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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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3 章
時韻倒是沒想過事情能這樣湊巧，她剛才也是沒看見劉嬤嬤，不然，就讓小桃暫且將藥給放起來了，哪兒還輪得到劉嬤嬤來辨別？
但事情都這樣了，時韻心裏就沈思起來，孩子她是肯定不會要的。否則，不光是生孩子的疼痛，孩子生下來了養不養？養孩子那心血付出了，回頭你還能輕松走人嗎？怕不得守著孩子一輩子了。
再者，這要是她心愛之人的孩子，那她還會想一想，但現在，孟大人算什麽？
可如何打掉這孩子呢？
孟大人現在既然已經發現，必然是不會留下她單獨住在這兒的。要麽是帶回孟家，要麽是帶到孟家的莊子上去。再或者，是留下了人手照看她。這個孩子，對於孟大人來說，是來正好，是一個大大的驚喜。
她是想保住現在這個身份的，畢竟剛做了決定要做義診，要在這個世界好好的磨練一下自己的醫術的。若是暴露出來自己的大力氣，不說孟大人家裏人了，小桃她們怕是也要懷疑，到時候再引起時家的懷疑……
她雖然並不怕時家，但也怕事情鬧大了。時家雖然不是什麽大家族，但在江南也算是有點兒名聲地位的，這樣的人家若是想處置自己家的女孩兒，那她要脫身，估計要費很大一番力氣了。
再者，時韻有一個很清醒的認知——人哪怕是有再大的本事，在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之前，也最好是不好和國家機器作對。她既然想保住這個身份，就不好用這個身體來做太出格的事情，太不符合人設的事情。
以前她崩人設，要麽是原主的家庭不會對她造成威脅，要麽是原主的家庭距離她十分遙遠，而她的改變也合情合理。
可現在，這幾個條件都不符合。
所以時韻想要大鬧京城……有點兒不太劃算，並非是不能做到。
再者她還要做任務，若是現在就將孩子給打掉，和孟大人來個不死不休，以後她想要接觸孟瑤瑤的機會，可能就要難上加難了。
倒不如趁此機會……回一趟孟家，先將任務給完成了，然後再打掉孩子，再和離。
打掉孩子的時機，必得要合情合理。
時韻看著孟大人，孟大人一臉哀求：“我求求你，我和你保證，日後無論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府裏的事情，一切都是你來做主，我今兒就回去和娘說，賬本鑰匙還有花名冊賣身契，全都給你。這孩子，我們留下好不好？我這樣年紀了，你也當可憐可憐我好不好？”
時韻不出聲，孟大人狠狠心：“你那觀音，你不是耿耿於懷嗎？我賠你十個！你若是惦記其中感情，那回頭我陪著你去求一個開光的。還有讓瑤瑤道歉的事兒，我讓她給你道歉好不好？”
但是頓了頓，他又咬牙：“現如今到了這地步，我也不得不和你交個底，以免你日後不知情，再……吃苦受罪了。我和娘，之所以將瑤瑤當成心頭肉，一來是因著我們家就這一個苗苗，她是我的親生女兒，我這十多年，膝下就這麽一個孩子，自然是要千寵萬疼的。”
“再有一個，當年有道長給瑤瑤批命，說瑤瑤的命格十分貴重……我並非是被騙，而是我發現，但凡對瑤瑤好的，日子總會順利，但凡苛待瑤瑤的，總會出事兒。”
時韻忍不住挑眉，竟然有這樣的意外之喜？都不用她費神去打聽的，孟大人自己就能將孟瑤瑤的金手指給說出來了？那看來，這孩子，對孟大人果然是十分重要啊。
當然，孟大人現下如此坦白，大約也是為她肚子裏的孩子著想。畢竟得罪了孟瑤瑤，誰的日子也不好過，時韻也肯定如此，那時韻都不好過了，時韻肚子裏的孩子能好過了？怕不是也要跟著吃苦受罪，最怕的就是孩子還沒生出來，就要被時韻連累的掉了。
所以孟大人這與其說是坦白，倒不如說是警告。讓時韻不要再和孟瑤瑤作對的警告，讓時韻不要再去得罪孟瑤瑤的警告。
“我原本府裏是有一個姨娘的，當年瑤瑤的親娘過世，我娘年紀大了些，就說讓姨娘代為管家理事，外面的事兒自然是用不著她露面的，也就府裏的一些事情。那姨娘管家一個月，竟是生了野心，膨脹起來，覺得自己連嫡長女都能拿捏了，於是克扣了瑤瑤的月例，又要哄騙我娘和我。”
“原本那幾天是年底，我娘想著，不如過了年再說……”孟大人停頓了一下，苦笑了一下：“可誰也沒想到，那姨娘晚上起夜，竟是不知道如何自己走到了池塘邊上，自己跳進去了。這寒冬臘月的……她又有身孕……”
一屍兩命。
時韻恍然大悟，看吧，果然是警告。
就說老太太那疼愛孫女兒的勁兒，怎麽還要將事情留到年後再處置呢，原來是姨娘肚子裏有了孩子了，估摸著就是想等孩子生出來。
但偏偏呢，孟瑤瑤心裏不自在。
一個是親娘剛死，姨娘卻即將要生孩子了。第二個呢，本身她是府裏最受寵的，結果為了姨娘肚子裏不知道男女的孩子，竟是要將她的委屈往後放，讓她忍著。
那萬一，要是姨娘生了男孩兒呢？
孟瑤瑤受委屈了，那姨娘自然也就活不成了。
孟大人抿抿唇，拉著時韻的手：“她是咱們家裏的福星，你該想想，你若是對她好，日後你也是能受好處的。咱們的孩子……日後也能出人頭地是不是？”
時韻問道：“她從小就有這個本事嗎？還是什麽時候忽然有的？那道士算命又是在什麽時候？”
孟大人有些詫異，像是不明白這種事情，為什麽時韻在乎的竟然是這種問題。
但他停頓了一下還是說道：“她娘死了之後有的，那道士，也是在我們去道觀為她娘上香打醮的時候遇見的。”
他是和前面夫人感情深厚，但也絕對不到為了她一輩子不再娶的地步。本來呢，她生了孟瑤瑤之後有些傷了身體，就暫且養著，養了七年，老太太本身就已經很有意見了，不過是因為孟大人夫妻兩個年歲都不算大，二十多，老太太又是比較看重嫡出的，想要個嫡出孫子，這才沒有很說什麽。
但是，也在第五六年的時候沒忍住，硬是給孟大人納妾了，隨後那姨娘也確實是懷孕。
姨娘剛懷孕，孟瑤瑤的親娘就沒了。
隨後孟瑤瑤就有了這樣的本事，出了人命了，後來那道士再批命，就由不得孟大人母子兩個不信了，所以就算是試探，也不過是小小的試探一番，並不敢如何激烈。
試探之後，才是將孟瑤瑤給徹底捧起來。
以前他們自然也是寵愛這唯一的孩子的，但是寵愛和寵溺，那是絕不相同的，老太太又有些重男輕女，或者說，這府裏，哪個不想要個男孩兒呢？
偏偏現在，為了個孟瑤瑤，竟是連子嗣都顧不上了。
時韻也完全想明白原主能得到這婚事的原因了——孟瑤瑤及笄，即將出嫁，她雖然是長在老太太身邊，但喪母長女，婚事照舊是不好說。
現下原主進門，既能打點孟瑤瑤的婚事嫁妝，又能堵上孟瑤瑤這個短板，還能生兒子……後者最重要。這個時機是剛剛好的，別的好人家的女兒，不一定願意，但時韻，家世不算太高，嫁到孟家算高攀，所以，就這麽嫁過來了。
時韻在心裏將這時間線給穿出來，然後得到自己的結論，孟瑤瑤的金手指，大概是在七八歲的時候得到的。她的金手指，可能是福星之類的？
一般這種金手指，她都是在種田文裏看得多的，極品的祖父母，偏心眼的爹娘，不受重視的原主，吸血鬼的二房或者三房……嗯，就比如說時韻之前經歷過的那個，點石成金的世界。
現在出現在大宅門裏……好像也不奇怪？
孟大人為讓時韻留下這孩子，真是將壓箱底的秘密都拿出來說了：“我和你說這些，就是想讓你以後忍一忍，為了你自己，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反正，瑤瑤已經及笄，再過個兩三年就要嫁人，你就是容忍她，也要不了多久了是不是？”
時韻不說話，孟大人心裏一顫一顫的，這一個多月，他算是知道時韻這性子了，那是倔強的死不回頭的人。
為這麽點兒小事兒離家出走，竟是一個月都不會來，那打胎的事兒，必然也是做好決定了。
若不是自己帶著劉嬤嬤，運氣好……那一碗藥可就要進肚子了。
一想到時韻連懷孕都不告訴自己，連打胎都自己決定，孟大人就覺得一股子怒氣直沖天靈蓋，像是要將頭蓋骨都給掀開了。但他還必須將這口氣給咽下去，因為想要孩子流掉的手段可太多了。
除了打胎藥，自己摔一跤，或者用什麽往肚子上撞一下，再或者是跳動幾下，都有可能將孩子給帶走。
孟大人雖然只一個女兒，但是關於這種孩子小產的事兒，知道的還是比較多的。一個是親娘念叨 ，一個是宮裏傳聞，各家後宅八卦。
所以，除非是時韻心甘情願的想要生下來孩子，否則，她若是不想要，那真是防不勝防的，他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什麽也不做，就守在時韻身邊吧？
就是老虎都有打盹兒的時候，就算是他願意守著，也不一定能守得住。
孟大人只能忍氣吞聲，只等著時韻將孩子生下來再說。
若是……若是時韻實在是和孟瑤瑤相處不來，那回頭孟瑤瑤嫁人了，兩個人就隔絕開了，也就不會再有什麽紛爭了。若是時韻非得忍不住要鬧事兒……反正，該說的自己都說了，只等著她生了孩子，大不了，自己就只要孩子。
孟瑤瑤的秘密……孟大人倒是不擔心時韻會說出來的。
她說出來也得有人信是不是？
天底下做繼母的，有幾個是和繼女真的情同母女的？
時韻終於開口：“你什麽時候帶孟瑤瑤來道歉？”
孟大人怔楞了一下，苦笑，這種時候都還想著只讓孟瑤瑤來，而不是她自己回去嗎？
“你總得要回府裏的，一個是府裏的條件更好一些，不管是吃的還是住的，都更舒坦，你既然懷著身孕，吃好些，也是為你肚子裏的孩子著想是不是？二來呢，總不能一輩子住在莊子上是不是？我今兒就回去和瑤瑤說，給你道歉的事兒。明天我來接你回去，咱們有什麽事情，回去再說，好不好？”
時韻搖頭：“沒有見到賠償，沒有等到孟瑤瑤的道歉之前，我是不會回去的。”
回去才是真的將手腳給束縛住了，等同於將自己的自由交給了別人。
孟大人抿抿唇，有些為難。
時韻挑眉看他：“難不成你剛才所說那些，都是騙人的？”
“自然不是，我就是有些不放心你。”孟大人連忙說道：“若是不知道你懷孕，我這心裏還不如何惦念，但現在既然知道你懷孕了，我這心裏就有了牽掛，走也不安心，不如你先隨著我回去，你若是不願意見別人，你就只在自己屋子裏，咱們的院子還是你出門時候的模樣，別說是家具擺件了，就是連針線，我也沒讓人動過地方。”
他笑了笑，人長得好，那笑起來也是賞心悅目的。
時韻也挺欣賞這種儒雅的帥氣的，但欣賞是欣賞，為了這一張臉葬送一輩子，還是不值得的。
她搖頭：“我知道你一番好意，但是我現在剛懷孕，怕是也不方便動彈。”
時韻看劉嬤嬤：“你問問劉嬤嬤 ，這剛懷孕的人，是不是該靜養？回京城的話，馬車奔波，實在是……我怕折騰不起。”
孟大人去看劉嬤嬤，劉嬤嬤怔楞了一下，趕緊點頭：“是，這剛懷孕的人，確實是不好奔波的，民間不是有說法，說剛懷孕的婦人，三個月之前都是不要告訴別人的嗎？就是因著怕留不住，提前說了，若是沒留住，倒是……”
讓人遺憾了，幹脆就先不說，等三個月坐穩了胎了再說。
孟大人恍惚記得自己前頭那個，懷上孟瑤瑤的時候，也是前三個月都不如何聲張的，只自己家裏人知道。三個月之後，才通知了娘家。
所以，三個月是關鍵時期？
那豈不是說，時韻還要在莊子上住三個月？三個月時間太長，總覺得不可控的因素有許多，萬一……
孟大人就皺眉：“那不如去孟家莊子上？那莊子就在附近，馬車也是很方便的，再者莊子也更大些，屋子也更精致些，東西也更多一些，伺候的人也更多，你若是有個什麽事兒，跑腿的也快一些。”
總之，留著時韻在外面，倒不如將人放在自己的地盤裏。
時韻似笑非笑：“你還在擔心我會打胎是不是？放心吧，我暫且是不會打掉這孩子的。”
孟大人臉色就有些不好看，暫且？那就是說這打胎的想法還沒變，早晚是要打胎的是不是？
孟大人苦口婆心：“這打胎傷身體，你還是要仔細想一想才好，雖說你自己就會醫術，但畢竟……半路出家，倒不如我從宮裏給你請個太醫看看？”
到時候吃些安胎的，將這孩子給養的牢固穩當，打都打不掉。
時韻搖頭，孟大人頓了頓，就沒有堅持，現下要緊的是時韻願意懷胎，其餘的都是小事兒，無所謂。
小廝氣喘籲籲的趕過來的時候，孟大人就正在和時韻商量去隔壁莊子的事兒，但是別人的地盤哪兒有自己的舒坦自在？時韻是打定主意不願意去的，孟大人十分低姿態，看的小廝都有些目瞪口呆。
孟大人又說道：“既然你不願意去，我也不強求了，但是，還有件事兒你必須得答應我，你這莊子太小，再加上之前義診的事兒，我怕以後有不長眼的人沖突了你，你現在尤其緊要，所以我就想著，在你身邊放幾個人手。”
又生怕時韻生氣，急忙說道：“我並非是讓人監視你或者是防備你什麽的，他們平日裏就守在外面，你說不讓他們進來，他們就絕不會進來，你說讓他們做什麽，他們也必然聽話，若是不聽話，你回頭只管告訴了我，我給你料理了。”
“你看，我說讓你回去你也不回去，讓你去隔壁莊子上你也不去，那我現在，就這一個請求，你就答應了我，好不好？”孟大人說道，以退為進。
剛才那麽多的讓步，都是為這一會兒呢。
時韻停頓了一下才點頭，無所謂：“你想留著就留著。”
“你第一次懷孕，我又擔心你害怕，你自己也沒經驗，不如將劉嬤嬤也留下來？本來我這次帶著她來，就是想讓她伺候你的，你只帶了小桃出門，我也實在是放心不下，小桃自己還是個孩子……”
被說成孩子的小桃忍不住翻白眼：“奴婢今年十九歲。”
比時韻還大一歲，自小陪著時韻玩兒，照顧時韻。
孟大人臉色一點兒不變，照舊說道：“劉嬤嬤到底是生養過的，十分有經驗，她又是你自家帶來的，我聽說這女人懷孕，到那三個月左右，就什麽都吃不下，也會吐，若是有劉嬤嬤照看你，她也能給你做些江南口味的吃食，你自己吃著也是舒心是不是？”
時韻看劉嬤嬤，劉嬤嬤忙上前，喜氣洋洋：“老奴早就盼著姑娘……夫人有身孕了，現在夫人終於有了喜訊，老奴現在恨不能立馬將消息告訴咱們家夫人和老太太呢。”
這說的是時韻的親娘和祖母。
“您就讓老奴留下來照看您，別的不說，老奴對姑娘的口味那是十分了解的。”劉嬤嬤忙說道，時韻臉上有些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的劉嬤嬤一顆心突突突的。
時韻語氣也有些古怪：“是呢，嬤嬤是看著我長大的，若不是我那奶娘不中用……”
劉嬤嬤心裏一跳，不說話了。
按理說，姑娘家出嫁，該帶的是自己奶嬤嬤，奶嬤嬤大部分是對自己奶大的孩子十分忠心的，畢竟有養一場的感情在。但時韻帶的劉嬤嬤，卻並非是奶嬤嬤。
奶嬤嬤在時韻出嫁之前生病了，隨後……人就沒了。於是，只能是臨時找了劉嬤嬤頂替上了。
劉嬤嬤一家子都隨著時韻到了京城。
這樣的人，若是背叛時韻的話，其實是很輕易的。雖說賣身契還在時韻手裏，但時韻本身是孤零零在京城，若是有朝一日，孟大人或者老太太，找時韻要這賣身契，時韻十有八九是自己保不住的。
再者，最親的人都在京城了，那剩下江南那些，不遠不近的，在利益面前，也就不算什麽了。
時韻之前想這背叛者的事情的時候，第一懷疑的就是劉嬤嬤。今兒偏巧劉嬤嬤辨認出了這打胎藥，時韻心裏的三分猜測，就變成了六分。
“既然老爺開口了，那劉嬤嬤就留下來吧。”在沈默半天，劉嬤嬤都快忍不住想要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時韻才輕飄飄的點頭了。
她做出疲憊的樣子來：“時候也不早了，老爺是下朝之後直接過來的吧？怕是府裏老太太也惦記著呢，您就先回吧。”
孟大人還想說什麽，但見時韻不想聽，面上也疲憊，又想想該說的也都說了，就幹脆起身：“好，我知道你現下也不樂意瞧見我，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且讓人收拾一下東西，明日裏，我親自來接你回去。”
時韻擺擺手，並未吭聲。於是孟大人轉身往門口走，走到不遠處，確定時韻聽不見了，才吩咐了身邊小廝：“你帶人留在這裏，今兒務必要將莊子給守好了，仔細留意裏面動靜，若是夫人再讓人去抓藥，務必攔著。”
頓了頓，又說道：“若是夫人要吃什麽孕婦不該吃的，也要攔著。”
小廝頓時面上帶了苦色：“這哦，奴才也不知道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啊。”
“不知道不會去問嗎？鼻子下面一張嘴是留著做什麽用的？”孟大人恨鐵不成鋼：“夫人懷孕的事兒暫且沒有宣揚開，所以你在這莊子上找人問就好了，也不用另外找人。”
估摸著時韻也沒將打胎的事兒嚷嚷的人盡皆知。既如此，得知義診過的恩人懷孕，必然是要往保胎這方面想的，肯定也願意給出建議和提議來。
孟大人匆匆忙忙回京 ，老太太擡起眼皮子看他：“又去看那時韻了？怎麽，你以為自己能勸動她？她那性子，我是看出來了，那就是茅坑裏的石頭，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勁兒了。”
“時韻懷孕了。”孟大人打斷老太太的話，老太太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即就慌忙問道：“懷孕了？真的懷孕了？”
“是，我去的時候，正巧遇上她那丫鬟弄了打胎藥……”孟大人說道，老太太那臉色又變了，張嘴就罵道：“打胎藥？她可真是夠狠心的，我實在是想不到，年紀輕輕，竟是這樣……心思狠毒，為著一點兒小事情鬧的家宅不寧也就算了，竟然是連親骨肉都留不得，自己要打胎，這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兒嗎？”
“我們實在是被時家給騙了，竟是娶了這樣的瘟神進門！你到處去打聽打聽，看誰家的女孩兒和她一樣狠心的？就是再如何，也沒有拿著肚子裏的孩子開玩笑的！”
老太太要氣死了，實在是沒想到時韻竟是個這樣性子。
那夫妻倆日子過不到一塊兒去，慢慢磨合就是了。誰家的夫妻，不是年少時候吵吵鬧鬧，等上了年紀了就互相體諒了，就和睦起來了呢？
這倒好，一件小事兒，算起來不到三百兩銀子的事兒。竟是鬧到了現在這地步，竟是要連親生骨肉都打掉！
老太太只覺得自己腦門一跳一跳的，整個腦袋都像是要爆開了。
滿京城打聽打聽，誰家的新媳婦兒和時韻一樣呢？別說是打碎了一個官印了，就是第一天進門就被小姑子要走了嫁妝的也不是沒有的，人家和時韻一樣鬧騰了嗎？
給不給的，這日子不都是要照樣過的嗎？
“娘，無論如何，需得等這孩子生下來。”孟大人說道，老太太眼神就帶了幾分狠厲：“是要生，等孩子生下來，就讓她……走吧，孩子沒這樣的親娘，反而更好養一些。不然日後，這孩子在她手裏，那就是個人質！她想做什麽就得做什麽，她想要如何就得如何！我們家，不能留著這樣一個禍患。再者，孩子若是養在我跟前，反而和瑤瑤更親近，姐弟倆相依為命，日後對這孩子才更有好處。”
孟大人手心裏一片水潤，他知道自家親娘說的讓她走是什麽意思。
和離是不能和離的，剛生了孩子，休妻也是不行的，朝廷不允許，律法規定了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女方就是有再大過錯，男方都不許休妻的。所以，時韻就只有一條路——死。
他沒說話，老太太又說道：“我和你說過，這世上女子千千萬，你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了，沒了這個還有那個。這次，就等瑤瑤嫁人，瑤瑤嫁人了，你再另找一個，到時候就安安生生的過日子。”
孟大人打斷老太太的話：“這些事兒，日後再說。”
就算是孟瑤瑤嫁人了，怕是他續弦的事兒也不是他能做主的事兒了。孟瑤瑤是嫁人，又不是死了，她早晚是要來娘家的，若是她還不喜歡，那再弄死一個嗎？
倒不如……他死了這個續弦的心思。若是時韻運氣好，能生個兒子，那他幹脆這輩子就守著這兒子過算了，也免得再害死了一個無辜女子。
孟大人那心善，也就善那麽一個指甲蓋大的地方。
別的女子無辜，時韻難道不無辜嗎？可他現在，是想不起來時韻的無辜的，只能想起來時韻的肚子：“現在唯一重要的，是將時韻給 接回來。那莊子上……她自己的地方，她想要打掉孩子，咱們是防不住的。”
老太太不出聲，停頓了片刻才冷笑一聲：“說吧，她都提出來了什麽條件。”
她可不覺得時韻不會提出來條件。
在老太太眼裏，時韻能用離家出走來逼迫他們處罰孟瑤瑤，本身就是個心機深沈的，現下又懷孕，必定是要拿著懷孕的事兒，來拿捏孟大人，拿捏孟家人。
“還是之前的說法，賠償，道歉。”孟大人說道，嘆口氣：“我答應賠償她十個那樣的觀音，等日後有空，再去請個開過光的送子觀音。”
現下時韻懷孕，就暫且用不著送子觀音了。
老太太沒說話，這個賠償，孟家是給得起的。再者，給了又如何，時韻又帶不走，最後不還得是留在孟家嗎？所以，就當時暫時拿去屋子裏做擺件了。
“道歉是要瑤瑤去的。”孟大人繼續說道，老太太冷笑一聲：“她倒是敢提，也不怕自己受不住！”
“娘，孩子要緊。”孟大人再次強調，老太太深吸一口氣，將心裏的怒火給壓下去：“這事兒，你想沒想過，如何和瑤瑤提？”
孟大人心裏頓時一片苦澀，很是為難，生怕孟瑤瑤遷怒上自己。
“娘……”孟大人哀求的喊道，老太太眼神帶了幾分渾濁，不看孟大人，反而是盯著門口，過了片刻才喃喃自語：“不能你去說，因為你說了，在瑤瑤心裏，就當真是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你這個親爹，是徹底的和惡毒後娘站在一起了。我倒是無所謂的，我說了，頂破天，瑤瑤也只以為我是想要個孫子……”
若是孟瑤瑤要生氣，對孟大人生的氣，肯定要比對老太太生的氣更重一些。
這麽說吧，孟大人去說，可能是要斷一個胳膊，老太太去說的話，頂多是斷一個手指頭。
“娘……”孟大人又喊道，這次是帶了幾分感激，幾分輕松。
老太太嘆口氣，伸伸手，但過了片刻又將手給放下來了：“你先回去吧，我叫了瑤瑤過來說這事兒。”
孟大人忙忙起身告辭。
嬤嬤去叫了孟瑤瑤過來，孟瑤瑤剛在花園裏玩耍半天，還一腦門的汗水呢，進門就笑道：“我看見我爹了，本來想叫他呢，結果看他走的匆忙，想著他估計有事兒，就沒叫他，我爹是不和咱們一起吃晚膳嗎？”
這眼看要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孟大人這出去了，是不是就趕不上晚飯了？
老太太暗地裏嘆氣，伸手招呼孟瑤瑤到自己跟前來：“好孩子，你爹是有事兒，今晚上不和咱們一起吃了。你來，我有個事兒，想和你商量商量。”
孟瑤瑤聽話的靠在老太太身邊，老太太先拿帕子將她腦門上的汗水擦一擦，又伸手到她後背摸一把，後背一片汗水，就皺了皺眉，也不著急說話了：“你先去換了衣服，不然這汗落了，怕是要著涼。”
孟瑤瑤笑嘻嘻的搖頭，但是被老太太推著起來，也就只好隨著嬤嬤去裏面換衣服了。
很快回來，掀開簾子，就見老太太臉上神色不太好，還在發呆，孟瑤瑤下意識的就覺得，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她臉上的笑容也落下來幾分，輕手輕腳的過去靠在老太太身邊撒嬌：“祖母，晚上吃什麽啊？”
“你想吃什麽，現下就吩咐廚房去做。”老太太忙拉起來一個笑容，伸手摸了摸孟瑤瑤的臉頰，過了一下才說道：“我先和你說個事兒，你……等會兒不要生氣。”
孟瑤瑤眨眨眼，笑了笑：“我從不對祖母生氣的，祖母是對我最好的人，我也最孝順祖母了，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對祖母生氣。”
“時韻懷孕了。”老太太開門見山，孟瑤瑤那臉色瞬間就變了變，雖說她這一個多月沒見過時韻，但並不表示她就將時韻給忘到腦袋後面去了。
相反，正因為見不著，她心裏才會時時琢磨，琢磨老太太的態度，琢磨孟大人的態度，琢磨這事兒的處置方法——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兒能不知道這事兒其實是有些嚴重的。
前段時間來府裏的那些人，不就有一半兒是來看笑話的嗎？
她也知道，若是時韻一直不回來，那她孟瑤瑤的婚事，大約也是有些難了。
現在猛然聽到時韻懷孕的消息，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時韻的籌碼，又增加了一些。
“那她現在，是要回來了嗎？”孟瑤瑤有些膽怯的問道，抱著老太太的胳膊：“還是說，她有什麽條件？是要我去道歉嗎？之前的事兒，她還沒消氣嗎？”
孟瑤瑤是聰明姑娘。
老太太都知道時韻懷孕的事兒了，時韻卻偏偏沒回來，這其中傳話的，必然就是自己親爹孟大人了。
老太太先是嘆口氣，臉上就出現些怒容，當著孟瑤瑤的面兒，又將時韻一頓臭罵，說她心眼比針尖兒，說她心思惡毒，說她連個孩子都容不下，說她心胸狹小。
整整罵了一炷香時間，然後才鄭重臉色：“你爹本來是不答應她的無理要求的，但是她拿打胎來逼迫你爹，你爹實在是沒法子，這才來找我商量。”
“你也知道，你爹這個歲數，別說是京城裏，就是整個世界找一找，還沒子嗣的，實在是沒幾個。”老太太說道，臉上帶了幾分悲苦：“我現在還活著，倒是能照看你們爺兒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 ，我都這個歲數了，我還有幾年的活頭？你呢，雖然孝順，但是你也不能不嫁人是不是？我死了，你嫁人了，這家裏，是不是就只剩下你爹一個人了？若是只剩下你爹，有個病的痛的 ，誰來照顧他呢？”
“還有這將來養老送終……你別總覺得，咱們這樣的人家，有下人就行了，越是咱們這樣的人家，就越是需要有主子壓著。那沒有主子壓著的人家，奴大欺主的事兒，你也不是沒聽說過。前朝時候，那鄭國公一家，只剩下姐弟兩個，不就被下人給偷盜了府裏錢財，全都跑了嗎？只留下他們姐弟倆，算是命大，有那狠心的，連主子的性命都不願意留下呢。”
“所以，你爹得有個兒子才行。”老太太說道：“他疼你一輩子，你忍心看他後半輩子沒有著落嗎？”
孟瑤瑤低著頭，捏著自己的手指頭不說話。
老太太又說道：“這事兒我來做主，這時韻肚子裏的孩子咱們得要，時韻畢竟是正正經經，八擡大轎進門的，她這肚子裏的就是嫡出的，無論男女，那都是咱們家名正言順的子嗣。“
“我想著，暫且安撫住了她，等她生了孩子……十月懷胎，很快的。你暫且委屈一下，等這孩子生出來了，祖母自會給你出口氣的。”
孟瑤瑤這才擡頭看老太太，老太太又說道：“這自古以來，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時韻這樣的性子，必然是處不好人的，到時候她身邊能有幾個人幫襯她呢？她娘家又是遠在江南……”
這話不光是給孟瑤瑤說的，也是給她自己說的。
“好孩子，為著你爹後半輩子，咱們吃點兒委屈好不好？你爹好了，你這日後嫁人了，也才有依靠。你爹若是不好，那你就是孤苦伶仃，這世上沒有娘家撐腰的女子是個什麽下場，你如此聰明，能不知道嗎？”
怎麽會不知道呢？看看時韻就知道了啊。
新婚……說是離家出走，但換一種說完，未嘗不是被趕出家門？娘家離得遠，婆家算計起性命來都無所顧忌，直接說就行了。
若是孟大人死了，孟瑤瑤這處境，怕是連時韻都比不上呢。
所以，她必得讓孟大人好好的，也最好是有個親弟弟，有個能給自己撐腰的娘家人，這嫁人之後，才不用總擔心自己無緣無故的枉死了。
老太太又說道：“日後你弟弟，你親自照看……你若多費心，日後這自然就是你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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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韻倒是沒想過事情能這樣湊巧，她剛才也是沒看見劉嬤嬤，不然，就讓小桃暫且將藥給放起來了，哪兒還輪得到劉嬤嬤來辨別？
但事情都這樣了，時韻心裏就沈思起來，孩子她是肯定不會要的。否則，不光是生孩子的疼痛，孩子生下來了養不養？養孩子那心血付出了，回頭你還能輕松走人嗎？怕不得守著孩子一輩子了。
再者，這要是她心愛之人的孩子，那她還會想一想，但現在，孟大人算什麽？
可如何打掉這孩子呢？
孟大人現在既然已經發現，必然是不會留下她單獨住在這兒的。要麽是帶回孟家，要麽是帶到孟家的莊子上去。再或者，是留下了人手照看她。這個孩子，對於孟大人來說，是來正好，是一個大大的驚喜。
她是想保住現在這個身份的，畢竟剛做了決定要做義診，要在這個世界好好的磨練一下自己的醫術的。若是暴露出來自己的大力氣，不說孟大人家裏人了，小桃她們怕是也要懷疑，到時候再引起時家的懷疑……
她雖然並不怕時家，但也怕事情鬧大了。時家雖然不是什麽大家族，但在江南也算是有點兒名聲地位的，這樣的人家若是想處置自己家的女孩兒，那她要脫身，估計要費很大一番力氣了。
再者，時韻有一個很清醒的認知——人哪怕是有再大的本事，在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之前，也最好是不好和國家機器作對。她既然想保住這個身份，就不好用這個身體來做太出格的事情，太不符合人設的事情。
以前她崩人設，要麽是原主的家庭不會對她造成威脅，要麽是原主的家庭距離她十分遙遠，而她的改變也合情合理。
可現在，這幾個條件都不符合。
所以時韻想要大鬧京城……有點兒不太劃算，並非是不能做到。
再者她還要做任務，若是現在就將孩子給打掉，和孟大人來個不死不休，以後她想要接觸孟瑤瑤的機會，可能就要難上加難了。
倒不如趁此機會……回一趟孟家，先將任務給完成了，然後再打掉孩子，再和離。
打掉孩子的時機，必得要合情合理。
時韻看著孟大人，孟大人一臉哀求：“我求求你，我和你保證，日後無論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府裏的事情，一切都是你來做主，我今兒就回去和娘說，賬本鑰匙還有花名冊賣身契，全都給你。這孩子，我們留下好不好？我這樣年紀了，你也當可憐可憐我好不好？”
時韻不出聲，孟大人狠狠心：“你那觀音，你不是耿耿於懷嗎？我賠你十個！你若是惦記其中感情，那回頭我陪著你去求一個開光的。還有讓瑤瑤道歉的事兒，我讓她給你道歉好不好？”
但是頓了頓，他又咬牙：“現如今到了這地步，我也不得不和你交個底，以免你日後不知情，再……吃苦受罪了。我和娘，之所以將瑤瑤當成心頭肉，一來是因著我們家就這一個苗苗，她是我的親生女兒，我這十多年，膝下就這麽一個孩子，自然是要千寵萬疼的。”
“再有一個，當年有道長給瑤瑤批命，說瑤瑤的命格十分貴重……我並非是被騙，而是我發現，但凡對瑤瑤好的，日子總會順利，但凡苛待瑤瑤的，總會出事兒。”
時韻忍不住挑眉，竟然有這樣的意外之喜？都不用她費神去打聽的，孟大人自己就能將孟瑤瑤的金手指給說出來了？那看來，這孩子，對孟大人果然是十分重要啊。
當然，孟大人現下如此坦白，大約也是為她肚子裏的孩子著想。畢竟得罪了孟瑤瑤，誰的日子也不好過，時韻也肯定如此，那時韻都不好過了，時韻肚子裏的孩子能好過了？怕不是也要跟著吃苦受罪，最怕的就是孩子還沒生出來，就要被時韻連累的掉了。
所以孟大人這與其說是坦白，倒不如說是警告。讓時韻不要再和孟瑤瑤作對的警告，讓時韻不要再去得罪孟瑤瑤的警告。
“我原本府裏是有一個姨娘的，當年瑤瑤的親娘過世，我娘年紀大了些，就說讓姨娘代為管家理事，外面的事兒自然是用不著她露面的，也就府裏的一些事情。那姨娘管家一個月，竟是生了野心，膨脹起來，覺得自己連嫡長女都能拿捏了，於是克扣了瑤瑤的月例，又要哄騙我娘和我。”
“原本那幾天是年底，我娘想著，不如過了年再說……”孟大人停頓了一下，苦笑了一下：“可誰也沒想到，那姨娘晚上起夜，竟是不知道如何自己走到了池塘邊上，自己跳進去了。這寒冬臘月的……她又有身孕……”
一屍兩命。
時韻恍然大悟，看吧，果然是警告。
就說老太太那疼愛孫女兒的勁兒，怎麽還要將事情留到年後再處置呢，原來是姨娘肚子裏有了孩子了，估摸著就是想等孩子生出來。
但偏偏呢，孟瑤瑤心裏不自在。
一個是親娘剛死，姨娘卻即將要生孩子了。第二個呢，本身她是府裏最受寵的，結果為了姨娘肚子裏不知道男女的孩子，竟是要將她的委屈往後放，讓她忍著。
那萬一，要是姨娘生了男孩兒呢？
孟瑤瑤受委屈了，那姨娘自然也就活不成了。
孟大人抿抿唇，拉著時韻的手：“她是咱們家裏的福星，你該想想，你若是對她好，日後你也是能受好處的。咱們的孩子……日後也能出人頭地是不是？”
時韻問道：“她從小就有這個本事嗎？還是什麽時候忽然有的？那道士算命又是在什麽時候？”
孟大人有些詫異，像是不明白這種事情，為什麽時韻在乎的竟然是這種問題。
但他停頓了一下還是說道：“她娘死了之後有的，那道士，也是在我們去道觀為她娘上香打醮的時候遇見的。”
他是和前面夫人感情深厚，但也絕對不到為了她一輩子不再娶的地步。本來呢，她生了孟瑤瑤之後有些傷了身體，就暫且養著，養了七年，老太太本身就已經很有意見了，不過是因為孟大人夫妻兩個年歲都不算大，二十多，老太太又是比較看重嫡出的，想要個嫡出孫子，這才沒有很說什麽。
但是，也在第五六年的時候沒忍住，硬是給孟大人納妾了，隨後那姨娘也確實是懷孕。
姨娘剛懷孕，孟瑤瑤的親娘就沒了。
隨後孟瑤瑤就有了這樣的本事，出了人命了，後來那道士再批命，就由不得孟大人母子兩個不信了，所以就算是試探，也不過是小小的試探一番，並不敢如何激烈。
試探之後，才是將孟瑤瑤給徹底捧起來。
以前他們自然也是寵愛這唯一的孩子的，但是寵愛和寵溺，那是絕不相同的，老太太又有些重男輕女，或者說，這府裏，哪個不想要個男孩兒呢？
偏偏現在，為了個孟瑤瑤，竟是連子嗣都顧不上了。
時韻也完全想明白原主能得到這婚事的原因了——孟瑤瑤及笄，即將出嫁，她雖然是長在老太太身邊，但喪母長女，婚事照舊是不好說。
現下原主進門，既能打點孟瑤瑤的婚事嫁妝，又能堵上孟瑤瑤這個短板，還能生兒子……後者最重要。這個時機是剛剛好的，別的好人家的女兒，不一定願意，但時韻，家世不算太高，嫁到孟家算高攀，所以，就這麽嫁過來了。
時韻在心裏將這時間線給穿出來，然後得到自己的結論，孟瑤瑤的金手指，大概是在七八歲的時候得到的。她的金手指，可能是福星之類的？
一般這種金手指，她都是在種田文裏看得多的，極品的祖父母，偏心眼的爹娘，不受重視的原主，吸血鬼的二房或者三房……嗯，就比如說時韻之前經歷過的那個，點石成金的世界。
現在出現在大宅門裏……好像也不奇怪？
孟大人為讓時韻留下這孩子，真是將壓箱底的秘密都拿出來說了：“我和你說這些，就是想讓你以後忍一忍，為了你自己，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反正，瑤瑤已經及笄，再過個兩三年就要嫁人，你就是容忍她，也要不了多久了是不是？”
時韻不說話，孟大人心裏一顫一顫的，這一個多月，他算是知道時韻這性子了，那是倔強的死不回頭的人。
為這麽點兒小事兒離家出走，竟是一個月都不會來，那打胎的事兒，必然也是做好決定了。
若不是自己帶著劉嬤嬤，運氣好……那一碗藥可就要進肚子了。
一想到時韻連懷孕都不告訴自己，連打胎都自己決定，孟大人就覺得一股子怒氣直沖天靈蓋，像是要將頭蓋骨都給掀開了。但他還必須將這口氣給咽下去，因為想要孩子流掉的手段可太多了。
除了打胎藥，自己摔一跤，或者用什麽往肚子上撞一下，再或者是跳動幾下，都有可能將孩子給帶走。
孟大人雖然只一個女兒，但是關於這種孩子小產的事兒，知道的還是比較多的。一個是親娘念叨 ，一個是宮裏傳聞，各家後宅八卦。
所以，除非是時韻心甘情願的想要生下來孩子，否則，她若是不想要，那真是防不勝防的，他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什麽也不做，就守在時韻身邊吧？
就是老虎都有打盹兒的時候，就算是他願意守著，也不一定能守得住。
孟大人只能忍氣吞聲，只等著時韻將孩子生下來再說。
若是……若是時韻實在是和孟瑤瑤相處不來，那回頭孟瑤瑤嫁人了，兩個人就隔絕開了，也就不會再有什麽紛爭了。若是時韻非得忍不住要鬧事兒……反正，該說的自己都說了，只等著她生了孩子，大不了，自己就只要孩子。
孟瑤瑤的秘密……孟大人倒是不擔心時韻會說出來的。
她說出來也得有人信是不是？
天底下做繼母的，有幾個是和繼女真的情同母女的？
時韻終於開口：“你什麽時候帶孟瑤瑤來道歉？”
孟大人怔楞了一下，苦笑，這種時候都還想著只讓孟瑤瑤來，而不是她自己回去嗎？
“你總得要回府裏的，一個是府裏的條件更好一些，不管是吃的還是住的，都更舒坦，你既然懷著身孕，吃好些，也是為你肚子裏的孩子著想是不是？二來呢，總不能一輩子住在莊子上是不是？我今兒就回去和瑤瑤說，給你道歉的事兒。明天我來接你回去，咱們有什麽事情，回去再說，好不好？”
時韻搖頭：“沒有見到賠償，沒有等到孟瑤瑤的道歉之前，我是不會回去的。”
回去才是真的將手腳給束縛住了，等同於將自己的自由交給了別人。
孟大人抿抿唇，有些為難。
時韻挑眉看他：“難不成你剛才所說那些，都是騙人的？”
“自然不是，我就是有些不放心你。”孟大人連忙說道：“若是不知道你懷孕，我這心裏還不如何惦念，但現在既然知道你懷孕了，我這心裏就有了牽掛，走也不安心，不如你先隨著我回去，你若是不願意見別人，你就只在自己屋子裏，咱們的院子還是你出門時候的模樣，別說是家具擺件了，就是連針線，我也沒讓人動過地方。”
他笑了笑，人長得好，那笑起來也是賞心悅目的。
時韻也挺欣賞這種儒雅的帥氣的，但欣賞是欣賞，為了這一張臉葬送一輩子，還是不值得的。
她搖頭：“我知道你一番好意，但是我現在剛懷孕，怕是也不方便動彈。”
時韻看劉嬤嬤：“你問問劉嬤嬤 ，這剛懷孕的人，是不是該靜養？回京城的話，馬車奔波，實在是……我怕折騰不起。”
孟大人去看劉嬤嬤，劉嬤嬤怔楞了一下，趕緊點頭：“是，這剛懷孕的人，確實是不好奔波的，民間不是有說法，說剛懷孕的婦人，三個月之前都是不要告訴別人的嗎？就是因著怕留不住，提前說了，若是沒留住，倒是……”
讓人遺憾了，幹脆就先不說，等三個月坐穩了胎了再說。
孟大人恍惚記得自己前頭那個，懷上孟瑤瑤的時候，也是前三個月都不如何聲張的，只自己家裏人知道。三個月之後，才通知了娘家。
所以，三個月是關鍵時期？
那豈不是說，時韻還要在莊子上住三個月？三個月時間太長，總覺得不可控的因素有許多，萬一……
孟大人就皺眉：“那不如去孟家莊子上？那莊子就在附近，馬車也是很方便的，再者莊子也更大些，屋子也更精致些，東西也更多一些，伺候的人也更多，你若是有個什麽事兒，跑腿的也快一些。”
總之，留著時韻在外面，倒不如將人放在自己的地盤裏。
時韻似笑非笑：“你還在擔心我會打胎是不是？放心吧，我暫且是不會打掉這孩子的。”
孟大人臉色就有些不好看，暫且？那就是說這打胎的想法還沒變，早晚是要打胎的是不是？
孟大人苦口婆心：“這打胎傷身體，你還是要仔細想一想才好，雖說你自己就會醫術，但畢竟……半路出家，倒不如我從宮裏給你請個太醫看看？”
到時候吃些安胎的，將這孩子給養的牢固穩當，打都打不掉。
時韻搖頭，孟大人頓了頓，就沒有堅持，現下要緊的是時韻願意懷胎，其餘的都是小事兒，無所謂。
小廝氣喘籲籲的趕過來的時候，孟大人就正在和時韻商量去隔壁莊子的事兒，但是別人的地盤哪兒有自己的舒坦自在？時韻是打定主意不願意去的，孟大人十分低姿態，看的小廝都有些目瞪口呆。
孟大人又說道：“既然你不願意去，我也不強求了，但是，還有件事兒你必須得答應我，你這莊子太小，再加上之前義診的事兒，我怕以後有不長眼的人沖突了你，你現在尤其緊要，所以我就想著，在你身邊放幾個人手。”
又生怕時韻生氣，急忙說道：“我並非是讓人監視你或者是防備你什麽的，他們平日裏就守在外面，你說不讓他們進來，他們就絕不會進來，你說讓他們做什麽，他們也必然聽話，若是不聽話，你回頭只管告訴了我，我給你料理了。”
“你看，我說讓你回去你也不回去，讓你去隔壁莊子上你也不去，那我現在，就這一個請求，你就答應了我，好不好？”孟大人說道，以退為進。
剛才那麽多的讓步，都是為這一會兒呢。
時韻停頓了一下才點頭，無所謂：“你想留著就留著。”
“你第一次懷孕，我又擔心你害怕，你自己也沒經驗，不如將劉嬤嬤也留下來？本來我這次帶著她來，就是想讓她伺候你的，你只帶了小桃出門，我也實在是放心不下，小桃自己還是個孩子……”
被說成孩子的小桃忍不住翻白眼：“奴婢今年十九歲。”
比時韻還大一歲，自小陪著時韻玩兒，照顧時韻。
孟大人臉色一點兒不變，照舊說道：“劉嬤嬤到底是生養過的，十分有經驗，她又是你自家帶來的，我聽說這女人懷孕，到那三個月左右，就什麽都吃不下，也會吐，若是有劉嬤嬤照看你，她也能給你做些江南口味的吃食，你自己吃著也是舒心是不是？”
時韻看劉嬤嬤，劉嬤嬤忙上前，喜氣洋洋：“老奴早就盼著姑娘……夫人有身孕了，現在夫人終於有了喜訊，老奴現在恨不能立馬將消息告訴咱們家夫人和老太太呢。”
這說的是時韻的親娘和祖母。
“您就讓老奴留下來照看您，別的不說，老奴對姑娘的口味那是十分了解的。”劉嬤嬤忙說道，時韻臉上有些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的劉嬤嬤一顆心突突突的。
時韻語氣也有些古怪：“是呢，嬤嬤是看著我長大的，若不是我那奶娘不中用……”
劉嬤嬤心裏一跳，不說話了。
按理說，姑娘家出嫁，該帶的是自己奶嬤嬤，奶嬤嬤大部分是對自己奶大的孩子十分忠心的，畢竟有養一場的感情在。但時韻帶的劉嬤嬤，卻並非是奶嬤嬤。
奶嬤嬤在時韻出嫁之前生病了，隨後……人就沒了。於是，只能是臨時找了劉嬤嬤頂替上了。
劉嬤嬤一家子都隨著時韻到了京城。
這樣的人，若是背叛時韻的話，其實是很輕易的。雖說賣身契還在時韻手裏，但時韻本身是孤零零在京城，若是有朝一日，孟大人或者老太太，找時韻要這賣身契，時韻十有八九是自己保不住的。
再者，最親的人都在京城了，那剩下江南那些，不遠不近的，在利益面前，也就不算什麽了。
時韻之前想這背叛者的事情的時候，第一懷疑的就是劉嬤嬤。今兒偏巧劉嬤嬤辨認出了這打胎藥，時韻心裏的三分猜測，就變成了六分。
“既然老爺開口了，那劉嬤嬤就留下來吧。”在沈默半天，劉嬤嬤都快忍不住想要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時韻才輕飄飄的點頭了。
她做出疲憊的樣子來：“時候也不早了，老爺是下朝之後直接過來的吧？怕是府裏老太太也惦記著呢，您就先回吧。”
孟大人還想說什麽，但見時韻不想聽，面上也疲憊，又想想該說的也都說了，就幹脆起身：“好，我知道你現下也不樂意瞧見我，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且讓人收拾一下東西，明日裏，我親自來接你回去。”
時韻擺擺手，並未吭聲。於是孟大人轉身往門口走，走到不遠處，確定時韻聽不見了，才吩咐了身邊小廝：“你帶人留在這裏，今兒務必要將莊子給守好了，仔細留意裏面動靜，若是夫人再讓人去抓藥，務必攔著。”
頓了頓，又說道：“若是夫人要吃什麽孕婦不該吃的，也要攔著。”
小廝頓時面上帶了苦色：“這哦，奴才也不知道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啊。”
“不知道不會去問嗎？鼻子下面一張嘴是留著做什麽用的？”孟大人恨鐵不成鋼：“夫人懷孕的事兒暫且沒有宣揚開，所以你在這莊子上找人問就好了，也不用另外找人。”
估摸著時韻也沒將打胎的事兒嚷嚷的人盡皆知。既如此，得知義診過的恩人懷孕，必然是要往保胎這方面想的，肯定也願意給出建議和提議來。
孟大人匆匆忙忙回京 ，老太太擡起眼皮子看他：“又去看那時韻了？怎麽，你以為自己能勸動她？她那性子，我是看出來了，那就是茅坑裏的石頭，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勁兒了。”
“時韻懷孕了。”孟大人打斷老太太的話，老太太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即就慌忙問道：“懷孕了？真的懷孕了？”
“是，我去的時候，正巧遇上她那丫鬟弄了打胎藥……”孟大人說道，老太太那臉色又變了，張嘴就罵道：“打胎藥？她可真是夠狠心的，我實在是想不到，年紀輕輕，竟是這樣……心思狠毒，為著一點兒小事情鬧的家宅不寧也就算了，竟然是連親骨肉都留不得，自己要打胎，這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兒嗎？”
“我們實在是被時家給騙了，竟是娶了這樣的瘟神進門！你到處去打聽打聽，看誰家的女孩兒和她一樣狠心的？就是再如何，也沒有拿著肚子裏的孩子開玩笑的！”
老太太要氣死了，實在是沒想到時韻竟是個這樣性子。
那夫妻倆日子過不到一塊兒去，慢慢磨合就是了。誰家的夫妻，不是年少時候吵吵鬧鬧，等上了年紀了就互相體諒了，就和睦起來了呢？
這倒好，一件小事兒，算起來不到三百兩銀子的事兒。竟是鬧到了現在這地步，竟是要連親生骨肉都打掉！
老太太只覺得自己腦門一跳一跳的，整個腦袋都像是要爆開了。
滿京城打聽打聽，誰家的新媳婦兒和時韻一樣呢？別說是打碎了一個官印了，就是第一天進門就被小姑子要走了嫁妝的也不是沒有的，人家和時韻一樣鬧騰了嗎？
給不給的，這日子不都是要照樣過的嗎？
“娘，無論如何，需得等這孩子生下來。”孟大人說道，老太太眼神就帶了幾分狠厲：“是要生，等孩子生下來，就讓她……走吧，孩子沒這樣的親娘，反而更好養一些。不然日後，這孩子在她手裏，那就是個人質！她想做什麽就得做什麽，她想要如何就得如何！我們家，不能留著這樣一個禍患。再者，孩子若是養在我跟前，反而和瑤瑤更親近，姐弟倆相依為命，日後對這孩子才更有好處。”
孟大人手心裏一片水潤，他知道自家親娘說的讓她走是什麽意思。
和離是不能和離的，剛生了孩子，休妻也是不行的，朝廷不允許，律法規定了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女方就是有再大過錯，男方都不許休妻的。所以，時韻就只有一條路——死。
他沒說話，老太太又說道：“我和你說過，這世上女子千千萬，你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了，沒了這個還有那個。這次，就等瑤瑤嫁人，瑤瑤嫁人了，你再另找一個，到時候就安安生生的過日子。”
孟大人打斷老太太的話：“這些事兒，日後再說。”
就算是孟瑤瑤嫁人了，怕是他續弦的事兒也不是他能做主的事兒了。孟瑤瑤是嫁人，又不是死了，她早晚是要來娘家的，若是她還不喜歡，那再弄死一個嗎？
倒不如……他死了這個續弦的心思。若是時韻運氣好，能生個兒子，那他幹脆這輩子就守著這兒子過算了，也免得再害死了一個無辜女子。
孟大人那心善，也就善那麽一個指甲蓋大的地方。
別的女子無辜，時韻難道不無辜嗎？可他現在，是想不起來時韻的無辜的，只能想起來時韻的肚子：“現在唯一重要的，是將時韻給 接回來。那莊子上……她自己的地方，她想要打掉孩子，咱們是防不住的。”
老太太不出聲，停頓了片刻才冷笑一聲：“說吧，她都提出來了什麽條件。”
她可不覺得時韻不會提出來條件。
在老太太眼裏，時韻能用離家出走來逼迫他們處罰孟瑤瑤，本身就是個心機深沈的，現下又懷孕，必定是要拿著懷孕的事兒，來拿捏孟大人，拿捏孟家人。
“還是之前的說法，賠償，道歉。”孟大人說道，嘆口氣：“我答應賠償她十個那樣的觀音，等日後有空，再去請個開過光的送子觀音。”
現下時韻懷孕，就暫且用不著送子觀音了。
老太太沒說話，這個賠償，孟家是給得起的。再者，給了又如何，時韻又帶不走，最後不還得是留在孟家嗎？所以，就當時暫時拿去屋子裏做擺件了。
“道歉是要瑤瑤去的。”孟大人繼續說道，老太太冷笑一聲：“她倒是敢提，也不怕自己受不住！”
“娘，孩子要緊。”孟大人再次強調，老太太深吸一口氣，將心裏的怒火給壓下去：“這事兒，你想沒想過，如何和瑤瑤提？”
孟大人心裏頓時一片苦澀，很是為難，生怕孟瑤瑤遷怒上自己。
“娘……”孟大人哀求的喊道，老太太眼神帶了幾分渾濁，不看孟大人，反而是盯著門口，過了片刻才喃喃自語：“不能你去說，因為你說了，在瑤瑤心裏，就當真是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你這個親爹，是徹底的和惡毒後娘站在一起了。我倒是無所謂的，我說了，頂破天，瑤瑤也只以為我是想要個孫子……”
若是孟瑤瑤要生氣，對孟大人生的氣，肯定要比對老太太生的氣更重一些。
這麽說吧，孟大人去說，可能是要斷一個胳膊，老太太去說的話，頂多是斷一個手指頭。
“娘……”孟大人又喊道，這次是帶了幾分感激，幾分輕松。
老太太嘆口氣，伸伸手，但過了片刻又將手給放下來了：“你先回去吧，我叫了瑤瑤過來說這事兒。”
孟大人忙忙起身告辭。
嬤嬤去叫了孟瑤瑤過來，孟瑤瑤剛在花園裏玩耍半天，還一腦門的汗水呢，進門就笑道：“我看見我爹了，本來想叫他呢，結果看他走的匆忙，想著他估計有事兒，就沒叫他，我爹是不和咱們一起吃晚膳嗎？”
這眼看要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孟大人這出去了，是不是就趕不上晚飯了？
老太太暗地裏嘆氣，伸手招呼孟瑤瑤到自己跟前來：“好孩子，你爹是有事兒，今晚上不和咱們一起吃了。你來，我有個事兒，想和你商量商量。”
孟瑤瑤聽話的靠在老太太身邊，老太太先拿帕子將她腦門上的汗水擦一擦，又伸手到她後背摸一把，後背一片汗水，就皺了皺眉，也不著急說話了：“你先去換了衣服，不然這汗落了，怕是要著涼。”
孟瑤瑤笑嘻嘻的搖頭，但是被老太太推著起來，也就只好隨著嬤嬤去裏面換衣服了。
很快回來，掀開簾子，就見老太太臉上神色不太好，還在發呆，孟瑤瑤下意識的就覺得，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她臉上的笑容也落下來幾分，輕手輕腳的過去靠在老太太身邊撒嬌：“祖母，晚上吃什麽啊？”
“你想吃什麽，現下就吩咐廚房去做。”老太太忙拉起來一個笑容，伸手摸了摸孟瑤瑤的臉頰，過了一下才說道：“我先和你說個事兒，你……等會兒不要生氣。”
孟瑤瑤眨眨眼，笑了笑：“我從不對祖母生氣的，祖母是對我最好的人，我也最孝順祖母了，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對祖母生氣。”
“時韻懷孕了。”老太太開門見山，孟瑤瑤那臉色瞬間就變了變，雖說她這一個多月沒見過時韻，但並不表示她就將時韻給忘到腦袋後面去了。
相反，正因為見不著，她心裏才會時時琢磨，琢磨老太太的態度，琢磨孟大人的態度，琢磨這事兒的處置方法——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兒能不知道這事兒其實是有些嚴重的。
前段時間來府裏的那些人，不就有一半兒是來看笑話的嗎？
她也知道，若是時韻一直不回來，那她孟瑤瑤的婚事，大約也是有些難了。
現在猛然聽到時韻懷孕的消息，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時韻的籌碼，又增加了一些。
“那她現在，是要回來了嗎？”孟瑤瑤有些膽怯的問道，抱著老太太的胳膊：“還是說，她有什麽條件？是要我去道歉嗎？之前的事兒，她還沒消氣嗎？”
孟瑤瑤是聰明姑娘。
老太太都知道時韻懷孕的事兒了，時韻卻偏偏沒回來，這其中傳話的，必然就是自己親爹孟大人了。
老太太先是嘆口氣，臉上就出現些怒容，當著孟瑤瑤的面兒，又將時韻一頓臭罵，說她心眼比針尖兒，說她心思惡毒，說她連個孩子都容不下，說她心胸狹小。
整整罵了一炷香時間，然後才鄭重臉色：“你爹本來是不答應她的無理要求的，但是她拿打胎來逼迫你爹，你爹實在是沒法子，這才來找我商量。”
“你也知道，你爹這個歲數，別說是京城裏，就是整個世界找一找，還沒子嗣的，實在是沒幾個。”老太太說道，臉上帶了幾分悲苦：“我現在還活著，倒是能照看你們爺兒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 ，我都這個歲數了，我還有幾年的活頭？你呢，雖然孝順，但是你也不能不嫁人是不是？我死了，你嫁人了，這家裏，是不是就只剩下你爹一個人了？若是只剩下你爹，有個病的痛的 ，誰來照顧他呢？”
“還有這將來養老送終……你別總覺得，咱們這樣的人家，有下人就行了，越是咱們這樣的人家，就越是需要有主子壓著。那沒有主子壓著的人家，奴大欺主的事兒，你也不是沒聽說過。前朝時候，那鄭國公一家，只剩下姐弟兩個，不就被下人給偷盜了府裏錢財，全都跑了嗎？只留下他們姐弟倆，算是命大，有那狠心的，連主子的性命都不願意留下呢。”
“所以，你爹得有個兒子才行。”老太太說道：“他疼你一輩子，你忍心看他後半輩子沒有著落嗎？”
孟瑤瑤低著頭，捏著自己的手指頭不說話。
老太太又說道：“這事兒我來做主，這時韻肚子裏的孩子咱們得要，時韻畢竟是正正經經，八擡大轎進門的，她這肚子裏的就是嫡出的，無論男女，那都是咱們家名正言順的子嗣。“
“我想著，暫且安撫住了她，等她生了孩子……十月懷胎，很快的。你暫且委屈一下，等這孩子生出來了，祖母自會給你出口氣的。”
孟瑤瑤這才擡頭看老太太，老太太又說道：“這自古以來，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時韻這樣的性子，必然是處不好人的，到時候她身邊能有幾個人幫襯她呢？她娘家又是遠在江南……”
這話不光是給孟瑤瑤說的，也是給她自己說的。
“好孩子，為著你爹後半輩子，咱們吃點兒委屈好不好？你爹好了，你這日後嫁人了，也才有依靠。你爹若是不好，那你就是孤苦伶仃，這世上沒有娘家撐腰的女子是個什麽下場，你如此聰明，能不知道嗎？”
怎麽會不知道呢？看看時韻就知道了啊。
新婚……說是離家出走，但換一種說完，未嘗不是被趕出家門？娘家離得遠，婆家算計起性命來都無所顧忌，直接說就行了。
若是孟大人死了，孟瑤瑤這處境，怕是連時韻都比不上呢。
所以，她必得讓孟大人好好的，也最好是有個親弟弟，有個能給自己撐腰的娘家人，這嫁人之後，才不用總擔心自己無緣無故的枉死了。
老太太又說道：“日後你弟弟，你親自照看……你若多費心，日後這自然就是你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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