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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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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韻睜開眼的時候,外面天色還有些黑,她索性又閉上了眼睛。

原主的記憶有些沈重,她翻看的時候需得一點點兒來,因為她的記憶裏,帶著沈重的感情。大喜,大悲,大怒,大哀。

時韻若是不小心就會被帶入到這情緒裏面,然後就有些難以擺脫。所以,她是小心又小心,慢慢的翻看,一點一點兒的抽絲剝繭。

原本的世界線,原主出身侯府,家世顯貴,從小就和國公府的世子定親。若是沒有意外,她在及笄之後就該嫁給未婚夫。但偏偏這時候出了意外,她的未婚夫,是一個少年將軍,在一次領兵作戰的時候,被敵人追擊,他孤身一人掉下湍急河流。

接下來的劇情就……很俗套了。

掉到河裏沒被淹死,而是被水沖到了一個小漁村。在這個小漁村呢,有一個漁家女,相貌秀美,就正好的將未婚夫世子給救下來了。

一個是英俊瀟灑,一個是人美心善。

一個多月的相處之後,自然是互相傾心。在世子身體養好之後,本來該是立馬回軍營的,結果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可能是他自己本心想如此,也可能是那漁家女想要不留遺憾,總之,兩個人拜堂成親了。

是的,拜堂成親,在漁家女的父母的見證下,在村裏人的見證下,兩個人成親了。

隨後新婚夫妻溫存了五六天之後,世子到底是個有責任心的,忘不掉自己的職責。於是,收拾行李重返戰場。休養這麽長時間,本身這戰爭也快打到頭了——軍營中不可能只世子這麽一個少年將軍的,他畢竟年少,所以上面還有主帥。

大概是看到了勝利的曙光,所以世子一上來就十分勇猛,將最後一場戰爭給打的十分漂亮。然後,獲得美名無數。

按理說,這個時候呢,該是派人去迎接漁家女,兩個人一起回京。將事情的不得已和原主家裏商量一番,這邊退親,那邊成親,雖說是對時韻的名聲略有妨礙,但也算是兩全其美——畢竟救命之恩嘛,也算是迫不得已。對世子來說,還有好處呢,至少一個知恩圖報的名聲是跑不了了。

結果國公府也不知道是無法接納一個漁家女做世子妃,還是擔心京城中有人議論。總之,他們將這事情給隱瞞下來了,照舊是安排了世子和原主的婚事。

但世子對那漁家女,大約也是有幾分真心的,或者說是天生的責任感比較強,後來是派人將那漁家女給接到京城,改頭換面,納做了姨娘。

到這會兒,原主還是能接受的。畢竟京城裏但凡有點兒身份的男人,哪個是沒有侍妾姨娘的?更何況這種武將之家,為保證子嗣,這納妾的事兒更是十分常見。

可原主不知道的事,她的男人的心是偏的。

漁家女從原本的拜堂成親的正室變成了姨娘,也是不甘心的。

還有,婆婆和兒媳,看不順眼的多,親如母女的少。為打壓原主,亦或者是為了報答漁家女對兒子的救命之恩,也是將漁家女擺放在比較高的位置上。

一來二去的,養大了漁家女的野心,也分走了原主原本該得的利益——世子之位。這個位置,本該是原主所出的嫡子的,但最終是落在漁家女的兒子的頭上。

原主自然是不願意的,她氣瘋了簡直。然後,就是後宅爭鬥了,為了世子之位,不是漁家女死,就是她死。

但是,原主沒有依靠——她的父親在十年前仕途不順,已經沒了差事,雖然還有爵位,但沒有實權。

國公府裏,人人都偏著漁家女。

不過漁家女最大的缺陷就是她自己,她並沒有受過後宅的熏陶,在世子的保護下,在一家人的偏袒下,她也並沒有經歷過很深刻的後宅爭鬥。她身上,處處是破綻。

原主只要不顧忌世子,不顧及婆媳,不顧及別的,她就能獲勝。

最後是一碗毒藥,送走了漁家女。

這是原主最開始的經歷。

後來就是有金手指的那一部分了,漁家女,和之前不一樣了。她不再和原主爭奪,進了京城,就求了世子一封和離書,然後拿了國公府為表達救命之恩給的一個莊子,住在了京城外面。

但是經過她手的作物,都長的特別好。

她那莊子上的糧食和蔬菜,味道絕美。她那莊子上的花卉果蔬,肥美鮮艷。

她開了個酒樓,食材就是出自她的莊子。但凡去吃過的人,無一不覺得唇齒生津,再沒有比這更好吃的食物了。最可怕的是,有人慢慢發現,她那酒樓裏的食物吃的多了,是能改善身體的。

小的改變是耳聰目明,大的改變是暗傷消失。

漁家女真真正正的變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人人都喜歡她,人人想要得到她。她若是能選擇一個別的男人出嫁,也算是和原主沒什麽關系了,原主守著沒有心的男人雖然艱苦,但至少該她的東西是不會少的。

但偏偏,漁家女心裏惦記的,還是世子。

這兩個人在京城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大戲,給世人展現了他們的愛情,讓所有人為他們的迫不得已憐惜。

人人都勸原主讓出自己的位置,人人都覺得如此相愛的兩個人就該在一起。

誰也沒想過,原主若是讓出了自己的位置,會得到一個什麽樣的下場。甚至,連原主的兒女,都開始勸著原主體諒他們的親爹——當然,他們到底還沒有徹底的壞了良心,他們至少沒勸說原主讓出正妻之位,只是勸說原主將那漁家女給接到府裏,做個姨娘侍妾。

一來是滿足世子心思,二來呢,也杜絕外面議論。

但這要求,原主實在是不能接受。她性子剛烈,絕不會讓自己成為這場愛情裏面的一個笑話。於是,原主就幹脆的走了。她將這身體留給了時韻,她不光是不要那世子了,她連一雙兒女都不打算要了。

“夫人,夫人?”看到這裏,時韻都有一種心梗的感覺。她正覺得心裏憋的慌,想要長長吐口氣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小丫鬟的聲音。

時韻沒出聲,靜靜的躺在那裏深呼吸。

小丫鬟沒得到回應也不敢有動作,就在外面等著。

等時韻這邊從床帳中伸出手,小丫鬟才趕緊的將床簾給掀開來,然後扶著時韻坐起來。

時韻打量屋子裏擺設——國公府富豪,很有錢,這屋子裏的擺設十分不菲。

她又回想了一下原主的嫁妝,若是和離,她雖然維持不了現下這生活。但至少,衣食無憂。不過,她暫且還沒想到拿到金手指的法子。

和離是痛快了,但日後和漁家女見面的次數也會少,甚至沒什麽機會見面。這樣完成任務的難度就比較大。

不和離的話,她更方便完成任務,但是,原主本來就憋屈的很了。她若是不和離,原主怕是更想不開了吧?

哦,忘記原主已經走了,再不會回來了。

雖然她不用顧忌原主了,但是吧,讓原主繼續憋屈的話,她於心不安。

時韻是個很幹脆的人,她這樣思來想去的,其實心裏是已經拿定了主意的。

反正這國公府也沒什麽好留戀的了。

現在唯一的關鍵就是,原主的娘家是如何想的。

“等會兒收拾一些東西,我回侯府一趟。”等丫鬟幫她穿好了衣服,她就吩咐道:“我前日裏新買的首飾也帶上,還有之前買的黃芪,人參,另外,我前段時間得的布料。”

丫鬟遲疑了一下:“夫人,之前國公爺說,今兒要和您一起出門……”

國公爺就是原主的世子丈夫了,以前是世子,現在已經是國公了。

時韻擺擺手:“若是他來找,就說我出門去了。”

丫鬟阻攔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時韻剛梳妝好,連早飯都不吃,就帶著嬤嬤,拿著準備好的禮物出門去了。

大早上,外面並沒有多少飯店開著。時韻也不餓,被原主的情緒帶動,她現在只覺得肚腹脹滿,不想吃飯。

很快就到了侯府,她爹娘正在吃早飯呢,因為侯爺仕途不順,並不用早朝,幹脆這夫妻倆早上就不早起了,硬是拖到現在才開始用早膳。

“怎麽這麽早過來?”丫鬟領著時韻進門,侯夫人就趕緊沖她招手:“來再吃點兒?”她以為時韻是吃過了早飯來的,畢竟時韻是國公夫人,國公還要上早朝,他們府裏吃飯是有些早的。

時韻原本正想搖頭呢,見桌子上放著白嫩嫩的豆腐腦,鼓囊囊的油條,還有熱騰騰的小菜,她就覺得,好像能吃點兒。

也不用客氣,就直接坐下來吃飯。

侯爺因為仕途不順的緣故,這些年也是逐漸沈默,不太愛說話了。

侯夫人性子靦腆,也不愛吃飯的時候說話。不過雖然安靜,一家人卻是吃的很自在。

“說吧,遇上了什麽事兒了。”放下了碗筷,侯爺才開口。他是了解自家的女兒的,除非是大事兒,否則不會這麽早急匆匆的來的。

時韻先讓人將東西給送過來,一邊讓侯夫人去清點,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現在京城人人都傳說國公和那漁家女的愛情故事,我思來想去,倒不如就如他們所願,給他們讓一讓位置。所以,我打算和離。”

侯爺皺了皺眉,並沒有直接反對,而是問道:“你已經想好了?”

侯夫人也過來:“和離的日子不好過,你肯定要被人議論幾句,再者,孩子你是帶不走的,往日裏你將孩子當成你性命。現下若是和離,怕是日後見面的機會就少,十天半個月不一定能見到。”

“再者,咱們府裏這日子你是看見了的,和國公府定然是不能相比。”

“你嫂子雖然疼惜你,但人嘛,住的遠了才會惦記,住的近了難免有摩擦。我和你爹自然是心疼你的,但我和你爹還能有幾年活呢?”

“這些你若是都想明白了,那除此之外,剩下的就不是大事兒了。”侯夫人說道,時韻怔楞了一下,她原本以為侯夫人是要勸說她別和離呢,沒想到話音是在這兒。

“我想好了,名聲無所謂,因著他們那愛情人人稱頌,我現下是沒什麽好名聲的。”外面都說她強行插足呢,那些人豈會知道,當年她也是被國公府求娶的?

“孩子已經長大,現下也知道好壞了,讓他們自己見見人心,總比日後七老八十了才反應過來好。”時韻說道,既然他們想要個後娘,那幹脆讓他們接觸接觸,若還是豬油蒙了心,那就當原主沒生養過孩子。

“我也沒打算常住在府裏,我自有嫁妝,我打算住在我那宅子裏。”時韻說道,遠香近臭,這道理她懂。也不是說侯府連這點兒銀子也拿不出來,養活不了她,但人和人來往總有摩擦。

親生的可能會不計較,但不是親生的,心裏就總要衡量比較了。

“你和我爹,若是得空了,就去我那裏住著,若是不得空,我就在府裏陪著你們幾天。”時韻看看侯爺,抿了抿唇:“我已經想好了,這幾日裏,連騰哥兒和香姐兒也總勸說我大度,我覺得,倒不如幹脆一些,大度到底。”

侯夫人臉色頓時不太好看:“兩個白眼狼,想當初你為了他們兩個……”

外孫子外孫女,再親也不如女兒親。

“娘不用說了,子不教父之過,他們兩個如此,也是我平日裏太過於寵溺,教導缺失的緣故。”時韻擺擺手,並不讓侯夫人說下去:“現如今我離開,已經是愧對他們了。若是他們日後能體諒我苦心,那我們母子情分還在。若是日後不能體諒,我只能盡量讓他們吃飽穿暖,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更多的了。”

侯爺點頭:“你若是想明白了,那就和離。今兒你且留下來,夫人,叫了老大媳婦兒過來。”

這是要在家裏商量這事兒。

很快時韻的娘家大嫂就過來了。

這娘家大嫂是比時韻年長差不多十歲的,也算是看著時韻長大,感情自然深厚。進門見了時韻就笑道:“我原想著這兩天派人到國公府去探望你的,沒想到你今兒就來了。”

派人往國公府走一趟自然不只是為了探望時韻,也是為了和國公府說一聲別欺人太甚,侯府雖然落魄,但侯府還有人,若是非得要鬧起來,大不了魚死網破。

侯夫人知道兒媳這打算,還打算將自己的貼身嬤嬤給送過去做先頭兵的。

時韻還有個二嫂,不過現在是不在京城,隨著時韻的二哥往任上去了——侯爺仕途不得意,兩個兒子也都是做了個小官兒。老大在戶部是做侍郎,五品。老二在外面做縣令,六品。

時韻是老小,侯爺有兩個姨娘,但是並未生養,只養在後院。

“我今兒來是想和爹娘商量一下和離的事兒。”時韻說道,大嫂有些詫異,轉頭看侯爺和侯夫人,這夫妻倆俱都點頭,表示已經聽過,並且同意。

大嫂就明白了,笑道:“該和離,咱們時家又不是什麽小門小戶,就這樣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還忍氣吞聲的。咱們家的姑娘,自有咱們自己的骨氣,事情到了這份兒上,咱們幹脆就舍掉那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但是,和離咱們也不能受委屈,先得將嫁妝給拉回來,那孩子也得要回來……”

大嫂是體諒時韻,覺得這天底下做親娘的,就沒有能舍得掉孩子的。

但時韻搖搖頭:“孩子就不要了,若是帶了來,倒是妨礙了他們前程。留在那裏,他們還是國公府嫡出的子女,若是帶回來,那算是什麽?”

日後國公府那些東西,還和這兩個孩子有關系嗎?

大嫂想了想,覺得時韻也說的在理,孩子也是國公爺的親生骨肉,憑什麽該他們得的東西,要拱手讓給別人呢?再者,那漁家女不是說人美心善嗎?既然心善,那該是不會對那兩個孩子下死手的。

只要人不死,將來不管受了什麽難處,都算是學本事。總比被時韻護著,到頭來還要怨怪時韻沒有給他們更好的東西強。

“那咱們就只要嫁妝。”大嫂拍板決定:“另外需得要國公府的補償,那國公爺又不是說受傷了腦子掉了,他自己有沒有和別人相親相愛的成親,他自己不知道嗎?卻轉頭來我們家提親,將之前那事情隱瞞的結結實實,這算得上是騙婚了!”

她說著話,卻不料時韻眼睛一亮,趕緊追問道:“騙婚?朝廷律法,對這個可有規定?”

侯爺想了一下,點頭:“自是有的,若是女方騙婚,需得挨八十板子,返還聘禮。若是男方騙婚,需得挨九十板子,退換全部嫁妝的雙倍。”

女方處於弱勢,一旦被騙婚,怕是終生被害,所以對男人騙婚的懲罰是要更嚴重一些的。

侯夫人不愧是親娘,立馬就問道:“你是想狀告他們騙婚?”

時韻點頭:“我自然是不能吃這樣一個大虧的,憑什麽我什麽也沒做,就成了這故事裏面的惡人了呢?外面在稱讚他們的愛情的時候,也總會提到我這個中間的攔路石,要麽說我們家是挾恩圖報,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強迫了國公爺娶我,要麽是時候我卑鄙下流,不知道如何就成了國公夫人。”

還有說的更難聽的,說時韻是用手段迷惑了國公,然後懷上了身孕,這才仗著自己的肚子嫁給了國公。

這不光是壞了時韻名聲,嚴重點兒,將來時韻的兒子,指不定就做不成世子了。

大嫂立馬點頭:“咱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咱們家現在這樣子,也沒什麽輸不起的了,那咱們就幹脆一點兒,魚死網破,今兒是非得要從鎮國公身上撕下來一塊兒肉不成。”

說辦……還得計劃一番。

先是時韻回國公府收拾自己的行李,東西要不要無所謂,就怕鎮國公傷害了她身邊的人。那些個丫鬟婆子,對她忠心耿耿的,她若是扔下他們不管,那豈不是成了喪良心之人?

再就是和孩子們打招呼,說和離的事情。

“我走到現在這一步,也是逼不得已,我和你們父親和離,日後你們只跟著他好好過日子即可。”時韻說道,兩個孩子一個十來歲,一個八歲,聽了這話都是大吃一驚。

尤其是那騰哥兒,面色就慘白:“娘是因為我之前的話才做此決定的?娘,我錯了,您別生氣,別和離,我之前那樣勸說您,是因為想著將人接到咱們府裏,到時候這府裏是咱們地盤,那漁家女想要做些什麽,都要束手束腳……”

時韻搖搖頭:“並非是你們勸說的,而是我早有此意。我知道你們的盤算,但我這性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們父親這些年隱瞞著我,和那漁家女來往親密,我卻是被蒙在鼓裏……”

她當然知道這兩個孩子,其實還是有些偏向於親生母親的。但是對於他們的隱瞞,還有他們的勸說,原主是真的很失望。

鎮國公和那漁家女並非是第一天來往了,自打那漁家女進了京城,在時韻的眼皮子底下,兩個人就時常來說。當然明面上的說法是很……清白的。

要麽是鎮國公為答謝恩人,特意幫襯恩人。要麽是漁家女為答謝鎮國公的幫襯,特意回請。

反正上上下下,跟著他們的人,誰不知道這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那眼神都能拉絲了。連兩個孩子也見過兩個獨處的樣子,唯獨原主,真以為鎮國公是放下了,是真的打算悔改,回頭會和她專心一意的過日子的。

別人的隱瞞哄騙,原主是不在意的,因為人心本來就是偏的。人家是鎮國公的親娘,是鎮國公的兄弟,是鎮國公的忠心屬下,她算什麽呢?

但兩個孩子的隱瞞哄騙,原主卻是沒辦法接受的。她掏心掏肺的養大的兩個孩子,哪怕是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呢,如此的隱瞞,當真讓她十分心痛,挖心一樣。

時韻擺擺手,不讓他們說話:“為你們好,我並不打算帶你們走。你們也知道,你們外祖家,現在是只有那麽一個匾額能看了,更何況你們還有表兄弟,那府裏的一切,無論如何是輪不到你們的。所以你們留在國公府,就算是我和你們父親和離了,你們也是嫡出的,將來這府裏的一切,必然是你們的。”

“你們也大了,也並非是離不開親娘,就算是我們和離了,你們抽空也是能見見我的。”

她將利害給說清楚,然後摸摸兩個孩子的腦袋:“不過是見面的次數少了而已。再者,我和你們保證,我和離之後,是不會再成親的,也不會再有別的孩子,我的東西始終還是你們的,所以你們只要看好了這邊的東西別搞丟了就行了。”

“若是你們攔著我和離,那日後,咱們之間情分也算是盡了。”時韻看出兩個孩子還想說什麽,幹脆就直接打斷:“或者,你們是願意看見我聲名狼藉,然後被休掉?有一個被休掉的娘,你們還能坐穩這嫡出的位置嗎?”

騰哥兒和香姐兒張張嘴,想說點兒什麽,但卻是沒能說出口。

時韻抓緊時間收拾,趁著鎮國公進宮,將自己的貼身的東西,還有房契和下人的賣身契,全都給帶走。

她這邊出了國公府,那邊侯府就派人去順天府告狀了——狀告鎮國公騙婚。

當年兩家說親,那是有官媒的。後來成親,自然也有媒婆領路,再有就是當年的國公夫人,現在的老太太,求娶時候也是請了中人的。

這些說親的時間,合八字的時間,還有中人上門的時間,媒婆帶人送了聘禮的時間,都是在鎮國公回京之後。

也就是說,這些證據是能證明鎮國公是明知道自己已經娶了漁家女之後,卻還要求娶時韻的。

侯夫人和大嫂安排的人,那是大張旗鼓,一路上敲著鑼一邊說,一邊往衙門去的。只管將事情往大了鬧,反正現下自家是受害人,那害人都不怕丟人呢,被害的有什麽好怕的?

自古騙婚這種事兒,是屢禁不絕的。甚至前朝時候,還有公主被騙婚——那狀元郎人模狗樣,大殿之上說自己是小地主出身,家裏沒有妻子。等公主下嫁了才發現,說好的通房其實就是以前的妻子。說家裏小有資產,實際上也就一個茅草屋。

但是,公主下嫁多大的事兒啊,這時候發現被騙了再去悔婚,那事情鬧大了誰臉上也不好看——狀元郎可是被皇上親點的狀元。那成親之前,皇上都沒派人打聽打聽嗎?

再者,做了狀元,那好歹也是有些才能的。這樣的人,朝堂上也是有那酸臭書生願意上折子保著的——求皇上看在他才能上繞過這一次。

誰管公主那心裏如何想呢,你一個公主,能比得上一個狀元郎?狀元郎好歹是能做官為民請命呢,公主能幹啥呢?

所以騙婚這事兒不算稀罕,稀罕的是真有人狀告。

大部分的人,尤其是女子,被騙婚之後,清白沒了,名聲沒了,若是上告,就算是得了雙倍嫁妝,日後還能有什麽好姻緣?男人也如此,被騙之後,雖說不用賠嫁妝,聘禮也能拿回來,但是男方家裏舉辦一場婚事耗費不少,這些可就白白搭進去了。

若不是實在是過不去,大部分的人是願意選擇將就的,將這事兒給隱瞞過去。大家臉面上都好看,你不說我我不說你,日子還是要照常過的。

時韻這狀告不僅是少有的,甚至,她還是生了兩個孩子的,為了孩子這事兒也該是悄無聲息的翻篇算了,現在居然是拿出來大張旗鼓的說,實在是……太稀罕了。

街上的人幾乎是奔走相告,快啊,到順天府門口去看熱鬧去啊。原本的鎮國公夫人,將鎮國公給告了,告他騙婚啊。

不到一炷香時間,順天府大門都被堵塞的連蒼蠅都鉆不進去了。

順天府的府尹都快將自己的胡子給拽沒了:“夫人,你這確定是要……”

時韻點頭:“我確定,這狀紙上寫的是明明白白,他鎮國公什麽時候上門提親,什麽時候置辦聘禮,什麽時候打下大雁,一清二楚,全都是在他已經成親之後。”

當然,鎮國公和漁家女那婚事,其實不算正經成親。

雖然是漁家女的父母見證了,村裏的人也見證了。

但是沒有三媒六聘,也沒有男方父母點頭,更沒有官府文書,也就是說兩個人像是過家家一樣,就玩兒了個成親的游戲。

所以這對時韻的正室的位置是沒有威脅的,時韻是三媒六聘在雙方父母的見證下嫁給了鎮國公,隨後夫妻倆得了官府的文書證明,時韻的名字也寫在了鎮國公府的族譜上了。

她正室的地位,板上釘釘。

時下人的心態大部分都是一樣的——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府尹就勸道:“不少少年時候的一樁糊塗事兒,鎮國公回京之後就醒悟過來了,再者,他不是已經將那漁家女給安置妥當了嗎?並不算是騙婚……”

時韻搖頭:“他說的安置妥當,就是放在我眼皮子下面,他再去和人勾勾搭搭。若是當真避險,國公府能用來做謝禮的就那一個莊子嗎?據我所知,國公府在通州,在賀州,都有莊子。為什麽不送那兩處的莊子呢?”

“再不濟了,在漁家女的家鄉,花錢再買些田地不也行嗎?為什麽就非得在京城呢?接下來是不是要說,放在京城是為了方便照顧?既然國公爺心裏不帶私情,為什麽非得要親自照顧呢?”

時韻是打定主意要告狀,就算那漁家女算不得正妻,但是成親的時候總歸是穿了大紅色的嫁衣吧?成親的時候,總歸是在許多人的見證之下吧?

這門外圍觀的人也分了兩部分,一方面是覺得時韻說的有道理,你既然在漁村裏已經成親了,回頭求娶時韻的時候就該將事情說明白了,看看如何安置那漁家女,是做侍妾還是打發了的。你不該將事情隱瞞下來,造成如今這後果。夫妻之間,若是連這種事情也隱瞞,那確實是太傷人心了。

一方面覺得,也不算騙婚吧,鎮國公是何等的身份,那漁家女就算是再如何,當初也不過是個漁家女。堂堂一個世子,如何能迎娶一個漁家女呢?怕就是逢場作戲,沒料到人家當真了。

年少時候誰不犯錯呢?知錯就改就是了,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還有人覺得,漁家女也挺無辜的,人家好端端的救了個人,原以為是遇上了天賜姻緣,沒想到一轉頭,這相公跑了,成了別人的男人了。一個女人家,遭遇這種事情,若是心性不太堅強的,指不定就活不下去了。

那鎮國公既然是虧待了人家,現下好好補償一番也是應該的。

反正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該得到消息的人家就全都得到了消息,鎮國公府老太太氣的在屋子裏摔了茶杯:“毒婦,毒婦!她這樣將事情鬧騰出來,最終損害的,還是釗哥兒的名聲啊。”

“派人去將她給我帶回來!將她關在祠堂裏!”老太太惡狠狠的吩咐道。

但時韻哪兒怕這個啊,她人就在順天府呢,那老太太派來的人也不敢公然上衙門去將人給拽走,那傳出去國公府成了什麽了?那些人也只能是在衙門外面等著,等時韻出來了,再好好的哄一哄,將人給哄回去。

至於哄回去之後的事情,那他們可就不知道了。

宮裏皇上正在和鎮國公商量事情,外面小太監探頭探腦的沖大總管使眼色,大總管悄無聲息的退出去,再回來的時候就顧不上打擾,先趴在皇上耳邊將事情給說了一下。

皇上那眼神,瞬間就變了變,上下打量了一下鎮國公,將人給看的渾身不自在。

“今兒的事情,就暫且到此為止,劉釗你府上既然有事兒,你就且先回去處置府裏的事情吧。”皇上沈吟了片刻吩咐道:“朕有一句話賞賜給你,修身理家治國平天下,無論如何,男人得先顧好了家裏,去吧。”

鎮國公一頭霧水的出門,出了皇宮不等他詢問,那小廝就急匆匆的過來了:“不好了,出了大事兒了。”

劉釗臉色黑沈沈的,一路快馬加鞭的趕到順天府。時韻正好從裏面出來,順天府尹說是要整理一下證據,現下並不能決斷,所以暫且將案子給壓下來了,只讓時韻回去等著。

門口還聚集著不少百姓呢,見鎮國公策馬過來的,大家下意識的就讓出來一條路——主要是怕被馬兒給碰到,那馬蹄踹一下,可是能將骨頭都給踹斷的。

“夫人。”劉釗深吸一口氣,先將心裏的怒氣給壓下去,他自然知道這會兒在這樣的地方和時韻爭吵起來是沒有什麽好處的。所以,只十分冷靜的問道:“有什麽事情,咱們不如回去再說?”

時韻連個眼神都不給,轉身往自家馬車上去。

鎮國公趕緊跟上:“夫人,我知道你最近因著外面的流言十分苦惱,但那些不過是捕風捉影的事兒,我對你的心思,日月可鑒。咱們夫妻多年,我是什麽樣的人,夫人還不知道嗎?”

這話一半兒是說給時韻聽,一半兒是說給路人聽。

外面的是流言,是時韻捕風捉影,不光是說明自己立身清白,更是說時韻鬧的這一出是在爭風吃醋。所有的一切,都是胡鬧,並非是真的。

夫妻之間吵吵鬧鬧,那是很正常的事兒,並不牽扯到什麽騙婚不騙婚的。

時韻已經上了馬車了,站在車子上居高臨下的看鎮國公:“是不是流言,你要比我清楚,若是流言,如何解釋國公爺一天到晚十二個時辰,能在那莊子上八個時辰呢?如何解釋為了那姑娘一個生辰,國公爺跑遍了京城也要買一個配得上人家的簪子呢?我並非是拈酸吃醋之人,否則這麽些年,我也不會給國公爺納了兩個姨娘了。”

時韻嗤笑了一聲:“我不過是看不慣有些人,又當又立。又想要高門出身的正室夫人,又想要心心相印的愛侶情人。”

時韻臉上帶了幾分嘲諷:“你當年若是直接說你要迎娶她,退了我家婚事,我還敬你是個好漢。或者你將她帶到京城的時候,你直接和我說,救命之恩以身相報,你要休妻另娶,我也敬你是一條漢子。或者這麽些年下來,你發現自己對她還有情誼,那你和我說想要納妾,我也不會不答應,我照樣敬你敢作敢當,是條漢子。”

時韻搖搖頭,帶了幾分失望:“但你是如何做的呢?”

“你想要一個家世好的妻子,你瞞著我,求我過門。你舊情難忘,你將人給找回來,帶到京城,在我眼皮子下面和人勾勾搭搭。你想要和人長相廝守,又覺得我這個原本的妻子十分礙眼,想壞掉我名聲,換人上來做你的正妻。”

時韻嘆一聲:“如此魑魅魍魎的手段,下作的很,你堂堂一個男人,如何就有這樣的心思呢?我沒辦法容忍自己的丈夫是這樣的人,所以,這婚事,我不要了。”

她彎腰進了車子,放下車簾子,催促車夫趕緊走,免得等會兒劉釗反應過來,再反駁她的話。

她可不打算給劉釗留下好名聲,這事情裏面,原主算是十成十的受害者。若說那漁家女,算是加害者,那麽劉釗,就算是整個事情裏面最大的黑手。

若不是他,那漁家女不會野心膨脹。若不是他,原主哪怕換個人嫁呢,也不會有如此遭難。

反正這整個事情裏面,她最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男人。

能過個嘴癮,順便再幫原主出口氣,時韻這會兒暢快的很。

車夫是侯府之人,自是十分忠心,喊一聲,馬兒瞬間揚起了蹄子,攔在前面的鎮國公也不得不讓開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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