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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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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夢

聞人夙在路上用幾張符紙跟兩個外門弟子做了交換,帶著他們制作的物品走去夜攤前,以物置物。

得到的夜宵茶被密封在竹杯裏。

聞人夙帶著兩個竹杯往回走。

途經面具攤時,一個戴著紅色羅剎面具的人突然從旁邊跳出來嚇他。

聞人夙在原地駐足。

“恩公,很巧啊。”女蘿揭下面具,露出笑盈盈的面龐。

她雙瞳亮晶晶的盯著聞人夙看,她一點都不計較他對她的冷待。

女蘿手中耍起紅色羅剎的面具,森森獠牙,幽魅鬼氣,而她此時的模樣恰恰與這駭人的面具相反。

“恩公,這就生氣了麽?”女蘿眉眼彎彎。

聞人夙沒有回應她。

“看來真的生氣了,那我先向恩公您道歉。”女蘿的臉上依然含笑,面目神情沒有一絲裂痕,只是越是完美就越是虛偽。

她擡手,將羅剎面具重新戴在了臉上,紅色幽魅一寸一寸地掩蓋住她的假笑。

“我不該在魏姐姐面前說那種話……”女蘿在面具下的聲音有些沈悶:“事實上,魔修並非都該死,至少聞人恩公你,不該死。”

在她話音落下的一剎,一股強大的靈力瞬間將周圍的空間隔絕,只有站在結界之內的女蘿,才能看到結界屏障上散發出的幽微的魔氣。

“你到底想做什麽?”聞人夙冷冷地出聲。

“你是我恩公,我一直都在幫你呀。”被面具遮住真面目的女蘿,做出了一個思考的動作。

“恩公?幫我?”聞人夙挑出這幾個字,覺得譏諷無比。

“難道不是麽?”女蘿歪了歪頭,語氣越發天真純然:“沒有我,沒有赤水一族的秘法,你早就在她面前暴露身份了,還是你認為,她會喜歡一個魔修?”

她專挑了聞人夙不願意聽的話去說,可是她有什麽錯?她只是在為恩公考慮一切罷了。

“如果你想說的就是這些,那你可以滾了。”聞人夙根本沒將她這種低劣的手段放在眼裏。

他收起靈力,外界繁雜的聲音在結界屏障消失的一瞬間,紛紛如潮水湧入。

女蘿在面具下垂眼、微笑,她看著他轉身,朝某一方向走去。她沒有阻止他的離開,因為女蘿知道他一定會回頭。

“近來在鐘山,我新學會一道術法,名為‘清約咒’,這術法讓我想起往先的一件事。”女蘿聲音很淺,幾乎要被嘈雜的人聲吞噬。

“恩公你知道麽?我曾在赤水鎮見過魏姐姐,那個時候,在魏姐姐身旁站著的人,可比你優秀多了。”

聞人夙和她所想的一樣,聽到魏獻儀的故事,他果然回頭。

但是聞人夙的表現卻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他先是冷冷看她看了一眼,移開目光後,他緩慢地勾起唇緣。

知道曾經有人站在過他的位置上,知道曾經有人做過和他同樣的事,聞人夙竟然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有種莫名的輕松快意。

這樣的他,已經超越了女蘿對他的認知,本來只要事關魏獻儀,他就不會不在意,女蘿一直在以他的憤恨怨怒種種負面情緒為樂……所以她更加想不通,造就聞人夙現在的反應的原因是什麽。

“那個人神姿高徹,山川日月也應為之遜色,魏姐姐會喜歡他,本就在常理中,恩公你不用裝作容和大度,生氣一些,也是應該的……”女蘿僵著嗓音。

聽到她口中堆疊的讚耀詞匯,聞人夙嗤了聲,可除此之外,他再沒有別的反應。

女蘿覺得心裏有點涼。

不,是徹底涼了。

聞人夙背過身,在重重燈影浮光下越走越遠,遠到無人之時,他低聲說:

“我從來不與死人計較。”

聞人夙回去,見到魏獻儀站在月橋上。

月橋這處沒什麽煙燈,底下是一片淺淺流水,流水微波上散射出些微的光芒,稀稀落落,頗有些冷清的意思。

聞人夙握住她的手,有些涼,想到懷中溫熱的竹杯,聞人夙往她手心塞了一個。

魏獻儀不由擡起手,看一看手裏是什麽東西。

“是元宵茶。”聞人夙為她解答。

“好吃嗎?”魏獻儀擡眼看他。

聞人夙搖了搖頭,道:“我還沒嘗過。”

“我以為你是在路上嘗過了味道才回來的。”魏獻儀笑了笑。

聞人夙聽懂她話裏的意思,從她身後抱著她,語氣輕和:“我只晚回來這一次,不會再有下次了。”

他蹭了蹭她的耳廓。

魏獻儀朝後面伸手,手指落到聞人夙的脖頸上,稍微捏了兩下,聞人夙的磨蹭的動作就停住了。

“要不要嘗一嘗元宵茶?”聞人夙指尖微動,用來儲存元宵茶的竹杯就出了個口。

魏獻儀往他手裏看了看,光線不顯,她也瞧不出什麽名堂來。

他將竹杯往她唇邊推,魏獻儀淺淺抿了一唇,是一種谷物濃郁的味道。

這和魏獻儀平素接觸的靈酒、花糕那種清新的感覺完全不同。

“有點鹹。”她再嘗一口就沒什麽興趣了。

魏獻儀把元宵茶重新推還給聞人夙,聞人夙會意,知道她不想再嘗了,於是低頭慢慢品味起元宵茶的味道。

期間,他想誘導魏獻儀再嘗一口,魏獻儀不肯,不僅如此她還把用來捂手的那個竹杯給聞人夙了。

“你喜歡這個味道,就自己多嘗些。”魏獻儀本來也不覺得手寒。

聞人夙對她笑了笑,收起她遞來的竹杯,繼而隔著一層衣服挽住她的手。

“我們回去吧。”他望著魏獻儀。

“我回靈臺,你跟我回去?”魏獻儀想了想。

“難道你以為兄長還會讓我回他那裏嗎?”聞人夙反問她。

想到今日寒蒺的反應,魏獻儀自然不會覺得寒蒺還能容得下聞人夙。

靈臺神殿雖然也並非是適合聞人夙長久居住的地方,但只叫他住這一夜,應當不會出事,也不是沒睡過。

“那你可得要安分些,莫要惹惱我,靈臺是認主的,若你惹惱了我,恐怕今夜只能在外頭階梯上過一宿了。”魏獻儀笑著看他,撫了撫他的臉。

聞人夙面上神色變化幾番,一片深意,最後只含笑,向她輕輕應一聲“好”。

還沒有到靈臺神殿,魏獻儀就在斜長的石級上看到一層透亮的光輝。

清澈的光線照耀著層層臺階,好像在她腳下生了花一般,鮮妍美麗。

魏獻儀走上臺階,見到數十盞明燈掛在殿門前,這些燈籠的形狀與顏色皆是仿照了依依青山的模樣,青綠一片,和魏獻儀在圖紙上畫出來的幾乎無二。

她記得除了山,她還畫了其它,目光仔細探尋,就能在眾山之間尋到一只振翅獨飛的鸞鳥。它們被高高掛起,好像是置身青綠畫卷裏一般。

在她伸手調整山形燈籠的位置時,聞人夙低首在她側臉吻了一下。

“我很喜歡。”他聲音裏有著明顯的笑意。

魏獻儀瞥了他一眼,回頭繼續調整山形燈籠的位置。

聞人夙這樣想也很好。

這些燈籠本來是為了她的歡喜而造弄出來的,現在他也喜歡,就更好。

魏獻儀動了動手指,一盞明月從半空劃向她的手心。

她一手扶著明月燈,另一手領著聞人夙從前殿的靈臺,走過後殿的雲集居、妙法樓、重闕等等,最後才去到寢殿門前。

“怎麽樣?記住神殿的布局了嗎?”魏獻儀停在門階前,轉頭看向聞人夙。

明月燈輝照拂在他臉上,他垂眼時,眼睫細碎,模糊了他眼中的神色。

聞人夙抿著笑意攬住她。

“你這是在擔心什麽?”他攀上魏獻儀的披風,雙手從她身後繞去前方,試圖解下她的披風。

“不是擔心,是未雨綢繆對你指點一二。”魏獻儀按緊他的手,“如若你還像上回那般,一聲不吭地離開神殿,萬一沒找對方向,誤入神殿迷障,那可怎麽辦才好?”

聞人夙聞言,悶聲笑出來。

他微微傾身,黑發從他耳邊垂落,他在魏獻儀耳邊咬了幾個字。

“今晚,你管著我,我自然是想逃也逃不掉。”

來自聞人夙的溫熱氣息緊挨著魏獻儀的耳畔,惹得她半邊臉頰微微發酥。

魏獻儀輕微撲動著眼睫,她移動眸光朝聞人夙看了一眼,手上的明月燈滾燙,她很想將它放下來。

“進去吧。”魏獻儀動了動身子。

聞人夙會意,很快松開纏住她的手,他在魏獻儀前行時勾住她披風的一角,然後快著腳步上前,將她的披風纏攏得越來越緊,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親密。

隨著他們走過殿門,寢殿內的角落裏亮起溫和的光芒。

魏獻儀這時放下明月燈,一張紅袖桌案在其光芒暈染下,露出異樣妖艷的緋色花紋。

將聞人夙安置在這裏後,魏獻儀準備去別居渡夜。

但是……

“我不是說了,今夜要你管著我才行。”聞人夙很熱心地為她解下披風,整理好素白披風後,聞人夙將它平整地放在衣架上。

他在衣架前站了許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又低下頭摸索一陣,然後抽出了細長腰帶,將之一寸一寸繞在手臂上。

沒了腰帶,衣衫自然松垮。

聞人夙偏過身朝魏獻儀笑了下,在魏獻儀還沒明白他這個笑容的含義前,聞人夙先一步對她張開雙臂。

隨著他這個大幅度的動作,交疊齊整的衣襟不再嚴絲合縫,從側端展出一道長長的縫隙,最先大片露出部位是當然是他的鎖骨。

“怎麽不過來?”聞人夙動了動唇,眉宇間神色怡然。

魏獻儀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笑著看他好一會,沒有走過去。

聞人夙沒看透她的心思,不過這也影響不到什麽,她不來,他過去也是一樣的。

只是他本就扯了腰帶,原本修形的衣裳在行步之間越發松垮軟塌,等到聞人夙走至她眼前時,她已瞧不出這件衣袍是否還是正經衣袍了。

“這樣看著我做什麽?”聞人夙擡起一只手臂,一手撫上魏獻儀的頭頂,在摩挲發絲時,將指節從她頭發裏穿入。

“別動了。”魏獻儀捉住他的手,示意他安分些。

她知道聞人夙想將她發鬟弄亂,之所以阻止他,倒不是因為魏獻儀今夜還想走出這個寢殿,只是因為她向來不喜歡亂糟糟的感覺而已。

她不願意,聞人夙當然不會為難她,他抽出五指,順帶也抽出她發鬟一側的釵子。

“夜深了,就留下來休息吧,有你在,我會有好夢。”他說得動聽。

修仙的人哪裏需要夜夜好夢,只是聞人夙今夜需要罷了。

他看著魏獻儀,在她做下決定前,他低頭在她的唇上落印,輕輕地觸碰一回,念念不舍的磨蹭兩下,然後留下一些餘韻地離開,最後眼晃明光地看著她。

“你看,你也很想吻我。”不知道聞人夙哪裏來的結論,總之他就是這般自信得意的對她說。

不得不說,他的每一步都像枚小勾子,掃在魏獻儀的心上,雖然是隱晦的暗示,卻也足夠他將心思托出。

魏獻儀手指貼在他的臉頰上,順著他的面部輪廓向上,在他眉眼處多停留了一會,然後按了按他的嘴唇。

“你把頭低一點。”魏獻儀語氣裏粘黏著暗昧的親密。

聞人夙觸及她眼底的暗光,在她面前順從地低下身體,等待她的靠近。

可是魏獻儀的表現卻不如他想象的那樣幹脆,他低頭低了很久,支著腦袋的脖頸開始發酸。

聞人夙眨了眨眼,主動覆了上去。她的手還停留在他臉上,看起來好像是她在捧著他親吻。

熱枕的,密切的,情絲相連,濕熱昏暗。

聞人夙比往先更熱切,一吻過後,魏獻儀在那種迷離的起伏潮落裏睜不開眼,她的眼睫微顫。

她聽見聞人夙笑了聲,然後細碎關切的吻或輕或重地落在她的臉上。

可是在這之後,有一段時間他忽然沒有動作,魏獻儀只聽到一陣窸窣的聲音,在她想要睜眼時,卻被聞人夙用腰帶蒙住了雙眼。

這根細長腰帶恰好遮在她的眼上,但只要魏獻儀稍微動一下眼皮,雙眼就能掙脫腰帶的束縛。

可是聞人夙不想要她睜開眼。

所以他在向前傾身時,輕輕靠住她的臉,啞聲低語:“別睜眼好不好?只要你不睜眼,我就與你玩些不一樣的。”

他話音入耳,魏獻儀只覺得心裏酥麻一片,她發不出聲音,或者是她根本不想出聲打擾了他。

魏獻儀眼前並非一片黑,朦朦朧朧的有些光亮,但是她終究辨認不出什麽是什麽,在模糊裏她的一切感觸變得更加敏感起來。

聞人夙扣住她的手指,有意的在她手心磨蹭了兩下,之後將她往某個方向引去。

“別睜眼。”他不放心似的又說一句。

魏獻儀點了點頭,他開始撫摸起她的面頰,從側邊一直到輪廓深處,向下延伸,卻點到為止。

被他撫過的地方連成一條曲線,在他指腹搓揉裏有著溫熱的癢意,她不由動了動半邊臉頰,使得其重新暴露在空氣中,她總會舒服一些。

可是緊接著,那條曲線上就落滿了聞人夙的唇印,細密又整齊布下,帶著小心翼翼地溫順,親吻她的脖子,直到將她的領口都吻得濕漉漉的。

聞人夙不知道在想什麽,又停了一次動作。

他的喘息聲倒是明顯,魏獻儀掐著他的腰部,等他緩過來。

聞人夙並不在意她在他身上留痕跡,反而在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帶著她的手撫上他的前腰與後背。

都是光.裸的。

“你可以用力一點,我沒關系的。”聞人夙看著她,眼裏的稠色深沈。

魏獻儀聽了他的話,卻沒有按照他的意思繼續下去,聞人夙又在她耳邊輕聲蠱惑:“我很幹凈的。”

魏獻儀猶豫了一下,在他後背抓了一把,力度不小,他有點喘。

“你喜歡這樣?”她聲音疑惑。

“我以為你喜歡。”聞人夙想了一會,想明白了,他失笑道。

聞人夙揮開紗幔,將她帶去床榻上,魏獻儀在他的引領下慢慢靠坐在床榻邊緣。

聞人夙很快坐到她身邊,看著她,又親吻她一會,之後他又起身。

魏獻儀看不見他現在在做什麽,只有輕細的響聲湧入她的耳中。

又過一陣,魏獻儀察覺到他站在她的身後,他的雙手從後方伸出環住她的脖頸,然後扯住她潮濕的衣襟。

“濕的,不信你摸摸。”聞人夙說。

魏獻儀沒說話,算是默認了他的判斷。

“所以我能將它脫下來嗎?”他很認真地問她。

魏獻儀心裏酥酥的,有些意動,她睜不開眼,只是感覺到他的指尖在她衣襟那處徘徊。

“嗯。”她點頭。

衣裳很容易剝落,聞人夙像之前一樣將它整齊折疊好放在拐角。

“你過來好不好?”他的聲音很輕,似乎咽了咽嗓子。

魏獻儀沒有拒絕,他在靜止不動不說話的時候,魏獻儀甚至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她臉上時是那樣的熾熱。

聞人夙勾著她進了床榻深處,然後床帷四下,寢殿燈光驟然暗下,只有微餘細光在他們的床頭靜止不動。

聞人夙托著她的手,一路向下。

他一直在順從她的意願,這回換她來選擇是否要順從他的心思。

他看著她皺起眉,他覆在她手上的力度變輕,但是又過一會兒,她並沒覺得不好,還是停留在他手中。

想了想,他決定再添把火。

“我很幹凈的,真的。”聞人夙說,很期待似的。

沒過多久,他得到了回應。

魏獻儀能感覺到他很亢奮。

他的反應很激烈,即便她看不到他。

從他鼻翼間呼出的氣息格外滾燙,像深熱的原火,在這相對封閉的空間裏,到出氤氳著他的氣息。

魏獻儀的額角發燙,掌心間一陣摩擦後,他發出奇怪的聲音。

魏獻儀沈默了一會兒。

她推開聞人夙靠近她的身體,然後扯下堪堪蒙在臉上的細腰帶,只是看著他潮紅一片的臉,根本不敢往其他地方看一眼。

“你弄到我手上了。”她如實說道。

“……對不起。”他低下頭,有些難堪。

聞人夙從清泉池回來時,她已經靠在床榻最裏面閉著眼睛休眠了。

他跪坐在床緣處,靜靜看著魏獻儀,看了很久。

聞人夙弓起身體,在她面頰上輕輕啄了一下,之後他就利落的退出床帷。

在離開寢殿時,他點燃一枚藥熏香,清透的薄煙在幽微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綿長。

聞人夙離開時想的是,希望她做個好夢,他會幫她的。

他從寢殿出來,來到靈臺神殿深處的一個普通庭院裏。

那裏種了一庭合歡花,它本不該在這個季節盛放,此刻卻依依掛在枝頭,微粉的花朵大顆大顆地垂在枝葉上,綠葉尤新,墨枝椏橫。

合歡又名青棠。

之所以能在靈臺神殿如斯盛放,只是因為長久滋養它的的人是靈臺神殿的主人而已。

聞人夙站在青棠樹下很久才有所動作。他沒有動用分毫靈力,因為他不想驚擾魏獻儀。

他拿著早就準備好的工具,在青棠樹下一點一點地挖,好在這塊土壤他上一次來靈臺神殿也曾挖掘過,到現在還是松軟的。

挖起來不費力。

而很快他想要的東西也就出現了。

一個長方形的盒子。

他和她都知道裏面是什麽東西,但是除了他們,聞人夙不會再讓第三個人知曉它的存在,這是他能幫助她所做的唯一一件事。

魏獻儀入夢了,不是什麽好夢。

她夢見了她一劍捅死晏程雲的那天。

先是斷秋水讓他痛不欲生,再是霜綺劍一劍斬斷他的生魂。

真的過了很久,很久晏程雲這個人都沒再出現在她的世界裏了。

她都快要忘記他長什麽模樣,只記得他帶給她的虛偽的“愛”。

夢裏一切如幻影,很快在她腦海中一晃而過,緊接著一種熟悉的壓迫感侵入她的夢境世界。

在極致耀眼蒼茫的白芒緩慢褪去光刺後,魏獻儀才在絕對空間中擁有自己的意志。

她的腳下是一片鏡湖,在其表面凝結著透亮水層,其質地又是意外地如琉璃一般清脆。

雖然在過去魏獻儀只來過這裏一次,但是她從沒有忘記這是什麽地方。

這是她第二次,來到“他”的世界。

魏獻儀冷靜下來後,在這個絕對空間裏發現了第二個自己。第二個她存在於鏡湖之上,在鏡湖這面偌大的鏡子裏,鏡中的她和真實的她不太一樣。

魏獻儀明明沒在笑,可鏡湖鏡子裏的那個“她”的臉上卻撩著絕對溫柔的弧度,魏獻儀看著不免有些心煩意亂。

魏獻儀在絕對空間中嘗試動用靈力,但是她周身靈力完全被壓制住了,不必多想,她也知道這是天道的手筆。

“你還想做什麽?”空曠的鏡湖之上,只有魏獻儀質問的聲音回響。

時間過了很久,在魏獻儀幾乎以為這裏的絕對空間是她的夢中假想時,一道幽幽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小儀,這句話,應是我問你才對。”不同於魏獻儀的聲音,他的聲音沒有回響。

哀怨愁恨,空轉幽沈。

魏獻儀搞不懂他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愫是從哪裏來的,讓她覺得異常煩悶。

她轉過身,身後卻空無一人。

在魏獻儀思索之際,她腳下的鏡湖動了,一面水鏡從中生長出來,垂直挺立在她面前,魏獻儀皺眉,露出疑惑的神情。

而隨著水鏡的逐漸挺立,魏獻儀在鏡中瞥到除她之外的另一個人,那個人正站在她的背後。

然而不等她從水鏡裏見到對方的容顏,就被他從身後突然抱住。

他的臉深埋於她的肩頭,指尖探入她的衣襟……魏獻儀下意識地想要召出霜綺劍,卻因為結界禁制,使不出半分靈力。

一片濕濡落在她的脖子上,魏獻儀嫌惡地擡手,還沒落下就被他從後方制住手臂,緊接著綿綿密密的廝磨遍布她的肩頭、脖頸,過了一會兒又轉向魏獻儀的耳垂。

面對她的耳垂,他顯然格外在意,在那處柔嫩的地方摩挲了很久,他才探出濕軟舔了下。

但是很快卻迎來如驟雨潮升似的侵襲,他重重地將它咬住,知道魏獻儀吃痛,便更加不肯放過。

與此同時,他忽然想知道此刻她的臉上該是什麽表情。

他從來不是一個只想不做的人,他輕笑了一聲,加深了自己的想法。

水鏡中的他慢慢擡起臉,使魏獻儀得以看清他的模樣。

他含著她的耳垂,在水鏡中二人無比親密,她顯露在外的紅痕也都是他留下的。

觸及魏獻儀眼底的驚詫後,他吐出她的耳垂,微微勾唇,語氣低柔:“怎麽,新人可以這樣做,舊人卻是不能嗎?”

他攥住她的手,指尖從她掌心劃過,準備做出十指相扣的動作,可他不知為何停了手,最後只將指節淺淺插在她的指縫間。

“晏、程、雲。”

耳畔的濕潤黏稠沒有消失,在她一字一字念出這個名字時,耳邊屬於對方的呼吸聲更加緊促。

晏程雲停住舔.弄她耳廓的動作,他看著她隱隱浮現水光的右耳,輕笑,“難為小儀還記得我……”

在挺立的水鏡裏,能看見他與她此時的真實模樣。

晏程雲仔細觀察魏獻儀的神色,疑惑與厭惡交織在一起,還有一些他看不懂的覆雜神態,卻唯獨沒有懼怕之意。

“看來小儀你並不害怕冤魂索命呢。”晏程雲在她耳邊親昵低語,宛若世間與她天作之合的情人。

而實際上,在這一刻,他是冤魂,一個從未想過要向她索命的冤魂。

魏獻儀盯著水鏡中晏程雲的這張臉,他的大半個身體都依靠在她的後背,魏獻儀被他禁錮,既躲不開,又難以忍受。

她看著他的眼神越來越冷。

“這樣看我?”晏程雲揚起臉,笑了聲,語氣頗怪。

“你看聞人夙的時候,用的可不是這種看垃圾的眼神呢。”他微微咬牙,其中多少痛恨不必多說,晏程雲低頭在她肩頭咬了一口。

但是他終究不想咬爛她的血肉,最後在廝磨啃咬之間,晏程雲只留下一個牙印。

他為什麽會知道聞人夙的存在,為什麽會了解他身死之後的事情,這些在魏獻儀進入絕對空間,在她見到晏程雲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答案。

魏獻儀將之稱為:天道的把戲。

“小儀,我能體諒你找新人做舊事。”晏程雲音調低沈。

“但小儀你喜新厭舊的速度未免忒快,我屍骨無存,你新人在側。你與他在靈臺神殿嬉戲親昵時,可還記得神殿之下有我的碎骨?”不過多久,他所謂的“體諒”,變成了十成十的控訴。

“我為什麽要記得你的碎骨?”魏獻儀冷笑。

當初她問他,想去哪裏,那是她在他活著的時候,為他選擇的葬身之地。

晏程雲說要去靈臺神殿。

可是魏獻儀根本不可能在靈臺神殿、在鐘山殺了他,所以,她將他在“斷秋水”毒素下殘存的屍骨帶了回去。

為了這個,她在庭院中種下一棵青棠樹,青棠樹下最深處,就是她為他收斂好的殘骨!

晏程雲聽了她這句話,心情變得很不好,比之前魏獻儀對他明確表達厭惡時的心情更為不妙。

他真想從她身上抽下一截骨頭,換上他的,可是……她會很疼很疼。

晏程雲按耐住扭曲的心思,他笑著嘆出一口氣,“小儀,不管你怎麽說,我都還是很愛你。”

他伸手意欲撫摸起她的臉,卻被曠遠的一道聲音打斷了。

“你們在做什麽?”遠端,水天交界處,魏獻儀見到另一個人,長了一副顧長熙樣貌的“他”。

“喚你至此,不是為了讓你與他亂來。”他的視線落在魏獻儀身上,他是在同魏獻儀說話。

亂、來?

他在說什麽?

魏獻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誰?”她問他。

其實從他方才說話的姿態來看,魏獻儀覺得他才是她熟知的那個“天道”。

果然,聽到魏獻儀的問題,天道沒有回覆,在咫尺之遙,他淡淡地望著她,似乎就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但如果他是天道本尊,那麽站在她身後的晏程雲又是誰?還有,為什麽天道會在現在引她入夢?

她想不明白這些問題,她也知道不論是天道本尊還是晏程雲,除非他們自己願意,否則就算魏獻儀再怎麽問,他們也不會為她解答。

魏獻儀垂眼,對“顧長熙”道:“雖然不知道你們要做什麽,但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如願,除非你們將我永遠困在這無妄空間裏。”否則只要她稍能喘息,她都會嘗試反擊。

“顧長熙”聞言,沒有絲毫反應,反倒是晏程雲有些意動地松開手。

“永遠。”他念及這兩個字,眉眼溫柔極了。

晏程雲松開對她的禁錮,面對著她的臉,笑得溫溫和和。

“小儀,永遠是多久?”他問她,在這期間,他又念叨了幾遍“永遠”二字。

在魏獻儀眼裏,現在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晏程雲有些病態。

她冷眼看著他自得其樂。

晏程雲沒得到她的回應,因此覺得缺了些東西,於是他去向“顧長熙”找認同感。

“師弟,你聽到她方才說的話了麽?”晏程雲眼裏散著寒光。

“顧長熙”瞥向他,態度冷漠。

晏程雲對此似乎毫無察覺,他露出笑來,向“顧長熙”提出建議——

“那我們就如她所願,將她困在這裏好了,日久天長,她不可能不愛我。”

“顧長熙”原本毫無表情的面色,因為晏程雲的瘋魔表現而出現些許裂痕。

“愚蠢。”他聲音很輕,但其中壓抑的憤怒被魏獻儀盡收耳中。

而另一廂,晏程雲似乎被這一聲罵給罵醒了,他哼笑出聲。

“這不都是你教我的嗎?”

“當初,也是你說她會愛我,所以我才不管不顧,把性命交付出去……可是最後呢?”

“究竟是誰愚蠢,究竟誰比誰更愚蠢,沒人比您更清楚,您說是嗎?天道至尊,雲漸尊主。”晏程雲現在似乎認清了那個人並非“顧長熙”的事實。

他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還沒忘記魏獻儀就在他身側,晏程雲捉住她的手,眼底憤怒翻湧,在惱火的表象之下,還有其它深厚覆雜的情愫。

“就算不能將你留下永遠陪我,我也要讓你知道,我會永遠永遠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陪著你。”晏程雲笑了。

魏獻儀看著他,只覺得他可恨又可惡,心腔中一時間被這些情緒遮掩,她險些在這絕對空間裏迷失自我。

“你以為殺了我們,就能改變既定的命運?嗤,怎麽可能……”偏偏晏程雲知道她最恨這些言論,還是不肯罷休,唇齒間流溢出輕蔑的笑。

“比起我們,現在陪侍在你身側的那個人明明更危險。”他終於說出他們特意來見她的原因。

“你以為聞人夙為什麽會接近你?還不是因為他和我們,都是那個人的替代品?”晏程雲指著不遠處“顧長熙”,他眼神沒有一刻是離開魏獻儀的。

“你自己覺得,你說的話有可信的地方嗎?”魏獻儀完全漠視了晏程雲的三言兩語,她一直都有自己的判斷。

“不信我?小儀,你覺得我會害你?”晏程雲微笑著,握著她的手越來越用力,幾乎要將她的手骨生生折斷。

魏獻沒有正面回答他這個問題。

她只是露出一種驚訝的神色,似乎很意外晏程雲問出這個問題。

她覺得他沒有分毫自知之明。

在沈默中,晏程雲看懂了她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氣,氣極反笑。

“魏獻儀,你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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