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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來的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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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來的第一夜

陳默抱著手機,一邊標註著日程計劃,不緊不慢朝房間走去。

接下來是公開招標、商務談判,如果順利的話,元旦之後就可以正式開工。總之,來冬城的第一晚還算順利和愉快,除了......

想著,她停下腳步,用力驅散仿佛從狹縫中鉆進意識的那張臉。

李曉欣。

只有在獨處的時候,陳默才像過往那樣,想著這個名字,開始對抗內心的憎惡與恐懼,被擾得心緒不寧。

沒想到這麽快就和她重逢了。

李曉欣看起來過得並不好,這明明是值得慶祝的好消息,但陳默只覺得百爪撓心,甚至連多想一下都要喘不過氣來。

她的臉被李曉欣用力摁進蓄滿水的盥洗池裏時,就是這樣的窒息感。

被泡進水裏的校服、藏在手機鏡頭背後的笑臉、考試周那張空空無人的課桌、走廊上低垂著腦袋的黑衣少女......回憶洶湧而至,仿佛要把她壓入無盡的深海。

可是,李曉欣居然沒認出她,陳默卻每日每夜都在恨她。

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惡鬼伸出利爪,嘲諷般向她張開了血盆大口。

陳默痛苦地閉上眼睛,把手機緊緊攥在胸前,扶著墻緩緩蹲了下去。這時,從她身後走廊的柔軟地毯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陳默連忙直起身,警覺地回過頭,高歌正站在走廊中。她突然有了一種得救的感覺。

見她回頭,他便沒有繼續走近,而是停在原地,雙肩微微起伏,像是一口氣追過來的。

這時陳默才註意到,被他寬闊挺拔的肩膀撐起的黑色棉服,看起來有點舊了。

她定定神,問去:“剛才怎麽先走了?”

高歌低下頭,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上來的,當時只覺得心頭又酸又惱,執拗地想著再見她一面,好做個了結。

終於,他擡手比劃道:我不想食言。

見他頂著一張優越的臉做著蹩腳的解釋,陳默沒有感情地笑了,她勾勾手指,示意他過來。

高歌的猶豫只有一瞬,便順從地朝她走來。陳默擡眼打量著他,前一刻被扭曲到還沒恢覆原狀的內心再度陰暗起來,她突然想狠狠踐踏一下這人懦弱的底線,於是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揚起臉看進那雙狹長的眼睛。

從小到大,她的審美出奇一致,中意單眼皮的男人。

“今晚陪我吧。”她小聲說。

***

雖然但是,這上頭的話其實並不適合老同學重逢的場景。

陳默預感這荒誕的邀請會被對方直接以無視的方式拒絕,畢竟當年的高歌可是個高高在上的學霸。

現在,她也要面子的。

陳默轉過身,拿著房卡刷開客房的門迅速走進。她在心裏說,如果高歌繼續保持沈默,她就用“開個玩笑”來兜底,把他關在門外,就當做無事發生,然後再也不見。

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高歌卻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走進了房間。

當沈重的房門關上,這個世界就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對不起。等她轉過臉看向他,他打著手語說。

“嗯?”陳默問,“什麽對不起?”

從前的事。他認真看著她,繼續比劃。對不起。

沒錯,這句話,他早該對她說了。

即便共處一室,他們不是戀人,也不是朋友,他們之間的關系只有難以名狀的、並不愉快的回憶。

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陳默的耳邊炸裂,她突兀地笑了一下,把早已麻木的手攥緊,又松開。她很自然地脫掉大衣,轉過身擡手撈著他的肩,幫著他也褪去了那件有點舊的黑色外套。

狹長的眼中立刻透出極力的抗拒,很快又被深深的疑惑遮蓋,身體卻像是被魔咒定住一般一動不動。

“既然進來了,就不能反悔。”她說。

高歌依舊沈默著,於是她牽起他有點粗糙的手,將他帶進套間裏面的臥室,最後把他推上了那張大床。

即便如此,高歌依舊像失了魂一樣,半坐在床上,擡眼仰望著她。

就這?就這麽繳械投降了?你是啞了,又不是傻了。

陳默不免有些心煩意亂,心生出一種輕而易舉就完成踐踏的洩氣感。她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張冷若冰霜卻意外順從的臉,突然俯身靠近,伸手擡起他的下巴細細打量起來。

看著那張臉,嘴角勾起了不屑的笑,陳默他小聲問:“怎麽,這種時候又不慫了?”

高歌死死盯著她,眼眸裏透出不算清晰的疑惑,耷拉著的嘴角上掛著抗拒,活像只躊躇的困獸。隨即,他冷冷搖頭否認,生硬地擡起手,把陳默的手撥開了。

呵,真是的,明明乖乖跟進來,卻又要在這裏裝模作樣。

都十年了,你怎麽還是那麽虛偽。

陳默訕訕想著,剛才在餐廳包間外被他冷冷推開的畫面又闖進腦中,這令她突然有點挫敗。緊接著,李曉欣的臉又鉆了出來。討厭,如果不趕緊做點什麽,今晚怕是又會被惡鬼纏身了。

雖然興致並不高,陳默還是在高歌抗拒的眼神裏勾住了他的脖子,湊近耳語:“你是在等我主動嗎?”

高歌卻執拗地偏著頭,看也不看她。

指尖劃過他因用力咬牙而緊繃的脖頸,陳默按著他倒在床裏,順勢伏在他的身側。她轉過臉,在他的耳邊輕輕問:“所以,你還在生那時的氣?”

高歌的身體突然石化般僵硬起來。

“小時候,我說話難聽,口無遮攔。”

他的耳邊,陳默的聲音像是剛被打發的奶油,綿軟細膩,卻膨脹出巨大的虛無感,那柔軟的嘴唇若即若離地在他的耳廓旁游走:“只是沒想到,你真的不能說話了。”

高歌猛然別過臉,怔怔看向她。

此刻縱使有千言萬語,他也說不出一個字,因為他早就失去了用聲音表達喜怒哀樂的能力。

“說來不怕你恨我,當時啊,我甚至覺得,那就是報應。”

陳默語氣毒辣,甚至透出一絲幸災樂禍的暢快。

高歌咬緊牙,用力攥緊了拳頭,他死死盯著她,不斷扼制心底那股想要狠狠壓住她肆意報覆折磨的情緒。

腦內仿佛升起白霧,什麽也看不清了。他聽見陳默開始喘氣。

她用力喘著,聲音斷斷續續,如斷線,如游絲。霧突然散了,一雙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裏面透出對過往命運深深的憎惡。

“但是......咳、一直以來,我也沒法......釋懷。”

“所以我......為當年說的那些話......向你道......咳......向你道歉,高歌。”

即便下一秒就要窒息,陳默的腦子裏也很清醒。今晚重逢後的第一眼,她就已經確定,高歌現在最想聽到,和最意外聽到的,都是她這聲並不由衷的道歉。

他原本那麽優秀,是那樣高傲的一個人,如今沒了光環,淪為塵土,他一定很介意當年失聲的事,一定不會忘記她的咒罵。

人性本就是如此簡單。再者,有了這句違心的道歉做鋪墊,今晚她大概可以對他為所欲為了。

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陳默卻有些癲狂地,在嘴角勾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

***

從陳默口中喚出的名字像是一道咒語,讓高歌瞬間回過神。

他發現自己正翻過身,右手死死扼在那柔軟的脖頸上,陳默臉色煞白,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他的大手上,指節粗礪泛白,因為突然發力,還在神經質般微微顫抖著。這只手,就像出現在陳默面前的他本人,怯懦、粗糙,平庸得毫無閃光點。

這讓高歌對自己心生厭惡,連忙松開手。

“咳、咳!”

陳默弓身又咳了幾聲,這讓高歌越發擔心,卻只能坐在床邊,死死抓著床沿大氣不敢出地看著她,又不敢貿然上前安撫。

她一邊喘著氣,側身看向了他,臉上竟依舊帶著那沒有溫度的笑,這讓高歌的心又驚了一下。

她坐起身,雙手撐住床,開始向他爬行而來,像一條危險的蛇。

她又湊近了一點,擡手伸到額前,高歌屏住呼吸,看見她暗夜寶石般的眼睛裏映著他小小的、無措的臉,這時她卻放下了那只手,伸出小拇指戳了戳胸口的位置。

高歌瞬間看懂了,她是在用手語向他說,對不起。

為當年口無遮攔咒罵他的事。

心上築起的高墻仿佛頃刻間轟然崩塌,高歌的視線頓時失焦,他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腦中卻泛起大片模糊的色塊。

明明當年被欺負的是她,她什麽也沒做錯卻被那樣對待,明明該說對不起的是他。高歌感覺胸腔裏有某種覆雜的情緒正在洶湧地滾動,他微微張開嘴,發出無聲的嘆息。

這時,陳默卻起身別開了視線。

在這難捱的沈默裏,她是不是覺得他這個人有點掃興?

見陳默不再看著他,高歌開始困頓不已。可是他又察覺到,她的目光好像已經移到了他的胸口。

高歌臉一熱,局促地扭了扭肩膀。突然想到剛才被她脫掉外套之後,裏面是件咖色的毛衣。這些年,他物欲一直極低,這件毛衣已經被他穿了三四個冬天,雖然幹凈,但早已開始起毛球......

這件毛衣,不,是他整個人,好像都不配出現在這間奢華的套房裏。

腦中突然就有了想要親近她的念頭,卻壓根不敢觸碰。

這樣的想法把高歌嚇得不輕。

正胡思亂想著,陳默已經挪到眼前,她伸出手擡起他的雙臂,下一秒,那件起球的毛衣籠上他的臉,眼前的世界突然一暗。

高歌的心便在黑暗裏蠢蠢欲動起來,他紅著臉順從地擡起手臂,讓這件毛衣被她帶走。

身上只剩一件襯衫了。

想到這,高歌的呼吸也跟著心跳一道急促起來,他完全沒有料到,在陳默面前自己竟如此輕易就放棄了所有抵抗。

其實是你根本不想抵抗吧,他在心底嘲諷自己。

一低頭,他撞見那只攀上脖頸的纖手,正靈巧地把襯衫最上頭的那粒紐扣解開。

高歌的腦袋裏“嗡”的一聲,這時陳默也擡起了頭,黏膩勾人的目光淌進他眼中,瞬間便把他整個人給死死纏住了。

四目相對時,她稍稍彎起膝蓋,高跟鞋尖劃過他的小腿。

真是奇怪,天氣明明很冷了,可當它們一件件離開他之後,卻又變得燥熱不已。高歌心裏癢癢的,他感覺很熱,很難受,卻又異常舒暢,身體裏終於難以抵擋地燃起了那團無法名狀的火。

他咬緊牙,翻過身用力按住了他夢中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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