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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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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住處

做回陳默,生活卻還沒有回到正軌。

在調查清楚所有的真相之前,她的活動範圍僅限於這套房子裏,出門會有被人認出的風險,於是保鏢小武成了她與世隔絕的聯絡人。他們約定通過電話傳遞消息,小武說,他會定期上門來送生活所需的物資。

昨晚睡得太遲,緊繃的大腦也終於放松了些,星期天,陳默一覺睡到中午。

起床後,她檢查了身上的傷口,都已經結痂了,便逐一貼上防水創可貼去沖了個澡。洗完澡後肚子餓得咕咕叫,打開冰箱發現裏面已經塞滿了食物,她拿出一只雞蛋和一盒牛奶走進廚房準備簡單加工一下,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本以為是小武,結果打開門一看,高歌站在眼前。

見到他,陳默下意識合上了薄開衫的前襟。她剛洗完澡,裏面只穿了件吊帶裙。

高歌見到她後面色如常,比劃著說:給你帶了些吃的。

他的一只手裏拎著大只塑料袋,裏面塞滿了從超市買來的新鮮食材,打手語的時候沙沙作響。

她讓高歌換鞋進屋,他脫了外套把手洗幹凈,比劃了一句“我來做飯?”,在得到陳默的點頭默許後,他便然後挽起襯衫袖子開始準備。瞥見廚房操作臺上孤零零的雞蛋和牛奶,高歌回頭看了眼陳默,淡淡笑了一下。

陳默站在客廳裏,示意她就吃這個。

於是高歌把帶來的食材放在一邊,起鍋燒油,開始煎蛋。陳默見狀,從他身旁拿了牛奶,在微波爐裏熱好,便靠在廚房門口,一邊喝一邊看他煎蛋。

數月不見,他好像壯了一點,又或許是春天來了的緣故,輕薄的襯衫衣料勾勒出寬闊而挺拔的肩背線條,袖口挽上一半,露出流暢的小臂。

熱油,打蛋下鍋,鍋裏炸開了一朵黃白相間的蓬松花朵。轉鍋時,有令人滿足的“沙沙”聲穿進她的耳朵,他小臂一抖,鍋一掂,荷包蛋翻出了焦黃的一面。

很奇怪,在高歌的身上,陳默居然同時看到了少年感和人夫感。

陳默無端想著,始終沒和他說話,直到見他從一旁的調味盒裏舀出一勺砂糖灑進鍋裏,她才意識到太遲了。

“煎蛋,不是應該放鹽嗎?”她脫口而出,心有餘悸地盯著那只煎蛋。

高歌楞了一下,回頭有些抱歉地匆匆笑了,示意他忘了這茬。

“你喜歡吃甜口的煎蛋?”陳默突然想起他喜歡吃糖的事,歪頭自語,“我還是第一次見人煎蛋放糖的。”

高歌關了火,有些尷尬地點點頭,比劃說:再給你煎一個。

“不用了。”陳默從他身前端走了盤子,“我嘗嘗甜的。”

***

陳默在餐桌旁慢慢吃完了簡單而奇怪的早餐,高歌也走出廚房,大概已經整理好了買來的所有食材。

“謝了。”她擡頭看向他。

他淡淡笑著搖了一下頭,擡手比劃:上午出城做家教,中午回到城裏剛好路過你這邊,想著過來看看你。

“餘聲家裏有什麽異常嗎?”陳默問。

他和助理都不在,家裏只有管家傭人和孩子。

陳默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頭,又問:“你那個手語私教課要上到什麽時候?”

高歌低頭看著她,似乎在思考什麽,隨即擡手問:你不想讓我去?

“嗯,有一點。”陳默坦誠地說,“總覺得,一旦和他們沾上關系,多多少少會有危險。”

他的眼睛裏突然有了笑意,比劃著追問:你是在擔心我嗎?

得寸進尺。

陳默別開視線,仰頭喝完了杯子裏的最後一點牛奶,把話題扯遠:“我發現,甜的煎蛋也不錯。”

笑意頓時從他的狹長的眼眸中蔓延到了整張臉上,高歌拉開椅子在餐桌對面坐下,把兩只手肘支在桌子上,繼續向她比劃:好,那我找機會推掉,讓別的老師接替。

“可以嗎?”

反正想去那個有錢人家接私活的老師挺多,據說他們還排著隊給校長送禮爭取機會。

“欸?”陳默看住他,“那校長為什麽唯獨選了你去?”

高歌的表情頓了一下,隨即有點臭屁地笑了:因為我教得好。

陳默盯住他,盯得他不好意思再和他對視,她才忍住笑意勾起嘴角冷冷說道:“高老師,我記得你從前挺謙虛的。”

他低下頭,耳朵尖有點紅,支在桌上的兩只手依舊沒停:我說的是事實。

是事實。高歌知識儲備豐富,教得仔細又易懂,對小孩子還很有耐心,這些拉琪都曾看在眼裏。

正午的陽光從客廳的落地窗裏照進來,籠在身上暖洋洋的,陳默瞇起眼睛,下意識擡起腳在餐桌底下輕輕踢了一下。

他立刻擡起臉,臉上還有點紅,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陳默淡淡看著他:“我發現,你很喜歡吃甜的。”

高歌好像已經有些習慣她轉移話題的速度,點了點頭。

從前有段時間情緒不太穩定,我整個人特別暴躁。他擡起手,決定說出心裏話。那時候我發現,吃甜的東西可以讓我迅速平靜下來,後來才知道,是甜食讓大腦分泌了多巴胺和腎上腺素,使人感受到快樂。

陳默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剛才吃了個甜甜的煎蛋,心情確實不錯。

可是等我習慣攝入甜食之後,有一天卻發現,快樂的閾值提高了。高歌像打開了話匣子,繼續和她比劃著。

快樂的閾值?陳默在心中描摹起這個詞,瞇起了眼睛:“所以你又開始喝酒?”

對於她過分敏銳的洞察力,高歌感到有點難堪,硬著頭皮承認。

“喝酒比吃糖更快樂?”

對這個問題,他竟想了一會兒,擡起手,手勢有點遲疑:我不知道。

他說他不知道,陳默的心跟著顫了一下,因為她也不知道。

說起快樂的閾值,她好像根本沒有這種東西。

她也曾有過很長一段暴躁煩悶失落抑郁的難捱時光,只是那時她沒有糖也沒有酒,等後來黑暗突然散去,她束手無策,心驚膽戰,甚至是放縱報覆一般地,終於找到了通向快樂的途徑。但回頭看看,那種途徑空虛且無望,終點也並不是快樂,和一次次墜下黑暗冰冷的深淵並無二致。

回過神,見高歌正安靜地看著她,陳默連忙打趣:“沒想到,也有高老師不知道的事。”

他無奈地聳聳肩,擠出一個並不自然的笑。

陳默覺得,眼前的高歌就像一只被雨淋得過分狼狽的狗狗,濕漉漉的耷拉著。竟有點可愛。

可愛?陳默楞了一下,她已經有多少年沒有用“可愛”去形容一個男人了。

“所以,在你看來,”為了繼續探究某個答案,她腦子一熱,朝他探了探身,“吃糖,喝酒,和我上床,哪個會更快樂一點?”

拋出一個連自己都想不通的問題為難對方,陳默覺得她簡直是比肩瘋子的天才。

聽到那個有點炸裂的詞,高歌下意識看向她。

吊帶裙的緞面在眼前泛起暗啞而暧昧的光澤,如水般絲滑地包裹著她,金色的陽光淌在如同藝術品一般的身體上,簡直是太耀眼了。

來不及考慮甜食和酒精帶給他的失落和空虛,高歌的腦袋裏久違地炸開了快樂的煙花。

陽光晃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下一秒,他卻在陳默漂亮的鎖骨上看到了一小塊暗紅色的淤痕。

***

我先去收拾一下廚房。瞬間冷靜下來的高歌匆匆起身,迅速向陳默比劃道。

陳默擡起臉,有點茫然地看著他,他卻背身快步走遠。她輕輕嘆氣,起身端起空的杯碟跟進了廚房。

高歌正站在水池邊洗鍋,低頭又接過她遞來的杯碟,始終什麽都沒說。當她轉過身的時候,他也側過身來,只是沒看她,大手捏著那只玻璃杯四下搜尋。於是陳默取下掛在墻上的杯刷,給他遞了過去。

他接過,低頭繼續專心洗杯子。

“上次吃你做的飯還是一月底。”陳默一邊擦手,一邊面不改色地挑起話題,“還沒來得及關心你的情況,怎麽樣,還是單身嗎?”

高歌立刻轉過頭,生硬的眼神仿佛在對她說:你何必明知故問。

他看她時,視線再次難以克制地跑向了她的鎖骨,雖然有開衫半遮半掩地擋著,但那塊淤痕依舊印在那裏,灼燒著他的眼睛。

他很清楚那是什麽,雖然他此前從來都沒舍得在她身上留下這樣惡劣的印記。他大概也能猜到是誰留下的,畢竟她此前一直在那個人的身邊做戲,即便知道是做戲,可高歌還是難受得咬牙切齒。

心中既煎熬又苦澀,他匆匆移開視線。

陳默有些摸不著頭腦地低下頭,朝自己的胸前看了看,卻什麽也沒看見。

“我衣服上,是沾了什麽臟東西嗎?”她問他。

高歌擠出一個笑,搖搖頭,轉過身繼續平靜地擦拭起洗好的餐具。

陳默覺得他突然變臉鬧脾氣有些不可理喻,但深知自己沒精力和一個不能說話的人吵架,便走出廚房在沙發裏坐下,在茶幾上鋪開設計工具,開始專註自己的事。

過去的幾個月裏,腦中又存下了不少靈感的碎片。

等第一批文創積攢出口碑之後,她想嘗試擴大受眾範圍,把冬寶寺的ip和服飾甚至珠寶設計關聯起來。她深知,冬寶寺的文創設計只是一個突破口,如果未來想要在設計的路上越走越遠,她的眼光也必須要長遠起來。

鉛筆在畫紙上不停地發出沙沙聲,陳默專註得甚至沒有聽到高歌走進客廳的腳步聲。

午後的陽光在客廳裏不斷傾斜變換著角度,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默丟下鉛筆擡起頭,發現高歌已經在身旁的那只單人沙發裏安靜地睡著了。

他一只手支在沙發的扶手上撐著側臉,另一只手按著放在膝蓋上的一只小盒子,那是他昨晚帶來的醫藥箱。

似乎是在睡夢裏感知到了正在被現實中的人註視,高歌緩緩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時,見他微微蹙眉,陳默便抓起手邊的一張草稿紙起身,徑直在他身旁的沙發扶手上坐了下去,並把手裏的稿紙遞到他眼前。

高歌茫然卻順從地低頭看去,那是一枚掛墜的樣式,雖然只是素描線稿,但可以看出非常強烈的金屬質感。掛墜是圓形的,在大圓上面還嵌著一只展翅欲飛的白鶴,大概是描述了白鶴正在飛向太陽。

“在冬寶寺大殿內的彩繪壁畫中,就有‘仙鶴朝陽’的圖案,也是這枚銀掛墜的設計靈感。”她自顧自地說著,用手指了一下那輪圓圓的太陽,“如果在制作的時候用黃金裝飾這裏,自然而然就是太陽,但我有了一點私心,想用光澤度更高,對比度更低的材料。”

高歌偏頭看向她,小心翼翼比劃:那就像是,月亮。

陳默笑了,突然眼裏有了光芒:“對呀,是月亮,我更喜歡月亮。”

太陽裏的仙鶴顯得溫暖祥和,如果是月亮,會更加神秘一點,甚至還有點危險。高歌用手勢表達著他的想法。

在比劃的時候,他突然想到,其實陳默就像他的月亮。

一直埋頭走夜路的人,突然走進月光裏,也會覺得無比幸福。

正想著,身側的人突然轉身湊近,他感覺,他們的手臂已經貼在了一起:“那你更喜歡哪一款設計?高老師?”

仿佛察覺了他的內心活動,陳默偏頭明知故問。

仙鶴朝陽。他倔強地比劃道。吉祥的寓意在市面上會更受歡迎一些吧。

“哦。”陳默若有所思地註視著他的臉,隨即彈起身離開,她快步坐回長沙發裏,微微笑著對他說,“等設計落地了,就送你一枚月下白鶴。”

高歌的眼神怔住,他不明白她到底想表達什麽,心底卻又有了些小小的開心。

上藥了。他回過神,拍拍膝蓋上的醫藥箱。

陳默便放下了手裏的稿紙,擡起雙腿乖乖在沙發上躺好。

高歌淡淡笑了一下,低頭拿出碘伏的瓶子和棉簽,起身走過去給她上藥。

依舊是先蹲著處理腿上的傷口,然後坐在她身邊照料手臂,最後再次站起,矮身湊近,在她可愛的臉上輕輕塗上冰涼的藥水。棉簽劃過額頭上的最後一道傷口時,高歌突然垂下眼,順著她光滑的脖頸朝下看去。

這道目光被當場捕獲,陳默問:“你在看什麽?”

近在咫尺的帥臉突然間拉遠,高歌低頭別開視線,隨即又不安地看向她,目光再次移回到她的胸前。

家裏有蘆薈膏嗎?他擡手詢問。

“大概沒那種東西......怎麽了?”

他只是垂眼盯著那處,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波瀾:稍等,我去樓下的藥店買。

簡直莫名其妙,他迅速拿起外套穿上,轉身匆匆出了門。直到他離開,陳默依舊坐在沙發裏,她覺得摸不著頭腦,想著他從洗碗的時候就開始的奇怪舉動,她終於起身走到了鏡子前。

朝鏡子裏的自己看去,陳默瞬間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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