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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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獸
素關城外，林中笛音陡然拔高，隨著妖獸陣陣襲跑而過，樹木斜斷、地表震動。
部分修士在林中立下陣法，幫助魏獻儀將這些妖獸聚攏到一處。魏獻儀借助靈力在獸潮之上不斷變換身形，以達到擴散音殺的目的。
修士在下方向魏獻儀示意過後，紛紛退離山林附近，將這處交由她接手。
魏獻儀身在半空之中，她放緩了氣息，笛聲倏而綿長，妖獸聞聲，漸漸放緩速度，在與素關城還有一段距離時，它們迂緩遲鈍地在原地踏足。
見狀，魏獻儀將長笛從唇邊移開。她指節微動，一手攜著長笛在空中劃出一道靈波，霎時流光震動，照亮整座山林。
再起笛音之時，魏獻儀在其中註入靈力，與道界修士的陣法一起攻向妖獸，林中登時傳出一片哀嚎悲嘯，淒戚長鳴在月夜下不絕於耳。
解決這些妖獸後，魏獻儀一手結印落下，很快飛身離開山林。
回到素關城，聞人夙正在城門前等候她，望見她的身影，聞人夙上前幾步，將手中披風系在她身上。
披風的下擺很長，剛好可以遮住魏獻儀衣裙上的血跡。
“看起來似乎一切順利。”聞人夙彎著腰，為她撫平衣服的褶皺。
魏獻儀應了一聲，想了想，與聞人夙說道：“這些妖獸出現得實在奇怪。”
聽到魏獻儀的話，聞人夙擡頭看了看她，“等到天明，我陪同你一起前去查看。”
魏獻儀點頭答應。
過了一陣，聞人夙直起腰板，與往魏獻儀一道往城內走去。
這時城樓上的修士得知魏獻儀已經平息了妖獸獸潮，他們從城樓下來，與魏獻儀正好撞在一處。
謝道衡問了她幾句城外的情形如何，魏獻儀將對聞人夙說的話，也對他說了一遍。
聽到魏獻儀說明日要去查看妖獸的遺跡，謝道衡向她主動請纓：“不若我與神女一道同行？”
魏獻儀看了看他，很快婉言拒絕：“多謝境主好意，不過不必由境主親自前往。”在魏獻儀看來，謝道衡還是坐鎮素關城，哪也不去最好。
聞言，謝道衡笑了下，他似有察覺，目光往魏獻儀的身側偏了偏。
“這樣也好。”謝道衡說道。
之後有幾個修士來到魏獻儀面前，眼裏閃著光，向她請教音殺之術。
魏獻儀思考了一陣，指尖蘊著靈力，在空氣中畫出幾串綿長的符號，細碎的光輝浮在暗夜裏久久不散。
末了，魏獻儀說道：“其實音殺之術我也不甚精通，鐘山倒是有典籍，如若有機會，諸位可以前赴鐘山一覽。”
她向面前的幾人看了看，他們的臉上露出欣喜的神情，魏獻儀朝他們輕微頷首示意，將音殺之術的心決留給他們就走開了。
走了沒幾步，袖囊中的長笛滑入魏獻儀手中，她在前頭頓住腳步，身後的聞人夙也慢慢停下。
“怎麽了？”聞人夙問她。
魏獻儀挽著長笛，目光往那群從城樓下來的修士中間看了看，聖音子宛並不在其中。
“沒事。”魏獻儀移開視線，看向聞人夙說道。她想將袖中長笛還給聖音子宛，但是她找不見他，有事自然也變成無事。
聞人夙沒有多問，他上前兩步走到魏獻儀身側，在稍許朦朧的燈輝下，他與她一起走入深長的甬道中。
來到驛館門前，一對明燈懸在房檐上，從中散射而出的光線將庭前照亮，地面銀白一片。
聞人夙在她耳邊的談笑聲忽然停住，魏獻儀微微擡眸就見到立於庭前的聖音子宛。
他側身站著，長發披散在身後，雲青衣袂在光下蒙添一重微光。應是聽到動靜，聖音子宛朝聲音的方向看去，露出清美的臉龐。
手裏的笛子沈甸甸的，魏獻儀走到他跟前，向他道了兩句謝意，然後將長笛還給聖音子宛。
他從魏獻儀手裏接過長笛，目光垂落在笛身上看了看，沒說什麽。
這時聞人夙走過來，自然而然站到魏獻儀身側，聖音子宛見了，沒有將視線停留太久。
“今日您的音殺術用得很好。”他微微低頭，對魏獻儀說道。
“謬讚了。”魏獻儀聽了他清淡的語氣，含糊應了聲。
之後聖音子宛似乎尋不到什麽話題，很快向她提了離開。
聖音子宛走下臺階，從門庭前的石雕後取出一盞沒有明亮的燈籠。他伸手拍了拍燈籠的絹衣，動作很輕，裏面的燭火很快被他喚醒，散射出明潔的光輝。
魏獻儀目送他離開。
遠處深沈幽暗，聖音子宛一路往前走，周身暈染著雪亮的光，似乎也能照耀黑夜。
這讓魏獻儀想到前幾日夜裏碰見他時，他手裏也提著盞燈。那時，皎白的燈輝照映在他腳下，一片純凈通明，和現在一樣，似乎在他面前的路永遠都是明亮的。
魏獻儀收回視線，往驛館裏走去，聞人夙不知在想什麽，停在原地有一會兒才跟上來。
“你很關註他？”魏獻儀望了他一眼。
聞人夙笑了下，“這應是我來問你才對。”
他又在說笑了，魏獻儀沒有回應他。
過了一會兒，聞人夙又說：“他是聖音子宛，我曾向你提到過他，你還記得麽？”
“不記得。”魏獻儀想了很久，沒想出來。
“他十六歲入道，真令人生羨。”聞人夙忽而發出一聲感嘆。
他這樣一提醒，倒是讓魏獻儀有了些許印象，記憶中，聞人夙的確提起過聖音子宛，不過也只是這一句而已。
“十六歲，確實不錯。”魏獻儀應和聞人夙說道。
聞人夙眸光微動，看向魏獻儀，語氣有些幽怨：“我就不同了，我遲了你們好些年才練氣入道。”
魏獻儀聞言笑了笑。
“人生不可重來，天資也不可強求，若你對自己實在不滿意，回頭我去尋個辦法讓你重入輪回，下一世或許能讓你滿意。”
她本是輕松逗趣說的話，可是聞人夙聽了，卻有些當真的意思。
“什麽辦法？”他纏著她問方法。
魏獻儀看了他一眼，語氣輕快：“在知道方法前，你需得先想清楚，下輩子就是全新的一生了，而我卻不會停在原地等你慢慢長大。”
她說完話後，聞人夙也沒回應，越過廊腰處湮入黑暗，聞人夙默默牽住她的手。
“你等等我不行嗎？我會很快長大的。”聞人夙聲音低低的。
魏獻儀皺了下眉，不懂他為何糾結於此，她停住腳步，聞人夙也跟著她停下。
黑暗中，魏獻儀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對他說：“在我心裏，你現在已經是最好了。”
魏獻儀看不清聞人夙的神情，但在她說完這句話不久後，她聽到聞人夙悶聲笑了下。
他俯身靠近她，他的氣息與她交織在一起，氛圍格外綿軟濃稠。
“既然我是最好，那最好的我，可以與你交吻麽？”他伸手覆在魏獻儀的手背上，聲音含笑，全然不見先前的茫然執著。
魏獻儀沒說話，她在他臉上摸索了一陣。魏獻儀的手指落在聞人夙的唇上，指腹蹭了蹭，然後扶著他的下顎輕輕印了下他的嘴唇。
只是一下似乎不夠，魏獻儀又認真琢磨了很久。
“……可以了嗎？”
“嗯。”
夜裏過半，魏獻儀察覺到房間有一絲異動，她不動聲色地聽著房內的窸窣聲音。過了好一陣，一個人跌跌撞撞來到她床榻前。
那人身上的靈力氣息很不穩，魏獻儀花了一些時間才認出他是誰。
寂靜的房間內，傳來一道利刃出鞘的聲音，原本停在魏獻儀床榻前靜止不動的少年在此刻向她傾身而來。
他手裏握著一把匕首，距離魏獻儀越來越近，他的手就抑制不住興奮地顫抖，連呼吸也重了一些。
滾燙的氣息落在魏獻儀的耳部，灼得她耳根子發癢。
魏獻儀忍了忍，沒忍住，在少年將匕首插進她的一只眼眸前，魏獻儀先一步捉住他的手。
對方驚呼一聲，似乎沒有料想到魏獻儀的清醒，等到他反應過來，猛地掙紮起來，他死死握著手中匕首，試圖與魏獻儀繼續做鬥爭。
“你去死啊。”他咬緊牙關，在魏獻儀起身之前，整個身體撲上了床。
魏獻儀按住他的手腕，他就換一只手拿匕首，黑暗中，他拿著匕首胡亂在空中揮了好幾下。
有一下劃到了魏獻儀的脖子，他敏銳的嗅到了一絲血腥味，心中感到暢快的同時，身體又有些放松，被魏獻儀抓住了機會，一把將他手中的匕首奪去。
“啊。”他尖叫一聲，想要繼續反抗，但是很快他整個人都被魏獻儀按在了床榻上。
他嘴裏面的咒罵聲沒有停歇，但是因為被魏獻儀按住了臉頰，聲音一頓一頓的，而且含混。
“蠢、貨……”
“該、死……”
魏獻儀聽著聽著就笑了，“你們魔修罵人就只會說這兩句麽？”
“你說什麽？”他聽到她不屑的語氣，心中憤恨更深一層，當即在她手裏反抗起來。
魏獻儀的手起初按在他的半邊臉頰上，後來隨著他一點一點聳動，慢慢就碾在了他腦後的頭發上。
他的發髻被她揉亂了，魏獻儀將他整張臉都壓在被褥上，他呼吸不暢，自然就少了些掙紮。
魏獻儀抓著他的頭發往上提了提，讓他喘口氣，喘了一口氣，脾氣又上來了，開始與她掙紮造弄。
“你……唔。”
他剛說出口一個字，魏獻儀沒理他，又將他按壓進被褥裏去。就這樣周而覆始，他漸漸也就掙紮不動了，魏獻儀松開他的時候，他只能在床上無力地喘著大氣。
魏獻儀揮出一道靈力，室內燈光驟起。光線穿透紗幔落下，血衣少年伏在床榻上肩膀一顫一顫的。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緩過來，卻因為眼盲而在周圍摸索起什麽東西。
“這通靈玉真不錯。”魏獻儀把玩著手裏的一塊石頭，語調漫不經心。
赫蓮聽了，勃然大怒，朝聲音的方向“看”去。沒了魏獻儀的束縛，他從床上磕磕絆絆地下來，然後連跪帶爬地到她跟前。
“還給我！”赫蓮一字一頓，咬著牙向魏獻儀伸去手，臉色漲得通紅。
魏獻儀瞥了他一眼，將手中的通靈玉掛在了脖子上，她順手摸了下脖頸處被他弄出的一道傷口，細細長長，只流出一星血色。
赫蓮又嗅到了那種血腥味，他一面幸災樂禍魏獻儀受傷，一面想知道魏獻儀被他傷到了哪裏。
但是眼下並非是他該考慮這些的時候，赫蓮勉強定住心神，感應到了通靈玉的位置，倏忽一下朝魏獻儀襲去。
他伸手上前，五指成爪，像某種動物一樣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魏獻儀。
魏獻儀當即笑了出聲。
聽到她的諷刺之音，赫蓮火氣更盛，“快把它還給我！否則我要你……”
“要我什麽？”魏獻儀不想聽到他說威脅的話，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按在桌子上。
赫蓮因為眼睛瞎了，其它感觀被映襯得極為敏銳，魏獻儀手上稍稍用力，他的腦子就一片空白了。
“你想要我的命，也得看看你沒有這個本事。”魏獻儀手上卸力，赫蓮猛然吸上一口氣，一顆心噔噔噔地跳個不停。
赫蓮被她甩開身體後，痛苦地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腦海裏恢覆一點意識後，他仍然不忘向魏獻儀挑釁：“你們道界修士也就這點本事了，虛偽、做作、惡毒、醜陋……”
赫蓮說的話，魏獻儀完全沒在聽，她垂眼看著身上掛著的石頭，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道：“聽說通靈玉很難得，魔宗上下也就這一塊吧？”
赫蓮陡然噤聲。
“你想做什麽？”他顫著嗓音問她。
魏獻儀撩開眼皮看向他，“我自然是想毀了它啊。”
“不行！我不準！你別亂來……”赫蓮聞言，一下子從地上掙紮起來，他全身散了骨架似的，半天也沒能站起來，最後跪坐在地上神情緊張地“望”向魏獻儀。
“這世上又不是只有通靈玉能帶給你光明，道法萬千，總有一樣能讓你重新見到太陽。”魏獻儀語氣溫和地給赫蓮提供建議。
赫蓮咬著唇，肩頭顫顫瑟瑟，不知是氣的還是痛的。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但是過了一會兒，魏獻儀主動向他走過來，然後赫蓮就感覺自己的下顎被她擡了起來。
魏獻儀沒有用手。
她用的是赫蓮夢魘之中都在畏懼的霜綺劍。
熟悉的冰冷緊緊貼在他下顎的皮膚上，宛若游蛇一般的冷冽氣息不斷浮向他的心底，赫蓮呼吸一窒，整個人僵在原地。他腦海一空，似乎又回到被魏獻儀刺傷雙眼的那天。
赫蓮最後看見的是霜綺劍。
他想呵止她，讓她別動，但是這些話卻只在赫蓮心中發出聲音，他嗓中幹澀，牙齒打顫，一個字音也吐不出來。
“自投羅網的小廢物。”魏獻儀看著一動不敢動的赫蓮，隨意評價一句。
若在之前聽到魏獻儀的話，赫蓮一定會反唇相譏，但是現在他完全在害怕了，他根本聽不見她說了什麽，只能感覺到霜綺劍的存在。
魏獻儀看了看他，嗤了聲，“怎麽想不開跑到我面前？”這就算了，還將自己千辛萬苦得來的通靈玉作弄丟了。
赫蓮仍然不敢動作。
魏獻儀見狀，覺得怪沒意思的，於是用劍身在他臉上磨蹭了兩下，然後收起了霜綺劍。
赫蓮這時才如同被解除了桎梏，他癱軟在地，烏黑亮麗的頭發垂在身側，赫蓮抓著地毯，幾乎要將手指摳爛。
現在他不僅在魏獻儀手上丟了一雙眼睛，他整個人都在她手上交代出去了……
“要殺你就殺，若你今日不殺我，來日我定是要殺死你的……”赫蓮想了半天，想到了這麽個最壞的結果。
魏獻儀看他的樣子是不打算繼續向她反抗了，也就沈著心思同他慢慢說話。
“我不殺你。”魏獻儀說道。
赫蓮聽到她的話，明顯楞住，過一會兒反應過來，他語氣堅定地下了決心：“好！那你就等著我來殺你！”
赫蓮總是這樣。
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和他的能力完全不匹配，魏獻儀已經習慣了。
“我不僅不會殺你，我還要將通靈玉還給你。”魏獻儀垂手摸了摸脖頸處掛著的石頭，這可是能讓赫蓮“重見光明”的寶物，籌碼極重。
果然，赫蓮聽到她這句話，面色一變，他陰沈著一張臉問她：“你到底想做什麽？”
什麽不殺他？什麽會把通靈玉還給他？……根本就是魏獻儀的詭計！
“我問你答。”魏獻儀簡單回覆了他幾個字，赫蓮聽明白了，她是想要他說出魔宗機密！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糾結，聲音低微：“我不可能向你透露魔宗的事情。”
魏獻儀挑眉，語氣不快，“你當然可以不說，我當然也能將通靈玉毀了。”
“啊……你別……我不該來刺殺你，我不該羞辱你……這些我都不應該做，我知錯了行不行？”赫蓮聞言，心頭一顫，慌不擇言，向魏獻儀求饒，他不想一輩子當個瞎的。
赫蓮的胡言亂語，魏獻儀充耳不聞，魏獻儀眼看赫蓮已經被她逼到了這種地步，於是也改了話音，對他說：“我不問你魔宗的機密之事，我只問你一些簡單的，你能回答得上來的問題。”
魏獻儀放了梯子在赫蓮面前，他就該認乖地順著梯子往下走。
赫蓮果然沒有躊躇太久，就緩緩點頭，同意了。
“第一件事，魔宗是如何越過北海來到道界的？”魏獻儀問道。
聽到她的問題，赫蓮後背一顫，繼而很久才有反應，但是赫蓮不僅不敢怒斥魏獻儀，語氣裏反而有些委屈：“你說過你不會問這些要緊的事！”而且什麽叫“第一個問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在我這裏，這就是不要緊的事。”魏獻儀面不改色地回覆赫蓮。
赫蓮聽了她的回答，感到一陣無力，一個字的回覆也想不出來，他的臉色因緊張而變得通紅。
見他如此，魏獻儀知道這個問題是不能從赫蓮口中得到答案了，還好她從沒對此有過期待，魏獻儀很快轉向下一個問題。
“那好，換個問題，若你再答不上來，你日後就安安分分地做個瞎的魔修。”魏獻儀涼涼開口。
赫蓮的身體緊繃起來，他微微前傾，試圖聽清魏獻儀的問題。
“素關城外，那些妖獸是哪裏來的？”魏獻儀問道。
她看到赫蓮的表情變了變，有些難堪，明顯是一副不想回答的樣子，魏獻儀提醒他說：“不要同我說你不知道。”
赫蓮咽了咽嗓子，再開口，音色微啞：“是我召來的……”
赫蓮的話音落下，魏獻儀皺起眉頭，聲音低沈：“我說過，不要試圖誆騙我。”
“我沒有！那些小妖獸就是我召來的！”聽到魏獻儀對他的懷疑，赫蓮沒沈住氣，怒聲反駁她。
但是他越這樣，魏獻儀就越覺得赫蓮在扯謊，若是赫蓮說是魔宗某人用了某種法子召來這麽一大批妖獸，魏獻儀覺得還有些可信度。
可是赫蓮說是他自己……他自己？赫蓮若是有召來妖獸的特殊本領，還會自投羅網似的落到她手中？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麽向我說實話，要麽你來向我證明你有足夠的能力召來妖獸。”魏獻儀盯著赫蓮，徹底冷下聲音。
“我說的就是實話……”赫蓮格外嘴硬。
魏獻儀根本不想聽他說這些空口無憑的東西，她握住身前的通靈玉，石頭的靈光從她指縫間不斷傾瀉而出。
“好，那你就證明給我看。”魏獻儀給赫蓮下了最後通牒。
聽著魏獻儀的話，赫蓮陷入混亂的狀態，他猶豫了很久：“你，你先將通靈玉還給我……”
魏獻儀聽到這話就不開心了，“你先向我證明你有召出妖獸的本事，這些事情其後再說。”
赫蓮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心裏還是難受了一陣，他退而求其次，“那我證明給你看過之後，你就將通靈玉還給我，行不行？”
赫蓮的語氣裏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恣肆無忌。
魏獻儀看著他滿面糾結的模樣，遲疑了一會兒，才回覆他說：“可以，只要你能像我證明，我會考慮還給你。”
赫蓮太心切了，還很緊張，因此只聽了魏獻儀前半截話，她後面的半句話，朦朦朧朧地在他耳邊散開，赫蓮什麽都沒註意。
“你先閉上眼。”赫蓮深吸一口氣。
“為什麽？”魏獻儀看著他，懷疑他要耍花招。
“不為什麽！總之，你就要先閉上眼睛！”赫蓮滿腔怒怨地對她說。
“……知道了。”魏獻儀說道。
過了一會兒，“你眼睛閉上了嗎？”赫蓮問道。
“嗯。”魏獻儀隨口應了一聲，她還是望著他。
赫蓮聽到她的回應，又深深吸緊了一口氣，他在心裏自我掙紮了很久，然後終於妥協，赫蓮伸出手，直接慢慢地向前試探。
他不止舒展開手臂，也將兩條腿微微彎起，擺弄出一個合適的姿勢。像，某種動物爬行的姿勢一樣。
魏獻儀眼中一片疑惑，不明白赫蓮在做什麽。
但是很快，赫蓮身上散發出一陣火紅的光，不是他衣服那樣的鮮紅，而是如烈焰一般的赤紅。接下來，他垂落在地上的頭發，慢慢地變成紅色，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也透著紅暈。
魏獻儀順著赫蓮突然變紅的頭發往他的臉部看去，倏忽間瞥見他頭頂冒出一對焰紅的耳朵，雙耳剛長出來的時候，還抖了兩下，耳朵的顏色比他的發色更為鮮亮。
這時，一道光亮吸引了魏獻儀的目光。她朝他身後看去，見到某個長軟成團的東西從他背後搖曳落下，形成一個圓潤的弧度，最後垂在他的衣服上，尾端微微翹起。
魏獻儀看了，眼睫一顫。
是根尾巴……
尾巴？
魏獻儀來不及驚訝，就見到了赫蓮的第二根尾巴，然後是第三根……
魏獻儀想到了什麽，她呼吸一亂。
與此同時，赫蓮的一對耳朵忽然搖晃起來，過了片刻，他意識到了什麽，猛然發出一聲尖叫。
“啊。”
“你根本沒在閉眼！”赫蓮怒而斥道，一時間停止了化形的動作，他的第五條尾巴還是一團光亮的模樣。
聽到來自赫蓮的質問，魏獻儀沒有否認，她反而問他：“你們魔宗，都像你一樣是妖獸化形而成的？”
魏獻儀沒有遵守約定，赫蓮因此生氣，他氣得尾巴發抖，才長出一點點絨毛的手指更是無處安放。
赫蓮鐵了心不想回答魏獻儀的問題，但是他聽見魏獻儀又說一句：“你是什麽東西？怎麽長得這麽……奇怪。”
赫蓮好像被一細針根刺中了關鍵穴位，他叫了一聲。他方才在魏獻儀欲言又止的話音裏，聽到的分明是她說他怎麽這麽醜。
“奇怪”這兩個字，是她後來改口的。
赫蓮有些崩潰。
“你是妖獸化形，所以才能召來妖獸，是嗎？”魏獻儀問他。
赫蓮沈浸在之前的情緒裏，沒有註意到魏獻儀的發問。
魏獻儀久久聽不到答覆，她往赫蓮的方向走了幾步，伸手就去拽起他的耳朵。
可惜赫蓮的耳朵分得太開，也不夠長，否則魏獻儀就能像拎兔子一樣拎著赫蓮。
淺淺揪著赫蓮的毛耳朵，魏獻儀在他耳朵旁邊又說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你是妖獸，所以你能召來你的同伴，對不對？”
魏獻儀在他耳邊說話，赫蓮覺得暈乎乎的，腦子也脹脹的，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魏獻儀剛剛說了些什麽。
“……不是！誰跟那群靈智未開的畜牲是同伴？”赫蓮搖了搖頭，想要甩開魏獻儀的手，但是反而讓魏獻儀更不高興，捏著他耳部的手更用力一些。
“你吼什麽？”魏獻儀聲音發冷，“問你什麽答什麽就是，與其糾正我的誤解，不如老老實實回答問題。”
魏獻儀才不管他究竟和誰是同伴，赫蓮長得這樣奇怪，和誰是同伴她都不覺得奇怪。
赫蓮聽了她的話，暗暗磨了磨後槽牙，抓著地毯的手指更用力了，赫蓮磨損了好幾片指甲，將地毯摳出了幾個小洞。
他沈默了一會，回答起魏獻儀的問題，“是，我是妖獸化形，他們肯聽我的。”
“很好。”魏獻儀終於覺得赫蓮順眼了一點，她松開了捉住赫蓮毛耳朵的手，緊接著她向赫蓮問出另一個問題：“所以是魔宗借你之手，讓你召出那些妖獸形成獸潮，意圖攻擊素關城的？”
“不是……不對！你又糊弄我！”赫蓮先回答了一句，後來想起什麽來，一下子“看”向魏獻儀。
赫蓮擡起覆有絨毛的手爪子，在空氣中胡亂揮舞了幾下，明明知道魏獻儀就在眼前，但是赫蓮怎麽也夠不著她，他心間不由突突冒火。
“你說過，在我告訴你獸潮是怎麽來的之後，你就會把通靈玉還給我！”赫蓮怒不可遏，即便抓不住魏獻儀，他還是在周圍揮了揮手爪子。
魏獻儀瞥了一眼他指尖似有似無的利刃，從赫蓮身側脫身而出。再想到赫蓮質問她的話，魏獻儀擰眉，“你聽岔了，我從沒向你保證過。”
“你胡說！……你扯謊！”赫蓮心裏氣氛，魏獻儀總說他愛誆騙旁人，但實際上，明明是她自己說謊最多。
“你答應我說你會閉上眼，你也沒做到，你什麽都沒做到過，我不會相信你了！”赫蓮越想越氣，索性直接什麽都不想做了，任由魏獻儀處置他。
魏獻儀見狀，知道是她將赫蓮逼緊了，兔子急了會咬人，赫蓮這種奇怪的妖獸要是急了，恐怕會連抓帶咬，捉住她不放。
“好吧。”魏獻儀勉強向赫蓮妥協：“我可以將通靈玉還給你。”
赫蓮沒有出聲，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如果不是看到他動了動耳朵，魏獻儀可能覺得通靈玉對他的誘惑已經不夠大了。
“但是你要告訴我，魔宗放出妖獸的目的。”魏獻儀已經放寬了對赫蓮的要求。但主要還是考慮到赫蓮是個“小廢物”，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赫蓮聽到她說的條件，心中遲疑了一會兒，然後僵著脖子，轉頭“看過去”，對魏獻儀說：“……你先給我。”
魏獻儀說了聲“好”，但卻沒著急將通靈玉還給赫蓮，魏獻儀註視他一會兒，在赫蓮面上明顯看出著急的時候，魏獻儀才從脖子上取下通靈玉給赫蓮。
“拿去。”魏獻儀隨手一拋，通靈玉落在他的尾巴堆堆裏，從上面的尾巴掉下去。
赫蓮看不到具體情況，扭過身體在幾條尾巴裏翻找了好久，才找到發光的通靈玉。他雙手合十，將通靈玉按在手心處，過了一會，赫蓮再睜開眼時，世界光輝無限。
魏獻儀就立在他眼前，見到赫蓮能夠正常看見東西，魏獻儀俯身觀察了他的雙瞳一會兒。
“通靈玉當真可以使你恢覆視力？”如果它的效果真是如此，魏獻儀倒想尋一塊來給姜煥安。
赫蓮這回真正見到她，心情分外覆雜，但是瞥見魏獻儀放在桌子上的霜綺劍，赫蓮什麽心思都沒有了。
赫蓮不想回答魏獻儀問的關於“通靈玉”的問題，魏獻儀也沒有逼迫他，她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燈光下她的身影籠罩在赫蓮身上。
“現在可以告訴我，魔宗放出妖獸的目的了嗎？”魏獻儀動了動眼皮，將完整模樣的赫蓮納入眼中。
赫蓮嘴唇翕動，張了張，又緊閉，很久之後，在魏獻儀逐漸冷下的目光裏，赫蓮笑了一聲說道：“我父親才沒功夫搭理你們！”
赫蓮揚起下巴，“妖獸是我放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好像很得意。
魏獻儀眼眸微低，“真厲害。”語氣不冷不熱。
赫蓮臉色僵了一下，厲害？他聽懂魏獻儀是在諷刺他，不由臉色更差。
那群妖獸已經越過半程，只差一段距離就要沖進素關城了，結果在中途被魏獻儀和其他道界修士制服在山林中，連素關城城門的影子都沒看見一眼。
“……那是因為這群妖質量參差不齊，不是我禦妖術的問題。”赫蓮強調。
魏獻儀看了看他，沒在說沒再什麽，她提起桌案上的霜綺劍走向房門。
赫蓮看不懂她意欲何為，“你做什麽去？”
魏獻儀只管往房門走，看都沒看他一眼，“你不是說你父親在忙麽？我自然要前往錦銷城拜訪一二。”
聞言，赫蓮臉色大變，他沒想到他方才不經意間說出的一句話，竟然讓魏獻儀上了心。
想到父親的情況，赫蓮情急之下叫了一嗓子，尖銳刺耳，震得魏獻儀聽戶發麻。
等到赫蓮停下叫聲，魏獻儀倚在門前遠遠看著他，越看越醜陋。
“你，你走出這道房門，就不怕我跑了嗎？”赫蓮隔了很久，才沒底氣地問她。
“隨意。”魏獻儀移開目光，給了他這兩個字。
赫蓮要跑早跑了，到現在不跑，只是因為他逃不掉。
眼看魏獻儀無動於衷，赫蓮心中一顫，他口不擇言：“你就不想知道我是何種妖獸嗎？”
魏獻儀皺眉，她不想。
“我是狐貍。”赫蓮話音微頓，繼而又鄭重說：“我有六條尾巴。”
魏獻儀聽到他的話，回了頭，赫蓮看著她轉身看過來，楞了下，沒想到她當真會為此停下腳步。
但是魏獻儀看了他半晌，之後神色平靜地對他說：
“世上沒你這種又蠢又壞的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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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關城外，林中笛音陡然拔高，隨著妖獸陣陣襲跑而過，樹木斜斷、地表震動。
部分修士在林中立下陣法，幫助魏獻儀將這些妖獸聚攏到一處。魏獻儀借助靈力在獸潮之上不斷變換身形，以達到擴散音殺的目的。
修士在下方向魏獻儀示意過後，紛紛退離山林附近，將這處交由她接手。
魏獻儀身在半空之中，她放緩了氣息，笛聲倏而綿長，妖獸聞聲，漸漸放緩速度，在與素關城還有一段距離時，它們迂緩遲鈍地在原地踏足。
見狀，魏獻儀將長笛從唇邊移開。她指節微動，一手攜著長笛在空中劃出一道靈波，霎時流光震動，照亮整座山林。
再起笛音之時，魏獻儀在其中註入靈力，與道界修士的陣法一起攻向妖獸，林中登時傳出一片哀嚎悲嘯，淒戚長鳴在月夜下不絕於耳。
解決這些妖獸後，魏獻儀一手結印落下，很快飛身離開山林。
回到素關城，聞人夙正在城門前等候她，望見她的身影，聞人夙上前幾步，將手中披風系在她身上。
披風的下擺很長，剛好可以遮住魏獻儀衣裙上的血跡。
“看起來似乎一切順利。”聞人夙彎著腰，為她撫平衣服的褶皺。
魏獻儀應了一聲，想了想，與聞人夙說道：“這些妖獸出現得實在奇怪。”
聽到魏獻儀的話，聞人夙擡頭看了看她，“等到天明，我陪同你一起前去查看。”
魏獻儀點頭答應。
過了一陣，聞人夙直起腰板，與往魏獻儀一道往城內走去。
這時城樓上的修士得知魏獻儀已經平息了妖獸獸潮，他們從城樓下來，與魏獻儀正好撞在一處。
謝道衡問了她幾句城外的情形如何，魏獻儀將對聞人夙說的話，也對他說了一遍。
聽到魏獻儀說明日要去查看妖獸的遺跡，謝道衡向她主動請纓：“不若我與神女一道同行？”
魏獻儀看了看他，很快婉言拒絕：“多謝境主好意，不過不必由境主親自前往。”在魏獻儀看來，謝道衡還是坐鎮素關城，哪也不去最好。
聞言，謝道衡笑了下，他似有察覺，目光往魏獻儀的身側偏了偏。
“這樣也好。”謝道衡說道。
之後有幾個修士來到魏獻儀面前，眼裏閃著光，向她請教音殺之術。
魏獻儀思考了一陣，指尖蘊著靈力，在空氣中畫出幾串綿長的符號，細碎的光輝浮在暗夜裏久久不散。
末了，魏獻儀說道：“其實音殺之術我也不甚精通，鐘山倒是有典籍，如若有機會，諸位可以前赴鐘山一覽。”
她向面前的幾人看了看，他們的臉上露出欣喜的神情，魏獻儀朝他們輕微頷首示意，將音殺之術的心決留給他們就走開了。
走了沒幾步，袖囊中的長笛滑入魏獻儀手中，她在前頭頓住腳步，身後的聞人夙也慢慢停下。
“怎麽了？”聞人夙問她。
魏獻儀挽著長笛，目光往那群從城樓下來的修士中間看了看，聖音子宛並不在其中。
“沒事。”魏獻儀移開視線，看向聞人夙說道。她想將袖中長笛還給聖音子宛，但是她找不見他，有事自然也變成無事。
聞人夙沒有多問，他上前兩步走到魏獻儀身側，在稍許朦朧的燈輝下，他與她一起走入深長的甬道中。
來到驛館門前，一對明燈懸在房檐上，從中散射而出的光線將庭前照亮，地面銀白一片。
聞人夙在她耳邊的談笑聲忽然停住，魏獻儀微微擡眸就見到立於庭前的聖音子宛。
他側身站著，長發披散在身後，雲青衣袂在光下蒙添一重微光。應是聽到動靜，聖音子宛朝聲音的方向看去，露出清美的臉龐。
手裏的笛子沈甸甸的，魏獻儀走到他跟前，向他道了兩句謝意，然後將長笛還給聖音子宛。
他從魏獻儀手裏接過長笛，目光垂落在笛身上看了看，沒說什麽。
這時聞人夙走過來，自然而然站到魏獻儀身側，聖音子宛見了，沒有將視線停留太久。
“今日您的音殺術用得很好。”他微微低頭，對魏獻儀說道。
“謬讚了。”魏獻儀聽了他清淡的語氣，含糊應了聲。
之後聖音子宛似乎尋不到什麽話題，很快向她提了離開。
聖音子宛走下臺階，從門庭前的石雕後取出一盞沒有明亮的燈籠。他伸手拍了拍燈籠的絹衣，動作很輕，裏面的燭火很快被他喚醒，散射出明潔的光輝。
魏獻儀目送他離開。
遠處深沈幽暗，聖音子宛一路往前走，周身暈染著雪亮的光，似乎也能照耀黑夜。
這讓魏獻儀想到前幾日夜裏碰見他時，他手裏也提著盞燈。那時，皎白的燈輝照映在他腳下，一片純凈通明，和現在一樣，似乎在他面前的路永遠都是明亮的。
魏獻儀收回視線，往驛館裏走去，聞人夙不知在想什麽，停在原地有一會兒才跟上來。
“你很關註他？”魏獻儀望了他一眼。
聞人夙笑了下，“這應是我來問你才對。”
他又在說笑了，魏獻儀沒有回應他。
過了一會兒，聞人夙又說：“他是聖音子宛，我曾向你提到過他，你還記得麽？”
“不記得。”魏獻儀想了很久，沒想出來。
“他十六歲入道，真令人生羨。”聞人夙忽而發出一聲感嘆。
他這樣一提醒，倒是讓魏獻儀有了些許印象，記憶中，聞人夙的確提起過聖音子宛，不過也只是這一句而已。
“十六歲，確實不錯。”魏獻儀應和聞人夙說道。
聞人夙眸光微動，看向魏獻儀，語氣有些幽怨：“我就不同了，我遲了你們好些年才練氣入道。”
魏獻儀聞言笑了笑。
“人生不可重來，天資也不可強求，若你對自己實在不滿意，回頭我去尋個辦法讓你重入輪回，下一世或許能讓你滿意。”
她本是輕松逗趣說的話，可是聞人夙聽了，卻有些當真的意思。
“什麽辦法？”他纏著她問方法。
魏獻儀看了他一眼，語氣輕快：“在知道方法前，你需得先想清楚，下輩子就是全新的一生了，而我卻不會停在原地等你慢慢長大。”
她說完話後，聞人夙也沒回應，越過廊腰處湮入黑暗，聞人夙默默牽住她的手。
“你等等我不行嗎？我會很快長大的。”聞人夙聲音低低的。
魏獻儀皺了下眉，不懂他為何糾結於此，她停住腳步，聞人夙也跟著她停下。
黑暗中，魏獻儀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對他說：“在我心裏，你現在已經是最好了。”
魏獻儀看不清聞人夙的神情，但在她說完這句話不久後，她聽到聞人夙悶聲笑了下。
他俯身靠近她，他的氣息與她交織在一起，氛圍格外綿軟濃稠。
“既然我是最好，那最好的我，可以與你交吻麽？”他伸手覆在魏獻儀的手背上，聲音含笑，全然不見先前的茫然執著。
魏獻儀沒說話，她在他臉上摸索了一陣。魏獻儀的手指落在聞人夙的唇上，指腹蹭了蹭，然後扶著他的下顎輕輕印了下他的嘴唇。
只是一下似乎不夠，魏獻儀又認真琢磨了很久。
“……可以了嗎？”
“嗯。”
夜裏過半，魏獻儀察覺到房間有一絲異動，她不動聲色地聽著房內的窸窣聲音。過了好一陣，一個人跌跌撞撞來到她床榻前。
那人身上的靈力氣息很不穩，魏獻儀花了一些時間才認出他是誰。
寂靜的房間內，傳來一道利刃出鞘的聲音，原本停在魏獻儀床榻前靜止不動的少年在此刻向她傾身而來。
他手裏握著一把匕首，距離魏獻儀越來越近，他的手就抑制不住興奮地顫抖，連呼吸也重了一些。
滾燙的氣息落在魏獻儀的耳部，灼得她耳根子發癢。
魏獻儀忍了忍，沒忍住，在少年將匕首插進她的一只眼眸前，魏獻儀先一步捉住他的手。
對方驚呼一聲，似乎沒有料想到魏獻儀的清醒，等到他反應過來，猛地掙紮起來，他死死握著手中匕首，試圖與魏獻儀繼續做鬥爭。
“你去死啊。”他咬緊牙關，在魏獻儀起身之前，整個身體撲上了床。
魏獻儀按住他的手腕，他就換一只手拿匕首，黑暗中，他拿著匕首胡亂在空中揮了好幾下。
有一下劃到了魏獻儀的脖子，他敏銳的嗅到了一絲血腥味，心中感到暢快的同時，身體又有些放松，被魏獻儀抓住了機會，一把將他手中的匕首奪去。
“啊。”他尖叫一聲，想要繼續反抗，但是很快他整個人都被魏獻儀按在了床榻上。
他嘴裏面的咒罵聲沒有停歇，但是因為被魏獻儀按住了臉頰，聲音一頓一頓的，而且含混。
“蠢、貨……”
“該、死……”
魏獻儀聽著聽著就笑了，“你們魔修罵人就只會說這兩句麽？”
“你說什麽？”他聽到她不屑的語氣，心中憤恨更深一層，當即在她手裏反抗起來。
魏獻儀的手起初按在他的半邊臉頰上，後來隨著他一點一點聳動，慢慢就碾在了他腦後的頭發上。
他的發髻被她揉亂了，魏獻儀將他整張臉都壓在被褥上，他呼吸不暢，自然就少了些掙紮。
魏獻儀抓著他的頭發往上提了提，讓他喘口氣，喘了一口氣，脾氣又上來了，開始與她掙紮造弄。
“你……唔。”
他剛說出口一個字，魏獻儀沒理他，又將他按壓進被褥裏去。就這樣周而覆始，他漸漸也就掙紮不動了，魏獻儀松開他的時候，他只能在床上無力地喘著大氣。
魏獻儀揮出一道靈力，室內燈光驟起。光線穿透紗幔落下，血衣少年伏在床榻上肩膀一顫一顫的。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緩過來，卻因為眼盲而在周圍摸索起什麽東西。
“這通靈玉真不錯。”魏獻儀把玩著手裏的一塊石頭，語調漫不經心。
赫蓮聽了，勃然大怒，朝聲音的方向“看”去。沒了魏獻儀的束縛，他從床上磕磕絆絆地下來，然後連跪帶爬地到她跟前。
“還給我！”赫蓮一字一頓，咬著牙向魏獻儀伸去手，臉色漲得通紅。
魏獻儀瞥了他一眼，將手中的通靈玉掛在了脖子上，她順手摸了下脖頸處被他弄出的一道傷口，細細長長，只流出一星血色。
赫蓮又嗅到了那種血腥味，他一面幸災樂禍魏獻儀受傷，一面想知道魏獻儀被他傷到了哪裏。
但是眼下並非是他該考慮這些的時候，赫蓮勉強定住心神，感應到了通靈玉的位置，倏忽一下朝魏獻儀襲去。
他伸手上前，五指成爪，像某種動物一樣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魏獻儀。
魏獻儀當即笑了出聲。
聽到她的諷刺之音，赫蓮火氣更盛，“快把它還給我！否則我要你……”
“要我什麽？”魏獻儀不想聽到他說威脅的話，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按在桌子上。
赫蓮因為眼睛瞎了，其它感觀被映襯得極為敏銳，魏獻儀手上稍稍用力，他的腦子就一片空白了。
“你想要我的命，也得看看你沒有這個本事。”魏獻儀手上卸力，赫蓮猛然吸上一口氣，一顆心噔噔噔地跳個不停。
赫蓮被她甩開身體後，痛苦地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腦海裏恢覆一點意識後，他仍然不忘向魏獻儀挑釁：“你們道界修士也就這點本事了，虛偽、做作、惡毒、醜陋……”
赫蓮說的話，魏獻儀完全沒在聽，她垂眼看著身上掛著的石頭，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道：“聽說通靈玉很難得，魔宗上下也就這一塊吧？”
赫蓮陡然噤聲。
“你想做什麽？”他顫著嗓音問她。
魏獻儀撩開眼皮看向他，“我自然是想毀了它啊。”
“不行！我不準！你別亂來……”赫蓮聞言，一下子從地上掙紮起來，他全身散了骨架似的，半天也沒能站起來，最後跪坐在地上神情緊張地“望”向魏獻儀。
“這世上又不是只有通靈玉能帶給你光明，道法萬千，總有一樣能讓你重新見到太陽。”魏獻儀語氣溫和地給赫蓮提供建議。
赫蓮咬著唇，肩頭顫顫瑟瑟，不知是氣的還是痛的。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但是過了一會兒，魏獻儀主動向他走過來，然後赫蓮就感覺自己的下顎被她擡了起來。
魏獻儀沒有用手。
她用的是赫蓮夢魘之中都在畏懼的霜綺劍。
熟悉的冰冷緊緊貼在他下顎的皮膚上，宛若游蛇一般的冷冽氣息不斷浮向他的心底，赫蓮呼吸一窒，整個人僵在原地。他腦海一空，似乎又回到被魏獻儀刺傷雙眼的那天。
赫蓮最後看見的是霜綺劍。
他想呵止她，讓她別動，但是這些話卻只在赫蓮心中發出聲音，他嗓中幹澀，牙齒打顫，一個字音也吐不出來。
“自投羅網的小廢物。”魏獻儀看著一動不敢動的赫蓮，隨意評價一句。
若在之前聽到魏獻儀的話，赫蓮一定會反唇相譏，但是現在他完全在害怕了，他根本聽不見她說了什麽，只能感覺到霜綺劍的存在。
魏獻儀看了看他，嗤了聲，“怎麽想不開跑到我面前？”這就算了，還將自己千辛萬苦得來的通靈玉作弄丟了。
赫蓮仍然不敢動作。
魏獻儀見狀，覺得怪沒意思的，於是用劍身在他臉上磨蹭了兩下，然後收起了霜綺劍。
赫蓮這時才如同被解除了桎梏，他癱軟在地，烏黑亮麗的頭發垂在身側，赫蓮抓著地毯，幾乎要將手指摳爛。
現在他不僅在魏獻儀手上丟了一雙眼睛，他整個人都在她手上交代出去了……
“要殺你就殺，若你今日不殺我，來日我定是要殺死你的……”赫蓮想了半天，想到了這麽個最壞的結果。
魏獻儀看他的樣子是不打算繼續向她反抗了，也就沈著心思同他慢慢說話。
“我不殺你。”魏獻儀說道。
赫蓮聽到她的話，明顯楞住，過一會兒反應過來，他語氣堅定地下了決心：“好！那你就等著我來殺你！”
赫蓮總是這樣。
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和他的能力完全不匹配，魏獻儀已經習慣了。
“我不僅不會殺你，我還要將通靈玉還給你。”魏獻儀垂手摸了摸脖頸處掛著的石頭，這可是能讓赫蓮“重見光明”的寶物，籌碼極重。
果然，赫蓮聽到她這句話，面色一變，他陰沈著一張臉問她：“你到底想做什麽？”
什麽不殺他？什麽會把通靈玉還給他？……根本就是魏獻儀的詭計！
“我問你答。”魏獻儀簡單回覆了他幾個字，赫蓮聽明白了，她是想要他說出魔宗機密！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糾結，聲音低微：“我不可能向你透露魔宗的事情。”
魏獻儀挑眉，語氣不快，“你當然可以不說，我當然也能將通靈玉毀了。”
“啊……你別……我不該來刺殺你，我不該羞辱你……這些我都不應該做，我知錯了行不行？”赫蓮聞言，心頭一顫，慌不擇言，向魏獻儀求饒，他不想一輩子當個瞎的。
赫蓮的胡言亂語，魏獻儀充耳不聞，魏獻儀眼看赫蓮已經被她逼到了這種地步，於是也改了話音，對他說：“我不問你魔宗的機密之事，我只問你一些簡單的，你能回答得上來的問題。”
魏獻儀放了梯子在赫蓮面前，他就該認乖地順著梯子往下走。
赫蓮果然沒有躊躇太久，就緩緩點頭，同意了。
“第一件事，魔宗是如何越過北海來到道界的？”魏獻儀問道。
聽到她的問題，赫蓮後背一顫，繼而很久才有反應，但是赫蓮不僅不敢怒斥魏獻儀，語氣裏反而有些委屈：“你說過你不會問這些要緊的事！”而且什麽叫“第一個問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在我這裏，這就是不要緊的事。”魏獻儀面不改色地回覆赫蓮。
赫蓮聽了她的回答，感到一陣無力，一個字的回覆也想不出來，他的臉色因緊張而變得通紅。
見他如此，魏獻儀知道這個問題是不能從赫蓮口中得到答案了，還好她從沒對此有過期待，魏獻儀很快轉向下一個問題。
“那好，換個問題，若你再答不上來，你日後就安安分分地做個瞎的魔修。”魏獻儀涼涼開口。
赫蓮的身體緊繃起來，他微微前傾，試圖聽清魏獻儀的問題。
“素關城外，那些妖獸是哪裏來的？”魏獻儀問道。
她看到赫蓮的表情變了變，有些難堪，明顯是一副不想回答的樣子，魏獻儀提醒他說：“不要同我說你不知道。”
赫蓮咽了咽嗓子，再開口，音色微啞：“是我召來的……”
赫蓮的話音落下，魏獻儀皺起眉頭，聲音低沈：“我說過，不要試圖誆騙我。”
“我沒有！那些小妖獸就是我召來的！”聽到魏獻儀對他的懷疑，赫蓮沒沈住氣，怒聲反駁她。
但是他越這樣，魏獻儀就越覺得赫蓮在扯謊，若是赫蓮說是魔宗某人用了某種法子召來這麽一大批妖獸，魏獻儀覺得還有些可信度。
可是赫蓮說是他自己……他自己？赫蓮若是有召來妖獸的特殊本領，還會自投羅網似的落到她手中？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麽向我說實話，要麽你來向我證明你有足夠的能力召來妖獸。”魏獻儀盯著赫蓮，徹底冷下聲音。
“我說的就是實話……”赫蓮格外嘴硬。
魏獻儀根本不想聽他說這些空口無憑的東西，她握住身前的通靈玉，石頭的靈光從她指縫間不斷傾瀉而出。
“好，那你就證明給我看。”魏獻儀給赫蓮下了最後通牒。
聽著魏獻儀的話，赫蓮陷入混亂的狀態，他猶豫了很久：“你，你先將通靈玉還給我……”
魏獻儀聽到這話就不開心了，“你先向我證明你有召出妖獸的本事，這些事情其後再說。”
赫蓮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心裏還是難受了一陣，他退而求其次，“那我證明給你看過之後，你就將通靈玉還給我，行不行？”
赫蓮的語氣裏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恣肆無忌。
魏獻儀看著他滿面糾結的模樣，遲疑了一會兒，才回覆他說：“可以，只要你能像我證明，我會考慮還給你。”
赫蓮太心切了，還很緊張，因此只聽了魏獻儀前半截話，她後面的半句話，朦朦朧朧地在他耳邊散開，赫蓮什麽都沒註意。
“你先閉上眼。”赫蓮深吸一口氣。
“為什麽？”魏獻儀看著他，懷疑他要耍花招。
“不為什麽！總之，你就要先閉上眼睛！”赫蓮滿腔怒怨地對她說。
“……知道了。”魏獻儀說道。
過了一會兒，“你眼睛閉上了嗎？”赫蓮問道。
“嗯。”魏獻儀隨口應了一聲，她還是望著他。
赫蓮聽到她的回應，又深深吸緊了一口氣，他在心裏自我掙紮了很久，然後終於妥協，赫蓮伸出手，直接慢慢地向前試探。
他不止舒展開手臂，也將兩條腿微微彎起，擺弄出一個合適的姿勢。像，某種動物爬行的姿勢一樣。
魏獻儀眼中一片疑惑，不明白赫蓮在做什麽。
但是很快，赫蓮身上散發出一陣火紅的光，不是他衣服那樣的鮮紅，而是如烈焰一般的赤紅。接下來，他垂落在地上的頭發，慢慢地變成紅色，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也透著紅暈。
魏獻儀順著赫蓮突然變紅的頭發往他的臉部看去，倏忽間瞥見他頭頂冒出一對焰紅的耳朵，雙耳剛長出來的時候，還抖了兩下，耳朵的顏色比他的發色更為鮮亮。
這時，一道光亮吸引了魏獻儀的目光。她朝他身後看去，見到某個長軟成團的東西從他背後搖曳落下，形成一個圓潤的弧度，最後垂在他的衣服上，尾端微微翹起。
魏獻儀看了，眼睫一顫。
是根尾巴……
尾巴？
魏獻儀來不及驚訝，就見到了赫蓮的第二根尾巴，然後是第三根……
魏獻儀想到了什麽，她呼吸一亂。
與此同時，赫蓮的一對耳朵忽然搖晃起來，過了片刻，他意識到了什麽，猛然發出一聲尖叫。
“啊。”
“你根本沒在閉眼！”赫蓮怒而斥道，一時間停止了化形的動作，他的第五條尾巴還是一團光亮的模樣。
聽到來自赫蓮的質問，魏獻儀沒有否認，她反而問他：“你們魔宗，都像你一樣是妖獸化形而成的？”
魏獻儀沒有遵守約定，赫蓮因此生氣，他氣得尾巴發抖，才長出一點點絨毛的手指更是無處安放。
赫蓮鐵了心不想回答魏獻儀的問題，但是他聽見魏獻儀又說一句：“你是什麽東西？怎麽長得這麽……奇怪。”
赫蓮好像被一細針根刺中了關鍵穴位，他叫了一聲。他方才在魏獻儀欲言又止的話音裏，聽到的分明是她說他怎麽這麽醜。
“奇怪”這兩個字，是她後來改口的。
赫蓮有些崩潰。
“你是妖獸化形，所以才能召來妖獸，是嗎？”魏獻儀問他。
赫蓮沈浸在之前的情緒裏，沒有註意到魏獻儀的發問。
魏獻儀久久聽不到答覆，她往赫蓮的方向走了幾步，伸手就去拽起他的耳朵。
可惜赫蓮的耳朵分得太開，也不夠長，否則魏獻儀就能像拎兔子一樣拎著赫蓮。
淺淺揪著赫蓮的毛耳朵，魏獻儀在他耳朵旁邊又說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你是妖獸，所以你能召來你的同伴，對不對？”
魏獻儀在他耳邊說話，赫蓮覺得暈乎乎的，腦子也脹脹的，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魏獻儀剛剛說了些什麽。
“……不是！誰跟那群靈智未開的畜牲是同伴？”赫蓮搖了搖頭，想要甩開魏獻儀的手，但是反而讓魏獻儀更不高興，捏著他耳部的手更用力一些。
“你吼什麽？”魏獻儀聲音發冷，“問你什麽答什麽就是，與其糾正我的誤解，不如老老實實回答問題。”
魏獻儀才不管他究竟和誰是同伴，赫蓮長得這樣奇怪，和誰是同伴她都不覺得奇怪。
赫蓮聽了她的話，暗暗磨了磨後槽牙，抓著地毯的手指更用力了，赫蓮磨損了好幾片指甲，將地毯摳出了幾個小洞。
他沈默了一會，回答起魏獻儀的問題，“是，我是妖獸化形，他們肯聽我的。”
“很好。”魏獻儀終於覺得赫蓮順眼了一點，她松開了捉住赫蓮毛耳朵的手，緊接著她向赫蓮問出另一個問題：“所以是魔宗借你之手，讓你召出那些妖獸形成獸潮，意圖攻擊素關城的？”
“不是……不對！你又糊弄我！”赫蓮先回答了一句，後來想起什麽來，一下子“看”向魏獻儀。
赫蓮擡起覆有絨毛的手爪子，在空氣中胡亂揮舞了幾下，明明知道魏獻儀就在眼前，但是赫蓮怎麽也夠不著她，他心間不由突突冒火。
“你說過，在我告訴你獸潮是怎麽來的之後，你就會把通靈玉還給我！”赫蓮怒不可遏，即便抓不住魏獻儀，他還是在周圍揮了揮手爪子。
魏獻儀瞥了一眼他指尖似有似無的利刃，從赫蓮身側脫身而出。再想到赫蓮質問她的話，魏獻儀擰眉，“你聽岔了，我從沒向你保證過。”
“你胡說！……你扯謊！”赫蓮心裏氣氛，魏獻儀總說他愛誆騙旁人，但實際上，明明是她自己說謊最多。
“你答應我說你會閉上眼，你也沒做到，你什麽都沒做到過，我不會相信你了！”赫蓮越想越氣，索性直接什麽都不想做了，任由魏獻儀處置他。
魏獻儀見狀，知道是她將赫蓮逼緊了，兔子急了會咬人，赫蓮這種奇怪的妖獸要是急了，恐怕會連抓帶咬，捉住她不放。
“好吧。”魏獻儀勉強向赫蓮妥協：“我可以將通靈玉還給你。”
赫蓮沒有出聲，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如果不是看到他動了動耳朵，魏獻儀可能覺得通靈玉對他的誘惑已經不夠大了。
“但是你要告訴我，魔宗放出妖獸的目的。”魏獻儀已經放寬了對赫蓮的要求。但主要還是考慮到赫蓮是個“小廢物”，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赫蓮聽到她說的條件，心中遲疑了一會兒，然後僵著脖子，轉頭“看過去”，對魏獻儀說：“……你先給我。”
魏獻儀說了聲“好”，但卻沒著急將通靈玉還給赫蓮，魏獻儀註視他一會兒，在赫蓮面上明顯看出著急的時候，魏獻儀才從脖子上取下通靈玉給赫蓮。
“拿去。”魏獻儀隨手一拋，通靈玉落在他的尾巴堆堆裏，從上面的尾巴掉下去。
赫蓮看不到具體情況，扭過身體在幾條尾巴裏翻找了好久，才找到發光的通靈玉。他雙手合十，將通靈玉按在手心處，過了一會，赫蓮再睜開眼時，世界光輝無限。
魏獻儀就立在他眼前，見到赫蓮能夠正常看見東西，魏獻儀俯身觀察了他的雙瞳一會兒。
“通靈玉當真可以使你恢覆視力？”如果它的效果真是如此，魏獻儀倒想尋一塊來給姜煥安。
赫蓮這回真正見到她，心情分外覆雜，但是瞥見魏獻儀放在桌子上的霜綺劍，赫蓮什麽心思都沒有了。
赫蓮不想回答魏獻儀問的關於“通靈玉”的問題，魏獻儀也沒有逼迫他，她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燈光下她的身影籠罩在赫蓮身上。
“現在可以告訴我，魔宗放出妖獸的目的了嗎？”魏獻儀動了動眼皮，將完整模樣的赫蓮納入眼中。
赫蓮嘴唇翕動，張了張，又緊閉，很久之後，在魏獻儀逐漸冷下的目光裏，赫蓮笑了一聲說道：“我父親才沒功夫搭理你們！”
赫蓮揚起下巴，“妖獸是我放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好像很得意。
魏獻儀眼眸微低，“真厲害。”語氣不冷不熱。
赫蓮臉色僵了一下，厲害？他聽懂魏獻儀是在諷刺他，不由臉色更差。
那群妖獸已經越過半程，只差一段距離就要沖進素關城了，結果在中途被魏獻儀和其他道界修士制服在山林中，連素關城城門的影子都沒看見一眼。
“……那是因為這群妖質量參差不齊，不是我禦妖術的問題。”赫蓮強調。
魏獻儀看了看他，沒在說沒再什麽，她提起桌案上的霜綺劍走向房門。
赫蓮看不懂她意欲何為，“你做什麽去？”
魏獻儀只管往房門走，看都沒看他一眼，“你不是說你父親在忙麽？我自然要前往錦銷城拜訪一二。”
聞言，赫蓮臉色大變，他沒想到他方才不經意間說出的一句話，竟然讓魏獻儀上了心。
想到父親的情況，赫蓮情急之下叫了一嗓子，尖銳刺耳，震得魏獻儀聽戶發麻。
等到赫蓮停下叫聲，魏獻儀倚在門前遠遠看著他，越看越醜陋。
“你，你走出這道房門，就不怕我跑了嗎？”赫蓮隔了很久，才沒底氣地問她。
“隨意。”魏獻儀移開目光，給了他這兩個字。
赫蓮要跑早跑了，到現在不跑，只是因為他逃不掉。
眼看魏獻儀無動於衷，赫蓮心中一顫，他口不擇言：“你就不想知道我是何種妖獸嗎？”
魏獻儀皺眉，她不想。
“我是狐貍。”赫蓮話音微頓，繼而又鄭重說：“我有六條尾巴。”
魏獻儀聽到他的話，回了頭，赫蓮看著她轉身看過來，楞了下，沒想到她當真會為此停下腳步。
但是魏獻儀看了他半晌，之後神色平靜地對他說：
“世上沒你這種又蠢又壞的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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