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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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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目全非

她與白小合在同一個房間,半夜醒來卻沒有看到她。她將房間的燈打開,白小合也不在衛生間裏,江冉儀不知道她到底去哪了。

窗外,全是電閃雷鳴的巨大聲響,江冉儀已經沒有絲毫困意。

她穿好拖鞋,披上風衣,打開門向走廊走去。走廊寂靜無聲,四下空無一人,只有昏暗的燈光灑向地板。

不知不覺中,江冉儀逐漸走到了走廊盡頭,轉了一圈後,她本想回去,卻發現912的門微微敞開。她楞住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912是父親所在的那個房間。

房間裏的燈光穿過門縫透了出來,江冉儀隱隱地聽到了兩個人的聲音。

為什麽會有兩個人?!

出於疑惑,她一步步走上前,透過門縫向裏看去。

看到門內景象的這一瞬間,江冉儀的瞳孔急劇收縮,眼前的一幕讓她根本不敢相信。

白小合坐在江巖的腿上,頭深深地埋在江巖的脖頸裏,她只穿了一件睡裙,光潔的雙腿暴露在外。江巖的手順著白小合的腳踝不斷上移。白小合漸漸地將頭擡起,看向江巖。

這一刻,白小合也同樣思緒覆雜。原來,男人都是一樣的啊......她既高興又失望,高興的是她沒有高看人性,失望的是江巖那麽完美的形象從此刻開始在她心中徹底覆滅。

江冉儀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破碎了。爸爸和媽媽關系那麽好,她對未來愛情的所有憧憬與幻想都來源於父母,爸爸是她一直崇拜的人,而白小合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只覺得自己的三觀被徹底顛覆,她寧願自己無知,寧願自己方才沒有被雷聲驚醒走出房間,也不願看見眼前的這一幕。

江冉儀的呼吸瞬間停滯,她覺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

此時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辦,是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轉身就走,還是推開門撞破這一切。

內心的所有掙紮在這一刻全都化為了徒勞,江冉儀顫抖了好久,最終不受控地將門推開。

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江巖和白小合同時看向了她。

江巖滿臉驚駭,一時間不知所措。

還是白小合先反應了過來,她急忙從江巖身上跳下,光著腳跑到了江冉儀面前。

“江江,你聽我解釋,都是我的錯,是我主動......”

“你別碰我!”江冉儀尖叫著打斷了白小合的話,將白小合妄圖拉她的手甩至一邊。

江巖找了張嘴巴,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我不想再看到你們!”江冉儀撕心裂肺地吼著。

她從未如此失控,變得如此不像自己。教養、禮儀、溫文爾雅全被她拋於腦後,她崩潰了,整個人像潑婦一樣嘶吼。

那晚在避暑山莊中發生的鬧劇並不是最終的結局,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便無法忽視,從來都不需要想起,但永遠也不會忘記。

生活總不會輕易地饒過誰。

從避暑山莊回來之後,江冉儀與父親的關系就陷入了長久的僵持。

往日談笑風生的餐桌如今只剩下了靜默,江冉儀不願聽他解釋,也不願再與他四目相視,只是埋頭吃飯,刻意回避他,躲著他。她與父親的距離,徹底疏遠了。

連尚雅都察覺到了異常,她很疑惑父女二人之間究竟怎麽了。

江冉儀不會跟尚雅說,因為她不想讓自己的媽媽受到傷害,也不想再回憶一遍那日的情形。江巖同樣也不會說,出於愧疚,出於臉面,他沒臉告訴尚雅究竟發生了什麽。

人是一瞬間成熟,也是一瞬間長大的。三觀,也是一瞬間崩塌的。

她與父親,再也回不到從前。她對父親的情感,也由尊敬崇拜喜愛變為了厭惡失望鄙夷。

她想起父親曾與她交流《癡人之愛》這本書時的場景。

“小冉,你有沒有想過,感情本身,是一個容易控制的東西嗎?”

當時的她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回答:“我也不清楚。”

“有一本很有意思的書你可以看看,雖然這本書你現在讀還為時尚早,這本書叫《烏合之眾》,裏面有一句很有名的話——‘在與理性永恒的沖突中,感情從未失過手’。”

在與理性的永恒沖突中,感情從未失過手。

一語成讖......

那時的江巖,是預判了自己的未來?

江冉儀不知道,她不相信理性無法束縛感情,她只相信真愛是不會犯錯的,父親與白小合那個樣子,那父親和媽媽這麽多年的恩愛與甜蜜算什麽?

難道一切所謂的愛情都只是水中月鏡中花,美好易碎,註定可悲,比不上人性的欲.念,感情的沖動和更加年輕美好的肉.體?

江冉儀只覺得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自證陷阱裏,可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與父親親近了。

沒過多久,她大病了一場,高燒不退。夢裏,她無數次回憶起她與父親曾經一起玩耍,一起看書,一起交流的場景,那樣美好的畫面全都成為了黑白,封鎖在了過去。

夢的最後,父親漸漸離開,留給她的只有一個虛無縹緲的背影。

隱隱約約,她好像聽到了母親進出她房間的聲音,還有父親的聲音,請來的家庭醫生,還有白小合的聲音,還有顧諾的聲音,他們都來看她了嗎?

一周後,江冉儀終於退燒了,她迷迷糊糊地醒來,母親卻在這時突然走了進來。

江冉儀從未見過母親這般模樣,母親滿臉淚痕,整個人都是不知所措的樣子。

她優雅從容的媽媽消失了。

江冉儀本以為是自己這些天的高燒不斷讓媽媽操碎了心,她連忙將母親的手放於自己的額頭,安慰道:“媽,別難過了,我已經退燒了,我病好了,沒事了。”

尚雅搖了搖頭,還是哭個不停,她顫抖著聲音說出噩耗:“小冉,你爸爸......走了。”

-

江巖死了,是自.殺。

在江冉儀快要退燒的前一天,他一個人去了附近的商業街,來到一處高樓,從高樓上一躍而下,摔得血肉模糊,送到醫院搶救時,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

江冉儀失去了父親,她不明白父親為什麽要自.殺,是因為做了自己無法原諒自己的事,還是她對他的冷漠讓他難過、讓他煎熬,還是......江冉儀並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沒有爸爸了。

江巖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高大堅強,相反,他內心很脆弱,脆弱到不堪一擊,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時,以輕.生的方式選擇逃避。

葬禮那天,尚雅哭到連站都站不穩,江冉儀扶著她,頓時發覺她瘦了好多。

江冉儀的情緒也早已崩潰,可是,她不能垮下,她要安慰媽媽。

她已經沒有了爸爸,不能再沒有媽媽。

她不斷告誡著自己。

葬禮那天,白小合也來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白小合不停地安慰她,眼裏的關切與擔憂倒也不像是假的。只不過,她與白小合的關系,更是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一段關系一旦產生了裂隙,就難以修補。

最重要的是,她在看到白小合的那一刻,一種無端的厭惡湧上心頭。毋庸置疑,她討厭白小合。這也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學會憎惡一個人。

曾經的友情越是美好稚嫩,在破裂的那一刻,越是面目全非。

可讓她驚訝的是,白小合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回避,甚至對她說:“江江,叔叔的死不幹我的事啊,一個巴掌拍不響,避暑山莊那晚發生的事,叔叔也有責任,很大的責任。”

江冉儀覺得自己的心好累,她有氣無力地說道:“不要讓我媽知道。”不要讓媽媽知道你和我爸爸的那檔事,她真的承受不了,就讓她活在美好的幻想裏吧。

“江江你放心,我一定會保密的。”說著,白小合牽起她的手,信誓旦旦:“這是我和江江之間共同的秘密哦!”

顧諾也來了,他從小父母雙亡,江巖一直資助他學習且對他有知遇之恩,他早已把江巖當做了自己的父親。

在江巖的墓前,他鄭重地承諾:“叔叔,謝謝您這麽長時間以來對我的關愛與照顧,您放心,我現在成年了,一定會照顧好阿姨,也會照顧好小冉的,您放心。”

父親剛離開的那段日子裏,江冉儀一直情緒低落,顧諾和白小合一直陪在她身邊,支撐著她振作起來。

顧諾在本地上大學,那幾周,他請了長假,每晚睡在江冉儀家的客廳。半夜,江冉儀從噩夢中驚醒時,顧諾總會即時出現,安慰她,告訴她有他在,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傷心難過的時候,一句安慰的話語真的能感動好久好久,更何況,她本身就對這個清冷安靜的少年有好感。而現在,顧諾總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

在無數次的相處中,江冉儀發覺自己好像真的喜歡上了他。

而且,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顧諾......應該也是喜歡她的。

很快,暑假結束,江冉儀正式步入了高中。

高中三年,格外飛快,江冉儀每天的時間被學習擠占。

每周末回家時,江冉儀總會與顧諾見面,顧諾晚上會來江冉儀家吃飯,會給江冉儀輔導功課。尚雅很熱情,完全將這個安靜懂事的男孩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每當看到顧諾,江冉儀就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她曾無數次幻想,三年後,高考結束,她可以和顧諾在一起。媽媽應該會同意,因為媽媽也很喜歡顧諾。

高三那一年,格外辛苦,可顧諾給她寫下的加油打氣的小紙條,成為了她晚自習堅持下去的動力。十八歲的年紀,喜歡一個人,是很懵懂、很單純、很純粹的喜歡。

高考出分的那一晚,江冉儀的心情一波三折,由害怕到緊張再到歡呼雀躍,就像是一瞬間的事。尚雅同樣情緒激動,在一旁喜極而泣。

江冉儀的第一反應是給顧諾打電話報喜,電話那頭的顧諾為她高興。

今晚,註定是無數人的不眠之夜。

電話剛掛斷,江冉儀就看到了白小合打來的電話,她接通。

“餵,江江,剛剛你是和誰打電話呢,手機一直占線?”白小合問道。

“零點出成績了,剛剛我跟顧諾打了通電話。”

不知道為什麽,電話那頭的白小合突然沈默了。

“餵,小合?”

“你剛一出成績,考得很好,第一個打電話分享的人是他呀。”白小合的聲音有些悶悶不樂。

“你怎麽知道我考得不錯?”江冉儀很疑惑。

“江江學習那麽好,什麽都好,肯定會考得很好,這本來就毋庸置疑啊......”

電話再次陷入了沈默,許久,白小合再度開口:“你為什麽要先向他分享,不和我分享?”

“我......我還沒來得及。”江冉儀強行解釋。

“餵,小合?”

白小合將電話掛斷了。

真是莫名其妙,江冉儀微微蹙眉,她搞不懂白小合到底怎麽了。

不一會,手機鈴聲再度響起,還是白小合。

“江江,有件事情我很想跟你說。”

“什麽事情?”

“就是......”白小合停頓了幾秒。

“算了,現在還沒確定呢,後天晚上,咱們去林木咖啡館見一面吧,等我確定結果了,我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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