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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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3 章
這事兒對於侯夫人等人來說，是無比震驚，無比讓人反應不過來的事情，但是對於寺院的方丈還有法師們來說，就不算是什麽大事兒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尤其是他們僧道兩家，有一覺醒來被佛祖點化的，有夢中被道祖指點的，有看人家下棋在山裏耽誤了一百年的，有死了又借屍還魂的。
半個時辰前，不還有個女鬼竟是在寺院裏面作亂了嗎？
所以有個陰陽眼，也並不是什麽解釋不清的事情：“可能是那女鬼陰氣太重，當日裏想要謀害大姑娘，以至於陰氣停留在大姑娘體內，之後一直不曾被化出，這才開了陰陽眼。”
方丈說道，雙手合十：“不過，這陰陽眼一開，若是想要合上……怕是有些麻煩。”
侯夫人著急：“那這眼睛對她身體會不會有損傷？那陰氣重，不就容易出事兒嗎？”
淺白的說，陰氣重，可能會造成身體不舒服，將來可能是對子嗣有妨礙，往深處說，人知道她有陰陽眼無所謂，大不了就是找上門幫忙解決一些事情，但若是鬼魂都知道她有陰陽眼，想要借屍還魂的，想要了結執念的，想要和陽間接觸的……數不勝數，侯夫人也是領過兵的人，一瞬間就將這裏面的利害關系給想清楚了。
方丈有些遲疑：“並非是你想合上就能合上的……這個是要看機緣，若是得了機緣，說不定自己就消失了，若是沒有機緣，那可就難了。再者就是，畫符給遮擋住，但是這符紙雖然時時帶著。”
侯夫人立馬點頭：“多少錢一張符紙？我們可不可以多請兩張？”
方丈搖搖頭：“我寺院裏，並沒有擅長畫符的，夫人若是著急，可以去辰陽觀看看。”
辰陽觀是個道觀，僧道也不過是兩個不同的修行方式，並沒有什麽普通人想的水火不容之類的，這邊解決不了的，介紹到那邊去。那邊解決不了的，送到這邊來，這是常有的事情。
再者，兩邊修行不同，有時候也會互相講經，經過對方辯駁，從而查自己的漏補自己的缺。
護國寺修的是金剛佛，就是怒目金剛，遇上事情講究個直接剛，就好像剛才那法師一樣。這畫符的事兒，他們是很不擅長的，也只能是給時家一個推薦。
二姑娘這會兒就忍不住看時韻，剛才時韻在馬車上，好像給她講什麽清靜經來著？
這用話本裏面的話來說，算是，和道家有緣？
時韻並沒有看二姑娘，而是看著三姑娘，心裏還在暗自揣測三姑娘的金手指。
侯夫人十分心急，聽聞辰陽觀那邊可能有辦法，立馬就要帶著時韻她們出發往辰陽觀。出了護國寺，還是時韻將人攔住了：“護國寺和辰陽觀一東一西，咱們現下往辰陽觀，那必然是天黑才能到的。並沒有提前打招呼，人家辰陽觀怎麽可能會準備的有留宿的地方呢？不如先回家，等一等，明日裏再出發。”
她是不怕惡鬼的，但是侯夫人怕：“若是晚上再有什麽臟東西……”
天黑不能說鬼，以前侯夫人是沒有這個忌諱的，她從不相信世上有鬼魂。她和侯爺都是十分膽大的人，又都是上戰場的，這世上若是有鬼魂，那他們夫妻豈不是有許多債主，半夜裏床頭可能是密密麻麻站滿了鬼魂的？
但現下，雖說並未親眼所見，她卻是並不懷疑時韻的話的。
又有方丈背書，侯夫人現下心裏是十分焦灼，該避諱的，她是一點兒都不落：“咱們晚上就住在辰陽觀附近也行，畢竟是道祖庇護的地方，就算是附近，怕是也沒有臟東西敢接近。”
時韻噗嗤一聲就笑出來：“娘，那護國寺就沒有佛祖庇佑了嗎？”
侯夫人怔楞了一下，頓時尷尬，又改口：“那好歹方丈等人就在附近，立馬趕過來了……若是咱們回家，怕是有些趕不及。”
“無妨，我上一次都不曾受傷害，這次也定然會沒事兒的，再者咱們來來回回也沒有和府裏打招呼，怕是祖母和爹心裏正惦記呢。”時韻說道，侯夫人有些猶豫，時韻再加一把火：“娘若是實在不放心，今晚上我陪著娘一起睡？”
侯夫人頓時歡喜：“這樣也好，我陽氣重，我身邊定然是沒有什麽東西敢接近的。”
殺敵多，身上就自有煞氣。鬼魂別說是找上門來，怕是遇見了都得躲著走呢。
時韻從小是在老太太身邊長大的，侯夫人也確實是挺期盼能和大女兒一起睡的，娘兒倆臨睡之前談談心，說說話，豈不美滋滋？
於是，馬車轉道回府。
也是巧了，今兒侯爺竟是提早回來了，正在老太太那邊等著呢，見他們都回來，就笑道：“去護國寺可有什麽高興事兒？玩兒的開心？”
侯夫人頓時嘆氣，侯爺就詫異：“怎麽了？”
老太太也忍不住看她，侯夫人就立馬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全都說出來了，從李姑娘落水，到他們想要去辰陽觀沒去成。侯爺聽完之後倒是鎮靜，招手示意時韻靠前來：“開了陰陽眼？那你現在看看屋子裏有什麽不一樣的？”
時韻就忍不住笑：“爹，我這是開了陰陽眼，只是能看見鬼魂，我祖母的屋子裏幹凈的很，你讓我看什麽不一樣的？咱們家有戰神庇佑呢，府裏幹凈的很。”
侯夫人嘟囔道：“若是府裏幹凈的很，那你為什麽……”
侯爺輕咳一聲，打斷了侯夫人的人，時韻是住在老太太這邊的，又是在東廂房那邊出了事兒，侯夫人現下嘀咕這個，老太太心裏難免是有些不自在的。
侯夫人眨眨眼，雖然不太明白，但素來聽話，也就不說了。
老太太就當沒聽見，婆媳這麽些年，她要是每一句話都計較，那早就讓氣死了，還能活到現在嗎？想要長命百歲，不生氣是至關重要的。尤其是，不要和蠢人生氣。你這邊氣得要死，人家照舊吃吃喝喝十分高興，那豈不是更生氣？
老太太摸摸時韻的腦袋：“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辰陽觀，今晚上你睡在我身邊，我倒是要看看，有哪個不要命的臟東西，敢在我眼皮子下面嚇唬人！”
侯夫人趕緊說道：“娘，時韻答應晚上和我睡了。”
老太太皺眉，侯夫人一點兒不怕的：“這事兒講究個先來後到，時韻既然已經和我說好了，那今晚上我先帶她回去，明日裏娘您再帶著她睡。”
老太太十分不滿：“你那睡相我還不知道嗎？豬一樣，當年我生病，讓你在跟前伺候兩天，半夜裏我是將床板都敲掉了，也不見你睜眼看看的。”
那時候侯夫人年輕，老太太呢，也確實是存了為難兒媳婦兒的心思。但也有一半兒呢，是真需要人伺候，並非是說府裏沒下人了，而是為侯夫人名聲著想。
伺候婆婆，那好歹有個孝順名聲在呢。
若是不來伺候，外面不定得將人說成什麽樣子了。
下人再周到，那又不是親人晚輩對不對？
侯夫人訕訕的笑了笑，不接這話，總不能說，她是聽見了裝作沒聽見的吧？
這婆媳倆的事兒，時韻不管，時韻只裝自己不存在，萬一等會兒這問題甩到她這邊來，那她該是說去和祖母睡還是和親娘睡？這一刻的時韻，就好像是夾在婆媳之間的可憐男人。
等等，這個形象有些不太對，時韻偷看一眼侯爺，可憐男人不是有名正言順的嗎？自己何必給自己套上這樣一個枷鎖？
她趕緊說道：“時候不早了，咱們是不是先用晚飯了？爹吃過晚飯了嗎？”
侯爺還真沒吃，一直在等著侯夫人她們回來呢。男人餓的快，時韻不說的時候還好，時韻一提起來，侯爺那肚子立馬就咕嚕嚕的開始叫喚起來。
老太太心疼兒子，趕緊吩咐人擺膳。
吃過飯，侯夫人趕緊拉著時韻先溜走。免得等會兒老太太反應過來了，再將時韻給留下來。
老太太看著侯夫人那背影，臉色那叫一個不好看啊。侯爺趕緊笑道：“娘，我和她剛才商量過了，今兒晚上，我留在您這邊。”
侯爺伸手拍拍胸脯：“我陽氣重，我就在娘的床前打地鋪，咱們好好看看，今晚上會不會有什麽古怪事情。”
之前女鬼是出現在時韻的屋子，老太太的院子裏的。
於是這夫妻倆，就打算今晚上一人守著一個，明天等侯夫人帶著時韻去過了辰陽觀，順便再請了人來看看院子，夫妻倆才能放心。否則日後，就是一人守著一個了。
時韻畢竟及笄了，也就只能是跟著侯夫人一起睡了。
侯夫人還在嘀咕那惡鬼的事情：“有本事就找過來，看我不將他一刀給劈了，我給你說，這世上，人怕鬼，鬼怕惡人，這說明什麽？你越是軟弱，不光人欺負你，鬼也會欺負你，但你若是強硬起來，別說是人不敢招惹你了，就是惡鬼也不敢招惹你。你娘我，年輕時候也是很有善心的，剛嫁過來的時候，那也是上孝順公婆，下憐憫下人。”
“後來你祖母大概是看我好欺負，就和我商量，給你爹納妾。”武將人家嘛，其實侯夫人自己的出身也是如此，也是理解的——不定男人什麽時候上戰場，所以這一旦成親，子嗣就必得要快，要多。
快是什麽意思呢？新婚半年，媳婦兒沒懷上，那就該納妾了。
多是什麽意思呢？只一個人生是不夠的，庶出的也必須得有，否則，嫡出的萬一上了戰場，沒留下，那不就是斷了根嗎？
侯夫人進門半年，老太太就按照京城裏這慣例，和她商量這納妾的事兒了。
嗨呀，這能忍啊？侯夫人之前那溫順柔弱，可都是裝出來的，她都能習武了，都能騎馬射箭，領兵打仗了，她能是溫順人？她就是第一天見侯府的規矩和自家不同，她家是泥腿子出身，規矩隨心，侯府是高門大戶，三代勳貴。
生怕被侯爺嫌棄，這才裝出來個溫順樣子。
現在老太太這一說納妾，侯夫人就像是那鞭炮，炸開了。
在府裏狠狠鬧騰了一次，差點兒沒將侯爺一條腿給打斷——侯夫人是很講究的，她不打老人，老太太又是長輩，上了年紀，打出個好歹來，那她和侯爺這夫妻可就算是走到頭了。
那做娘的做錯事兒了，誰來承擔呢？肯定是親兒子啊，朝廷也是有這樣的規矩的，上了七十歲的老人若是做錯了事兒，犯法了，可以讓家裏子孫來代替受罰。
所以誰家要是攤上個糊塗老人，那真是貽害萬年的。
侯夫人就逮著侯爺一頓打，打的侯爺臉上青青紅紅。
老太太提一次納妾，侯夫人就打一次侯爺。打的多了，老太太就察覺出來了，再仔細一品，哎呀，這個惡媳婦啊，敢打男人！休書給準備起來，不休掉這惡媳婦，日後還不定將兒子給打成什麽樣子呢。
老太太是強硬的很，但是架不住侯爺護著媳婦兒啊。
侯爺也是對媳婦兒沒一點兒感情，能強忍著挨打？侯爺不願意休妻，找了老太太商量，湊巧的是，侯夫人懷孕了。
頭一胎，生下了大兒子。
老太太看著那紅皮猴子一樣的大孫子，這休書兩個字，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再後來就是時韻出生了，侯夫人也想緩和一下和老太太的關系，畢竟一家子過日子，總不能老死不相往來吧？老太太做的事兒是不地道，但和一個老人計較，也顯得侯夫人十分小心眼。
於是侯夫人就提議，自己也沒個養女兒的經驗，自家泥腿子出身，怕是會將閨女養活的和她自己一樣。不如，請老太太幫忙指點一下，給請個教養嬤嬤什麽的。
老太太一聽就嚇著了，好家夥啊，家裏一個女土匪還不夠，還得再來一個？
幹脆也不請教養嬤嬤了，怕靠不住，那就自己上，將孩子抱到自己身邊來養活。
這孫女兒養在祖母身邊是常有的事兒，京城裏十戶人家，就有八戶是這麽幹的。一來呢，做主母的事兒多，不一定能顧得上教養女兒，交給更清閑的老太太，皆可以牽絆住了老太太，也能讓女兒有個更精細的教養，一舉兩得。
親祖母呢，還能害了親孫女不成？再有什麽親不親之類的，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就算是養的不親了，那又如何呢？老太太是能活兩百年還是三百年？熬死了老太太，閨女不還是自己的嗎？
理由千千萬，最後結果都一樣。
時韻也就是這麽被抱到老太太身邊去的。
再之後，大概是知道納妾無望，老太太幹脆就不再插手這夫妻倆之間的事兒了。侯夫人是運氣好，遇上了願意對她好的侯爺，也遇上了不是那麽執拗，願意作出退步讓步的婆婆。
這裏面兩個原因，隨便換掉哪一個，侯夫人都不能有現下這樣美滿的日子過。
侯夫人和時韻說道：“我和你說這些呢，並非是說你祖母壞話，讓你覺得你祖母可惡，這世上每個人都是有自己的立場的，站在你祖母那邊，我想必也是個很不好的兒媳婦兒。並不端莊穩重，也不賢惠賢淑。她青年守寡，那想要子孫多多，並不是過錯。”
“就好像我上戰場，我帶領的是人，對面對戰的也是人。我這邊的士兵是無辜的，他們難道就是有罪的嗎？我們的士兵死了就是死了，他們的士兵死了難道還能覆活不成？”
“歸根結底，人和人，都是一樣的。你想要過得好，你就要堅守自己的立場，守護自己的利益，就算是對面無辜，那也與你無關，明白我的意思嗎？”
侯夫人很嚴肅的問道，時韻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她原以為侯夫人是要說，人和人都是一樣的，所以你得平等對待。
她點點頭：“娘說的很有道理，現下想來，我們家能有如此……圓滿，一是爹願意給您撐腰，愛護您，尊重您，二是祖母願意退步，三來呢，就是娘您也很豁達，不記仇。”
之前說的二者缺一不可，是錯的，該是三者缺一不可。
若是換了個侯夫人，也沒有現下這結果。
侯夫人擺擺手：“我如何並不要緊，我也並不是要和你說做人需得和我一樣，眼看你及笄，其實我是一直想找個機會和你說說話的，我總擔心你祖母將你教導的如同君子，恪守規矩，十分端莊。那樣並非是不好，那樣的話，容易受委屈。”
“你日後若是成親，需得多學我。你雖然是去給他做媳婦兒的，但並不是去伺候他家裏人的，而是要和男人並肩而立的。你雖然是去他們家做主母的，但是你做的並非是下人該做的活兒，你該做的，是一個當家主母該做的事兒。”
侯夫人強調道：“先明確你自己的身份，擺正你自己的位置。千萬不要伏低做小，你越是將自己放的位置低，他們越是看不起你，到最後可能是連下人都能來踩你一腳。”
“但同時，做人要大度，人家終歸是一家人，你是外來融入的，所以你若是很記仇，事事都放不下，你那顆心，只那麽點兒地方，能裝的下多少事情呢？”
她做了個爆炸的手勢：“遲早有一天，這樣，砰的一聲，炸開了。”
時韻覺得這種情況詭異的很，她一個做任務的，穿越過許多世界，經歷過愛情，經歷過婚姻的人，竟是在這裏聽一個古人講述夫妻相處的道理。
她正要說話，眼角就瞥見一個紅色裙子。
時韻就光明正大的轉頭去看，紅色的裙子上面是紅色的衣服，紅色的衣服上面是黑色的頭發，頭發中間露出來一條縫，縫隙裏面透漏出一張慘白慘白的臉，以及，黑紅黑紅的嘴唇。
時韻一眨眼，那紅色的人影就距離她更近一些。
紅色的裙子經過的地方，都留下了紅色的腳印。
好像是刻意告訴別人，那裙子上的紅色，都是血液一樣。
侯夫人正說話呢，就見時韻盯著旁邊看。她自己是看不到的，但是她能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靠近，屋子裏的氣氛也變的十分冰冷。再看丫鬟婆子，剛剛還站在角落裏的人，現下全都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侯夫人臉色瞬間冷凝下來，順手從自己枕頭下面抽出來一把匕首，眼角視線留意這邊的時韻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正常人誰會在自己的枕頭下面放一把匕首的？
“來了個什麽？”侯夫人問道，時韻給她描述一下：“紅色的裙子，鞋子看不見，不過估計也是紅色的……”
她還很客氣的問道：“或者，你先將腳伸出來讓我看看？萬一說錯了怪不好意思的。”
惡鬼像是被激怒，雙臂擡起來，袖子裏面竄出來兩個雪白的爪子，上面是紅通通的指甲，指甲上面還在滴血，然後這指甲，就沖著時韻的眼睛來了。
時韻還沒動，侯夫人卻是猛然間看見了這個惡鬼，立馬將手裏匕首打出去，直接往女鬼的胳膊上砍下來。
稍微的一點兒凝滯過後，匕首就直接往下落，女鬼的胳膊沒有斷開，但是好像是縮短了一點兒。
只要是有用的，那就好，侯夫人從床上一躍而起，這次直接沖著女鬼的心臟去了——鬼也是人變的，那人的弱點，鬼身上也必然是有的。
女鬼飄忽後退，時韻也趕緊跟上。
女鬼揮一揮袖子，一陣風猛然從地上卷起來，將侯夫人給卷住，卷到靠近房頂的地方，猛然松開，再從上往下使勁一砸，侯夫人就直接砸下來了。
時韻趕緊伸手去接，但像是這種力度，這種速度，她就算是有再大的力氣，怕是都會受沖擊從而受傷。可總不能不管侯夫人吧？別說是原主的親娘了，就是尋常路人，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
就在她伸手的時候，女鬼的胳膊猛然伸長，那慘白的兩只手，再次沖著時韻來了。
時韻猛然一伸手，拽住女鬼兩只爪子，使勁一甩，正好將女鬼給拽過來塞到了侯夫人身體下面，然後時韻兩只手，也正好接住了侯夫人。
兩個人一起往下摔，下面還有個女鬼墊背。
於是，時韻的胳膊正好紮在了女鬼後背上，侯夫人正好坐在了女鬼的屁股上——時韻是能接觸到女鬼的，有了這麽一下緩沖，雖然胳膊還是有些受沖擊，但比她預想的要好一點兒。
侯夫人雖然接觸不到女鬼，但是這個陰氣稍微的阻攔了一下，侯夫人緩沖了一下，也並沒有被摔到。
時韻將侯夫人給推起來，然後抓住女鬼的頭發使勁往後拽，女鬼被迫擡頭露出一張臉——長的不算多好看，頂多尋常人，臉上也沒有傷痕，唯獨眼睛下面兩道血淚，除此之外，沒別的異常之處了。
“長的……有點兒醜。”時韻感嘆，不管是對人還是對鬼。
人嘛，肯定是越漂亮越好。鬼的話，是面相越是可怕越好。這個女鬼，兩邊不沾。
“難怪要用頭發蓋著臉。”時韻說道，女鬼嘴角動了動，嘴裏露出來長長尖尖的牙齒。然後腦袋也不知道是如何轉過來的，竟是轉了一百八十度，正好將嘴巴轉到了時韻手邊，一張嘴，那嘴巴就要啃上時韻的手了。
時韻另一手一巴掌扇過來，還有些好奇：“我聽說鬼腦袋是可以掉下來的，你的能不能掉下來？要是能，給我長長見識？”
旁邊的侯夫人都看呆了，她原想過自己閨女膽子大，畢竟前天晚上都已經見鬼了，不僅沒嚇出來問題，還有了陰陽眼。今兒在寺院，還能勇敢出身將李家姑娘給救下來。
但是實在沒想到，閨女的膽子這樣大。剛才點評那些話，看來就不是壯膽的了，而是，實話實說？
侯夫人自己都有些無語。
“說吧，誰派你來的，前天那個是你的同僚嗎？你們伺候的是一個主子嗎？你們主子手裏還有多少個像是你們這樣的惡鬼？只有女鬼沒有男鬼嗎？前一個是如何死的？你這個又是怎麽死的？看不出來死相啊。”
時韻直接問道，侯夫人皺了皺眉，但是並未打斷，只是在旁邊，用匕首紮著女鬼的心臟位置。
女鬼冷笑一聲，終於出聲：“並沒有誰派我們來，我們就是想來害人，惡鬼害人，還需要理由嗎？只是沒想到，你竟然不是普通人，難怪我姐妹會落到你手裏。技不如人，我認輸。”
接下來她就不再開口了，無論時韻問什麽，她都只陰森森的盯著時韻。
時韻伸手將女鬼的胳膊腿都捏在一起，然後像是團丸子一樣，將各處都折疊起來，那女鬼顯然是很痛的，張嘴就是尖叫，那尖叫也是她的手段之一，本來是看出時韻不是普通人，留著這一手，準備趁其不備的時候用的。但是沒想到，時韻不是人啊，時韻竟是想將她給搓成丸子！
她就算是個魂魄，她也是能感覺到疼的好嗎？
那尖叫聲音好像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聽見，侯夫人瞬間就捂住耳朵，耳朵裏面都有些出血了，那聲音就像是一把刀，紮到腦袋裏面，在腦袋裏面不停地攪動。
腦袋疼，耳朵疼，整個人就像是要崩潰了。
只時韻不受影響，時韻冷酷無情的將女鬼的頭發全塞到她嘴裏去。那刀子一樣的聲音被打斷，侯夫人剛才混沌成一團的眼神才慢慢的恢覆了一些清明。
“剛才那叫聲？”她有些後怕，時韻抿抿唇：“大概是她殺手鐧了，是我之前沒考慮周全……”
“你這孩子，怎麽什麽事情都往你自己身上兜攬呢？你又不是學道很多年，你才剛接觸，連鬼都沒見過幾個，你怎麽會知道他們都有什麽本事？”侯夫人趕緊安慰道：“這不是咱們也沒事兒嗎？不要緊，你下次知道了就好了，那這東西，咱們如何處置？”
“我覺得我是能控制得住的，剛才我恍恍惚惚的就覺得，我應該是能接觸得到，能打得過的。”時韻表情略露出些茫然來：“大概就是，忽然覺醒了？所以，這東西，不如我自己來看守，咱們等明天，直接帶到辰陽觀去。”
這倒是個法子，但是侯夫人問的並不是這個，而是：“能不能收起來什麽的？咱們得到你祖母那邊去看看，還有你二妹妹三妹妹那邊，還有你大哥那邊……”
總不能一直抓著這女鬼吧？
時韻頓了頓：“不如，找個小點兒的瓶子試一試？”
侯夫人立馬抓了個瓷瓶遞過來，小小一點兒，是她平日裏用來裝口脂的。時韻使勁捏那女鬼，硬生生從一個人形，捏成了一個銅板大小的圓丸子。
然後，使勁塞到了瓷瓶裏。
侯夫人伸頭看一眼：“確定不會出來嗎？我瞧著有些不保險，是不是該貼個符紙什麽的？或者是弄個佛像鎮壓著？”
“不用，我覺得這樣就可以了。再說，咱們也不會畫符啊，你閨女是前天才覺醒了，又不是立馬就變成了聖人。”時韻說道，去拍旁邊丫鬟的臉頰：“醒一下，如何了？”
丫鬟們被拍醒，都有些暈乎乎的：“正站在這裏聽夫人和大姑娘說話呢，忽然就很困，本來惦記著當差的事兒，也不敢入睡，可不知道怎麽的，就睡過去了。”
侯夫人擺擺手：“你們先去換了人過來伺候吧，怕是身體有些不舒服，明日裏多曬曬太陽，再不行就吃點兒藥，那話這麽說來著，春困秋乏夏打盹，這快到夏天了，人犯困也是常有的事兒，不用很擔心。”
侯夫人打發了人，就帶著時韻先去老太太那邊。
丫鬟婆子很正常，嬤嬤見侯夫人這會兒還過來，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侯夫人卻是擺擺手：“不是大事兒，是忽然想起來有個事兒忘記和侯爺說了，別驚動老太太，先讓侯爺出來一趟。”
嬤嬤忙去喊了侯爺，侯爺精神還好，見面就先打量了一下時韻和侯夫人，確定她們身上沒有什麽傷痕：“可是遇上了惡鬼？”
要不然不會半夜裏找過來。
侯夫人點點頭，將剛才的事情給說了一遍兒：“今兒方丈說有人夢中得道，我還以為是誇張，今兒看來，說不定是真有這種事兒，咱們閨女可出息了。”
侯爺點點頭，卻並未說什麽，只說道：“你們也別再去別處，這一次兩次的，我擔心那惡鬼是沖著時韻來的，暫且在東廂房住下，我這就派人往別處去看看。”
他叫了侯夫人去裏面陪伴老太太，時韻就睡在老太太外面軟塌上。
侯爺親自去看別處，二姑娘那邊，三姑娘那邊，還有大兒子那邊，小兒子那邊，統統沒有什麽異常，大家都是睡的很香甜，被叫起來的時候還有些莫名其妙。
侯爺還是不放心，帶著家丁在府裏裏裏外外的巡邏了三遍，確定沒有任何異常，這才回了老太太的院子。
進門才見老太太坐在軟榻上，侯夫人和時韻也在下面坐著。
“人老了，睡覺輕，你一起來，我就知道了。”老太太解釋道，再後來侯夫人和時韻進屋，一個往腳踏上躺，一個往軟榻上躺，她要還不知道那就是死了而不是睡著了。
既然都醒著呢，那正好就將事情給再說一次。
老太太聽了，卻是皺眉：“你真的……悟道了？”
時韻眨眨眼，一瞬間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其實，正常做長輩的，都是老太太和侯夫人這樣的，只盼著兒孫平平安安看，一輩子無病無災的過去，哪怕是沒多少出息都行。
可時韻這個……若真是夢中得道，那她的日後，可怎麽辦呢？
出家去？
若是不出家，這本事又是遮掩不住的，誰家敢取這樣一個每天都有可能會遇上惡鬼，和惡鬼來個搏鬥的媳婦兒呢？就算是有那膽子大的，是不是也要懷疑時韻有操縱惡鬼的本事呢？
誰敢確保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做一件兒虧心事兒，從而被時韻抓住了把柄的？
時韻抿抿唇：“是，前天晚上有所得，並不敢聲張，是以為是一時被影響，就特意攛掇了我娘去護國寺轉一轉……”
侯夫人馬上說道：“老二說你給她講了清靜經？”
時韻點點頭：“我想喜歡道家。”
侯府揉一揉額頭，拍板：“先不要討論這個，現如今才十五歲……這事兒先不要宣揚，咱們想想法子，白日裏不是說，能有法子將這陰陽眼給遮掩住的嗎？只要遮掩住了，就好了，能和尋常人一樣了。”
老太太趕緊點頭：“對對對，差點兒就忘記這個了，那趕緊去睡覺，今兒不許再提了，明天去一趟辰陽觀，我也去，咱們一起去。辰陽觀若是不行，咱們就再打聽打聽，看哪裏有更好的道觀，或者寺院。”
老太太抓著時韻的手：“祖母陪著你一起去，祖母好不容易將你養活這麽大，可不是給道祖養的，也不是給佛祖養的，聽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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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對於侯夫人等人來說，是無比震驚，無比讓人反應不過來的事情，但是對於寺院的方丈還有法師們來說，就不算是什麽大事兒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尤其是他們僧道兩家，有一覺醒來被佛祖點化的，有夢中被道祖指點的，有看人家下棋在山裏耽誤了一百年的，有死了又借屍還魂的。
半個時辰前，不還有個女鬼竟是在寺院裏面作亂了嗎？
所以有個陰陽眼，也並不是什麽解釋不清的事情：“可能是那女鬼陰氣太重，當日裏想要謀害大姑娘，以至於陰氣停留在大姑娘體內，之後一直不曾被化出，這才開了陰陽眼。”
方丈說道，雙手合十：“不過，這陰陽眼一開，若是想要合上……怕是有些麻煩。”
侯夫人著急：“那這眼睛對她身體會不會有損傷？那陰氣重，不就容易出事兒嗎？”
淺白的說，陰氣重，可能會造成身體不舒服，將來可能是對子嗣有妨礙，往深處說，人知道她有陰陽眼無所謂，大不了就是找上門幫忙解決一些事情，但若是鬼魂都知道她有陰陽眼，想要借屍還魂的，想要了結執念的，想要和陽間接觸的……數不勝數，侯夫人也是領過兵的人，一瞬間就將這裏面的利害關系給想清楚了。
方丈有些遲疑：“並非是你想合上就能合上的……這個是要看機緣，若是得了機緣，說不定自己就消失了，若是沒有機緣，那可就難了。再者就是，畫符給遮擋住，但是這符紙雖然時時帶著。”
侯夫人立馬點頭：“多少錢一張符紙？我們可不可以多請兩張？”
方丈搖搖頭：“我寺院裏，並沒有擅長畫符的，夫人若是著急，可以去辰陽觀看看。”
辰陽觀是個道觀，僧道也不過是兩個不同的修行方式，並沒有什麽普通人想的水火不容之類的，這邊解決不了的，介紹到那邊去。那邊解決不了的，送到這邊來，這是常有的事情。
再者，兩邊修行不同，有時候也會互相講經，經過對方辯駁，從而查自己的漏補自己的缺。
護國寺修的是金剛佛，就是怒目金剛，遇上事情講究個直接剛，就好像剛才那法師一樣。這畫符的事兒，他們是很不擅長的，也只能是給時家一個推薦。
二姑娘這會兒就忍不住看時韻，剛才時韻在馬車上，好像給她講什麽清靜經來著？
這用話本裏面的話來說，算是，和道家有緣？
時韻並沒有看二姑娘，而是看著三姑娘，心裏還在暗自揣測三姑娘的金手指。
侯夫人十分心急，聽聞辰陽觀那邊可能有辦法，立馬就要帶著時韻她們出發往辰陽觀。出了護國寺，還是時韻將人攔住了：“護國寺和辰陽觀一東一西，咱們現下往辰陽觀，那必然是天黑才能到的。並沒有提前打招呼，人家辰陽觀怎麽可能會準備的有留宿的地方呢？不如先回家，等一等，明日裏再出發。”
她是不怕惡鬼的，但是侯夫人怕：“若是晚上再有什麽臟東西……”
天黑不能說鬼，以前侯夫人是沒有這個忌諱的，她從不相信世上有鬼魂。她和侯爺都是十分膽大的人，又都是上戰場的，這世上若是有鬼魂，那他們夫妻豈不是有許多債主，半夜裏床頭可能是密密麻麻站滿了鬼魂的？
但現下，雖說並未親眼所見，她卻是並不懷疑時韻的話的。
又有方丈背書，侯夫人現下心裏是十分焦灼，該避諱的，她是一點兒都不落：“咱們晚上就住在辰陽觀附近也行，畢竟是道祖庇護的地方，就算是附近，怕是也沒有臟東西敢接近。”
時韻噗嗤一聲就笑出來：“娘，那護國寺就沒有佛祖庇佑了嗎？”
侯夫人怔楞了一下，頓時尷尬，又改口：“那好歹方丈等人就在附近，立馬趕過來了……若是咱們回家，怕是有些趕不及。”
“無妨，我上一次都不曾受傷害，這次也定然會沒事兒的，再者咱們來來回回也沒有和府裏打招呼，怕是祖母和爹心裏正惦記呢。”時韻說道，侯夫人有些猶豫，時韻再加一把火：“娘若是實在不放心，今晚上我陪著娘一起睡？”
侯夫人頓時歡喜：“這樣也好，我陽氣重，我身邊定然是沒有什麽東西敢接近的。”
殺敵多，身上就自有煞氣。鬼魂別說是找上門來，怕是遇見了都得躲著走呢。
時韻從小是在老太太身邊長大的，侯夫人也確實是挺期盼能和大女兒一起睡的，娘兒倆臨睡之前談談心，說說話，豈不美滋滋？
於是，馬車轉道回府。
也是巧了，今兒侯爺竟是提早回來了，正在老太太那邊等著呢，見他們都回來，就笑道：“去護國寺可有什麽高興事兒？玩兒的開心？”
侯夫人頓時嘆氣，侯爺就詫異：“怎麽了？”
老太太也忍不住看她，侯夫人就立馬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全都說出來了，從李姑娘落水，到他們想要去辰陽觀沒去成。侯爺聽完之後倒是鎮靜，招手示意時韻靠前來：“開了陰陽眼？那你現在看看屋子裏有什麽不一樣的？”
時韻就忍不住笑：“爹，我這是開了陰陽眼，只是能看見鬼魂，我祖母的屋子裏幹凈的很，你讓我看什麽不一樣的？咱們家有戰神庇佑呢，府裏幹凈的很。”
侯夫人嘟囔道：“若是府裏幹凈的很，那你為什麽……”
侯爺輕咳一聲，打斷了侯夫人的人，時韻是住在老太太這邊的，又是在東廂房那邊出了事兒，侯夫人現下嘀咕這個，老太太心裏難免是有些不自在的。
侯夫人眨眨眼，雖然不太明白，但素來聽話，也就不說了。
老太太就當沒聽見，婆媳這麽些年，她要是每一句話都計較，那早就讓氣死了，還能活到現在嗎？想要長命百歲，不生氣是至關重要的。尤其是，不要和蠢人生氣。你這邊氣得要死，人家照舊吃吃喝喝十分高興，那豈不是更生氣？
老太太摸摸時韻的腦袋：“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辰陽觀，今晚上你睡在我身邊，我倒是要看看，有哪個不要命的臟東西，敢在我眼皮子下面嚇唬人！”
侯夫人趕緊說道：“娘，時韻答應晚上和我睡了。”
老太太皺眉，侯夫人一點兒不怕的：“這事兒講究個先來後到，時韻既然已經和我說好了，那今晚上我先帶她回去，明日裏娘您再帶著她睡。”
老太太十分不滿：“你那睡相我還不知道嗎？豬一樣，當年我生病，讓你在跟前伺候兩天，半夜裏我是將床板都敲掉了，也不見你睜眼看看的。”
那時候侯夫人年輕，老太太呢，也確實是存了為難兒媳婦兒的心思。但也有一半兒呢，是真需要人伺候，並非是說府裏沒下人了，而是為侯夫人名聲著想。
伺候婆婆，那好歹有個孝順名聲在呢。
若是不來伺候，外面不定得將人說成什麽樣子了。
下人再周到，那又不是親人晚輩對不對？
侯夫人訕訕的笑了笑，不接這話，總不能說，她是聽見了裝作沒聽見的吧？
這婆媳倆的事兒，時韻不管，時韻只裝自己不存在，萬一等會兒這問題甩到她這邊來，那她該是說去和祖母睡還是和親娘睡？這一刻的時韻，就好像是夾在婆媳之間的可憐男人。
等等，這個形象有些不太對，時韻偷看一眼侯爺，可憐男人不是有名正言順的嗎？自己何必給自己套上這樣一個枷鎖？
她趕緊說道：“時候不早了，咱們是不是先用晚飯了？爹吃過晚飯了嗎？”
侯爺還真沒吃，一直在等著侯夫人她們回來呢。男人餓的快，時韻不說的時候還好，時韻一提起來，侯爺那肚子立馬就咕嚕嚕的開始叫喚起來。
老太太心疼兒子，趕緊吩咐人擺膳。
吃過飯，侯夫人趕緊拉著時韻先溜走。免得等會兒老太太反應過來了，再將時韻給留下來。
老太太看著侯夫人那背影，臉色那叫一個不好看啊。侯爺趕緊笑道：“娘，我和她剛才商量過了，今兒晚上，我留在您這邊。”
侯爺伸手拍拍胸脯：“我陽氣重，我就在娘的床前打地鋪，咱們好好看看，今晚上會不會有什麽古怪事情。”
之前女鬼是出現在時韻的屋子，老太太的院子裏的。
於是這夫妻倆，就打算今晚上一人守著一個，明天等侯夫人帶著時韻去過了辰陽觀，順便再請了人來看看院子，夫妻倆才能放心。否則日後，就是一人守著一個了。
時韻畢竟及笄了，也就只能是跟著侯夫人一起睡了。
侯夫人還在嘀咕那惡鬼的事情：“有本事就找過來，看我不將他一刀給劈了，我給你說，這世上，人怕鬼，鬼怕惡人，這說明什麽？你越是軟弱，不光人欺負你，鬼也會欺負你，但你若是強硬起來，別說是人不敢招惹你了，就是惡鬼也不敢招惹你。你娘我，年輕時候也是很有善心的，剛嫁過來的時候，那也是上孝順公婆，下憐憫下人。”
“後來你祖母大概是看我好欺負，就和我商量，給你爹納妾。”武將人家嘛，其實侯夫人自己的出身也是如此，也是理解的——不定男人什麽時候上戰場，所以這一旦成親，子嗣就必得要快，要多。
快是什麽意思呢？新婚半年，媳婦兒沒懷上，那就該納妾了。
多是什麽意思呢？只一個人生是不夠的，庶出的也必須得有，否則，嫡出的萬一上了戰場，沒留下，那不就是斷了根嗎？
侯夫人進門半年，老太太就按照京城裏這慣例，和她商量這納妾的事兒了。
嗨呀，這能忍啊？侯夫人之前那溫順柔弱，可都是裝出來的，她都能習武了，都能騎馬射箭，領兵打仗了，她能是溫順人？她就是第一天見侯府的規矩和自家不同，她家是泥腿子出身，規矩隨心，侯府是高門大戶，三代勳貴。
生怕被侯爺嫌棄，這才裝出來個溫順樣子。
現在老太太這一說納妾，侯夫人就像是那鞭炮，炸開了。
在府裏狠狠鬧騰了一次，差點兒沒將侯爺一條腿給打斷——侯夫人是很講究的，她不打老人，老太太又是長輩，上了年紀，打出個好歹來，那她和侯爺這夫妻可就算是走到頭了。
那做娘的做錯事兒了，誰來承擔呢？肯定是親兒子啊，朝廷也是有這樣的規矩的，上了七十歲的老人若是做錯了事兒，犯法了，可以讓家裏子孫來代替受罰。
所以誰家要是攤上個糊塗老人，那真是貽害萬年的。
侯夫人就逮著侯爺一頓打，打的侯爺臉上青青紅紅。
老太太提一次納妾，侯夫人就打一次侯爺。打的多了，老太太就察覺出來了，再仔細一品，哎呀，這個惡媳婦啊，敢打男人！休書給準備起來，不休掉這惡媳婦，日後還不定將兒子給打成什麽樣子呢。
老太太是強硬的很，但是架不住侯爺護著媳婦兒啊。
侯爺也是對媳婦兒沒一點兒感情，能強忍著挨打？侯爺不願意休妻，找了老太太商量，湊巧的是，侯夫人懷孕了。
頭一胎，生下了大兒子。
老太太看著那紅皮猴子一樣的大孫子，這休書兩個字，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再後來就是時韻出生了，侯夫人也想緩和一下和老太太的關系，畢竟一家子過日子，總不能老死不相往來吧？老太太做的事兒是不地道，但和一個老人計較，也顯得侯夫人十分小心眼。
於是侯夫人就提議，自己也沒個養女兒的經驗，自家泥腿子出身，怕是會將閨女養活的和她自己一樣。不如，請老太太幫忙指點一下，給請個教養嬤嬤什麽的。
老太太一聽就嚇著了，好家夥啊，家裏一個女土匪還不夠，還得再來一個？
幹脆也不請教養嬤嬤了，怕靠不住，那就自己上，將孩子抱到自己身邊來養活。
這孫女兒養在祖母身邊是常有的事兒，京城裏十戶人家，就有八戶是這麽幹的。一來呢，做主母的事兒多，不一定能顧得上教養女兒，交給更清閑的老太太，皆可以牽絆住了老太太，也能讓女兒有個更精細的教養，一舉兩得。
親祖母呢，還能害了親孫女不成？再有什麽親不親之類的，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就算是養的不親了，那又如何呢？老太太是能活兩百年還是三百年？熬死了老太太，閨女不還是自己的嗎？
理由千千萬，最後結果都一樣。
時韻也就是這麽被抱到老太太身邊去的。
再之後，大概是知道納妾無望，老太太幹脆就不再插手這夫妻倆之間的事兒了。侯夫人是運氣好，遇上了願意對她好的侯爺，也遇上了不是那麽執拗，願意作出退步讓步的婆婆。
這裏面兩個原因，隨便換掉哪一個，侯夫人都不能有現下這樣美滿的日子過。
侯夫人和時韻說道：“我和你說這些呢，並非是說你祖母壞話，讓你覺得你祖母可惡，這世上每個人都是有自己的立場的，站在你祖母那邊，我想必也是個很不好的兒媳婦兒。並不端莊穩重，也不賢惠賢淑。她青年守寡，那想要子孫多多，並不是過錯。”
“就好像我上戰場，我帶領的是人，對面對戰的也是人。我這邊的士兵是無辜的，他們難道就是有罪的嗎？我們的士兵死了就是死了，他們的士兵死了難道還能覆活不成？”
“歸根結底，人和人，都是一樣的。你想要過得好，你就要堅守自己的立場，守護自己的利益，就算是對面無辜，那也與你無關，明白我的意思嗎？”
侯夫人很嚴肅的問道，時韻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她原以為侯夫人是要說，人和人都是一樣的，所以你得平等對待。
她點點頭：“娘說的很有道理，現下想來，我們家能有如此……圓滿，一是爹願意給您撐腰，愛護您，尊重您，二是祖母願意退步，三來呢，就是娘您也很豁達，不記仇。”
之前說的二者缺一不可，是錯的，該是三者缺一不可。
若是換了個侯夫人，也沒有現下這結果。
侯夫人擺擺手：“我如何並不要緊，我也並不是要和你說做人需得和我一樣，眼看你及笄，其實我是一直想找個機會和你說說話的，我總擔心你祖母將你教導的如同君子，恪守規矩，十分端莊。那樣並非是不好，那樣的話，容易受委屈。”
“你日後若是成親，需得多學我。你雖然是去給他做媳婦兒的，但並不是去伺候他家裏人的，而是要和男人並肩而立的。你雖然是去他們家做主母的，但是你做的並非是下人該做的活兒，你該做的，是一個當家主母該做的事兒。”
侯夫人強調道：“先明確你自己的身份，擺正你自己的位置。千萬不要伏低做小，你越是將自己放的位置低，他們越是看不起你，到最後可能是連下人都能來踩你一腳。”
“但同時，做人要大度，人家終歸是一家人，你是外來融入的，所以你若是很記仇，事事都放不下，你那顆心，只那麽點兒地方，能裝的下多少事情呢？”
她做了個爆炸的手勢：“遲早有一天，這樣，砰的一聲，炸開了。”
時韻覺得這種情況詭異的很，她一個做任務的，穿越過許多世界，經歷過愛情，經歷過婚姻的人，竟是在這裏聽一個古人講述夫妻相處的道理。
她正要說話，眼角就瞥見一個紅色裙子。
時韻就光明正大的轉頭去看，紅色的裙子上面是紅色的衣服，紅色的衣服上面是黑色的頭發，頭發中間露出來一條縫，縫隙裏面透漏出一張慘白慘白的臉，以及，黑紅黑紅的嘴唇。
時韻一眨眼，那紅色的人影就距離她更近一些。
紅色的裙子經過的地方，都留下了紅色的腳印。
好像是刻意告訴別人，那裙子上的紅色，都是血液一樣。
侯夫人正說話呢，就見時韻盯著旁邊看。她自己是看不到的，但是她能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靠近，屋子裏的氣氛也變的十分冰冷。再看丫鬟婆子，剛剛還站在角落裏的人，現下全都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侯夫人臉色瞬間冷凝下來，順手從自己枕頭下面抽出來一把匕首，眼角視線留意這邊的時韻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正常人誰會在自己的枕頭下面放一把匕首的？
“來了個什麽？”侯夫人問道，時韻給她描述一下：“紅色的裙子，鞋子看不見，不過估計也是紅色的……”
她還很客氣的問道：“或者，你先將腳伸出來讓我看看？萬一說錯了怪不好意思的。”
惡鬼像是被激怒，雙臂擡起來，袖子裏面竄出來兩個雪白的爪子，上面是紅通通的指甲，指甲上面還在滴血，然後這指甲，就沖著時韻的眼睛來了。
時韻還沒動，侯夫人卻是猛然間看見了這個惡鬼，立馬將手裏匕首打出去，直接往女鬼的胳膊上砍下來。
稍微的一點兒凝滯過後，匕首就直接往下落，女鬼的胳膊沒有斷開，但是好像是縮短了一點兒。
只要是有用的，那就好，侯夫人從床上一躍而起，這次直接沖著女鬼的心臟去了——鬼也是人變的，那人的弱點，鬼身上也必然是有的。
女鬼飄忽後退，時韻也趕緊跟上。
女鬼揮一揮袖子，一陣風猛然從地上卷起來，將侯夫人給卷住，卷到靠近房頂的地方，猛然松開，再從上往下使勁一砸，侯夫人就直接砸下來了。
時韻趕緊伸手去接，但像是這種力度，這種速度，她就算是有再大的力氣，怕是都會受沖擊從而受傷。可總不能不管侯夫人吧？別說是原主的親娘了，就是尋常路人，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
就在她伸手的時候，女鬼的胳膊猛然伸長，那慘白的兩只手，再次沖著時韻來了。
時韻猛然一伸手，拽住女鬼兩只爪子，使勁一甩，正好將女鬼給拽過來塞到了侯夫人身體下面，然後時韻兩只手，也正好接住了侯夫人。
兩個人一起往下摔，下面還有個女鬼墊背。
於是，時韻的胳膊正好紮在了女鬼後背上，侯夫人正好坐在了女鬼的屁股上——時韻是能接觸到女鬼的，有了這麽一下緩沖，雖然胳膊還是有些受沖擊，但比她預想的要好一點兒。
侯夫人雖然接觸不到女鬼，但是這個陰氣稍微的阻攔了一下，侯夫人緩沖了一下，也並沒有被摔到。
時韻將侯夫人給推起來，然後抓住女鬼的頭發使勁往後拽，女鬼被迫擡頭露出一張臉——長的不算多好看，頂多尋常人，臉上也沒有傷痕，唯獨眼睛下面兩道血淚，除此之外，沒別的異常之處了。
“長的……有點兒醜。”時韻感嘆，不管是對人還是對鬼。
人嘛，肯定是越漂亮越好。鬼的話，是面相越是可怕越好。這個女鬼，兩邊不沾。
“難怪要用頭發蓋著臉。”時韻說道，女鬼嘴角動了動，嘴裏露出來長長尖尖的牙齒。然後腦袋也不知道是如何轉過來的，竟是轉了一百八十度，正好將嘴巴轉到了時韻手邊，一張嘴，那嘴巴就要啃上時韻的手了。
時韻另一手一巴掌扇過來，還有些好奇：“我聽說鬼腦袋是可以掉下來的，你的能不能掉下來？要是能，給我長長見識？”
旁邊的侯夫人都看呆了，她原想過自己閨女膽子大，畢竟前天晚上都已經見鬼了，不僅沒嚇出來問題，還有了陰陽眼。今兒在寺院，還能勇敢出身將李家姑娘給救下來。
但是實在沒想到，閨女的膽子這樣大。剛才點評那些話，看來就不是壯膽的了，而是，實話實說？
侯夫人自己都有些無語。
“說吧，誰派你來的，前天那個是你的同僚嗎？你們伺候的是一個主子嗎？你們主子手裏還有多少個像是你們這樣的惡鬼？只有女鬼沒有男鬼嗎？前一個是如何死的？你這個又是怎麽死的？看不出來死相啊。”
時韻直接問道，侯夫人皺了皺眉，但是並未打斷，只是在旁邊，用匕首紮著女鬼的心臟位置。
女鬼冷笑一聲，終於出聲：“並沒有誰派我們來，我們就是想來害人，惡鬼害人，還需要理由嗎？只是沒想到，你竟然不是普通人，難怪我姐妹會落到你手裏。技不如人，我認輸。”
接下來她就不再開口了，無論時韻問什麽，她都只陰森森的盯著時韻。
時韻伸手將女鬼的胳膊腿都捏在一起，然後像是團丸子一樣，將各處都折疊起來，那女鬼顯然是很痛的，張嘴就是尖叫，那尖叫也是她的手段之一，本來是看出時韻不是普通人，留著這一手，準備趁其不備的時候用的。但是沒想到，時韻不是人啊，時韻竟是想將她給搓成丸子！
她就算是個魂魄，她也是能感覺到疼的好嗎？
那尖叫聲音好像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聽見，侯夫人瞬間就捂住耳朵，耳朵裏面都有些出血了，那聲音就像是一把刀，紮到腦袋裏面，在腦袋裏面不停地攪動。
腦袋疼，耳朵疼，整個人就像是要崩潰了。
只時韻不受影響，時韻冷酷無情的將女鬼的頭發全塞到她嘴裏去。那刀子一樣的聲音被打斷，侯夫人剛才混沌成一團的眼神才慢慢的恢覆了一些清明。
“剛才那叫聲？”她有些後怕，時韻抿抿唇：“大概是她殺手鐧了，是我之前沒考慮周全……”
“你這孩子，怎麽什麽事情都往你自己身上兜攬呢？你又不是學道很多年，你才剛接觸，連鬼都沒見過幾個，你怎麽會知道他們都有什麽本事？”侯夫人趕緊安慰道：“這不是咱們也沒事兒嗎？不要緊，你下次知道了就好了，那這東西，咱們如何處置？”
“我覺得我是能控制得住的，剛才我恍恍惚惚的就覺得，我應該是能接觸得到，能打得過的。”時韻表情略露出些茫然來：“大概就是，忽然覺醒了？所以，這東西，不如我自己來看守，咱們等明天，直接帶到辰陽觀去。”
這倒是個法子，但是侯夫人問的並不是這個，而是：“能不能收起來什麽的？咱們得到你祖母那邊去看看，還有你二妹妹三妹妹那邊，還有你大哥那邊……”
總不能一直抓著這女鬼吧？
時韻頓了頓：“不如，找個小點兒的瓶子試一試？”
侯夫人立馬抓了個瓷瓶遞過來，小小一點兒，是她平日裏用來裝口脂的。時韻使勁捏那女鬼，硬生生從一個人形，捏成了一個銅板大小的圓丸子。
然後，使勁塞到了瓷瓶裏。
侯夫人伸頭看一眼：“確定不會出來嗎？我瞧著有些不保險，是不是該貼個符紙什麽的？或者是弄個佛像鎮壓著？”
“不用，我覺得這樣就可以了。再說，咱們也不會畫符啊，你閨女是前天才覺醒了，又不是立馬就變成了聖人。”時韻說道，去拍旁邊丫鬟的臉頰：“醒一下，如何了？”
丫鬟們被拍醒，都有些暈乎乎的：“正站在這裏聽夫人和大姑娘說話呢，忽然就很困，本來惦記著當差的事兒，也不敢入睡，可不知道怎麽的，就睡過去了。”
侯夫人擺擺手：“你們先去換了人過來伺候吧，怕是身體有些不舒服，明日裏多曬曬太陽，再不行就吃點兒藥，那話這麽說來著，春困秋乏夏打盹，這快到夏天了，人犯困也是常有的事兒，不用很擔心。”
侯夫人打發了人，就帶著時韻先去老太太那邊。
丫鬟婆子很正常，嬤嬤見侯夫人這會兒還過來，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侯夫人卻是擺擺手：“不是大事兒，是忽然想起來有個事兒忘記和侯爺說了，別驚動老太太，先讓侯爺出來一趟。”
嬤嬤忙去喊了侯爺，侯爺精神還好，見面就先打量了一下時韻和侯夫人，確定她們身上沒有什麽傷痕：“可是遇上了惡鬼？”
要不然不會半夜裏找過來。
侯夫人點點頭，將剛才的事情給說了一遍兒：“今兒方丈說有人夢中得道，我還以為是誇張，今兒看來，說不定是真有這種事兒，咱們閨女可出息了。”
侯爺點點頭，卻並未說什麽，只說道：“你們也別再去別處，這一次兩次的，我擔心那惡鬼是沖著時韻來的，暫且在東廂房住下，我這就派人往別處去看看。”
他叫了侯夫人去裏面陪伴老太太，時韻就睡在老太太外面軟塌上。
侯爺親自去看別處，二姑娘那邊，三姑娘那邊，還有大兒子那邊，小兒子那邊，統統沒有什麽異常，大家都是睡的很香甜，被叫起來的時候還有些莫名其妙。
侯爺還是不放心，帶著家丁在府裏裏裏外外的巡邏了三遍，確定沒有任何異常，這才回了老太太的院子。
進門才見老太太坐在軟榻上，侯夫人和時韻也在下面坐著。
“人老了，睡覺輕，你一起來，我就知道了。”老太太解釋道，再後來侯夫人和時韻進屋，一個往腳踏上躺，一個往軟榻上躺，她要還不知道那就是死了而不是睡著了。
既然都醒著呢，那正好就將事情給再說一次。
老太太聽了，卻是皺眉：“你真的……悟道了？”
時韻眨眨眼，一瞬間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其實，正常做長輩的，都是老太太和侯夫人這樣的，只盼著兒孫平平安安看，一輩子無病無災的過去，哪怕是沒多少出息都行。
可時韻這個……若真是夢中得道，那她的日後，可怎麽辦呢？
出家去？
若是不出家，這本事又是遮掩不住的，誰家敢取這樣一個每天都有可能會遇上惡鬼，和惡鬼來個搏鬥的媳婦兒呢？就算是有那膽子大的，是不是也要懷疑時韻有操縱惡鬼的本事呢？
誰敢確保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做一件兒虧心事兒，從而被時韻抓住了把柄的？
時韻抿抿唇：“是，前天晚上有所得，並不敢聲張，是以為是一時被影響，就特意攛掇了我娘去護國寺轉一轉……”
侯夫人馬上說道：“老二說你給她講了清靜經？”
時韻點點頭：“我想喜歡道家。”
侯府揉一揉額頭，拍板：“先不要討論這個，現如今才十五歲……這事兒先不要宣揚，咱們想想法子，白日裏不是說，能有法子將這陰陽眼給遮掩住的嗎？只要遮掩住了，就好了，能和尋常人一樣了。”
老太太趕緊點頭：“對對對，差點兒就忘記這個了，那趕緊去睡覺，今兒不許再提了，明天去一趟辰陽觀，我也去，咱們一起去。辰陽觀若是不行，咱們就再打聽打聽，看哪裏有更好的道觀，或者寺院。”
老太太抓著時韻的手：“祖母陪著你一起去，祖母好不容易將你養活這麽大，可不是給道祖養的，也不是給佛祖養的，聽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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