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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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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哄

聽到魏獻儀問出的問題,聖音少寧臉上出現一瞬的茫然,“什麽?”

為了聽清楚魏獻儀接下來說的話,聖音少寧移動腳步往前走近。他沒有遮擋臉上抓痕,離得近了,聖音少寧臉上的每一處精彩都能被魏獻儀納入眼中。

她移開視線。

在聖音少寧疑惑的目光中,魏獻儀重覆了之前的問題。

說完後,魏獻儀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我只希望眼前你還是你,而非其他什麽人或者……”

神。

她隱晦的話讓聖音少寧從茫然中抽出清醒的神思,在魏獻儀看不到的角度,他眸中眼光亂顫,還有那稍微一緊的呼吸聲,都昭示著聖音少寧心藏它事。

一個不能面對她的事實。

屋檐上堆積的清雪松動,沒過多久就順著瓦片的起伏緩緩滑落,“啪嗒”一聲,那一堆雪盡數落在了聖音少寧身上。

魏獻儀聞聲擡眸,見他半邊頭發上沾有霜雪,黑發曲折而下,連帶著雪色也附在他衣服上。

忽然被砸中,聖音少寧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他先看向魏獻儀,魏獻儀也在這時向他遞出一塊手巾。

“擦擦。”魏獻儀伸出手。

聖音少寧沒有說話,默然從她手中抽出手巾,然後順從地擦起臉頰、頭發等等。他的動作緩慢,一點一點將臉上雪漬抹去,在這過程中還時不時地朝魏獻儀看去一眼。

時間一長,魏獻儀也覺察到怪異之處,她看著聖音少寧,問道:“你是不是很不想回答我之前問你的問題?”

“沒有。”聖音少寧矢口否認,可是他偏過臉去,不敢再看向魏獻儀。

“沒有?”魏獻儀琢磨起從他嘴裏說出的這兩個字,上前扯過被聖音少寧虛虛撚住的手巾。

她這般動作,惹得聖音少寧慌亂回眸,還不等他做出什麽反應,魏獻儀就拿著那塊素色手巾再他臉上胡亂擦了起來。

“既然沒有,你為何一直默不作聲?”魏獻儀的手指隔著巾帕按在聖音少寧的臉上,不經意間戳到傷處,聖音少寧“嘶”了一聲,但還是忍著痛,回覆說:“是你讓我先收拾自己,我想著收拾好了再與你、談它事……”

魏獻儀聽了,沈默片刻。

她不過是不想見他形容狼狽,他卻借著魏獻儀的話拖延二三。

想到這裏,魏獻儀捏緊手中巾帕,將它握成一團,朝聖音少寧身上砸去。

聖音少寧匆匆抓住,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地問道:“是我說錯話了?”

魏獻儀搖了搖頭。

可聖音少寧卻並不會因此而松下一口氣,他望著她,眼底遲疑濃厚,“你真的很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嗎?”

剛剛說出這句話,聖音少寧就後悔了。好蠢。如果魏獻儀不想知道,她為何還要找他?

她明顯在意那件事。

然而此刻再來咽下這句話已是來不及,聖音少寧只好僵著臉皮等待魏獻儀的回覆。

“不想說,那就不說。”可是魏獻儀回覆的內容卻和聖音少寧所想不同,他滿眼錯愕地看向她,一聲“為何”堵在嗓子眼裏,傾吐不出。

檐上又傳來白雪松動的細微聲響,這一回聖音少寧邁步上前,一堆雪從瓦片落下,他走到魏獻儀的身側。

“如果你想聽,我可以告訴你答案。”聖音少寧緩緩開口。

她卻步不前,他心意松動。

可是聖音少寧不知道,僅是他的一句答案,並非是她真正想要的。

魏獻儀看著他,突然伸手拽住聖音少寧,他負傷的臉在她眼前變大,每一條透著微紅的傷痕都清晰地進入她眼中。

“藏好了。”

“不要做不該做的事,也不要讓我抓住你,否則……”

魏獻儀的話音頓住,沒有將“否則”之後的話說出。但即便如此,也叫聖音少寧心中生出足夠的慌亂。

他的視線落在她臉上,一瞬不移,聖音少寧擡手,覆在魏獻儀抓住他前襟的那只手上。

手心下是一片微涼,他心裏也鑼鼓喧天,可是在靜靜註視她良久後,他逐漸定心,就連被他握住的手也似乎有了溫度。

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

眼瞼下的一道傷口逐漸泛紅,像是一滴淚,又像是妝奩內用以勾繪的一筆朱砂。

“我想我應該明白了。”聖音少寧握住她的手腕,將魏獻儀的手帶到他的心臟處。

底下就是他的真心。

魏獻儀低眸,餘光瞥見某個人影,她的目光流連在那處,聖音少寧在她耳邊說了什麽,魏獻儀都沒有放在心上。

就在聖音少寧對魏獻儀一動不動感到奇怪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道腳步聲,輕緩非常。

那人順著小徑走上臺階站到屋檐下,魏獻儀看著他,從聖音少寧的牽制中掙脫了手腕。

出現了第三個人,讓聖音少寧感覺很不好,可偏偏面對魏獻儀,他又不能抒出他的感受。而他更是註意到自那人出現後,魏獻儀就沒有在將她的目光分給他。

她為什麽要看向那個人?

為什麽只看著那個人?

就不能,望他一眼嗎……

聖音少寧失落不已,心中酸楚更是泛濫不堪,所以當他聽到那個人語聲含歉地對向他問詢意見時,聖音少寧冷眼望過去。

“少寧,我想與神女單獨說話,可以嗎?”

——“不可以。”

聖音少寧多想說出這三個字。

可是他比誰都清楚,可不可以根本不是由他決定,而是依從魏獻儀的意願。

眼前的人青綢束腰,白袂如雲,在稱喚“少寧”時,眉眼中帶有真摯懇切的神情,在魏獻儀看來,這一點和之前的聖音子宛很像,可他不是。

因為聖音少寧一直沒有回覆是否,所以太承思考一會兒,決定再向聖音少寧詢問一句。

不過沒等太承開口,聖音少寧避開他的視線,轉頭看向魏獻儀。

聖音少寧直接問:“你會答應他嗎?”他語調平直,讓人難以聽出他此刻的情緒。

聖音少寧想聽到魏獻儀說拒絕的話,可在魏獻儀面前,他永遠只有失落和失望之分。

他看到魏獻儀朝太承輕微頷首,魏獻儀沒有拒絕太承。

聖音少寧嗤了聲,不再看魏獻儀一眼,動身走開了。

然而走到太承旁邊的時候,聖音少寧居然聽到太承說:“少寧,抱歉。”

他為什麽要向他說對不起?

因為他得到了,而他失去了,他覺得對不住他,還是覺得有虧欠?

聖音少寧慢下腳步,他側目看了太承半晌,冷聲說道:“這聲抱歉不該你來說。”

說完這句話,聖音少寧離開。

太承面露疑惑,不該他來說,那應是誰說?

接著,他想到此時屋檐下唯有他們三人,太承遲鈍地反應過來,他看向魏獻儀。

“打擾你們了。”太承意識到聖音少寧生氣的對象是魏獻儀後,心中愧意更深。

“讓你想要與我單獨言說的,就是這個?”魏獻儀看了他一眼。

太承搖頭,“不是。”

“那你現在可以說了。”魏獻儀覺得他很奇怪,他為什麽要覺得這是打擾?是魏獻儀不想與聖音少寧繼續交談,而這與他無關。

太承抿唇,望著她,“神女可否不要再問少寧‘那件事’了,他其實不是很清楚。”

魏獻儀沒想到太承單獨見她,說的居然是她此前和聖音少寧談論的話題,而聖音少寧將其回避不言,太承卻似有欲言之詞。

“你所言與我所想是一致的嗎?”魏獻儀有些懷疑。

太承沒有回答,他朝魏獻儀伸手,第一下被魏獻儀避開了,過了一會在他的堅持下魏獻儀才將自己的手遞交給他。

她攤開手,而太承在她手心上一筆一劃,他的指尖落下,提字勾勒時力度輕細無比,她很認真地在魏獻儀的手心裏寫下了兩個字——“雲漸”。

雲漸尊臺天道主人。

魏獻儀倏忽收起手,似乎也將這二字緊緊握住。

“少寧只會是少寧。”將意圖傳達給魏獻儀後,太承松了一口氣,他望著魏獻儀說道:“少寧不會成為‘他’,請神女相信少寧。”

若說“雲漸”只是一個暗示,那麽有關聖音少寧的猜測便是太承明確知道她的想法的明示。

魏獻儀是從晏程雲身上找到蛛絲馬跡,才將目光放到聖音少寧的身上,那麽太承是如何得知的呢?

“少寧只會是少寧。”魏獻儀重覆太承原先說過的話,她頓了下,問道:“難麽你呢?你又是誰?”

“我是太承,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他面露疑惑。

太承的回覆完全不能讓魏獻儀滿意,並且如果這話是從其他人口中說出,魏獻儀一定會覺得他們是在避重就輕,可是說這話的人是他,他……

魏獻儀沒有往下深思。

一種錯綜覆雜的感覺在魏獻儀心中逐漸滋生,為此她更想弄清楚太承的來歷,聖音家的事情,還有他們與天道的關聯。

可是望著眼前的太承,魏獻儀總覺得從他身上並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訊息,所以她說了句“知道了”,也沒有再向他提起有關天道還有聖音少寧。

見魏獻儀要走,太承轉身跟了上去,從屋檐下走出來到花苑庭徑,他跟在魏獻儀身後,卻是久久沒有言語。

走了一段路,魏獻儀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他。

庭院小徑上是昨夜新落的白雪,魏獻儀停下腳步,他也跟著駐足。“還有事嗎?”她問。

太承點頭,“你可以再去找少寧嗎?”

魏獻儀沒說話。

太承又繼續說:“剛才少寧離開時,他很不高興,所以你能去見一見他嗎?”

“我去見他他就會高興?”魏獻儀笑了下,完全沒明白這是什麽道理。

“當然。”可偏偏太承應下,他告訴她,“我能感覺到,少寧一開始的確是對我的出現感到生氣,可是讓他後來真正生氣的對象是神女你。”

“所以現在,你去找他,他會消氣。”太承補充道。

隨著他一字一字說出,魏獻儀愈加沈默,等到太承說完後,她擡眸望了他一眼,“還有別的事嗎?”

太承楞了下,“沒有了。”

聽到這句“沒有”,魏獻儀什麽表示都沒有,她轉過身,腳步不停。

太承望著魏獻儀的背影,實在想不通魏獻儀這樣的反應是何意思,他想了想,還是追上去,見魏獻儀面色如常,太承又道:“少寧很好哄的,他……”

“你怎麽知道你認識的聖音少寧就是真正的他?”魏獻儀瞥了他一眼,“你才認識他多久?”

“少寧是個很好的人,他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就與你長久置氣。”太承恍若未聞,他兀自說道。

魏獻儀聽他近乎喋喋不休的言辭,目光在他瓊秀面孔上頓住,“我不會去見他。你也不必勸說我。”

太承欲言又止。

“因為不論是你還是他,都沒有資格。”魏獻儀冷聲說道。

太承頭一回見她神色不愉,心中忽然泛空,他意識到他惹了她的不快,他柔聲細語:“若你不願意聽我講這些,我不會再說了。”

“你最好如此。”

回到院中,魏獻儀在走廊上看到兩個人,一個是方才在太承口中頻繁出現的聖音少寧,還有一個是他們的妹妹。

魏獻儀本來就不想理會聖音少寧,因為太承,魏獻儀現在更不想理會聖音少寧了,所以當聖音少寧的視線向她望來的時候,魏獻儀想都沒想就轉過身體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走廊上的聖音少寧面容僵硬。

他怎麽都想到魏獻儀竟是這樣不待見他。

聖音少寧本就因為魏獻儀對太承的不拒絕而深感氣惱,現在心中惱火愈加深重。

太承見狀,走上長廊時腳步都不由輕了幾分。太承走到聖音少寧的身旁,語聲含著歉疚之意。

“抱歉,少寧,是我沒有……”

“不用再為她說話了。”聖音少寧冷不丁打斷太承的話,語調冷淡,他望向太承說道:“這和你沒有關系,你不用覺得對不住我。”

“可我……”太承還是覺得魏獻儀現在這樣抵觸聖音少寧,有他的原因。

“你煩不煩?”聖音少寧怒目瞪著太承,“你非要讓我親口說出她不喜歡我她喜歡你的這個事實是麽?”

“我絕沒有這個意思。”太承反應過來後立馬向聖音少寧解釋。

同時心中疑惑,聖音少寧為什麽要這樣說?

“你沒有這個意思最好,若你有,我也爭不過你。”最後一句,聖音少寧說得很小聲,透著濃濃的無奈與失落,“從小到大沒有一次能爭過你,如今換了個芯子,居然也還是一樣的結果。”

“……少寧,若你想要的份婚約,我可以給你,反正只要是聖音家的人就好。”太承低眉,向聖音少寧給出他的建議。

聖音少寧冷笑,“你最好不要這樣做。”

太承略微皺眉,不明白聖音少寧話裏的意思,他問道:“你鐘情神女,你為何不想要?”

“你這樣做只會讓我覺得你們在可憐我,而我最不需要的恰恰是你的這份虛妄且可笑的憐憫之心。”聖音少寧扯了下唇角,之後他側身避開太承不解的視線。

太承還想說什麽來挽回,這時聖音馥從旁邊跳出來,阻攔太承開口。

“子宛哥哥,你不要再和少寧說話了,少寧根本不會覺得你是好心好意的對他,他永遠都是這樣冷血無情,子宛哥哥別理他了,好不好?”聖音馥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聽累了。

他們像是在爭吵,但其實不是,而聖音少寧明顯不想再與太承交談,可是太承卻有些執著之意,聖音馥自然不想讓太承吃虧,所以著急阻攔,免得聖音少寧出口傷人。

可是太承聽見聖音馥的勸告,卻是一臉驚訝,“千香,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少寧,他是你兄長,千香,你不能這樣,你要向少寧道歉。”

聖音馥楞住,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好心勸告會換來這個結果,她下意識地轉移話題。

“子宛哥哥,你是在斥責我嗎?”說話間,聖音馥張大嘴巴,有些不敢置信。

太承解釋說沒有,本來只說這句解釋的話就好了,可是太承又道:“千香,我沒有任何指責你的意思,但是你說少寧冷血無情的話很不好,他是你兄長,你不該這樣,你須得向他認錯才是。”

聖音馥眨了眨眼睛,清潤的水光在她眼眸中泛濫。

“你還說沒有在指責我?”聖音馥喃喃道。

這時聖音少寧回頭,瞥了一眼要哭不哭的妹妹,他冷著聲音說道:“千香,你最親愛的兄長都這樣說了,你為何還不向我認錯?”

聽到聖音少寧冷淡的聲音,太承心裏覺得不舒服,覺得這不應該是家人之間應有的語氣,太承想讓聖音少寧緩下聲音,語氣更為柔和一些。

卻聽到聖音馥哭著控訴他們:“你們都是壞人!我才不要跟你們待在一處!”

聖音馥哭著說完這句話就跑開了,但是聖音馥一邊跑,還一邊註意著他們這裏的動向。

聖音少寧對她哭訴這件事無動於衷也就算了,可是太承居然也跟著一起動也不動一下,這讓聖音馥的內心大受打擊。

也是在這個時候,聖音馥才清楚意識到,剛才和她說話的、耐心勸告她的那個人,早就不是原先那個對她事事依從的兄長子宛了。

聖音馥更難過了。

她一路哭一路跑,在路上撞見一個人,聖音馥認識面前這個姐姐,她是原來跟在魏獻儀身邊的,所以聖音馥向她問了魏獻儀在哪裏。

懷穎告訴了聖音馥。

她又看聖音馥哭的可憐,想掏出一條手巾遞給聖音馥,懷穎還沒有動作,聖音馥就已經哭哭啼啼的朝魏獻儀的方向跑了過去。

在一個房間裏找到魏獻儀,聖音馥見到魏獻儀,就撲到魏獻儀身前,也沒有在乎房內其他人的目光。

“師尊?”華煢月見聖音馥闖了進來,連忙從魏獻儀身側起身,連一片衣角都不敢觸碰。

華煢月看著魏獻儀給聖音馥擦眼淚,很快知道魏獻儀現在大概是無暇理睬他了,華煢月手指拂過耳畔的頭發,掩住滴血的耳垂。

“師尊若是無事,煢月就先離開了。”華煢月聲音低微。

魏獻儀“嗯”了聲。

她怎麽會有事,明明是他有事才對。

房門合上後,魏獻儀起手拍了拍正在啼哭的聖音馥。

魏獻儀想問聖音馥發生什麽事,可轉念一想,能讓聖音馥哭成這個樣子的定然是傷心事。既是傷心的事,魏獻儀為何還要再在聖音馥面前提起,豈非讓聖音馥更加傷心?

所以魏獻儀沒有主動說話。

聖音馥哭了好一會兒,終於緩了過來,她抽氣,“全部都是討厭鬼。”

全部?

“少寧是討厭鬼,子宛哥哥也是!”聖音馥揚聲說道。

魏獻儀想了想,覺得聖音馥說的對,但是魏獻儀卻不能向聖音馥點頭附和。

可魏獻儀對聖音馥與他們之間的事情一無所知,也不知道該從哪裏寬慰聖音馥才好,她一直沒說話,等到聖音馥徹底走了出來,魏獻儀才道:“……你應該知道,他不是子宛吧?”

聖音馥聞言楞住。

見聖音馥眼中重新蓄淚,魏獻儀心中一驚,可還好聖音馥沒有因為魏獻儀這一句話而又落淚,魏獻儀心裏寬松一些。

聖音馥也擦去眼淚,語氣沈悶地說道:“我知道他不是,可他是從子宛的棺材板裏爬出來的。”

“你親眼所見?”魏獻儀問道。

聖音馥搖頭,“是叔父說的。”

“那你既然知道他不是子宛,又為何總要喚他子宛兄長?”魏獻儀疑惑不解。

聖音馥看了看魏獻儀,又低頭,聲音更低:“ 可是……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兄長,他站到我面前,我只覺得他是一個什麽都不記得的子宛。”

“我將他當做子宛,可是今天我才知道,他比子宛要較真,明明以前我那樣說少寧的時候,子宛哥哥總是溫言以待,告訴我不該如此,就算我不肯改過,他也不會硬逼我向少寧道歉。現在、現在……”

聖音馥聲音頓住。

從他聖音馥的話中,魏獻儀已大致猜到他們發生了什麽事。

魏獻儀也試圖挑出幾句話來寬慰聖音馥,但是細想,這終歸是他們兄妹之間的事情,和魏獻儀並無關系,所以最後魏獻儀也僅是保持沈默。

之後聖音馥又斷斷續續向魏獻儀說了一些那二人的事情,起先聖音馥口中多數都是怨念之詞,但是說著說著,聖音馥想到自己的不妥之處。

“也許我真的不該對少寧說那種話。”聖音馥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你說了少寧什麽?”魏獻儀順勢詢問細節。

聖音馥看了看她,說道:“我講他冷血無情,不識好人心,還說了一些不好的話。”

聖音馥沒有說出當時的具體情境,只說這些,魏獻儀也無法判斷是非,她只告訴聖音馥:“若是你現在後悔說這些話了,可以去找少寧,少寧不會為難你的。”

魏獻儀說這句話的時候,總感覺有些耳熟,好像不久前才從太承口中聽到過。當時太承是讓魏獻儀去找聖音少寧,說的是少寧很好哄,而現在是魏獻儀讓聖音馥找到聖音少寧。

魏獻儀一時不能回神。

“真的嗎?”聖音馥不確信。

“真的,你是他妹妹,親人之間本就沒有齟齬。”魏獻儀說道。

聽魏獻儀這樣說,聖音馥心底安心很多,聖音馥想要魏獻儀陪她一起去。

魏獻儀搖了搖頭,“我也惹惱了少寧不高興,若我同你前往,少寧會更不高興。”

聖音馥短促地“啊”了聲,聖音馥完全不能理解魏獻儀話中惹惱少寧的意思,她目露躊躇。

看出聖音馥的意圖,魏獻儀笑了笑,“我與少寧之間的事並非像你這般低個頭就能取得他諒解這般簡單。”

“可是……”

“不必憂心我,等少寧消氣了,我會去見他。”魏獻儀說道。

聖音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被魏獻儀送出門時,她回頭望了望魏獻儀,心中有惑未能解。

聽魏獻儀剛才所說,她明顯是對聖音少寧更著青眼,可是為什麽方才在長廊上,聖音少寧卻要說魏獻儀喜歡的是太承?

“還有事情?”魏獻儀看她一直不走,問道。

聖音馥覺得今日與兩位兄長的事情已經夠麻煩魏獻儀了,聖音馥不想讓魏獻儀覺得她很煩。

她搖了搖頭,“神女姐姐,等我下一次再來找你。”反正時間還長,聖音馥會知道她究竟喜歡誰。

魏獻儀看著聖音馥走開了。

聖音馥離開不久,華煢月從一邊陰影處走出來,他臉上殘紅未消,望著她時目含清光。

“師尊,現在可以聽我說了嗎?”華煢月聲音很輕。

魏獻儀瞥向華煢月,告訴他再等等。

“可是方才師尊明明答應我……”華煢月皺起眉,猶如芙蓉折面。

“再答應你一回。”魏獻儀匆匆留下這句,沒有在意華煢月臉上神色,轉身離開。

因為聖音馥的突然來訪,魏獻儀聽她講了很多事,有關聖音少寧的也有太承的事,而在這諸多事件中永遠離不開一個關鍵的姓氏——“聖音”。

魏獻儀從聖音馥的事,想到自己和聖音家的婚約,她當即找到寒蒺,一解她心中疑惑。

寒蒺見她來此,心中也隱隱猜到魏獻儀的來意,請魏獻儀坐下後,寒蒺從桌案找來一個盒子。

“這是師伯辭世之前交給我的東西,我從未將它打開過。”寒蒺說道。

寒蒺從沒有打開過這個盒子,一是因為這並非是屬於他的東西,他只是代魏獻儀保管而已。二則是因為這盒子系有鎖扣,而那鎖扣的鑰匙則是由聖音家的人來保管的。

聽寒假說完,魏獻儀看著盒子上的金屬鎖,問道:“那師兄可知道鑰匙在誰手中?”

“沒有問過。”寒蒺搖頭。

魏獻儀望向他,見寒蒺微微一笑,“是特意沒有去詢問,也是在等師妹將它拿走。”

“我明白了。”魏獻儀頷首,又道:“不知師兄對聖音家又知道多少事?”

“不多。”寒蒺道。

接著寒蒺向魏獻儀慢慢講述他所知道的有關聖音家的事情,也的確如寒蒺所說,他知道的不多。

“一個傳聞。”寒蒺頓了下,“太承仙山三千修士一朝飛升林立神仙,聖音家似乎就是傳聞中太承修士的後人。”

魏獻儀提出疑惑:“可不是盡皆飛升了嗎?又為何會留下所謂後嗣?”

“我也不知道。”寒蒺搖頭。

很快,他又道:“若你想知詳細,可以去找一個人,他一定知道,可是他會不會告訴你,就是我不確定的事情了。”

晚間,主峰上的宴會臨近尾聲,魏獻儀一直沒有離席。

而華煢月的位置在她身側,看向她的視線始終躊躇。

魏獻儀一直沒有給他回應,華煢月心中難耐,連隔座的姜煥安都覺察到他的異樣,問了聲:“華師弟,你還好嗎?”

華煢月的心思全部都在魏獻儀一人身上,聽到姜煥安的聲音,他一時半刻都沒能回神,直到魏獻儀向他看過來,華煢月心中驚喜,然而驚喜還未說出,就看到魏獻儀向他示意了下。

“他找你。”魏獻儀坐在旁邊都聽到姜煥安問候華煢月的聲音了,偏偏華煢月不知在想什麽,一直沒有理睬姜煥安。

魏獻儀這番提醒過來,華煢月心底一涼,他看了看魏獻儀,略微收斂面上神情,他轉頭看向另一側的師兄。

“姜師兄,我無事。”華煢月一如既往說道。

姜煥安聽到他的回覆,本該就此安心,可是他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所以在半晌後他向華煢月輕聲問道:“昨夜師弟是有不舒服嗎?”

他想問的不是這個,他想問的是為什麽魏獻儀會很晚才離開。

華煢月盯著他看了很久,說道:“的確不舒服。”

聽到華煢月這樣說,姜煥安卻沒有松心,若他那天夜裏身體不適,魏獻儀為何要支走他?

姜煥安心裏一沈,而華煢月接下來說的話更叫他難以安定。

“好在有師尊陪我,後來……我就沒有不舒服了。”華煢月聲音柔柔的。

“師弟……”

姜煥安微微蹙眉。

華煢月面露難色,“師兄想知道師尊是怎麽做的嗎?”

姜煥安搖頭,他不想。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搖頭的幅度太小,還是怎麽樣,總之華煢月沒看到,他兀自說道:“師尊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

“不該做的沒有做。”華煢月補充道。

姜煥安聽著愈發覺得奇怪且燙耳,是他心思不純,還是……

他呼出一口氣,“師弟不必多言,總歸身體舒適就好。”

姜煥安不再看他,自然沒瞧見華煢月望向他的視線冷得厲害,華煢月低下眼眸,沒再說話。

另一邊魏獻儀看到那人離開了位置,她也起身。

華煢月瞥見她的身影,不由想到那日所見,他不想再見到第二回第二個人親吻她,所以在魏獻儀離開不久後,華煢月跟了上去。

姜煥安見他們一前一後而行,似是在避人耳目,心中懷疑更深。

可這終歸與他無關。

姜煥安緊了手指,強行將視線從半開的大門上移開。

外頭下起清雪,聖音瓏站在殿門前遲遲沒有動身,在他打定主意要冒著風雪離開時,一柄遮雪傘出現在他頭頂。

聖音瓏側過臉,身後雪光飄搖,猶如倚倒在這場盛大雪中一般。

明黃色的傘面上累積素雪,一片瑩潤柔澤,聖音瓏順著握住傘柄的那只手,他看到撐傘的人。

神姿清艷。

他望著她面露淺笑,卻沒有說話。

魏獻儀動了動手,將手中遮雪傘往前更遞去一些。

“我送你。”她說。

聖音瓏看了她一會,目光垂落在她握住傘柄的那幾節手指上,他伸手探去,五指微張,陰影覆在她的手上,卻遲遲沒有落手。

捕捉到她有一絲遲疑,聖音瓏不再逗弄她,笑了聲,手指上移落在傘柄上端,然後從魏獻儀手中擡起遮雪傘。

“撐這麽高,不會累嗎?”聖音瓏聲音低柔。

他比她高出一籌,她要為他撐傘,送他離開,定然是要將遮雪傘舉得高高的才行。

所以他來撐傘才是最合適的。

魏獻儀看著傘面倏忽高出一截,由聖音瓏撐著遮雪傘,萬千潤雪從周圍劃過,而她被籠罩在其中。

這之後,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聖音瓏的步伐很慢,他們走了許久都沒有抵達目的地,不過魏獻儀向來很有耐心,她可以慢慢來。

時間過得很慢,無數飛瓊墜落,打在遮雪傘上,魏獻儀只覺得走了一段異樣漫長的路,達到他的院落時,魏獻儀才覺得今日靈雪中自帶一種深寒。

聖音瓏收起遮雪傘,將傘依靠在欄桿處,然後推開房門,內裏一片漆黑,魏獻儀在門前站立沒有進去,等到聖音瓏起了燈光,她才走進去。

望著不請自來的她,聖音瓏臉上沒有分毫不滿,他手中擡著一盞燭燈,向魏獻儀示意一下,她便關上門跟在他身後進了裏間。

聖音瓏熱了一杯茶,請魏獻儀坐下後,他傾身給她倒滿。

魏獻儀沒有碰。

“這是什麽?”她看了一眼,就知道裏面並非普通茶湯。

自知瞞不過她,聖音瓏笑了笑,說道:“是春風飲。”

魏獻儀看向他,還是不知道他所說的“春風飲”是什麽。

見她困惑,聖音瓏面上笑意重疊,容色更深,他低眸時眼睫微垂,覆下一片陰影。

“春風飲……”

聖音瓏壓低嗓音:“就是催.情.酒。”

“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玩意,神女不知道也不奇怪。”說話時,聖音瓏臉上仍然是帶笑的,即便魏獻儀已經冷下了目光。

“什麽意思?”魏獻儀看著杯子裏的液體問道。

他怎麽敢,又怎麽能?

聖音瓏反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涓涓細流傾淌而入杯盞。

他向魏獻儀解釋說:“一杯春風飲不會有事。”

而在聖音瓏口中的“有事”指得意義非凡。

他擡眸,觸及魏獻儀不信任的眼神,聖音瓏彎了彎唇角,“神女勿怪,我又怎敢謀害神女?”

“我只當春風飲做平常茶酒飲用,反正一杯而已,又不會……”他沒有說完。

不待魏獻儀回應,聖音瓏又道:“今夜,是您有求於我,您該聽我的。您……不是想知道聖音家故事嗎?”

魏獻儀沒有說出來意,聖音瓏卻能將之輕易吐露而出,到這裏,若魏獻儀還猜不到聖音瓏早在這裏等她,那她便當真活該被其困於股掌之中。

“你想要什麽?”魏獻儀看了他一眼。

聖音瓏的指尖落在杯盞上,輕輕敲擊兩下,發出瓷器特有的清潤聲音,而這瓷質杯盞中盛放的正是他此前所說的催.情.酒。

“一杯春風飲不會有事。”聖音瓏再度提醒魏獻儀,想要她不那麽緊張。

而魏獻儀也警覺到他的想法,她望向聖音瓏,見他眉眼含態春恣盎然,心中生出抵觸。

“神女喝一口,我便同您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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