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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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7 章
時夫人打定主意不給時韻飯菜吃，時韻也是沒辦法，時夫人都寧願自己餓著了，她總不能自己找到廚房，去將時夫人的飯菜給端走吧？所以，只能是無趣的回自己的屋子。
她本來是打算再去張庭軒那裏問問情況的，時夫人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就張庭軒的那點兒家底，能拿出讓時夫人滿意的籌碼嗎？
但出門之前，家裏來了人，是原主那在外面讀書的弟弟。
這弟弟呢，大抵是因著從小被送出去讀書，不在時夫人跟前長大的緣故，所以和時夫人是略有些不同的，和時老爺也不太一樣，倒是個開朗性子。
進門就笑道：“本來是不知道大姐身上的事兒的，若是知道，我就早些回來了，後來還是李鐵的事兒被傳到了書院，我找人問了 ，這才猜到這裏面有大姐的事兒。”
後來人人都說李鐵是踢到了鐵板，這縣城裏，有哪個女孩子能被稱之為鐵板的？除了縣令家的千金，沒別人了，再者，時韻這年歲還是正好能對得上的，剩下兩個年紀小，李鐵就算是個人渣，暫且還是比禽獸稍微好那麽一點兒的。
“我這就趕緊回來了，現在瞧著大姐這臉色，好像很不錯？”弟弟問道，時韻笑著點頭：“是很不錯，不愁吃不愁穿的。”
“那就好，這事兒是爹讓人做的嗎？”弟弟很好奇的問道，他是不太信話本裏的東西的，話本嘛，為了吸引人，肯定是江裏面比較正常的東西給剔除掉了，只剩下些駭人聽聞的。
他自家的姐姐自己不知道嗎？就是個膽小，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
他比較好奇的是，自家親爹不像是個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人。怎麽說呢，時老爺這人，愛好名聲，所以就特別珍惜自己的名聲，但凡是有可能會壞他的名聲的事情，他是一概不沾染的。
李鐵當然不是人，他還覬覦時韻，活該是被人給打成那樣子，家屬都不願意報官，所以這事兒才算是了了。若是家屬要報官，那縣令少不得一個以權謀私殘害百姓的名聲。
縣令要是想整治人，絕不能是用這種的招數，只能是從律法上來尋找漏洞。
弟弟本來是想去問時老爺的，但是一想到時老爺那脾氣，就轉頭又來找時韻來了，還能順道安慰一下時韻，一舉兩得。
時韻挑眉：“爹如何能做這樣的事情？李鐵一上門，他就恨不能立馬將我送到李鐵家裏給人做侍妾去，我自己不願意認命，那樣的男人能是什麽好東西？我若是當真去了，怕是後半輩子就毀了。”
“所以，這事兒是我自己做的。”時韻笑瞇瞇的說道：“我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找到了李鐵家裏，正巧他人不在家，我和他的妻子談了一番話，確定她們心裏也是怨恨李鐵，我就毫不猶豫的對李鐵出手了，我篤定了沒人會為他報官的。”
“事實上，也確實是沒人為他報官。甚至，連他的父母親人，都不知道什麽緣故，也不曾再出面。爹又生怕耽誤了他名聲，所以就幫著將後面的事情給處理了。”
時韻語重心長：“所以啊，日後你若是受欺負，一味的忍讓，顧慮，那是絕對不行的，當然也不能只指望別人，你得靠自己才行，這世上的人，絕沒有誰會比你自己更可靠。”
弟弟已經是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震驚，不敢相信。
素來膽小的人，竟然為了反抗就刺瞎了一個男人的兩只眼睛？
他若是知道時韻為了嚇唬時夫人和時老爺，還將李鐵的舌頭給割掉拿了回來，他怕是要嚇死了。
時韻笑瞇瞇的給弟弟倒一杯茶：“你現下都知道了，是不是很怕我？你也不用說假話騙我，自打我戳瞎了李鐵的兩只眼睛，娘對我就像是……看見了洪水猛獸，恨不能立馬將我趕出家門，不過是礙於現在外面的流言才不能這樣做，兩個妹妹自此之後更是躲著我走，連我這院子都成了老虎洞了。還有爹，往日裏是恨不能早晚跪安的，現在是三五天都見不著人影。”
弟弟本來還在震驚呢，聽著這話，臉色就有些覆雜了，他不是不知道自家人的性情。但是怎麽說呢，親人嘛，那看著就比別人親近，外人身上的缺點自己能看的很明白，但自家人身上的缺點，那就算是看見了也會當做看不見的。
只一個姐姐性情大變，就已經讓他快要和不上嘴巴了，其他的人的……好像也沒太吃驚？
“畢竟你這性子變得太多……”弟弟為父母描補，時韻擺擺手：“我若是不變一變，就只等著嫁給李鐵，後半輩子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沒人能救我，所以我只能自己救自己。你若是來為父母開脫的，那就很不必了，現在娘正在給我相看人家，只等著有人拿著萬兩白銀上門將我給買走，日後我怕是也不能在這府裏停留太久了。”
所以父母好不好的，沒什麽要緊的了。
弟弟張張嘴，想說點兒什麽吧，但是時韻說的那麽明白了，他這邊就說不出口了，說多了倒像是在為父母辯解，在為難時韻來原諒一樣。
時韻笑著問道：“現在你看也看過了，問也問過了，還有什麽別的事情嗎？”
“大姐的婚事，你若是不願意，倒是可以和我說一聲，我幫你去求了爹娘。”弟弟說道，時韻挑眉：“那我若是說，我不願意嫁人呢，一輩子只做個老姑娘？”
弟弟皺了皺眉，有些不解：“女子不都得嫁人嗎？你若是不願意嫁人，你日後可怎麽辦呢？”
“我日後就留在家裏不好嗎？還是你覺得，我日後不嫁人，吃穿用度都是府裏的開銷，都是用的你日後的家產，所以不能將我留在家裏？”時韻問道，弟弟趕緊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一個人吃穿用度能有多少？頂破天了一個月能用十兩銀子，我日後長大，若是連一個月十兩銀子都賺不到，我還有什麽臉面？我不是怕養不起你，我就是怕你自己受不住，你若是不成親，別人會議論你為什麽不成親，會覺得你有毛病，會覺得咱們家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說來說去，還是一個名聲，時韻自己的名聲，還有時家的名聲。
不過時韻對這個弟弟卻並不覺得失望——和一上來就勸著你給人做妾的親妹妹相比，再看看不管是什麽意思但是一張嘴就是能養活你的弟弟相比，哪個更讓討人喜歡？
就算是現在弟弟說的話不是她喜歡聽的，但至少明面上這個話說的很圓滿啊。再說了，那個妹妹，看起來是沒有改正的可能了，但這個弟弟，指不定教導一下，還有改正的機會？
“名聲這東西，對你有好處，那保護一下也無所謂。但若是對你沒好處，這東西就是一種束縛，就是一種糟粕，就該舍棄掉。對現在的我來說，名聲這東西並無好處了。人人都知道我曾經被李鐵覬覦，那我若是因著這事兒傷心，覺得天底下男人都是一類的癩蛤蟆，自此之後再不願意成親，這事兒說不說過去？”
時韻問道，弟弟想了想，點頭，說得過去，人都被傷害成那樣了，不願意成親，很正常嘛。
但是，總覺得哪兒有什麽不對的，是哪兒呢？
時韻拍拍他肩膀：“算了，我也不為難你，你看看你現下這年紀，十來歲，你說的話，在爹娘面前，是一點兒用途都沒有……也不對，不能說一點兒用途都沒有，但你也是絕對反抗不了父母的決定的，所以你若是真想保護我，還需得好好讀書，趕緊長大，然後長本事，等你成親，你的官職比爹的高了，你在這家裏，才有說話的份量。”
孝道至高，其實那時候他也不一定能阻攔得住時老爺。但是，家族利益更高，時老爺又不是石頭人，只看得見孝道的。到時候各方面的綜合利益考慮起來，他還是要向這些利益低頭的。
“你若是有女兒，千萬不要讓她有朝一日，還需得自己找上門去解決那些臭蟲一樣的男人。她若是被人欺負了，你做父親的，要為她出頭，要做她的靠山，要保護她，不能因為名聲，就放棄她。名聲是能當飯吃還是能當衣服穿？都不能，名聲這東西，你需要的時候就是好的，你不需要的時候，萬萬不要將它當成你的束縛。”
時韻說道，弟弟面色有些凝重，前有時韻差點兒為這事兒丟了性命——他根本不知道時韻對上李鐵，那就像是老虎對上了貓，當然，時韻是老虎。在弟弟的心裏，時韻能戳瞎李鐵，應該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差點兒沒先將自己給嚇死，再然後是九死一生的在李鐵的手裏僥幸獲勝，然後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所以，是前有時韻差點兒沒命，後有時韻的口中他未來的女兒可能會因為這種事情遭遇不測，好幾條人命呢，弟弟就算是不願意，這會兒也得承認，事情很嚴重，他必須得好好想一想。
時韻就打發他走人：“我現下還要出門，怕是沒空招呼你，你回來之後是不是還沒去給爹娘請安？若是沒有，需得盡快，否則爹娘又該挑你的刺了。”
弟弟確實是還沒去請安，肯定是安慰差點兒沒命的姐姐更重要啊，爹娘好好的在自己的屋子裏呆著呢，何必著急？
現在確定時韻沒事兒，他就順著時韻的話告辭了：“那我先去請安，我在外面給你買了些禮物，一會兒有人送過來，你自己看一看。”
是弟弟的書童送過來的，就是一些常見的東西，面人，糖人，泥人，還有那種稻草編的小院子，小蜻蜓，小蝴蝶之類的。全都很精致，雖然不值錢，但是時韻看著也覺得喜歡得很，她覺得她倒是可以學一學這種手藝，不為別的，就為自己喜歡。
看了一會兒也快到中午了，這會兒也不好出門了，索性就先用午飯吧。大概是因為早飯沒吃，所以到中午這會兒肚子就特別餓，廚房那邊現在是不敢再克扣時韻的飯菜了，時韻這午飯吃的，自然就很舒坦。
吃完飯就犯困，反正她現在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做——若是張庭軒中途死了，那她就是換個人的事兒，所以也並不是很重要。實在不行，出家做尼姑也行啊。
當然了，這個是最後的選擇，除非是沒辦法了，她才會出家做尼姑。
做尼姑實在是限制條件太多了，她素來是個註重享受的人，不管是到哪個世界，吃喝都是放在第一位的。做了尼姑，就不能再大魚大肉，她才不願意呢。
而且，還得剃頭，她雖然對長頭發並沒有什麽執念，當兵的時候還剃過寸頭。但是，寸頭也算有頭發啊，光頭她是很不願意的，若是有好看的帽子也就算了，可她連好看的帽子也沒有。
和尼姑比起來，她更願意做道姑。道姑在吃喝方面沒有太多限制，也不用剃頭，不過為難的是，她一點兒都不了解道教。
不是單純的信仰的話，只為了躲避世俗，這好像有點兒不太妥當。
時韻睡覺之前胡思亂想了許多，做夢都是在尼姑和道姑之間反覆跳躍，是真的跳躍，像是兔子一樣，這邊蹦跶一下那邊蹦跶一下，於是睡醒就更累了。
累了就更懶得出門了，就拿了紙筆，幹脆寫自己的話本算了。
她新冒出來一個點子，必得要抓緊時間寫下來給擴充好，不然怕是明天就要忘記了。
忙忙活活一下午，到晚上才知道弟弟被自家爹給責罰了，去跪祠堂了。
時韻吃了晚飯，就拎著點心去探望。祠堂裏面有燈光，門口也有人守著，但時老爺之前並未吩咐不許人送飯，所以時韻就順順暢暢的進門了。
她蹲下來戳戳弟弟的臉頰：“怎麽將自己弄到這兒來了？”
“和爹娘說了一下你的婚事。”弟弟看一眼時韻，嘆氣：“勸娘將眼光放長遠，挑個四角俱全的，說爹在李鐵的事情上處置不妥當……”
爹維持不住顏面，娘覺得權威受到挑釁，於是夫妻倆一個鼻孔出氣，將弟弟給打發到這兒來了。就算是長子，也不能違逆父母，再者說了，跪一跪祠堂怎麽了？不傷筋動骨的，還能教訓到孩子，不挺好的嗎？
哪兒像是時韻那會兒啊，直接就要上板子了，還動不動就想扇巴掌。
原主之前那膽小的毛病，不就是被打出來的嗎？時夫人親自拿了雞毛撣子，時老爺的時候倒是不用雞毛撣子，人家用戒尺。
相比起來，肯定是跪祠堂的待遇更好點兒。當然，也需要心理強大，否則總覺得上面一排排的牌位，都是一雙雙陰森森的眼睛在居高臨下的盯著你，膽小一點兒的怕是要直接嚇死了。
反正原主是一聽說要跪祠堂，都是能直接暈過去的。
時韻噗嗤一聲笑出來：“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了，沒有什麽效果，算了，看在你也是為我的份兒上，回頭我給你送個大禮包？”
她準備搞個真題集——古代科舉比現代高考可是殘酷多了，那高考還有三年模擬五年真題呢，古代科舉為什麽不能弄個這個？她那書店，只賣話本子的話，始終是落於下乘了點兒，而且，出名度高的話，還能連帶著話本的銷量也高，這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嗎？
賺錢和為愛發電，哦，也不算為愛發電，就是搞事業吧，一舉雙的不挺好嗎？
弟弟不知人心險惡，還挺高興：“那就多謝大姐了，不過也不要很貴重的東西，大姐幫我做個荷包，或者弄個腰帶好了，對了，大姐現下有銀子沒？我聽說大姐的奶娘被打發了？銀子被偷走了？”
不等時韻回答，他就從自己的荷包裏抽出來兩張銀票，總共二十兩銀子：“我積攢了小半年的，給你用，你先用著，以後我再想想辦法，反正你該買什麽就買什麽，以後沒銀子了，只管找我要就是了，我再去找娘要。”
他找父母要銀子可比時韻輕松多了，他說買一本書三兩銀子，時夫人保準是眼都不眨的給他的。
但時韻要說拿三兩銀子買胭脂水粉，時夫人能數落時韻半個時辰不帶重覆的。
時韻也不客氣，笑瞇瞇的收下了：“你放心，你對大姐的好，大姐是記在心裏的，你趕緊吃吧，這祠堂我是不愛呆的，我就先走了。”
弟弟沖她擺擺手，時韻趕緊轉身走人。
第二天上午她才去見張庭軒，張庭軒今兒的精神倒是比前天好了，搞的時韻都想反悔了：“該不會是真的好轉了吧？”
張庭軒趕緊搖頭：“沒有，還是覺得昏昏沈沈的，大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或者是回光返照，你且放心，咱們的婚事，說不定今天就能成了。”
時韻有些詫異，張庭軒笑瞇瞇的：“我雖然只是個童生，但我也是有先生的，我並非天生就會識字。”
有先生，有同窗，那就是有人脈關系。
時老爺不是最要面子嗎？那就送他一個他拒絕不了的好面子。
縣城是有縣學的，但凡考中秀才，都能到縣學來讀書，當然，成績更好的話，也不是不能去府城的府學的。縣學也看成績，前三名，不光不用自己掏錢讀書，還能拿縣學給的獎勵，一年是二兩銀子加六石米糧，足夠養活一個人了。
後面的，就需要自己掏學費，自己帶幹糧了。
縣學其實認真算起來的話，算是朝廷所有。每三年，朝廷都會派了教諭下來，一是巡視縣學，看有沒有中飽私囊的，看有沒有敗壞朝廷名聲的，二來呢，也是給縣學的學生們講課，提高成績。
每個縣學，考中舉人的比例，都是能為當地的父母官添加政績的。所以縣學就是一個很容易給出臉面的地方，時老爺要的臉面，張庭軒是打算在這方面給的。
時韻就有些詫異：“你是能提高縣學考中舉人的比例嗎？可現下，並非是科舉的時候。”
原主的記憶裏，科舉是三年一次，距離上次，也才剛過了兩年，也就是說，今年沒有，明年春秋才有。春天是考童生，四月份到五月份。
秋天是秋闈，考秀才，八月份。考中了秀才的，是能繼續參加接下來的府試的，也就是考舉人。
考中了舉人，就是來年的春闈了，也就是三月份的京城考試，也叫會考。會考考中了，那就是最後一步了，也就是殿試，考中了是被稱之為進士的。考不中的，也能留在京城等，等皇上將新進進士都安排了一遍，發現還有空位置，那就要從舉人裏面挑選去填補這些空位了，這個叫候缺。
當然，候缺很難，三五年都不一定能等得到。再說了，三年一次的科舉，三年之後，朝廷又多了不少進士，皇上又不是傻的，進士不用，去找你個舉人來填補空位？
所以大多數的舉人，到了這一步了，就更願意回家開個學堂啊，或者是在京城貴人府上找個謀士之類的差事。若是貴人有前途，那指不定這候缺就容易多了。
反正這舉人，就是一個分水嶺，也是一個門檻。你跨過來了，那距離出仕也就不遠了，你若是沒跨過來，那只能是來年再戰了。
但舉人相當難考，就算是古代人數不多，但是，古代並沒有大學之分，幾萬萬的人來爭奪幾百個出頭的位置，那是容易的事情嗎？那不亞於全國的大學生都在考清華北大，只考這兩個。
因為時老爺就是科舉做官的，時老爺時常在家裏說一些科舉之類的事情，所以原主的記憶裏才十分清楚，以至於時韻現下對這個話題也能說個四五六。
她對張庭軒的方法很好奇，但是張庭軒只搖頭不說，時韻問不出來，索性就起身了：“我本來是想問問，看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既然你現在胸有成竹，那接下來我就只看你的了，能成，咱們得交易就繼續，若是成不了，你到時候可也別怨怪我不守信用。”
張庭軒笑道：“時姑娘都已經走出了第一步，接下來的事兒，只交給我就行了。我身為男人，若是連婚姻大事，也只能靠妻子來謀算，那我算什麽男人？接下來，時姑娘只等著就是了。”
他身為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嗎啊？
就算他們不是要做真正的夫妻，就算在時韻口中，這只是一個交易，但是你見過誰家的交易是只有一方主動的？不都得要往中間靠攏嗎？
時韻定睛看了他一會兒，點頭：“好，那就全交給你了，若是要找我，只管往祥和街六號鋪子去就是了。”
張庭軒忙點頭應了，目送時韻出門，這才招手叫來了自己的族人小孩兒：“有個事兒，需得你去辦一下，我這裏有一封信，上面寫著有地址，你盡快送過去，盡快。”
小孩兒應了聲，趕緊出門去送信。張庭軒略休息片刻，又起身去拿了紙筆過來，再次開始寫信。
張家的事兒，時韻是不知道的，她現下看著師傅雕刻出來的版面，又驚又喜：“這就做出來了？我原想著，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的。”
沒想到，也就是三五天的事兒。
“我自己燒制的。”師傅摸著胡子笑哈哈的：“正準備今天試一試，若是能用，那就和姑娘說的一樣，省下了大力氣了。正好姑娘現在在，咱們一起試一試？”
那可太行了，來個簡單的。
時韻挑挑揀揀，拼湊了一句話——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師傅能做雕版，肯定也是識字的，將這句話在嘴裏念叨了好幾遍，笑道：“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又覺得這話說的太直白，毫無韻味，又覺得這話說的振聾發聵，令人醒悟。”
一邊說話，手裏也不停的做活兒，將墨汁給調配好，然後刷上去，再拿來了準備好的紙張，貼上去，這個是很需要技術的。你弄的不好，紙張上就只有墨痕沒有字跡。
而且，揭開的時候也有技巧，否則容易將字跡給磨花。
時韻是不懂這個的，她只能站在旁邊看，然後就見師傅雙手如飛，一張張的紙張略過去，印刷好的就放在旁邊等晾幹。
也就是十多張紙，一瞬間就完成了。
師傅轉頭去看那紙張上的字跡，十分清晰，也沒有錯處和疏漏，規規整整的，就像是抄寫上去的一樣。
“能用，能用，真的能用。”師傅激動的說道，時韻也跟著激動：“咱們接下來是不是就能印刷書籍了？”
那是自然，甚至不用等明天。
時韻趕緊讓丫鬟回去拿自己的話本，對外也不能說是她自己寫的，就笑道：“有人送給我的，我讀著覺得好，這才留下來了，現下咱們先收購一些四書五經之類的，將屋子裏給擺滿了，日後話本多起來了，咱們就只賣兩種。”
哪兩種，她卻是沒明說。
但是書店裏還要重新給設計一下，要分成好幾部分，讀書的區域，借書的區域，買書的區域，這買書和借書的區域，也分為好幾部分，科舉用的書，雜談，話本，詩詞。
另外，店裏還要再采購一些筆墨紙硯，這些也是可以租借的，按時間算。
“借書這方面，需要辦借書證，這個借書證呢，就是要登記姓名地址，還需得有所在街道的甲長簽名，以證明人就是這個人。”
甲長和裏長是差不多的，裏長是負責附近幾個村莊的，甲長就是負責這一條街的。
“租借之後，可以在店鋪裏閱讀，也可以帶回去，若是損壞，或者丟失，那就按照原價賠償，借書的時候需得簽字畫押，一天只要一個銅板。”
時韻叫了小丫鬟的哥哥來仔細吩咐，他是略微認識幾個字的。
但這不是長久之事，還是需得找個掌櫃來。
時韻一邊說著，一邊將這事兒記在心裏，等之後抽出時間了就來辦。
“買書的話，茶水不要錢，點心的話，就按照市面上的價錢來，但是不許用手指捏點心吃，需得用筷子或者勺子，也免弄臟了書本。”
“另外，在各處張貼不許喧嘩的標語。”
開鋪子是個很覆雜的事兒，但她之前有開過胭脂的鋪子，所以這會兒還算是游刃有餘。將該吩咐的都吩咐下來，時韻這才出了書店的門——招聘的事兒就貼在外面墻上，並不用她自己操心。到時候只將人領到她面前來，她略一詢問就成了。
再者，規則都制定好了，掌櫃要做的事情並不是很多，所以新手老手，其實也沒太大的差別。
她現在總共寫了五個話本了，全都送過來印刷。除了話本是自家印刷，其餘的書本都是從外面買回來的，新的舊的都有，新的就用來賣，舊的就用來租借。
實在是破的，就一折出售。
等一切進入正軌，也已經是五天之後的事情了。
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這句話，被時韻張貼在書店外面的墻上。有不少識字的人經過，念一念，總覺得這話很有意思，看著是很直白，但仔細想，又覺得有一種想不盡的深意。
只這一句話，時韻的書店就出名了，不少人來看這一句話，仔細琢磨又琢磨，琢磨不透的，就進門看看。大部分的人，都是尋常人家。
尋常人家是什麽意思呢？就是並沒有有錢到可以隨便買書的程度，但也並沒有窮到連借書都借不起的程度。
這租借的生意，是頭一次見，瞬間就熱鬧起來了。
一開始是圍觀的人多，後來讀書區域的人開始多起來了，這租借就好像變得平常起來，於是這辦理借書卡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
當然，這一部分的收入，只能正好將書店裏的茶水點心給抵消了，實際上連掌櫃的月錢，還有小二的月錢，都不夠。
小二是用來整理書架的，順便打掃衛生。
這一個小小書店，掌櫃一個，小二兩個，一個負責前面，一個負責後面，兩個人是輪換來的。後面還有印刷師傅三個——老師傅帶了兩個新徒弟。
再有購買紙張墨水的錢財，若是沒有別的進項，這書店開起來就是賠錢的。
這時候，書店就出了一種新的書本——真題集。十二年科舉資料，從考題到當時考官喜好，還有朝廷那會兒的狀況，這些可不是時韻自己整理的，她從時老爺的書房找的，然後通過張庭軒，認識了張庭軒的先生，和人家一起整理的。
這東西一出來，只賣不租。
瞬間火爆，看書是很重要的，但是科舉是更重要的，能改變一個人，甚至一個家族的命運的。這種東西，雖然目前來說，沒人知道好不好用，但是科舉的人哪個不知道，歷年的科舉題目，那本來也就是要鉆研的東西。
現在，不用你自己東奔西跑的找了，人家全套給你放在面前了，你只要給錢就能拿到，都不用欠人情了，你說，買不買？
肯定買啊，買的書店的大門都差點兒被人給擠破了。
時韻又另外請了兩個印刷師傅來，才算是稍微的緩解了一下情況。
當然，她說話算數，在真題集被印刷出來之後，第一套送給了原主的親弟弟。
親弟弟拿到真題集的時候表情還有一瞬間的茫然：“你說的禮物就是這個？”
“是啊，你看我對你多好，別人都沒有的東西，你現在是獨一份兒。”時韻笑瞇瞇的，弟弟眨眨眼，忽然笑道：“那我可太榮幸 ，我很喜歡，謝謝大姐。”
這次輪到時韻眨眼了，很高興？謝謝？弟弟你該不是腦子壞掉了吧？
但轉念就明白了，現代和古代不一樣，現代小孩子，只要想上學，那肯定是有學上的，所以不算珍貴，不珍貴的東西當然是不稀罕了，做作業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就不算驚喜只能算驚嚇了。
可在古代，上學可不是人人都能上的，有學上，首先說明你肯定衣食無憂。再次，你若是考上了，那就是人上人，有讀書的機會，那肯定是要抓緊的，決不能錯過。
所以送禮送和讀書有關系的，絕對是能讓人高興的。
有點兒小遺憾，她本來是打算作弄一下這個弟弟的。但也挺高興，自己送的東西被人真心喜歡，時韻伸手摸摸弟弟的腦袋：“那你可要好好讀書，你放心，日後只要有這種真題集，我肯定給你先留一份兒。”
弟弟總算是察覺到不對了：“留一份兒？這真題集，是你弄出來的？你如何弄的？我怎麽不知道？”
“那能什麽都讓你知道？”時韻說道，不想多說，只擺手：“你念書吧，我該回去了。”
就算她現在不說，等書店的生意好起來，他肯定還會知道的，所以時韻也就不浪費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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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夫人打定主意不給時韻飯菜吃，時韻也是沒辦法，時夫人都寧願自己餓著了，她總不能自己找到廚房，去將時夫人的飯菜給端走吧？所以，只能是無趣的回自己的屋子。
她本來是打算再去張庭軒那裏問問情況的，時夫人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就張庭軒的那點兒家底，能拿出讓時夫人滿意的籌碼嗎？
但出門之前，家裏來了人，是原主那在外面讀書的弟弟。
這弟弟呢，大抵是因著從小被送出去讀書，不在時夫人跟前長大的緣故，所以和時夫人是略有些不同的，和時老爺也不太一樣，倒是個開朗性子。
進門就笑道：“本來是不知道大姐身上的事兒的，若是知道，我就早些回來了，後來還是李鐵的事兒被傳到了書院，我找人問了 ，這才猜到這裏面有大姐的事兒。”
後來人人都說李鐵是踢到了鐵板，這縣城裏，有哪個女孩子能被稱之為鐵板的？除了縣令家的千金，沒別人了，再者，時韻這年歲還是正好能對得上的，剩下兩個年紀小，李鐵就算是個人渣，暫且還是比禽獸稍微好那麽一點兒的。
“我這就趕緊回來了，現在瞧著大姐這臉色，好像很不錯？”弟弟問道，時韻笑著點頭：“是很不錯，不愁吃不愁穿的。”
“那就好，這事兒是爹讓人做的嗎？”弟弟很好奇的問道，他是不太信話本裏的東西的，話本嘛，為了吸引人，肯定是江裏面比較正常的東西給剔除掉了，只剩下些駭人聽聞的。
他自家的姐姐自己不知道嗎？就是個膽小，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
他比較好奇的是，自家親爹不像是個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人。怎麽說呢，時老爺這人，愛好名聲，所以就特別珍惜自己的名聲，但凡是有可能會壞他的名聲的事情，他是一概不沾染的。
李鐵當然不是人，他還覬覦時韻，活該是被人給打成那樣子，家屬都不願意報官，所以這事兒才算是了了。若是家屬要報官，那縣令少不得一個以權謀私殘害百姓的名聲。
縣令要是想整治人，絕不能是用這種的招數，只能是從律法上來尋找漏洞。
弟弟本來是想去問時老爺的，但是一想到時老爺那脾氣，就轉頭又來找時韻來了，還能順道安慰一下時韻，一舉兩得。
時韻挑眉：“爹如何能做這樣的事情？李鐵一上門，他就恨不能立馬將我送到李鐵家裏給人做侍妾去，我自己不願意認命，那樣的男人能是什麽好東西？我若是當真去了，怕是後半輩子就毀了。”
“所以，這事兒是我自己做的。”時韻笑瞇瞇的說道：“我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找到了李鐵家裏，正巧他人不在家，我和他的妻子談了一番話，確定她們心裏也是怨恨李鐵，我就毫不猶豫的對李鐵出手了，我篤定了沒人會為他報官的。”
“事實上，也確實是沒人為他報官。甚至，連他的父母親人，都不知道什麽緣故，也不曾再出面。爹又生怕耽誤了他名聲，所以就幫著將後面的事情給處理了。”
時韻語重心長：“所以啊，日後你若是受欺負，一味的忍讓，顧慮，那是絕對不行的，當然也不能只指望別人，你得靠自己才行，這世上的人，絕沒有誰會比你自己更可靠。”
弟弟已經是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震驚，不敢相信。
素來膽小的人，竟然為了反抗就刺瞎了一個男人的兩只眼睛？
他若是知道時韻為了嚇唬時夫人和時老爺，還將李鐵的舌頭給割掉拿了回來，他怕是要嚇死了。
時韻笑瞇瞇的給弟弟倒一杯茶：“你現下都知道了，是不是很怕我？你也不用說假話騙我，自打我戳瞎了李鐵的兩只眼睛，娘對我就像是……看見了洪水猛獸，恨不能立馬將我趕出家門，不過是礙於現在外面的流言才不能這樣做，兩個妹妹自此之後更是躲著我走，連我這院子都成了老虎洞了。還有爹，往日裏是恨不能早晚跪安的，現在是三五天都見不著人影。”
弟弟本來還在震驚呢，聽著這話，臉色就有些覆雜了，他不是不知道自家人的性情。但是怎麽說呢，親人嘛，那看著就比別人親近，外人身上的缺點自己能看的很明白，但自家人身上的缺點，那就算是看見了也會當做看不見的。
只一個姐姐性情大變，就已經讓他快要和不上嘴巴了，其他的人的……好像也沒太吃驚？
“畢竟你這性子變得太多……”弟弟為父母描補，時韻擺擺手：“我若是不變一變，就只等著嫁給李鐵，後半輩子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沒人能救我，所以我只能自己救自己。你若是來為父母開脫的，那就很不必了，現在娘正在給我相看人家，只等著有人拿著萬兩白銀上門將我給買走，日後我怕是也不能在這府裏停留太久了。”
所以父母好不好的，沒什麽要緊的了。
弟弟張張嘴，想說點兒什麽吧，但是時韻說的那麽明白了，他這邊就說不出口了，說多了倒像是在為父母辯解，在為難時韻來原諒一樣。
時韻笑著問道：“現在你看也看過了，問也問過了，還有什麽別的事情嗎？”
“大姐的婚事，你若是不願意，倒是可以和我說一聲，我幫你去求了爹娘。”弟弟說道，時韻挑眉：“那我若是說，我不願意嫁人呢，一輩子只做個老姑娘？”
弟弟皺了皺眉，有些不解：“女子不都得嫁人嗎？你若是不願意嫁人，你日後可怎麽辦呢？”
“我日後就留在家裏不好嗎？還是你覺得，我日後不嫁人，吃穿用度都是府裏的開銷，都是用的你日後的家產，所以不能將我留在家裏？”時韻問道，弟弟趕緊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一個人吃穿用度能有多少？頂破天了一個月能用十兩銀子，我日後長大，若是連一個月十兩銀子都賺不到，我還有什麽臉面？我不是怕養不起你，我就是怕你自己受不住，你若是不成親，別人會議論你為什麽不成親，會覺得你有毛病，會覺得咱們家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說來說去，還是一個名聲，時韻自己的名聲，還有時家的名聲。
不過時韻對這個弟弟卻並不覺得失望——和一上來就勸著你給人做妾的親妹妹相比，再看看不管是什麽意思但是一張嘴就是能養活你的弟弟相比，哪個更讓討人喜歡？
就算是現在弟弟說的話不是她喜歡聽的，但至少明面上這個話說的很圓滿啊。再說了，那個妹妹，看起來是沒有改正的可能了，但這個弟弟，指不定教導一下，還有改正的機會？
“名聲這東西，對你有好處，那保護一下也無所謂。但若是對你沒好處，這東西就是一種束縛，就是一種糟粕，就該舍棄掉。對現在的我來說，名聲這東西並無好處了。人人都知道我曾經被李鐵覬覦，那我若是因著這事兒傷心，覺得天底下男人都是一類的癩蛤蟆，自此之後再不願意成親，這事兒說不說過去？”
時韻問道，弟弟想了想，點頭，說得過去，人都被傷害成那樣了，不願意成親，很正常嘛。
但是，總覺得哪兒有什麽不對的，是哪兒呢？
時韻拍拍他肩膀：“算了，我也不為難你，你看看你現下這年紀，十來歲，你說的話，在爹娘面前，是一點兒用途都沒有……也不對，不能說一點兒用途都沒有，但你也是絕對反抗不了父母的決定的，所以你若是真想保護我，還需得好好讀書，趕緊長大，然後長本事，等你成親，你的官職比爹的高了，你在這家裏，才有說話的份量。”
孝道至高，其實那時候他也不一定能阻攔得住時老爺。但是，家族利益更高，時老爺又不是石頭人，只看得見孝道的。到時候各方面的綜合利益考慮起來，他還是要向這些利益低頭的。
“你若是有女兒，千萬不要讓她有朝一日，還需得自己找上門去解決那些臭蟲一樣的男人。她若是被人欺負了，你做父親的，要為她出頭，要做她的靠山，要保護她，不能因為名聲，就放棄她。名聲是能當飯吃還是能當衣服穿？都不能，名聲這東西，你需要的時候就是好的，你不需要的時候，萬萬不要將它當成你的束縛。”
時韻說道，弟弟面色有些凝重，前有時韻差點兒為這事兒丟了性命——他根本不知道時韻對上李鐵，那就像是老虎對上了貓，當然，時韻是老虎。在弟弟的心裏，時韻能戳瞎李鐵，應該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差點兒沒先將自己給嚇死，再然後是九死一生的在李鐵的手裏僥幸獲勝，然後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所以，是前有時韻差點兒沒命，後有時韻的口中他未來的女兒可能會因為這種事情遭遇不測，好幾條人命呢，弟弟就算是不願意，這會兒也得承認，事情很嚴重，他必須得好好想一想。
時韻就打發他走人：“我現下還要出門，怕是沒空招呼你，你回來之後是不是還沒去給爹娘請安？若是沒有，需得盡快，否則爹娘又該挑你的刺了。”
弟弟確實是還沒去請安，肯定是安慰差點兒沒命的姐姐更重要啊，爹娘好好的在自己的屋子裏呆著呢，何必著急？
現在確定時韻沒事兒，他就順著時韻的話告辭了：“那我先去請安，我在外面給你買了些禮物，一會兒有人送過來，你自己看一看。”
是弟弟的書童送過來的，就是一些常見的東西，面人，糖人，泥人，還有那種稻草編的小院子，小蜻蜓，小蝴蝶之類的。全都很精致，雖然不值錢，但是時韻看著也覺得喜歡得很，她覺得她倒是可以學一學這種手藝，不為別的，就為自己喜歡。
看了一會兒也快到中午了，這會兒也不好出門了，索性就先用午飯吧。大概是因為早飯沒吃，所以到中午這會兒肚子就特別餓，廚房那邊現在是不敢再克扣時韻的飯菜了，時韻這午飯吃的，自然就很舒坦。
吃完飯就犯困，反正她現在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做——若是張庭軒中途死了，那她就是換個人的事兒，所以也並不是很重要。實在不行，出家做尼姑也行啊。
當然了，這個是最後的選擇，除非是沒辦法了，她才會出家做尼姑。
做尼姑實在是限制條件太多了，她素來是個註重享受的人，不管是到哪個世界，吃喝都是放在第一位的。做了尼姑，就不能再大魚大肉，她才不願意呢。
而且，還得剃頭，她雖然對長頭發並沒有什麽執念，當兵的時候還剃過寸頭。但是，寸頭也算有頭發啊，光頭她是很不願意的，若是有好看的帽子也就算了，可她連好看的帽子也沒有。
和尼姑比起來，她更願意做道姑。道姑在吃喝方面沒有太多限制，也不用剃頭，不過為難的是，她一點兒都不了解道教。
不是單純的信仰的話，只為了躲避世俗，這好像有點兒不太妥當。
時韻睡覺之前胡思亂想了許多，做夢都是在尼姑和道姑之間反覆跳躍，是真的跳躍，像是兔子一樣，這邊蹦跶一下那邊蹦跶一下，於是睡醒就更累了。
累了就更懶得出門了，就拿了紙筆，幹脆寫自己的話本算了。
她新冒出來一個點子，必得要抓緊時間寫下來給擴充好，不然怕是明天就要忘記了。
忙忙活活一下午，到晚上才知道弟弟被自家爹給責罰了，去跪祠堂了。
時韻吃了晚飯，就拎著點心去探望。祠堂裏面有燈光，門口也有人守著，但時老爺之前並未吩咐不許人送飯，所以時韻就順順暢暢的進門了。
她蹲下來戳戳弟弟的臉頰：“怎麽將自己弄到這兒來了？”
“和爹娘說了一下你的婚事。”弟弟看一眼時韻，嘆氣：“勸娘將眼光放長遠，挑個四角俱全的，說爹在李鐵的事情上處置不妥當……”
爹維持不住顏面，娘覺得權威受到挑釁，於是夫妻倆一個鼻孔出氣，將弟弟給打發到這兒來了。就算是長子，也不能違逆父母，再者說了，跪一跪祠堂怎麽了？不傷筋動骨的，還能教訓到孩子，不挺好的嗎？
哪兒像是時韻那會兒啊，直接就要上板子了，還動不動就想扇巴掌。
原主之前那膽小的毛病，不就是被打出來的嗎？時夫人親自拿了雞毛撣子，時老爺的時候倒是不用雞毛撣子，人家用戒尺。
相比起來，肯定是跪祠堂的待遇更好點兒。當然，也需要心理強大，否則總覺得上面一排排的牌位，都是一雙雙陰森森的眼睛在居高臨下的盯著你，膽小一點兒的怕是要直接嚇死了。
反正原主是一聽說要跪祠堂，都是能直接暈過去的。
時韻噗嗤一聲笑出來：“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了，沒有什麽效果，算了，看在你也是為我的份兒上，回頭我給你送個大禮包？”
她準備搞個真題集——古代科舉比現代高考可是殘酷多了，那高考還有三年模擬五年真題呢，古代科舉為什麽不能弄個這個？她那書店，只賣話本子的話，始終是落於下乘了點兒，而且，出名度高的話，還能連帶著話本的銷量也高，這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嗎？
賺錢和為愛發電，哦，也不算為愛發電，就是搞事業吧，一舉雙的不挺好嗎？
弟弟不知人心險惡，還挺高興：“那就多謝大姐了，不過也不要很貴重的東西，大姐幫我做個荷包，或者弄個腰帶好了，對了，大姐現下有銀子沒？我聽說大姐的奶娘被打發了？銀子被偷走了？”
不等時韻回答，他就從自己的荷包裏抽出來兩張銀票，總共二十兩銀子：“我積攢了小半年的，給你用，你先用著，以後我再想想辦法，反正你該買什麽就買什麽，以後沒銀子了，只管找我要就是了，我再去找娘要。”
他找父母要銀子可比時韻輕松多了，他說買一本書三兩銀子，時夫人保準是眼都不眨的給他的。
但時韻要說拿三兩銀子買胭脂水粉，時夫人能數落時韻半個時辰不帶重覆的。
時韻也不客氣，笑瞇瞇的收下了：“你放心，你對大姐的好，大姐是記在心裏的，你趕緊吃吧，這祠堂我是不愛呆的，我就先走了。”
弟弟沖她擺擺手，時韻趕緊轉身走人。
第二天上午她才去見張庭軒，張庭軒今兒的精神倒是比前天好了，搞的時韻都想反悔了：“該不會是真的好轉了吧？”
張庭軒趕緊搖頭：“沒有，還是覺得昏昏沈沈的，大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或者是回光返照，你且放心，咱們的婚事，說不定今天就能成了。”
時韻有些詫異，張庭軒笑瞇瞇的：“我雖然只是個童生，但我也是有先生的，我並非天生就會識字。”
有先生，有同窗，那就是有人脈關系。
時老爺不是最要面子嗎？那就送他一個他拒絕不了的好面子。
縣城是有縣學的，但凡考中秀才，都能到縣學來讀書，當然，成績更好的話，也不是不能去府城的府學的。縣學也看成績，前三名，不光不用自己掏錢讀書，還能拿縣學給的獎勵，一年是二兩銀子加六石米糧，足夠養活一個人了。
後面的，就需要自己掏學費，自己帶幹糧了。
縣學其實認真算起來的話，算是朝廷所有。每三年，朝廷都會派了教諭下來，一是巡視縣學，看有沒有中飽私囊的，看有沒有敗壞朝廷名聲的，二來呢，也是給縣學的學生們講課，提高成績。
每個縣學，考中舉人的比例，都是能為當地的父母官添加政績的。所以縣學就是一個很容易給出臉面的地方，時老爺要的臉面，張庭軒是打算在這方面給的。
時韻就有些詫異：“你是能提高縣學考中舉人的比例嗎？可現下，並非是科舉的時候。”
原主的記憶裏，科舉是三年一次，距離上次，也才剛過了兩年，也就是說，今年沒有，明年春秋才有。春天是考童生，四月份到五月份。
秋天是秋闈，考秀才，八月份。考中了秀才的，是能繼續參加接下來的府試的，也就是考舉人。
考中了舉人，就是來年的春闈了，也就是三月份的京城考試，也叫會考。會考考中了，那就是最後一步了，也就是殿試，考中了是被稱之為進士的。考不中的，也能留在京城等，等皇上將新進進士都安排了一遍，發現還有空位置，那就要從舉人裏面挑選去填補這些空位了，這個叫候缺。
當然，候缺很難，三五年都不一定能等得到。再說了，三年一次的科舉，三年之後，朝廷又多了不少進士，皇上又不是傻的，進士不用，去找你個舉人來填補空位？
所以大多數的舉人，到了這一步了，就更願意回家開個學堂啊，或者是在京城貴人府上找個謀士之類的差事。若是貴人有前途，那指不定這候缺就容易多了。
反正這舉人，就是一個分水嶺，也是一個門檻。你跨過來了，那距離出仕也就不遠了，你若是沒跨過來，那只能是來年再戰了。
但舉人相當難考，就算是古代人數不多，但是，古代並沒有大學之分，幾萬萬的人來爭奪幾百個出頭的位置，那是容易的事情嗎？那不亞於全國的大學生都在考清華北大，只考這兩個。
因為時老爺就是科舉做官的，時老爺時常在家裏說一些科舉之類的事情，所以原主的記憶裏才十分清楚，以至於時韻現下對這個話題也能說個四五六。
她對張庭軒的方法很好奇，但是張庭軒只搖頭不說，時韻問不出來，索性就起身了：“我本來是想問問，看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既然你現在胸有成竹，那接下來我就只看你的了，能成，咱們得交易就繼續，若是成不了，你到時候可也別怨怪我不守信用。”
張庭軒笑道：“時姑娘都已經走出了第一步，接下來的事兒，只交給我就行了。我身為男人，若是連婚姻大事，也只能靠妻子來謀算，那我算什麽男人？接下來，時姑娘只等著就是了。”
他身為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嗎啊？
就算他們不是要做真正的夫妻，就算在時韻口中，這只是一個交易，但是你見過誰家的交易是只有一方主動的？不都得要往中間靠攏嗎？
時韻定睛看了他一會兒，點頭：“好，那就全交給你了，若是要找我，只管往祥和街六號鋪子去就是了。”
張庭軒忙點頭應了，目送時韻出門，這才招手叫來了自己的族人小孩兒：“有個事兒，需得你去辦一下，我這裏有一封信，上面寫著有地址，你盡快送過去，盡快。”
小孩兒應了聲，趕緊出門去送信。張庭軒略休息片刻，又起身去拿了紙筆過來，再次開始寫信。
張家的事兒，時韻是不知道的，她現下看著師傅雕刻出來的版面，又驚又喜：“這就做出來了？我原想著，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的。”
沒想到，也就是三五天的事兒。
“我自己燒制的。”師傅摸著胡子笑哈哈的：“正準備今天試一試，若是能用，那就和姑娘說的一樣，省下了大力氣了。正好姑娘現在在，咱們一起試一試？”
那可太行了，來個簡單的。
時韻挑挑揀揀，拼湊了一句話——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師傅能做雕版，肯定也是識字的，將這句話在嘴裏念叨了好幾遍，笑道：“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又覺得這話說的太直白，毫無韻味，又覺得這話說的振聾發聵，令人醒悟。”
一邊說話，手裏也不停的做活兒，將墨汁給調配好，然後刷上去，再拿來了準備好的紙張，貼上去，這個是很需要技術的。你弄的不好，紙張上就只有墨痕沒有字跡。
而且，揭開的時候也有技巧，否則容易將字跡給磨花。
時韻是不懂這個的，她只能站在旁邊看，然後就見師傅雙手如飛，一張張的紙張略過去，印刷好的就放在旁邊等晾幹。
也就是十多張紙，一瞬間就完成了。
師傅轉頭去看那紙張上的字跡，十分清晰，也沒有錯處和疏漏，規規整整的，就像是抄寫上去的一樣。
“能用，能用，真的能用。”師傅激動的說道，時韻也跟著激動：“咱們接下來是不是就能印刷書籍了？”
那是自然，甚至不用等明天。
時韻趕緊讓丫鬟回去拿自己的話本，對外也不能說是她自己寫的，就笑道：“有人送給我的，我讀著覺得好，這才留下來了，現下咱們先收購一些四書五經之類的，將屋子裏給擺滿了，日後話本多起來了，咱們就只賣兩種。”
哪兩種，她卻是沒明說。
但是書店裏還要重新給設計一下，要分成好幾部分，讀書的區域，借書的區域，買書的區域，這買書和借書的區域，也分為好幾部分，科舉用的書，雜談，話本，詩詞。
另外，店裏還要再采購一些筆墨紙硯，這些也是可以租借的，按時間算。
“借書這方面，需要辦借書證，這個借書證呢，就是要登記姓名地址，還需得有所在街道的甲長簽名，以證明人就是這個人。”
甲長和裏長是差不多的，裏長是負責附近幾個村莊的，甲長就是負責這一條街的。
“租借之後，可以在店鋪裏閱讀，也可以帶回去，若是損壞，或者丟失，那就按照原價賠償，借書的時候需得簽字畫押，一天只要一個銅板。”
時韻叫了小丫鬟的哥哥來仔細吩咐，他是略微認識幾個字的。
但這不是長久之事，還是需得找個掌櫃來。
時韻一邊說著，一邊將這事兒記在心裏，等之後抽出時間了就來辦。
“買書的話，茶水不要錢，點心的話，就按照市面上的價錢來，但是不許用手指捏點心吃，需得用筷子或者勺子，也免弄臟了書本。”
“另外，在各處張貼不許喧嘩的標語。”
開鋪子是個很覆雜的事兒，但她之前有開過胭脂的鋪子，所以這會兒還算是游刃有餘。將該吩咐的都吩咐下來，時韻這才出了書店的門——招聘的事兒就貼在外面墻上，並不用她自己操心。到時候只將人領到她面前來，她略一詢問就成了。
再者，規則都制定好了，掌櫃要做的事情並不是很多，所以新手老手，其實也沒太大的差別。
她現在總共寫了五個話本了，全都送過來印刷。除了話本是自家印刷，其餘的書本都是從外面買回來的，新的舊的都有，新的就用來賣，舊的就用來租借。
實在是破的，就一折出售。
等一切進入正軌，也已經是五天之後的事情了。
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這句話，被時韻張貼在書店外面的墻上。有不少識字的人經過，念一念，總覺得這話很有意思，看著是很直白，但仔細想，又覺得有一種想不盡的深意。
只這一句話，時韻的書店就出名了，不少人來看這一句話，仔細琢磨又琢磨，琢磨不透的，就進門看看。大部分的人，都是尋常人家。
尋常人家是什麽意思呢？就是並沒有有錢到可以隨便買書的程度，但也並沒有窮到連借書都借不起的程度。
這租借的生意，是頭一次見，瞬間就熱鬧起來了。
一開始是圍觀的人多，後來讀書區域的人開始多起來了，這租借就好像變得平常起來，於是這辦理借書卡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
當然，這一部分的收入，只能正好將書店裏的茶水點心給抵消了，實際上連掌櫃的月錢，還有小二的月錢，都不夠。
小二是用來整理書架的，順便打掃衛生。
這一個小小書店，掌櫃一個，小二兩個，一個負責前面，一個負責後面，兩個人是輪換來的。後面還有印刷師傅三個——老師傅帶了兩個新徒弟。
再有購買紙張墨水的錢財，若是沒有別的進項，這書店開起來就是賠錢的。
這時候，書店就出了一種新的書本——真題集。十二年科舉資料，從考題到當時考官喜好，還有朝廷那會兒的狀況，這些可不是時韻自己整理的，她從時老爺的書房找的，然後通過張庭軒，認識了張庭軒的先生，和人家一起整理的。
這東西一出來，只賣不租。
瞬間火爆，看書是很重要的，但是科舉是更重要的，能改變一個人，甚至一個家族的命運的。這種東西，雖然目前來說，沒人知道好不好用，但是科舉的人哪個不知道，歷年的科舉題目，那本來也就是要鉆研的東西。
現在，不用你自己東奔西跑的找了，人家全套給你放在面前了，你只要給錢就能拿到，都不用欠人情了，你說，買不買？
肯定買啊，買的書店的大門都差點兒被人給擠破了。
時韻又另外請了兩個印刷師傅來，才算是稍微的緩解了一下情況。
當然，她說話算數，在真題集被印刷出來之後，第一套送給了原主的親弟弟。
親弟弟拿到真題集的時候表情還有一瞬間的茫然：“你說的禮物就是這個？”
“是啊，你看我對你多好，別人都沒有的東西，你現在是獨一份兒。”時韻笑瞇瞇的，弟弟眨眨眼，忽然笑道：“那我可太榮幸 ，我很喜歡，謝謝大姐。”
這次輪到時韻眨眼了，很高興？謝謝？弟弟你該不是腦子壞掉了吧？
但轉念就明白了，現代和古代不一樣，現代小孩子，只要想上學，那肯定是有學上的，所以不算珍貴，不珍貴的東西當然是不稀罕了，做作業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就不算驚喜只能算驚嚇了。
可在古代，上學可不是人人都能上的，有學上，首先說明你肯定衣食無憂。再次，你若是考上了，那就是人上人，有讀書的機會，那肯定是要抓緊的，決不能錯過。
所以送禮送和讀書有關系的，絕對是能讓人高興的。
有點兒小遺憾，她本來是打算作弄一下這個弟弟的。但也挺高興，自己送的東西被人真心喜歡，時韻伸手摸摸弟弟的腦袋：“那你可要好好讀書，你放心，日後只要有這種真題集，我肯定給你先留一份兒。”
弟弟總算是察覺到不對了：“留一份兒？這真題集，是你弄出來的？你如何弄的？我怎麽不知道？”
“那能什麽都讓你知道？”時韻說道，不想多說，只擺手：“你念書吧，我該回去了。”
就算她現在不說，等書店的生意好起來，他肯定還會知道的，所以時韻也就不浪費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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