才是見外呢!”一面吩咐下人,領隋緣到後面客房暫歇。

邱原亭見隋緣走遠,便揮手召了卓勇附耳過來,低聲說道:“聽說這個丫頭的功夫不錯,常統領不是就吃了她的虧嗎?這回,咱們也用不著跟她來硬的,不如等晚上用迷香薰昏了她,再連同密函一並送去請魏相國處置,豈不簡單。”

“是,屬下遵命。”

“嗯!”邱尚書心想這回不但逮住隋緣,又意外的得到一封密函。

到時殺了隋緣,對皇上有交代,把密函送還給魏相國,又是個大大的人情。這兩邊都有好處,真是一箭雙雕!一時之間不免搖頭拈須,得意非常。

☆☆☆

到了半夜,卓勇果然帶了些迷香,悄悄潛至隋緣房外,用指頭戮破窗紙,想用迷香薰昏她。

所幸隋緣素來淺睡,再加上這幾個月風聲鶴唳,更使得她隨時隨地都保持十分警覺,不敢稍有大意。當她聽見外頭有可疑聲響時,便巳醒來,只是她以靜制動,存心想看看那人意欲如何?同時心中也自疑惑:這裏是堂堂刑部官衙,四下守衛甚多,是誰如此大膽,敢在這裏動手?

正想著,忽然覺得腦中一陣昏眩。啊!不好,這是迷香!她登時省悟。但這時想要坐起身來,無奈四肢發軟,只得先閉住氣。正在著急時,正好摸到裴容謙送給她的鼻煙壺,忙強自振作,從懷裏拿出來,放在鼻下用力聞了幾聞,只覺一股清川之氣直透腦門,這才抵消了這迷香之力。

過了一會兒,聽得有人打開門,又輕輕走近她身邊探視了一下,確定她已昏了過去,然後高聲叫道:“尚書大人、尚書大人,這丫頭已經昏過去了。”

尚書大人!

隋緣仍閉著眼裝昏,卻不禁一陣心寒。原來連他也是……

“好好好!你幹得不錯。”邱原亭也走進來,喜道。“如此不費一兵一卒就逮著了她,真是太好了。”又忙道:“來人啊,趕快把她給捆起來。再替我備車,我這就要去相國府一趟。快點、快點!哈哈哈……”

邱原亭笑聲未歇,卻見隋緣驀地坐了起來,咻一聲長劍出鞘,一柄亮晃晃的劍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你怎麽沒……”他嚇得渾身發顫。“緣兒,有話……好說……”

身旁的士兵見尚書被俘,登時大驚,吵嚷紛紛,但誰也不敢妄動。

“密函還我。”隋緣冷冰冰地說。

“我……我沒帶在身上……”

“是麽?”隋緣微一用力,劍鋒便刺入頸肉半寸,創口立刻血流如註。她冷笑道:“那你的頭有沒有帶在身上呢?”

“哎哎哎……救命啊!救命啊!小祖宗你可別動手啊!”邱原亭登時魂飛魄散,叫道:“我拿!我拿!你別動手,千萬別動手啊!”他這才乖乖從衣袖裏拿出信來,交給隋緣。

隋緣接過信,一時卻不放手,只看著他。絕美的臉上隱隱有著一股肅殺之氣。

“緣兒……”邱原亭被看得膽戰心驚。“我……我可以放你走……只要你別傷害我,我保證,我一定讓你安全離開這裏……”

隋緣微微冷笑。“跟我走!”又喝命眾人。“不許跟來!只要是讓我瞧見一個人影跟著我,我就讓這個刑部尚書的位置明天就換人來做,聽到了沒!”

“不許跟來、你們都聽到了沒有?一個都不許跟來。”邱原亭也跟著叫。

她隨即挾持著邱尚書離開刑部,又東繞西繞走了一大段,確定沒有人跟來,這才停了下來。

邱原亭見隋緣收了劍,以為她要放了他,連忙道謝。

“你不用謝我,我並沒有打算放過你。”

邱原亭張著口楞住。

“要殺你有何難?”隋緣冷冷地看著他,說道。“但我不會這麽便宜的放過你,我現在之所以留下你的命,是要你日後也嘗嘗滿門抄斬、親人死絕的滋味。你且看著吧!”說罷轉身就走,三兩下就消失在夜巷裏。

邱原亭猶自怔在當地。

☆☆☆

隋緣知道,邱原亭回去之後,必定會將昨晚的事告訴魏相國了。這會兒他一定會防範得更緊,並且加派人手要捉拿她。

我不可以再輕舉妄動了。她想。誰知道下次還能不能這樣僥幸!

想起這回死裏逃生,她不由得也是心驚。一面伸手掏出那只救命的鼻煙壺放在臉上摩掌著。

“謝謝你容謙哥哥:……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吧!是不?”

到了此時,她已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京裏雖還有不少父親的舊友,但俗話說得好,人在人情在。如今魏相國才是皇上身邊至紅人,財大勢大,若眼下冒然將信托付旁人代為轉呈,也難保別人不會陣前倒戈。

像邱原亭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此時,隋緣只得坐在茶樓裏,思索再三,她想,順親王雖是熟稔,心地也好,但他為人懦弱怕事,只怕未必肯冒大險,幫這個忙……兵部林大人曾與爹是同袍,交情不錯,可是聽說他的兒子去年與魏相國的侄女成了親,那如今他兩家聯了姻,只怕也不可靠……還有誰呢?

隋緣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可是總也想不出一個可靠的人,一時心中甚是煩悶。天底下的好人難道都死光了嗎?她憤然。驀然間,聽見街上有迎親隊伍鳴金吹打而來,她擡眼看去,只見樂隊之前有一名身披紅的新郎倌,喜氣洋洋的騎在馬上緩緩而來。

她心念一動,想到一人或許可以幫忙。

☆☆☆

當晚,隋緣趁夜來到“國公府”。

“國公府”裏雖也是有不少的守衛家仆,但對隋緣而言,早已不放在眼裏,更何況她對府裏的路徑也非全然陌生,所以這會兒夜探國公府,倒也不難。她輕輕一縱,躍墻而入,再幾個閃身,便又避過了巡夜的守衛。

“只是不知世昌哥哥住哪一間房呢?這倒是個麻煩。”她心裏盤算著,心想:這麽大的府氏,真要一間間的找起來,那可費事得很,不如幹脆將他們全家人都鬧起來,還來得快些。

於是她便悄悄在後書房放了一把火,那書房裏本來就放了許多字畫、書籍什麽的,一遇著火自然燒得又快又猛。

果然,不一會兒就有家仆發現書房著了火,於是一聲聲的吵嚷起來,鬧得合府都忙跑出房門到長廊上看個究竟。

“怎麽回事?”蕭國公出了房門,一邊張望著,一邊忙喚了管家來,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管家答道:“是後書房裏著了火,不過這會兒已派人救下去。請老爺放心。”“好好的怎麽會著了火?”蕭世昌也出來問道。

“屬下們也正在查呢!”管家忙道。“等查明白了,再跟老爺、少爺稟報。”

“嗯,”蕭世昌回頭對父母親說道:“後書房也沒什麽要緊東西,既然火已經救下,那也就沒事了,爹娘還是先回房休息去吧!有孩兒和羅管家在這兒看著就行了。”

他又在廊下站了一會兒,看著下人們收拾東西,待確定沒什麽事了,方才回自個兒屋裏去。

隋緣隱身在檐下看得一清二楚,便趁他在屋外的時候,先一步躲進他房裏去。

蕭世昌一進房,才轉身關上門,便聽見輕輕一聲:“世昌哥哥。”

他一驚,回頭看去,正是隋緣。

她一身黑衣,頭發上束了一條白色的梅花格子。在昏黃燭火掩映之下,面孔素麗如畫。

蕭世昌猶不可置信。

“緣兒?緣兒,果真是你!”他忍不住心中一熱,走了過去,一時忘情拉著她的手。他一面細細打量,激動的說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為你擔心,生怕刑部的人會抓到你。”

“他們的確是差一點兒就捉到我。”隋緣微一苦笑,又伸手抿了抿鬢發,藉此不著痕跡地抽回她的手。說道:“不過我沒事,讓世昌哥哥擔心了。”

“你還好吧?隋王爺和王妃的事,我也仔細打聽過了。那魏相國所參與的事……的確人證物證俱全,你……”他倒不知怎麽說下去才好。

“我知道世昌哥哥要說什麽。”隋緣說道。“但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整件事實卻不是這樣子的。”

她簡略的對蕭世昌說了西夏意圖趁我方退兵之後、分放將士返鄉從事春耕之際,再行反攻,以及他們重金買通魏相國在皇上面前說項之事。

“真是這樣嗎?”他大驚,慎重地詢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這次冒險回京,就是要替隋家澄清這件冤案。”她強忍住淚,沈聲道。“每回我爹辛辛苦苦打敗了他們,他們便涎著臉來言和。我爹雖深知原委,早就看穿西夏上這種狡猾如狼的性子。但礙於聖上聽信魏相國的話,應許了求和的說法。可是我爹逮著一個西夏專使,得悉此事原委,為恐再次縱虎歸山,所以才以速戰速決的方法,想好好的給他啞個迎頭痛擊。誰知,那西夏王不堪受挫,便慫恿魏相國參了我爹‘抗旨誤國”一本,偏偏聖上聽信讒言,又不詳查清楚,便草草下旨定了罪,叫我爹反而無功有罪、不賞反誅。“

“那你這次上京,莫非是有了什麽證據?”他憂心道。“否則口說無憑,只怕皇上不會相信呢!”

隋緣從懷裏拿出一紙信封,說道:“這便是我爹從那個西夏專使身上搜出的信。你看了自然就明白。”

蕭世昌忙展信詳讀。一時看完,也甚是氣憤,說道:“好,緣兒,既然有了這封信,那再好不過,事不宜遲,咱們這就拿到刑部去交給邱大人,請他……”

“這會兒連刑部的人都被魏相國給收買了。”隋緣搖頭冷笑說道。“前幾日我帶著那封信去刑部找邱尚書替我翻案時,他居然想乘機殺我滅口,好將這件事壓下來。虧得他昔日與我父稱兄道弟的。結果利字當前,還不是什麽道義都不顧了。”

她嘆了一口氣。“由此也可以看出來,魏相國的勢力的確不小。也不知道朝廷中還有多少這樣的人?”

“沒想到邱大人竟是這種人!真是太可惡了!”蕭世昌又驚又氣。“既然如此,這件事還是愈少人知道愈好。明兒一早,我趁上朝之時,親自替你將這封信面呈聖上就是,正好讓魏相國他們來個措手不及。”

隋緣一聽大喜,緩緩下拜,說道:“世昌哥哥多次仗義相助,緣兒實在感激不盡,他日若我隋家沈冤能得昭雪,來生我必結草銜環,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蕭世昌忙將她拉起。

“你千萬別這麽說。”他頓了頓,又柔聲說道:“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嗎?能再見到你,又看你平安無事,我真的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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