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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謔謔?!

林隨安眉毛幾乎要飛起來:這可有趣了。

花一棠說完打了個哆嗦,擼起袖子給林隨安看他的胳膊,“瞅瞅,我汗毛都豎起來了!你說是不是見鬼了!”

花一棠胳膊又白又嫩,莫說汗毛,連個毛孔都瞧不見,也不知用了什麽美容聖品消去戒尺的紅印後,愈發顯得膚若凝脂,林隨安的目光在其上流連忘返,眼瞅著那白生生的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噌一下收了回去。

“或許只是面容相似之人。”林隨安收回目光道。

花一棠手忙腳亂拉好袖子,耳廓泛起粉紅。

林隨安表情紋絲不動:“木夏和伊塔呢?”

花一棠搖扇子的姿勢略顯僵硬,“木夏去查袁家姨婆的消息,花氏在廣都也算有幾個鋪子,聯系一下應該不難查。伊塔去查其他珍寶坊——”

“你懷疑其他店裏也有贗品?”林隨安問。

“再查查總是沒錯的,”花一棠的表情動作恢覆了正常,“你那邊如何?”

“小燕收工後去見一名叫魯時的老手藝人,但是——”林隨安皺眉,“魯時死了。”

花一棠的扇子停住了。

林隨安垂著眼皮撓了撓額頭,她現在著實有些為難,金手指顯示魯時的死和可能和贗品有關系,是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但若想調查這條線,她就要告訴花一棠繼續調查的理由——她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和以前一樣,隨便尋個理由忽悠他,另一個就是實話實話,告訴花一棠她有金手指。

若是以前,她定會毫不猶豫選擇隱瞞,但現在,她卻有些猶豫。

【誰都不能相信,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理智的聲音尖銳地提醒著她,可心底又升起了另一個聲音:

【沒有為什麽,我就是相信你。】

這是之前花一棠在牢房裏說的話,林隨安現在都清楚地記得他當時的眸光,清澈、堅定、真誠,尤其配上那張漂亮的臉,太有蠱惑性了。

可是,她敢信他嗎?

這種匪夷所思的能力,若真說出來,花一棠會如何看待她?

以為她瘋了?傻了?精神病了?還是將她視為妖孽,避而遠之?報官抓之?雇人砍之?

又或是——真的信她、幫她,與她並肩而行?

她敢賭嗎?

理智的聲音和心裏的聲音此起彼伏,彼此糾纏,無法分辨那一方的聲音更大,最終混成了一團刺耳的噪音。林隨安的心跳亂了——果然,她還是不敢賭。

“花一棠,我——”林隨安擡眼,待看清花一棠的造型,不由一怔,“你幹嘛?!”

花一棠縮著肩膀,勾著脖子,指甲有一下沒一下扣著扇柄,看起來像個背著十萬斤委屈的小動物。

“對不起……其實……我有件事一直瞞著你。”

林隨安:“……”

林隨安:“哈?!”

“此事乃是我花氏絕密,萬不可與外人道也,但——”花一棠猛地擡頭,神色凝重道,“我既已決定與你搭檔,自當赤誠以待!”

花一棠說的如此鄭重其事,林隨安也不由緊張起來,無數腦洞如雨後的松茸噗噗噗冒了出來:

難道這家夥也是穿越的?重生的?有前世記憶?也有不為人知的金手指?

但花一棠的下句話立刻掀翻了林隨安的腦洞。

“我出生時,有高僧為我批命,說我命犯孤煞,一生劫禍百千。阿爺阿娘嚇壞了,花重金為我改命,但高僧說即便窮盡他一生修為,也只能保我五載平安,此後命運如何,他也無法預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林隨安:“呃……你們不會是遇到騙子了吧?”

花一棠搖頭:“五歲後,我便常常遭遇離奇命案,說句不好聽的……”說到這,好似與那高僧有什麽深仇大恨般,咬牙切齒道,“走哪哪死人!”

林隨安:“……”

“我之前並非自願幫穆忠偵破案件,而是那些案件總是莫名其妙找上我,我逼不得已罷了。”花一棠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我實在難以啟齒,其實你遇到的這些命案,大約都是被我連累的。”

話題走向莫名有些晦暗,林隨安猶豫著伸出手,想拍拍花一棠的肩膀以示安慰,“……也不能這麽說……”

豈料下一瞬,花一棠突然騰一下坐直,眸光大亮道,“但我偏不信這個邪!說我命犯孤煞,我偏要做個朋友遍天下的紈絝,說我劫禍百千,我偏要把這些狗屎災禍全部踢翻,若我一生必與離奇命案相伴,我偏要查明所有真相!”

一番話說得震耳發聵,慷慨激昂。

林隨安萬分錯愕,呆楞半晌,噗一下笑出了聲,越笑聲越大,笑得捧腹飆淚,狂拍大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一棠似是被林隨安的笑聲驚到了,表情比林隨安還錯愕。

林隨安笑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緩過氣來,抹了把臉道,“花一棠,謝謝。”

“誒?”花一棠疑惑的神色情真意切,但林隨安就是能從這張完美的表情中發現了一絲的慌張和羞澀。

這家夥不愧是貨真價實的主角光環和偵探體質雙BUFF——果然聰慧絕倫,心思細膩——他定是在白牲案時就已經發現了她的異常,卻從未追問,今日見她再三猶豫,依然不點破,反倒破釜沈舟將自己天煞孤星的命格說了出來。

林隨安聽明白了他想說的話:

無論你說的事多麽匪夷所思,我都信你。

因為,我也一樣。

這世間,唯有我,定會信你。

她的金手指不吉利又如何?

他走哪哪死人的體質豈不是更離譜?

但那又如何?

千百劫難,有何可懼?

命犯孤煞,放他的狗屁。

人生在世,何人不是歷劫求生。縱使千災萬禍,無非就是八個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林隨安只覺胸口好似散去了濃郁的霧霾,整顆心房都敞亮了不少,勾起嘴角,“其實,我也有一件事沒告訴你。”

花一棠往前湊了湊,抿緊嘴唇,滿臉期待。

“我能透過死者的眼睛看到他們生前一小段記憶。”

花一棠眼睛繃得溜圓,下巴掉了,手裏的扇子也掉了,連衣角都風幹了。

林隨安笑瞇瞇瞅著他,完全不著急,等著他慢慢理解消化。

半晌,花一棠合上了下巴,撿起了扇子,綻出明媚燦爛的笑臉:“願聞其詳。”

“古人誠不欺我,世界之廣闊,宇宙之神奇,以我等凡人之力實難窺破,真是奇哉,妙哉。”聽完林隨安關於金手指的描述,花一棠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脈,連話尾的拖音都美滋滋的,“你我二人能有此等因緣際會,實屬難得呀!”

林隨安哼了一聲:“的確,倆倒黴蛋,誰也甭嫌棄誰。”

花一棠搖扇傻樂了一會兒,又肅下神色道,“將你看到首飾的樣式細細說與我聽聽。”

這可太為難林隨安了,金手指看到的記憶最多幾秒鐘,在加上死者的回憶濾鏡,多少都會有點失真,更重要的是,林隨安對這個時代的首飾一竅不通,比比劃劃描述了半天,別說花一棠,連她自己都繞暈了。

花一棠想了想,取來筆墨紙硯飛快畫出一根簪子,“這是珍寶坊裏的贗品,你仔細看看,與你看到的可相同?”

林隨安盯了半晌,皺眉,“有些相似,但……又好像不太一樣,最好能再看看實物。”

距離宵禁還有些時間,二人馬不停蹄去了珍寶坊,店已經關了,花一棠隨手摘下簪子在門鎖上搗鼓了幾下,輕輕松松開了門,反手插回簪子,旁若無人走了進去。

林隨安:“……”

她現在嚴重懷疑內賊就是這貨!

註意到林隨安盯賊的眼神,花一棠忙解釋道,“花氏旗下所有鋪子的鎖頭都是著人特別特制的,我從小玩到大,所以才能隨意開啟,若是別家制的鎖,我還真打不開……”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這事兒除了木夏只有你知道,千萬別告訴我大哥,否則他定會將花氏店鋪的鎖全換了,太費錢了,不值當。”

林隨安:呵呵。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花一棠取來贗品送到林隨安手裏,林隨安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根據回憶道,“珍珠要小一點,位置偏一點,花紋沒有這麽覆雜,簪子似乎也更細一些……”

林隨安邊說花一棠邊畫,修修改改,足足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繪制出了一張草圖。

林隨安仔細瞅了瞅,“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

花一棠臉有點黑:“這兩根簪子的樣式完全不同,你從哪看出來相似的?”

林隨安:“都是簪子,上面都有珍珠。”

林隨安有些尷尬:“我沒戴過首飾,看不出細節差別。”

林隨安的意思是她沒戴過這個時代的首飾,自然沒什麽研究,但不知道花一棠又誤會了什麽,微蹙眉頭瞅著林隨安半晌,眼底隱隱泛起紅光,又飛快移開了目光,哼哼哈哈憋了半天,冒出一句:

“魯時的屍身在何處?”

“應該是被魯九領走了,”林隨安道,“你懷疑魯時的死因?”

“若他和贗品案有關,那死的時機可太蹊蹺了。我要再驗一遍他的屍體。”

這次林隨安真驚了,“你還會驗屍?!”

小看這紈絝了,居然連這麽偏門的學科都有涉獵?

“我不會,但只需給縣衙的仵作一點好處,他自然會幫忙。”花一棠自信滿滿道。

“呃……”林隨安撓了撓腦門,“我忘了跟你說,這縣衙的仵作是個酒鬼,而且似乎根本不會驗屍。”

倆倒黴蛋大眼瞪小眼半晌,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了這個十分迫切的專業技術性問題:他們不會驗屍。

花一棠:“之前魯時的死因是誰驗出來的?”

林隨安:“是個姓紀的大夫。”

“繼續找他幫忙吧。”

林隨安覺得不靠譜,這河岳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十三個裏坊十萬人口,大夫少說也有好幾百,她連那位紀大夫的全名都不知道,上哪找去?

每到這種時刻她就萬分懷念現代的通訊工具,只需要給靳若打個電話,讓他問問小燕紀大夫的住址……

“問到了,紀大夫住在七河坊五石街,紀氏醫館。”花一棠轉身招呼林隨安,身側還站著一名喜笑顏開的路人。

林隨安:“……”

什麽情況?他們出了珍寶坊才拐了個彎,花一棠居然已經問到了地址,難道花氏有和凈門不相上下的消息渠道……才怪!

林隨安看到了路人手裏的金葉子,果然又是花氏家傳的“鈔能力”,路人樂得臉上的褶子能夾死蒼蠅,“這位郎君,我順路,正好帶你們過去。”

敗家的紈絝!

林隨安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聽著花一棠和路人聊了一路。不得不說,花一棠的聊天技巧著實厲害,總能在話題即將終結時來兩句“還有這種事?”、“哦?”、“我長這麽大真沒聽說過!”、“原來如此!”,活脫脫一個捧哏,“捧”得這位路人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郎君您是外地的不知道,北岳坊那個鬼地方,風水不好,病氣太重,住在裏面的老人皆是活一日算一日,沒什麽盼頭,更沒什麽錢,就算病了也只能挨著,說白了就是等死。”

“城裏的大夫都嫌貧愛富,不願意去那,只有紀大夫願意去。不僅為坊裏的老人免費義診,為他們墊付藥錢,醫術還高明,治好了好多人。要我說,這般的善舉,就算修祠堂也不為過。”

“那些庸醫非說紀大夫是什麽沽名釣譽,純屬放屁,有本事他們也去免費義診啊。切,連一文錢的忙都不肯幫,有什麽臉說人家紀大夫。嘿,別看咱這河岳城地方不大,俗話說的好,池淺王八多,廟小妖風大,不著調的庸醫可多了,尤其是中岳坊那個姓方的,聽說治死了好幾個人,賠錢賠得褲子都當了——噫,不說他,恁是晦氣。”

“紀大夫不圖錢,不圖名,聽說為了幫那些老人墊付藥費,還經常偷偷賣媳婦的嫁妝,他家娘子也是個賢惠的,要是我家那惡婆娘,只怕要把房頂掀了去呢!”

當路人開始抱怨自家老婆燒飯有多難吃的時候,紀氏醫館終於到了。的確就如傳言一般,門面不大,牌匾無任何花哨裝飾,牌幡也不知多久沒洗了,在黃昏的暈光裏顯得灰撲撲的。鋪子裏倒頗為整潔,左側一墻藥櫃,紅筆標註各類中藥名,右側放著蒲墊,大約是病患等候區,正前方是一方醫案,擺著手枕,文房四寶,案後靠著一扇素面屏風,後面隱隱透出光來,應該是直通後宅。

林隨安正在奇怪為何紀大夫沒在坐診,突然,屏風後傳來了嬌媚的女聲。

“紀大夫,你讓奴家等了這麽久,奴家很是心焦啊~”

屏風後光影閃動,映出一道窈窕身姿,腰細腿長,搖曳生姿。

緊接著,林隨安聽到了紀大夫的聲音,呼吸有些急促,似是在壓抑著什麽:“尤九娘,真急不得。”

“還要多久,奴家等不及了~”

“快了快了——”

“咚”一聲巨響,好似什麽東西被撞翻了,尤九娘叫了一聲倒在了地上,又發出一連串尖叫,衣袂翻舞如浪。

花一棠的扇子“啪!”一聲摔在了地上,整個人仿佛被炮仗炸過一般,從頭紅到腳,慌忙去拽林隨安,“咱們還是改日——”

他連林隨安的衣角都沒碰到,林隨安仿佛離弦的箭嗖一下沖了過去。

小劇場:

林隨安:哎呦餵,這是我不花錢就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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