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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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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4 章

銀票拿到手,時韻仔細的檢查了一下,正經的銀票,該有三種印章,一個是錢莊的,另一個是錢莊背後的家族的,再有一個就是朝廷的。表示這個錢莊是朝廷允許的,合法的,缺一不可。

時韻檢查完之後,再核對了一下數目,將剩下的碎銀子拿在手裏,沖掌櫃的行個禮,標準的大家小姐的禮儀。那掌櫃的或許不懂,但禮儀這種東西,只要做的大氣,就能帶出來幾分氣質。

明明穿的破破爛爛,但行禮這動作卻是十分端莊十分大氣,行雲流水,看著就讓人覺得該回禮。掌櫃的就越發的覺得,時韻背後這主子,怕是真的來歷不凡。

出了錢莊,春花是打算直接回家,但時韻壓低了聲音:“你確定後面沒跟著人?這種時候你回家,是等著讓咱家有錢的消息傳出來,然後引來各路小偷盜賊,甚至,給整個村子引來土匪嗎?”

春花臉色瞬間就白了,時韻笑了一下:“你知道這麽多銀子,會引起多少人的覬覦嗎?錢財動人心,甚至可能連我們的鄰居,在知道我們家平白無故多了這麽多銀子之後,都會想盡辦法,從我們家要,或者搶,或者偷一部分。那土匪是毫無人性的,你覺得他們要是知道這消息,會不會來個血洗時家莊?”

春花差點兒沒摔一跤。

時韻繼續說道:“看你是個聰明人,你該不會以為我一開始說的幫你兌換,就是想要你的銀子嗎?這裏面東西多著呢,首先是要想法子鎮住那掌櫃,讓掌櫃的對你這金子的來源不生了懷疑。剛才我若是沒露面,你單獨拿了金子給那夥計看,是能進門,但是你知道進門之後會發生什麽呢?”

“掌櫃會打探你的來歷身份,然後,生了覬覦心思,說這金子是你偷來的,是你從錢莊搶來的,你能對金子的來源有個明確說法嗎?你若是沒有,那甚至,掌櫃的能直接將你打死了事,這是最能杜絕後患的。”

時韻說道,春花抿抿唇沒出聲,她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那麽壞,是時韻將人想的太壞,可是,內心深處又覺得,這麽多銀子,自己當時面對的時候都激動的一整晚沒睡著,換了別人,必然也是心動的吧?

若是一個小丫頭的性命,能換這麽多銀子……她覺得是能換得到的。村子裏,有人家將自己的女兒賣掉,也不過是賣了三兩銀子。

說著話,時韻將她往旁邊布莊帶去。春花張張嘴,想問既然怕引起覬覦,為什麽要買新衣服呢?但想了想,還是閉嘴了。她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這個堂姐了,原以為她目光短淺,和自己一樣,都是農家小丫頭,沒什麽見識,平常又只做爺奶的狗腿子。

但沒想到真遇到事兒了,這個堂姐倒是個有主意的。

既如此,不如跟著她走,看看這事兒,她到底是如何做的。一來自己學一學,二來也不算白費了自己給出的二成銀子。春花暫且有些算不清這二成有多少,但也知道肯定不會少。

時韻帶著人進了布莊,那掌櫃的就斜眼看過來,看清楚姐妹兩個身上的衣服,就皺眉,一張嘴就打算將人給趕出去,但時韻很快拿了一錠銀子在她面前晃了晃:“最好的衣服,適合我們兩個的,多拿幾件,我們都試一試。”

掌櫃的略有些猶豫,時韻伸手,將手背手心翻給掌櫃看:“雖說我們穿的破爛,卻是十分幹凈,掌櫃並不用擔心我們會弄臟了衣服。再者,你可以先拿兩套裏衣,我們穿在裏面也行。”

也就是說著兩套裏衣是肯定要買的了,掌櫃頓時高興,趕緊去拿了兩套幹凈的綢緞裏衣,她眼尖的很,剛才看見那銀錠子不小,至少十兩銀子呢。這裏衣不過是一兩銀子一身,兩件也才不到那十兩銀子的一半兒。

時韻和春花先拿著裏衣到裏面去換,春花有些不太明白:“掌櫃的狗眼看人低……”

“你只覺得人家狗眼看人低,如何不願意體諒人家衣服不好賣呢?若是弄臟了,洗還是不洗?”洗的話,新做出來衣服,洗一洗版型可能就會略有改變了。再者,棉布的衣服,洗的次數多了也容易壞。可要是不洗呢,那衣服賣給誰?

春花抿抿唇,時韻又說道:“我不管你是如何得了這……但是,春花,你且記得,你窮苦的時候,日子過的不容易,那天底下,人人都有不容易,若你能憐憫弱小,那你所得的,你才配得上,你若是得勢便猖狂,將不如你的人都踩在腳底下,那遲早有被人掀翻的一天的。”

春花還只是個孩子,時韻現下並不清楚她的金手指是什麽。若是能早早的收回,春花可能會有些沮喪,但可能還不會像是時瑩一樣,再也沒辦法從這奇遇裏面抽身。若是時韻完成任務的晚,那她還是希望春花能在擁有金手指的時候 ,可以保持初心。

不要像是時瑩,明明也是十來歲,卻是狠毒的連父母兄弟都不放過——她要了玉佩能得到媚術,難道就半點兒不曾懷疑,這媚術是從哪兒來的,又會不會損害到父母兄弟呢?

農家的小姑娘,種田文裏的描述,基本上就算是親姐妹,也不會太和睦。但是時韻覺得,既然大家都還是孩子,且也沒有什麽生死大仇,那她還是願意稍微的提點一下春花的。以免小小孩子,最終誤入歧途。

當然,時韻也不是聖母,她的提點就這麽些,若是春花能聽,那自然是好。若是春花聽不進去,個人有個人的命,她只管看著就是了。

姐妹倆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春花還在上下打量自己,時韻則是已經往門口留意了好幾次了。辨認出來跟著自己和春花的,大約是兩個人,還是不一起的,一個是站在對面往這裏看,就是自己看回去的時候他會避開——一種比較明顯的監視,就像是放在明面上的棋子,能讓時韻留意到,又不能是主動被時韻留意到的。

另一個是蹲在一個攤位前面買東西的。

時韻十分警惕,辨認這種人還是比較有經驗的。她和掌櫃笑道:“這一身就挺好,再買兩身比較短一些的。”

掌櫃的又去拿,時韻和春花磨磨蹭蹭,最後是買了兩套裏衣,五套女孩子外面的衣服,四套男人的衣服——這錢肯定是要在家裏過明路的,時韻說過明路的借口她來找。只讓春花到時候拿十兩銀子出來就行,四套衣服是大房和二房四個女孩子的,剩下的一套是給小姑的,男人的衣服就是家裏三個成年男性。也算是討好奶奶。

“掌櫃的,這後面可有茅房?”時韻又問道,掌櫃的忙點頭,伸手掀開往內院的簾子,給她們指了指方向。內院都是繡娘住的地方,倒也不怕尷尬。

時韻和春花去了茅房,春花悄聲問道:“我們是要翻墻走嗎?你不是說外面有人監視咱們嗎?”

時韻問道:“你這小個子,能自己翻到墻上去嗎?”

春花頓時尷尬,在自家倒是能,畢竟農村的院子都不算很高。但是在這裏……人家給繡娘住的地方,肯定是要將院墻給蓋高一些的,免得有什麽宵小之輩翻進來做壞事兒。

時韻推著春花進茅房:“我沒說出來不許出來。”

春花不解,但是時韻並沒有給她解釋,只將茅房的草簾子給拉上。

掌櫃的往裏面探頭看——這都一炷香時間了,兩個小姑娘還沒出來,該不會是出事兒了吧?時韻對她擺擺手,又指了指茅房,示意自己同伴還在裏面。

下次掌櫃的再看的時候,外面守著的就變成了春花。兩個人輪流上茅房,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時韻才帶了春花從布莊離開,出了門也不是回家,而是就近找了家茶樓換衣服。

換完了就繼續到下一家,這次是換成百貨雜鋪,繼續換衣服。這次換男性衣服,大一點兒不要緊,時韻能將衣服給略微折一折,後面從裏面系住。

她針線活兒也做得快,收口的地方縫一下也就是轉眼間的事兒。

總共是九套衣服,前面茶樓百貨鋪子,就只換女裝,到後面的燒餅鋪子點心鋪子,就換男裝。

她們也沒少買東西,人家鋪子不是白給你騰地方換衣服的,看在你買了東西的份兒上,才願意給你開個後門,給你找個茅房,讓你換一換衣服,

這一路下來,大包小包,兩個人幾乎要抱不住了。

幸好呢,之前是在雜貨鋪買了背簍了,春花有些心疼。自家爺爺農閑時候,有時候在家裏會自己編框子編簍子之類的,這東西在外買居然要十幾個銅板。

時韻笑道:“你現在好歹也是有錢人了,何必摳摳搜搜呢?該花錢的時候要花錢,不該花錢的時候一個銅板也不要給。你自己說,現在是不是該花錢的時候?若是沒有這個背簍,你在路上就要被人給盯上了,咱們兩個小姑娘,人家搶了就走,你有什麽法子?就是回到村子裏了,人家看見這些東西問是怎麽來的,你如何說呢?”

春花沈默了一會兒,終於是沒忍住:“為什麽我覺得你現下,和我印象很不一樣呢?”

時韻頓時惆悵:“因為以前魚困淺灘啊,你想想就咱們家那情況,有什麽可爭搶的呢?就是想法子,又有什麽好法子可想呢?總不能我辛辛苦苦出主意賺錢,回頭全都給三叔用了吧?我既然是沒辦法分家,那就只能是懶惰一點兒。但是你仔細想想,我在家裏,可曾吃過虧?”

春花眨眨眼,時韻不說她自己還沒想起來,這會兒仔細一想才發覺,無論她之前對時韻的印象是如何的,好像從小到大,時韻就一直是……不吃虧的?

家裏姐妹們爭吵,她就算是挨過訓斥也沒有挨過打。家裏缺吃少喝,時韻該有的都有,小姑雖然是最受寵的,但是小姑的衣服,接下來就全輪到時韻了。

時韻偶爾,還能讓三叔教導她認幾個字。

所以,真是自己以前小看了時韻嗎?

想到這個,春花頓時有些沮喪和懊悔,自己以前,竟然如此糊塗嗎?人家懶得想法子,懶得做事兒,自己竟是以為人家是平庸!這種自大,到底是哪兒來的?

現下這還是親姐妹,所以人家還願意好心的指點自己幾句。這若是換成了外人,怕是在自己走到錢莊的第一時間,這懷裏的金子就已經被人給騙走了吧?

時韻悄咪咪的看春花的臉色,見這姑娘如此單純,就忍不住微微笑,單純好啊,自己還有很大的發揮餘地呢,就怕遇上個聰明人,那到時候自己可就得辛辛苦苦的演戲了。

面具這種東西,時韻其實是很不喜歡的,總覺得帶著累得很。所以,若是不用演戲,時韻真覺得天地都明亮了幾分。

姐妹兩個也沒敢走小路,就走的大路。這一路上,時韻都不曾放松警惕,連來來回回身邊過路的人,她都要仔細打量,認真辨別。但幸好的是,她本事沒丟,這一路上真是平平安安的到家了。

家裏人都等著她們兩個回來呢,見人進門,身上穿戴都是嶄新的,家裏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時韻的娘迅速就過來,湊近來看時韻的臉:“你是哪個?真是我女兒?”

時韻點頭:“這哪兒有能作假的?你看看我這臉皮是不是真的?”

“真是時韻和春花?”

“你們衣服從哪兒來的?”

“天哪,這背簍裏這麽多東西!”

“還有點心!”

“新衣服!”

“花生油!”

“都閉嘴!”老爺子呵斥一聲,整個院子立馬就安靜了下來,並且,所有圍著時韻和春花的人,都有志一同的讓開身體,讓老爺子能看見中間站著的時韻和春花。

“老婆子,點燈。”老爺子吩咐一聲,時奶奶有些心疼,這燈油,那可是貴得很。家裏也是早些年為給老三念書才買了點兒的,都是老三回來的時候才舍得用,平日裏大家都是抹黑做事兒。

若是實在看不見了,就幹脆去睡覺。

但她也知道,時韻和春花帶回來的東西是大事兒,於是抿抿唇,就轉身往屋子裏去了。時韻的爹和二叔,立馬伸手,兩個人一人一個背簍,將東西都給拎到屋子裏面去。

“今兒我本來是打算去鎮上打聽打聽藥材的事兒的,前兩天我和我爹娘商量,想送時良去念書,但家裏實在是沒錢,我就說,不如我們開荒種點兒藥材,藥材這東西,貴得很。我都想好了,就種地黃。”

等進了屋子,不等時爺爺詢問,時韻就主動開始說起來。

時奶奶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家裏本來就沒有錢,只供老三一個人讀書,已經是掏空了整個家裏了。現在時良要是也去念書,那家裏人幹脆別吃別穿了。

她想發火幾句,心裏不得勁兒的很,但是人家時韻也說了,一開始沒想著找家裏要,而是要想法自己自己開荒。

可越是這樣,她心裏就越是有些難堪——人家老大賺錢養弟弟讀書,結果到了親兒子了,就連個讀書的錢也沒有了,還得自己去開荒嗎?

一時之間,時奶奶這心裏,難受的很,偏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該對誰發火。

是不讓兒子去念書,還是說讓孫子別去念書?

若是老大的兒子要念書,那將來老二得了兒子呢?要不要去念書?若是都去念書,這銀子從哪兒來?時奶奶都很不能自己這會兒一閉眼一蹬腿,什麽也別管了。

但這話又說不出來。

她只能瞪一眼時韻,有些責怪時韻提出來了這事兒。若是不提出來,大家就都不會去想,沒人想,也就沒人提,沒人提,自己也就不用為難,甚至難堪。

時韻可不管這老太太是什麽眼色,她繼續說自己的:“後來去藥鋪的時候就碰見了春花了,春花弄了些番瀉葉去賣給人家藥鋪,人家不要。”

現在又不是番瀉葉的收獲季節,嫩葉子效果並不很大,份量又不是很多,人家藥鋪當然是不願意要的。

春花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弄了番瀉葉了。但是時韻之前交代了,從進門就不要出聲,她就抿抿唇,將所有的疑惑都給壓下來。

時韻繼續說道:“我看她賣不出來,就幹脆說,帶她在街上轉轉,看看稀罕東西,然後就遇上個穿一身藍色綢緞衣服的公子哥,他說是來做生意的,想看看咱們鎮上有沒有什麽特殊的東西。我一看他像是有錢的,我就說,我帶他去轉轉,這種有錢人手松的很,萬一看我帶路帶的好,給我些賞賜呢?”

她伸手點了點那些背簍裏的東西:“這些點心什麽的,就是他買的,買來看看是不是和別處的不一樣,他說做生意的,就是要賣別人沒有的東西,別人都有的,那誰會出來買啊?所以要看點心是不是好吃,要看花生油是不是更好。”

“所有的,都是他買的。”時韻強調道,她買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零碎,別的借口不好找,所以只能找個進貨的借口。

時爺爺就說道:“就好像往咱們村來的賣貨郎一樣,他得有咱們家沒有的東西才行,還得有比別處更好的東西才行。不然,花生油他有,鎮子上也有,要是鎮子上的更好吃,大家是寧願多走幾步路去鎮子上買的,誰會買他的?”

所以人家要是為了做生意,確實是有可能多買一些東西的,什麽都買點兒。

時韻扯一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這衣服是人家給的賞錢,我想著我好些年沒穿新衣服了,就幹脆買了新衣服。”

不等是奶奶說話,她趕緊將剩下的衣服都拿出來:“大家都有,奶奶您也別生氣,我當然知道咱們家的銀子都得給三叔,讓他去念書,但是我買衣服也是有想法的,我今兒去藥鋪裏問,人家看我穿的破破爛爛,都不稀罕搭理我。我穿的好點兒,以後去鎮子上了也方便。”

“還有我爹他們,大男人家,不像是我三叔,還有長衫穿,我爹是一輩子了都沒穿過好衣服,所以得給我爹買。當然了,我知道小姑和三叔是您的心頭肉,所以為了不讓您罵我,我還是給他們買了。”

時韻幾乎是將時奶奶的偏心明晃晃的說出來了。

時奶奶臉色有些繃不住:“我是為了哪個?難不成我這一輩子就有好衣服穿了?老大老二,你們不能那麽沒良心啊,你們小時候,我是怎麽一把屎一把尿的將你們給拉扯大的?我嘴裏有一口好吃的,我都咽不下去,我都要摳出來給你們……”

時韻嘔了一聲,見時奶奶看過來,她趕緊擺手:“不是惡心您呢,是您說的話有些惡心。”

這和惡心她有什麽區別?時奶奶那臉色別提多黑了,時韻的爹生怕自家女兒挨打,趕緊岔開了話題:“時韻確實是委屈了,再者這新衣服既然買了也就買了,女孩子家家嘛,能有多長好日子過?更不要說這銀子還是她自己賺的,也不知道這一天走下來,累成什麽樣了,結果得了銀子,還給全家都買了衣服。”

他看老二:“二弟,你說說,做晚輩的給咱們買衣服,咱們還能指責不?”

二叔憨厚老實,嘴巴動了動,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說不應該吧,時韻確實是一片心思,人家沒全給自家留著啊,人家還給二房三房都買了。說應該吧,再看看老娘那臉色,他覺得自己要是點頭了,那老娘得暈過去了。

時韻的娘也忙說道:“這一堆的東西都是給家裏用的,光是買得多少銀子啊,現在東西買來了,咱們不就節省了銀子嗎?幾件衣服,哪兒比這些東西值錢了?小姑娘家家長大了,知道好看了,她小姑這一身可真不錯,我瞧著都有些眼紅了。”

特意提了小姑的一身,時奶奶就是想說什麽,也得顧忌著自己那老來女。

時爺爺敲敲自己的煙桿子:“總共給你多少錢?”

時韻伸手,時爺爺瞪大眼睛:“十兩銀子?”

時韻笑瞇瞇的:“是啊,現在還有二兩銀子呢。”她花出去一張銀票,這是找零。總得要試試那些銀票能不能用,若是不能用,她得想法子讓那掌櫃的將金子給吐出來。

時奶奶都快暈倒了,十兩銀子啊,都夠自家老三一年的束脩了,這就只剩下二兩了?連一半兒都不到了?

時韻笑瞇瞇的:“二兩銀子呢,我打算說一說時良上學的事兒,奶奶心疼自家兒子,我爹娘也心疼自家兒子呢,要麽呢,我家時良也上學,要麽呢,三叔日後上學,別從公中出了,奶奶看這事兒怎麽商量?”

時奶奶彎腰從自己腳上拽下來一只鞋子,直接往時韻臉上砸:“我商量你奶奶個腿兒!我讓你花錢!”

時韻的爹娘趕緊去攔著,他們心裏其實也有些埋怨時韻,十兩銀子呢,要真是打算讓時良去念書,那一年的束脩就夠了啊。可這敗家的閨女,不說自己藏著,還要給各房買衣服!

那二房三房,還有小姑,衣服要是都節省下來,不得是二兩銀子了嗎?這都一半兒束脩了!

但就算是心裏再如何,還是得護著自家閨女的。

時韻也不是只讓自家人挨打,她在二房和三嬸還有小姑之間來回竄,時奶奶的鞋底子,有幾次差點兒就抽到了小姑臉上。小姑十分不耐煩的伸手去抓:“娘,錢都花出去了,你現在將人打一頓有什麽意思?”

時奶奶瞪著時韻,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沒什麽意思!我就是讓她長個教訓,讓她知道以後這錢不能隨便花!得有盤算!”

時韻笑嘻嘻的:“我爹和三叔是兄弟,他賺錢養活兄弟讀書沒什麽,但我一個晚輩,我自己賺錢還要去供養我三叔一個長輩讀書,奶奶你最好去往外面大聲的問問看天底下有沒有這個道理,若是沒有,那三叔的名聲還要不要了?我聽說那讀書人最是看重名聲了,要是我三叔有個欺壓親侄女的名聲,你看他就算是考中了,還能不能被錄取。人家縣老爺,大概一聽說這事兒,就要將他的功名給取消掉了。”

時奶奶張張嘴又閉上,她心裏也有些理虧,是,天底下除了子女父母,像是老三這樣的成年壯男,沒有讓侄女來養活的道理。但是,那可是十兩銀子啊,十兩銀子啊!

老太太心裏實在是憋屈,就有些翻白眼,時韻趕緊沖上來掐人中:“您可別暈過去,您要是暈過去了,我這名聲可就沒了,我這名聲沒了,我以後就嫁不出去了,我若是嫁不出去,我爹娘別說是彩禮了,怕是還得養活我下半輩子呢,可憐我爹娘在家做牛做馬的伺候您和我爺爺,還得養活我三叔,要是再遇上這事兒,還活不活了?”

她這話提醒了時韻的爹娘,這兩個人連忙湊過來關心老太太,話裏話外的,說自家辛苦。

老二家在旁邊動一動嘴巴,看看時韻,再看看春花。

二嬸湊過來問自家女兒:“你大姐說的,是真的?就剩下二兩銀子了?”

春花嘴唇蠕動了幾下,到底是沒出聲。是不是真的,又有什麽關系呢?她不說爺奶了,就說自家爹娘,若是知道自己身上還有那麽多銀子,是不是會盤算著拿出來給三叔用呢?

其實,她都懷疑若不是大伯和三叔家裏都只一個男孩兒,自家親爹,怕是早已經想好了過繼的事情了。

春花不出聲,二嬸也沒懷疑過自家姑娘,就不去追問了,只嘆氣:“你爺奶也是可憐……你大姐太沒成算了些,那麽些銀子呢,若是再給你三叔讀一年書,你三叔說不定就考中了秀才了,到時候咱們家可就有錢了。”

春花冷哼一聲,二嬸輕輕在閨女後背上拍一下:“再這樣我可就打你了啊。”

時爺爺總算是從時韻將銀子給花掉了的打擊中走出來了,再次敲敲桌子:“行了,都別鬧騰了,也不看看現在都什麽時候了,老婆子,你去將地上東西給收拾收拾,該放哪兒放哪兒。”

反正是不能隨便放的,不說讓別人看見了,就是自家人,誰拿一個點心吃,老爺子都心疼。

說完看時韻:“剩下的銀子都給我吧,既然你說要時良讀書,那回頭等你三叔休沐了,讓他先教導時良認字,你三叔是童生,指點時良認字還是沒問題的。等時良能讀千字文了,再說這上學的事兒也不晚。”

“時良也是咱們家長子長孫,他要是有那讀書的天分,我和你娘是肯定不會攔著的。但他要是沒有這讀書的天分,你和你媳婦兒,以後就不要惦記這事兒了,只老老實實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了,這天底下人這麽多,並非是人人都適合讀書的,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不等時韻的爹回答,他自己就接著說道:“不適合讀書的,你非得去強求,那就是白花錢。”

時韻就忍不住笑,別看平時老爺子不說話,但人家是真聰明,比老太太那精明放在臉上,可要更聰明些。

人家可沒承諾時良一定可以讀書,人家只說看天分,但偏偏又是將時良交給了三叔來教導,那有天分沒天分,是誰說了算呢?是三叔。

就像是分蛋糕,總共就那麽大,若是時良要讀書,花的是誰的銀子呢?是默認要給三叔的。

“爺爺你這話說的不對,聖人都說因材施教,但凡是人,總有自己擅長的和不擅長的,若是三叔來指點,時良還是讀不好,那你怎麽不說是三叔不會教呢?”

時韻說道,時韻的爹一激靈,就趕緊去看自家老爹,剛才那點兒欣喜,這會兒已經消失不見了。

時爺爺皺眉:“你懷疑你三叔會使壞,不願意好好教導時良?”

“可不是我懷疑。我就是覺得吧,我三叔一個童生,自己不也是找先生教導讀書的嗎?那為什麽時良就不能去學堂呢?學堂那先生,人家做了多少年先生啊,人家那經驗不比三叔多嗎?”

時韻說道:“再者讀書這天賦,短時間裏如何看得出來?還是聖人說的,大器晚成,意思就是有出息的人,也可能是很晚才能忽然開竅,那您也沒說讓時良讀書多久才算是能展現天賦啊,這不得至少三年嗎?”

時爺爺的臉色有些鐵青,時韻伸手:“所以我這意思就是,送時良去鎮上學堂,三年為期,若是三年之後,先生能誇他一句有出息,那日後咱們如何供養三叔讀書的,就如何供養時良。若是先生說,朽木不可雕,那咱們就不白花錢了,但既然他讀書了,總不能讓他還回來這鄉下種地,咱們家呢,弄些錢打點打點,給他在鎮上找個掌櫃賬房之類的活兒幹,也不算是白費他讀書三年了,爺爺覺得我說的如何?”

時韻笑嘻嘻的問道,時爺爺慢吞吞的挪一下雙腿,然後才說道:“我倒是不知道,你這丫頭,竟然還能說幾句聖人的話,什麽因材施教,什麽朽木不可雕,你都是從哪兒學的呢?”

“自然是從三叔那裏啊,咱們家除了他,可沒別的讀書人了。”時韻隨口給扔一口鍋過去,反正三叔說的話那麽多,又向來喜歡在家裏掉書袋,顯得他自己在學裏多用功一樣,估計也是想不起來自己說過什麽沒說過什麽的。

時爺爺冷哼一聲,時韻也不發怵,只問道:“你看,三叔這讀書的事兒,是咱們一家子都花錢了的,那我光給我家時良說話也不合適,這樣,我順便幫我二叔問一問,要是他生了兒子,將來也能去讀書嗎?”

二叔那眼睛瞬間就亮了,連二嬸那嘴巴都哆嗦起來了:“你覺得我們二房,還能生兒子?”

“二嬸你這話說的真有意思,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為什麽就不能生了?養好了身體當然還能生啊,但是是不是兒子我就不知道了,我覺得是兒子的話,也挺好,不是的話,大不了你們家招贅嘛,難不成活人還能讓屎尿給憋死了?別整天只想著生個兒子生個兒子。”

時韻說道,很不耐煩:“這世上生不了兒子的,是不是都得去死啊?我瞧著春花就很不錯,人又聰明,也有主意,將來你們將她留在身邊招贅就挺好。”

春花眼睛瞬間就亮了,真的,她自己從沒想到過這個主意,居然還能這麽辦的?

二嬸是立馬搖頭:“不行,招贅不好……不是那有出息的二郎,誰家願意招贅啊?這找個不行的,春花以後日子也難過。”

“難過什麽?嫁到別人家裏去日子就不難過了?招贅好歹是在自家呢,用得著看人臉色嗎?”時韻冷哼:“男人沒出息不要緊,聽話懂事兒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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