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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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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7 章

老太太還帶來了二姑娘的消息。

侯夫人說將她送走,是真的要將她送走的。取舍很難,但是侯夫人也知道,必得有個取舍,所以,在那對兒夫妻被處置之後,二姑娘就被侯夫人送到了老家,也就是三姑娘之前所住的鄉下。

那夫妻倆是沒什麽別的親人了,但二姑娘還有一個親哥哥,還有一個親弟弟。

原本侯夫人是不願意將二姑娘送回這家的,畢竟當爹娘的都是這德行,那孩子能有什麽好的?歹竹出好筍,那是少有的,並不常見。二姑娘十來歲了,這個年紀,相貌已經能看出來八成了,再加上養得好,細皮嫩肉的。

鄉下這種地方,並非是侯夫人偏見,而是賣兒鬻女的事兒,數不勝數。尤其是賣女孩兒的,養到十來歲,不管是賣到那腌臜地方還是賣到大戶人家做丫鬟,三五兩銀子,不光能將養孩子的費用給弄回來,還能再賺一筆。

所以,除非是家裏口糧真的緊張,大部分還是願意將女孩兒給稍微養一養的。就算是養的真不好看,賣不出去,也沒關系,養到那五六歲,就可以在家裏做活兒了。養到十幾歲,一筆彩禮,就又是一筆錢了。

侯夫人了解這鄉下女孩兒的苦,也擔心二姑娘的親哥哥和親弟弟是親爹娘那樣的人,就打算在侯爺早些年的下屬裏面挑一挑,將人給送到邊關去。挑個人品正直的,指不定還能教化一下二姑娘呢。

結果,二姑娘是自己選擇的回鄉下。

她寧願回鄉下,也不願意去邊關。她在邊關長到三歲多,雖然回來的時候不太記事兒,但是從身邊嬤嬤丫鬟嘴裏也聽說過,邊關的日子不好過。

沒水,沒糧食,風沙大,流竄人口多,壞人也就多。而且,時不時就要打仗,一旦打仗,哪怕是尋常百姓,也可能會不小心就丟了性命。

鄉下地方雖然也苦,但至少是在京城附近,有吃的有穿的。

再者,二姑娘心裏是有個小想法的,若是去了邊關,遇上什麽事情,自己是想求救都無門。但若是在鄉下,自己若是想求救——老三都能自己跑到京城來,自己不比老三更聰明嗎?

她都想好了,她先安分的在鄉下住個一年半載的,之後呢,就找個借口回京城,就說那親哥哥要將她賣掉什麽的,找侯夫人求助。

時間長了,侯夫人指不定就忘記之前的事兒了,畢竟十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到時候哪怕是不願意將她重新接回來呢,也必然是會給她一些幫助的。

運氣再好點兒,指不定侯夫人為了不讓她回那鄉下,還能在京城給她挑選一門好親事?

她都不奢想過國公府這一類的婚事了,就尋常的小官兒家裏的,至少是個官宦家是不是?

二姑娘這些個小想法肯定是不能明著說的,她只說自己想回鄉下,侯夫人一聽就覺得傷心的很——我費盡心思給你挑選了好人家,結果你一轉頭,竟是要去那樣的家裏?

她自覺的一心一意為二姑娘打算,也算是全了這點兒母女之間的情分。二姑娘不光不領情,甚至在明知道那對夫妻做下的惡事對自家所造成的的傷害之後,還願意去那對夫妻家裏,簡直就是……侯夫人都覺得老太太說對了,簡直就是個白眼狼。

這樣一傷心,幹脆也不攔著了。

姑娘大了,攔著也沒用,你前腳將她送到邊關去,她後腳自己跑了,人要是跑丟了,那才更是糟糕。幹脆隨了她自己心意,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二姑娘原本的衣服都讓給帶走了。

老太太說起來這話的時候還很是生氣:“你娘也是個……還打算讓她將那些首飾也帶走呢,也不想想,就老二那腦子,這金銀首飾她要是帶走,她還有性命花用嗎?怕不是頭天回去,第二天人就沒了。再者,咱們家的東西,憑什麽給了個外人?那些東西就算是因為老二用過,看著心裏膈應,但是重新熔了打了新的,那金銀還有人嫌棄的嗎?”

當然,對侯夫人不能說後半部分,她只說道:“我就說,你要是覺得心裏還惦記,你就先將這些東西給她存著,你也知道那鄉下不是什麽好地方,指不定她將來遇上什麽難事兒,就算是遇不上,那日後給她做嫁妝也是好的,有這麽些東西在前面吊著,那李家的人,就像是那驢子,前面有了胡蘿蔔,就不會只想著將老二給賣掉了。”

侯夫人想想也覺得有道理,這金銀首飾之類的,總算是保住了。

老太太問時韻:“你要是要,回頭我給你要過來。”

時韻趕緊擺手:“我要那些個做什麽?墜的頭皮生疼。”時韻不太耐煩戴首飾,早些時候穿越到古代,還因為好奇,喜歡打扮打扮,但現在,她就算是漢服愛好者,有時候也渴望一些極簡裝扮。

反正呢,二姑娘就那麽走了。

這段時間,侯夫人還派人去打探過呢——雖說是日子過的不太好,但人還好好的活著呢。說日子過的不太好,是因為鄉下的女孩子,十來歲了,都是要做活兒的。

那兄弟倆沒了親娘照顧,兩個男人,吃穿方面自己又顧不上,壞了名聲,誰家也沒有女孩兒願意嫁過來。再加上家裏沒有多少銀兩,兄弟倆想要活下去,想要娶妻生子,就不得不比以前更勤快,更努力,期盼著能積攢下來些家業,若是有個大房子,這成親的事兒,可能就會稍微簡單點兒了。

存了這心思,這兩個就只在外面幹活兒。那家裏的事兒誰做呢?正好來了個二姑娘 。

二姑娘一開始不願做,行,不做就不做,那你也別吃飯,晚上也別睡在家裏,愛去哪兒去哪兒吧。

於是二姑娘在哭哭啼啼中,學會了跟著村子裏的小姑娘們一起去河邊洗衣服,學會了自己在廚房生火做飯,學會了在家裏餵養了三五只老母雞,學會了漿洗被褥,學會了以前她所有不會的農活兒。

等二姑娘學會做這些之後,侯夫人就很少讓人再去打聽了——她的慈母之心,並不是聖母之心。

時韻已經快十七了,現下府裏來來回回念叨的就是時韻的婚事。

老太太恨不能一天說八十遍,說的嘴裏都長了水泡了,著急上火的:“好端端的姑娘家,不成親做什麽呢?之前你說出家,好,我當你想玩兒呢,給你兩年時間,你說要教養老三,好,這兩年你如何教導她,我們是不過問的。可現在你都十七歲了,再不成親就要十八了,十八還不成親,那可就成了老姑娘了。”

時韻的大哥已經成親,現下府裏的事情,她已經接手了一大半了。但是對於時韻的婚事,這位大嫂卻是不好說話的,你順著老太太說吧,顯得容不下不願意成親要留在家裏出家的小姑子一樣,你維護小姑子吧,老太太和侯爺夫妻就要覺得你不懂事兒了。

所以但凡遇上這話題,這位大嫂就要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饒是如此,還要被點名:“你出門也多留意看看,有沒有適齡的青年,若是有,咱們就找機會去見一見,說不定時韻就看上了呢?”

侯夫人現在是很了解自家大女兒的膽大的,成親肯定得挑她自己喜歡的,她若是不喜歡,她是絕不會成親的。

大嫂趕緊點頭,也不敢說有沒有合適的。

時韻無奈:“成親有什麽好的呢?從這個家到別的陌生的地方去,我若是想和祖母說說話,還需得人家家裏同意,我若是想看看父親木器,還需得先討好人家家裏,成親有什麽好的?”

老太太呵斥:“胡說八道,如何就要討好人家了?你看看你大嫂,嫁到咱們家裏,想回娘家還不是擡腳就走?”

大嫂更不敢說話了,侯夫人也苦口婆心:“現在你說是看望我們方便,但是我們又不是那千年王八,早晚是有要走的一天的,到時候你怎麽辦呢?”

時韻笑瞇瞇的:“大哥難道還要將我趕走不成?”

大嫂連忙擺手:“那肯定不能,妹妹你放心,定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轉頭看到老太太眼神,大嫂趕緊挺胸擡頭,作出嚴肅的樣子來:“說錯了,重來一次,那肯定會,等祖母和父母親……我就立馬攛掇你大哥,將你給趕出去,讓你居無定所,吃不上飯,穿不暖衣!”

說完,小心翼翼的征求老太太的意見:“祖母,我這樣說,可以嗎?”

這活寶的樣子,逗的老太太都忍不住笑。但是笑過了,又有些發愁,因著時韻出家的事兒,現下在京城也算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兒了,所以到現在,都沒人上門給時韻提親。人家也拿不準時韻這出家,是一時的還是一世的,自然不好上門找不自在。

若是時家打算嫁姑娘,那肯定是要將還俗的消息給散出去的。

老太太也不是不能隱瞞著時韻做這事兒,但是吧,總覺得而有些不太好。再者,這成親的事兒,到底還是心甘情願才更好些,若是逼迫來的,那確實是少了幾分意思。

他們家又不是那種賣女兒的人家,還得強迫女兒嫁人。

因著時韻堅決不松口,這事兒拖啊拖的,就拖到了時韻十八歲。

朝廷是有規定的,十八歲還沒嫁人的女子,是要繳罰款的,第一次是十兩銀子,第二次是二十兩銀子,第三次是三十兩銀子,反正就是一次次的往上漲,過了四次,要是還沒嫁人,那朝廷就是可以幫忙做主給直接婚配的。

時韻這到了年齡了,若是不願意出這銀子,就只能是正式出家——和她之前小打小鬧的在府裏弄個道觀,供奉個三清,再穿個道姑衣服很不一樣。

正經的出家,是要先和朝廷打招呼,朝廷給發一個度牒的,有了這度牒,還要有自己的道觀,不能在侯府裏面,需得到外面去。

時韻並未隱瞞老太太,直接就是和侯爺商量了這事兒。她已經挑選好了道觀的地址了,就在辰陽觀和護國寺的對角,也就是說,三個地方,正好構成了一個三角形。

老太太氣的起不來床,時韻就去安慰她:“都已經好些年了,您還是沒看出我的決心來嗎?”

老太太不願意和她說話,只扭頭看著床裏面。她不是看不出來,她就是有些不甘心。她養的好好的孫女兒,不說是文武全才了,至少是端莊大方,賢良賢淑,管家理事一把抓,做事兒也向來穩重貼心,對長輩也孝敬貼心。

這樣的孫女兒若是嫁人,那必然是十分有名聲的,結果,一轉頭出家去了?

時韻摟著老太太肩膀,將腦袋放在老太太的肩膀上:“祖母啊,我是您孫女兒,在您眼裏,我自然是千好萬好的,但是呢,在別人眼裏我是個什麽樣的呢?做事情果斷,那是冷酷無情。賢良賢惠,那是臺上的菩薩,不是新婚的妻子。”

時韻停頓了一下:“再者,就算是辰陽觀幫著隱瞞,就算是這些年,咱們府裏誰也不提當年事兒,但是誰不知道您這孫女兒,是個有本事的高手呢?誰家敢說自家鍋底一點兒黑也沒有?那誰家敢娶了我這樣的人進門?您啊,還是想開點兒吧,我若是正式出家,那其實也和嫁人沒什麽區別了,只不過是少了個男人而已。”

老太太還是不說話,時韻就問她:“那我要是嫁人了,我過的不好,怎麽辦呢?”

老太太以為她松口,趕忙說道:“若是有人敢欺負你,你就回來找我,我讓你爹打上門去!再者,你有兄弟,你又不是孤零零一個人……”

時韻打斷她的話:“若是我爹打不過呢?人家的權勢比咱們侯府高呢?”

老太太皺眉:“咱們低嫁!”

時韻就笑:“低嫁也不好,我並不願意。祖母,人這一輩子,短短幾十年,你何必非得逼迫我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呢?”

老太太轉頭看她,時韻還是笑瞇瞇的,但是老太太卻能看出來,她是認真的。再想想,這都幾年了,時韻都不曾改變主意,這一時半會兒的,肯定是更不會改變主意的吧?

認清這個現實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老太太頓時嘆氣。

別說是她拗不過時韻了,就是侯爺夫妻,這親生的父母,不也照樣是拿時韻沒法子嗎?

於是,這度牒就順順利利辦下來了。度牒辦下來了,時韻就不好在侯府繼續住著了,她需得到道觀裏去住著。這會兒,三姑娘的去留就成了問題,三姑娘自己還是很願意成親嫁人的,她絕不想跟著時韻去出家。

但是,時韻覺得她這兩年並沒有徹底改了性子,還是打算帶著她繼續住道觀的。

家裏人都聽時韻的,三姑娘覺得自己都快要瘋掉了:“你憑什麽想要改變別人就非得要改變別人?我生來就是這樣的人,我天生學不會慈悲心腸,我骨子裏就是個惡毒的,看不順眼的人就是要殺掉,你看不慣我你直接殺掉我算了,何必這樣拘著我呢?”

“憑我本事比你高,你若是想逃走,盡管試一試。”時韻十分平淡,也不生氣,三姑娘現在的性子還是好了許多的。就看現在,生再大的氣,也就是嘴上說說,並沒有什麽的動作。

剛開始的時候,三姑娘可是會摔盤子砸碗碟,有時候還要對時韻動手——當然,一次之後她就受到了教訓,從此再也不敢背地裏對時韻做什麽了。

時韻並不搭理她那無能狂怒,她做決定將人帶走,老太太本身就不是很喜歡三姑娘,也不反對。侯夫人倒是有些不太舍得,沒了個二姑娘,她這兩年對三姑娘十分上心。

那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時間長了,自然也是有幾分感情在的。但是吧,侯夫人也知道自己說服不了時韻,只好眼不見為凈的給三姑娘收拾了行李,很快叫來了馬車。

姐妹倆在侯爺的護送下去道觀。

出家人也並非是說,道觀裏就不許有尋常人的。所以該有的人手還是要準備好的,看家護院的婆子,打掃做飯的丫鬟,還有廚房裏的米面糧油,一應俱全。

“若是有什麽事兒,只管讓人去府裏叫人。”侯爺叮囑道,這話已經來來回回說了十來遍了。三姑娘面無表情就當自己沒聽見,時韻只管笑瞇瞇的點頭。

送走了侯爺,時韻帶著三姑娘在道觀裏面轉了轉——這原本是個破舊的道觀,之前時韻自己掏錢買下來,自掏腰包給重新修建了。房屋都是嶄新的,家具也都是用慣了。

“你今天的功課還沒做,趕緊去做吧。”安排了自己和三姑娘的住處,時韻就吩咐三姑娘:“早些做完功課,該收拾房間就收拾一下房間,這裏可沒有人伺候了,你若是收拾不好,自己住著也不舒坦。”

三姑娘沒動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問道:“你總說要教導我,那在你心裏,要將我教導成什麽樣子,才算是成功了呢?”

時韻忍不住笑:“想走個捷徑?問出來了答案,日後就按照這個模板來?那你可想錯了,我能看見你的內心,你的內心呢,現在是被一片黑霧在包裹著,我想要的結果,就是將這些黑霧給清除掉。”

她說的是實話,但是三姑娘看起來並不相信。

時韻笑了笑,也沒有解釋。包裹住三姑娘的心的,是她對於命運的不公的憤怒,對於家裏人的怨恨,對於二姑娘的嫉妒,對於自身性命的不安,對於這世界的恐懼。

當然,那黑霧肯定不會標註的那麽明白,但是時韻能猜出來。

搬出來了侯府,其實日子過的和以前也沒有什麽太大差別。照樣是早早起來做功課,吃了早飯隨著時韻在院子裏練習打拳。日頭上來了,天氣熱了,就開始念經。

經書來來回回就是那幾本。

一開始三姑娘是十分生澀的,因為需得一邊學一邊念,讀起來磕磕絆絆。她也有些看不起坐在臺子上泥塑神像。

後來吧,熟能生巧,她摸著一本經書,不用打開,只感覺那厚度,就能將裏面的東西給背出來。有時候呢,她一邊背書,一邊還能走神,想想今天中午吃什麽,想想今天下午吃什麽。對那佛像,偶爾也會抱怨兩句,念叨兩句。

再後來,及笄了,也不知道是人一瞬間就長大了還是如何。三姑娘再開始念那些經書,就忽然感受到一種……很平靜的心情。

擡頭再看見那塑像,也不知道是角度問題還是什麽問題,居然能從那雕塑的眼睛裏,看出幾分慈悲來。

三姑娘第一次感受到這些的時候,都有些驚呆了,她呆楞楞的仰頭,呆楞楞的摸著手裏的經書,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麽會有現下這種感受。

時韻從外面進來,見她在發呆,就伸手敲了敲她腦袋:“想不想知道老二的消息?”

三姑娘轉頭看時韻,眨眨眼:“老二?”

差點兒沒想起來是誰,但反應過來之後就趕緊點頭:“想,她現下如何了?”

“定親了,及笄禮沒有辦法,娘讓人送了個簪子過去,然後就聽說了這定親的事情,對方是鎮上做生意的,開了個雜貨鋪。老二去鎮上買東西的時候,被看見了,那人就喜歡上了,轉頭他們家就上門提親去了。”

老二原本是不想同意的,她還想回京城來呢。但是,侯夫人明確的說了,不會讓她回來的。

老二也不知道是出於賭氣還是什麽,轉頭就答應了那提親。

“這世上的事情呢,一飲一啄都是天定,她幫你承擔了前面兩三年的顛沛流離,也就代替你享受了中間幾年的福氣。現下,各歸各位了,她就過回自己原本的生活裏,你也回到了自己的命運軌跡裏了,所以該放下的就放下,不要總記在心裏了。”

“可是,她要是沒有在侯府生活過的經歷,也不可能養的相貌好,也不可能琴棋書畫都會,也不可能被那做生意的看上啊。”三姑娘說道,眨眨眼:“她還是享受了侯府給與恩澤。”

“若是這樣斤斤計較,就太沒意思了些。”時韻說道,三姑娘笑一笑:“我從沒有在她的人生裏,享受到過恩澤。”

一出生,就是被留在那樣的家裏受苦。再長大,就是被那夫妻倆虐待。等回來了,雖說吃喝方面是沒什麽可挑剔的,但同時也被時韻住在身邊跟著修行,其實,也並沒有很享受過什麽。

那她是做錯了什麽呢?

“你得到的恩澤,是你自身的強大。”時韻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腦門:“現在我將你放出去,你完全可以自己過的很好,不用依靠別人,也不用憑借嫁人這事兒來達到你的目的。你有一個莊子,有自己的地盤。你受過我的折磨,若是再遇上什麽難事兒,你不會畏懼不會退縮。”

“老二就不一樣了,她現在雖說得到的是恩澤更明顯一些,但是人生那麽長,你怎麽知道,她會不會遇上什麽波折呢?到時候,就她那心性,她能撐多久?”

三姑娘十分倔強:“雖然你說的聽起來頭頭是道,可我還是覺得你說的都是空道理,大而空,我就是想要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就是想要看得見能抓得到的利益。”

時韻誇讚:“這也是個好品性,很務實,將來肯定不會被男人畫大餅給欺騙了,也會變得更謹慎,絕不會因為別人的話就迷失自我。”

三姑娘嘴角抽了抽,轉頭不去搭理時韻了。

時韻反而是沒走,她往常該是轉身走人的。時韻順勢在三姑娘旁邊坐下了,三姑娘轉頭看她,時韻笑瞇瞇的:“恭喜你,你不是一直想從我這裏離開的嗎?從今兒開始,你可以走了。”

三姑娘一時都沒反應過來了,她怔怔然的看時韻。

時韻伸手揉一揉她腦袋:“你的修行已經結束了,你現在可以回去了,侯府來接你的馬車就在外面,你已經及笄,及笄禮也辦過了,現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咱們侯府有一個三姑娘,美貌而且穩重,當時及笄禮上,就有不少人明著暗著的打聽,祖母的意思是,這成親呢,是一輩子的大事兒,也需得你自己點頭才行。所以呢,就讓你回去。”

“讓我回去?”三姑娘重覆了一下,時韻點點頭:“對,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那你呢?”三姑娘問道,時韻眨眨眼:“什麽?”

“那你呢?”三姑娘再次問道,顯得很有耐心:“我走了,這裏不就是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嗎?只有你自己,誰陪著你說話,誰陪著你做功課?誰陪著你做事兒?”

“哎呀,小孩子長大了,知道關心姐姐了,不過呢,你擔心的這些都不是問題。你走路,我自己一個人可以做功課,我可以開了大門迎接香客,自有人陪著我說話,所以啊,你只管走你的就是了。”

三姑娘被推到院子裏,她有些迷茫,按理說,回家嫁人,這是她的執念,她現在應該高興才對,可她就是有些高興不起來。

可來迎接她的嬤嬤卻不等人,忙上來迎接,又說家裏的安排,請了教養嬤嬤了,又請了專門的先生了,只等著三姑娘回去上學呢。

府裏的日子,那時間是安排的緊緊湊湊。

早上一起床需得去給母親老太太請安,請安之後吃早飯,吃了早飯學規矩。學完規矩吃午飯,吃完午飯睡午覺,兩炷香時間,再多的就沒有了。

午睡起來去讀書,也不單單是讀書,一般下午的功課都是分兩樣的,讀書一個時辰,別的一個時辰。要麽是琴棋書畫,要麽是針線女紅。

忙的她都沒空關心道觀那邊,好不容易等侯爺休沐,帶著一家子人往道觀去,她才知道,時韻果然是說到做到,說開門就開門,說迎接香客就迎接香客。

她自來是能說會道,又很有一手本事,短短十來天時間,竟然是已經小有名氣,人人都知道這道觀的觀主,別看是個女子,竟是十分有本事的。又有護國寺和辰陽觀那邊為她背書,現下道觀裏的香火,一天都能有十來兩銀子了。

時韻並不拘泥銀子給的多少,誰有事兒,她都認真幫忙傾聽,能解決的就順手解決。解決不了,再想法子。

大部分人的煩惱是因著心病,或者情緒,時韻只開導開導就行。小部分人的煩惱是因著身體緣故,或者是真的遇上了臟東西。

時韻對這兩個,也是十分在行的。

小毛病給開個方子,臟東西就順手抓一抓。

家裏來了人,時韻就暫且先將道觀大門關了,只招待老太太他們。

“這香火錢,現下是足夠道觀一個月的開銷還有節餘的。”她笑瞇瞇的說道,寬慰長輩們的心:“等過段時間,我打算再招兩個人手,一來是這個法事也該安排起來了,之前就有人詢問呢。二來呢,我自己也想閑散閑散,並不願意很費心。”

老太太也說起來三姑娘的婚事:“看了幾家,你娘的意思是徐國公家嫡次子,雖說人有些平庸,但老實本分,也並不闖禍,你三妹妹性子要強,若是再遇上個性子要強的,那日子簡直沒法過,這個老實人沒脾氣,不會和你三妹妹有太大的爭執。你爹的意思呢,是他有個屬下,正四品的武將呢,家裏有個嫡長子,十分出息,文武雙全的……”

老太太也有自己看好的人選。

家裏總共就兩個女孩子,偏偏時韻不願意成親非得出嫁,於是這滿心的嫁女兒心思,就只留給了三姑娘一個人。

那真是……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也因為知道三姑娘那性子,這些話也並不遮掩,當著三姑娘的面兒就說了,也是想三姑娘自己思量一番,不好意思和長輩們說的話,可以和時韻偷偷的說一聲。

三姑娘果然是找了時韻偷偷說:“一個都沒看上,老實本分的不一定是真老實,再者,嫡次子,過於平庸的話,那日後分家了日子可如何過?總不能我自己出門賺錢養活一家子吧?太有本事的也不好,人家不一定能看得上我這樣的,我自己倒是看中了一個,就是之前那李家,你救過李姑娘的,她家裏還有個哥哥,不是老大,老大當年給你提親,你拒絕了,人家總不能就那麽耽誤著。是老二,嫡次子,我見過的。”

時韻隨後就找老太太說,對這中間傳話人的身份,那是相當熟悉了:“若是人沒大問題,他們家欠著咱們救命之恩呢,三妹妹若是嫁過去,也不會太受委屈了。”

這個人本身呢,是聰明人,也能幹,但不湊巧,上有大哥,下有弟弟,夾在中間就有些兩不靠了。也並非是爹娘不疼愛,就是吧,多少有些偏頗。

三姑娘對這個事兒有經驗啊,一看就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侯府打聽過後,確定人沒問題,就找人透了話。李家那是很上道的,轉頭就找侯府提親。當年兩家就想做親家來著,時韻自己不答應,李夫人還有些生氣,覺得是侯府看低了自家。

李夫人和女兒,其實是有些驕縱的。但是在護國寺那一遭,兩個人最後也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兒,還以為是自家惹了仇敵了,自此之後就收斂了許多。

之前還給侯府送過謝禮,但侯府事情多,顧不上和他們家來往,所以這事兒就一直放在這兒了。

這婚事兩家都同意,那基本上沒什麽波折就直接定下來了。定好之後,約定是一年之後成親,這會兒三姑娘十六歲,一年之後,那就是十七歲,十七歲成親,也算正好。

他們這邊定親,那邊老二成親。

這事兒老二特意讓人送了消息過來,侯夫人幹脆就將二姑娘早些年的首飾,全部打包了讓人送到鎮子上給二姑娘做嫁妝——有了這嫁妝,日後無論二姑娘遇上什麽事兒,總有一份兒底氣和膽量在。

等三姑娘成親之後,時韻在京城就更無聊了。她原本想早些走的,但是看老太太兩三天就來一次道觀,也不知道怎麽的,心裏一軟,就留下來了。

一直到老太太過了八十大壽,無病無痛的走了。

時韻才找了侯爺和侯夫人,說自己想出門雲游的事兒。他們一開始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時韻這性子,不同意她也要走,於是,只能是答應下來,至少答應了,時韻還能給他們寫信報備。若是不答應,那才是無影無蹤呢。

時韻出門的時候,三姑娘正好診斷出來有了身孕——是老太太過世之前沒的,並無妨礙。

時韻送了一張護身符,也沒見三姑娘的面兒,轉身就走了。

這一走,再回來的,就不是時韻了,而是原主本身,不過,別人倒是看不出來什麽差別的。畢竟熏陶這麽些年,原主也早已經修煉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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