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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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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

顧津亭天沒亮就起來了,他小心翼翼掀開被子一角下床。

被窩裏進了涼氣,黎窈被驚醒,她半睜開眸子,迷迷糊糊看見顧津亭站在床邊穿衣服,便咿咿呀呀喊了聲:“哥哥……”

顧津亭剛扣好襯衫扣子,聽到聲音轉身,見小姑娘小半個肩膀都露在被子外面,怕她著了涼,便上前將被子扯高了一點:“現在還很早,多睡會兒。”

黎窈眨著霧蒙蒙的一雙眼,手從被窩裏伸出來拽他的袖口:“想再抱抱……”

顧津亭笑一聲,隔著被子將她抱住。黎窈將臉頰蹭進他的頸窩,眷戀地嗅著他身上的氣息。

兩人溫存了一會兒,顧津亭起身道:“哥哥真得走了。”他摸摸黎窈的臉,“好好演出,哥哥在洛城等你回來。”

轉眼就到荔城的最後一場演出,舞劇開始前,大家都在後臺忙著準備,《星河令》的編導陳清突然走進來,她對著忙碌的眾人拍了拍手,往日總是嚴肅冷厲的臉上帶一抹笑道:“今天是在荔城的最後一場演出,大家保持好狀態,盡全力演出,等回洛城後我請大家去回鳳閣吃頓好的。”

後臺傾刻一片歡呼。

江淮安轉過頭看向黎窈,唇間掛一抹溫和的笑:“這段時間很辛苦吧,等回洛城後就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黎窈也笑著點頭:“是呀。”她認真道,“回去之後我要馬上大吃一頓,荔城的盒飯太辣了”

陳清出去後,大家的情緒還沈浸在亢奮中,有人提議:“晚上演出結束之後我們去唱個K吧,來荔城後每天忙著排練演出,我都沒怎麽出去玩過呢。”

“行啊一起去,都去!”

江淮安問黎窈:“去嗎?”

黎窈搖了搖頭:“我買了晚上十點的高鐵票,想先回洛城。”她現在只想快點回去,可以早些見到顧津亭。

江淮安神情頓了一下,沒再說什麽。

今天是荔城站的最後一場演出,全場基本座無虛席,演出到後半段,有觀眾開始抹眼淚,黎窈像一塊柔軟到極致的絲綢,在江淮安的雙掌之間輕盈翻轉,音樂突然變奏,小提琴淒美激昂的音調響起,場內想起窸窸窣窣的哭泣聲,江淮安托著黎窈的腰將她放下來,意外發生在一瞬之間——

舞臺頂部的鋼架部件突然松動,黎窈仰頭的那一刻,剛好看見松動的鋼架子正朝著江淮安的肩背砸下來,她甚至來不及思考,只知伸手扯住江淮安的胳膊用力將他拽離,腳下卻沒留意踩住舞臺邊的渲染圓燈,伴隨著鋼架墜落舞臺的轟然巨響,眾人只看到舞臺邊一片水綠色的裙衫飄飛,黎窈從一米高的舞臺直直墜落地面……

劇院禮堂陷入一片混亂,江淮安恍過神來,瘋了一樣跑下臺,黎窈不再是綢緞,她像一塊被甩落地面的破布條,裙擺在紅色的毯布上萎靡地鋪展開來。江淮安跑到她身邊,他雙手顫抖,甚至不敢觸碰她,只知一遍又一遍地叫她的名字……

救護車很快趕來,黎窈被擡上擔架送入醫院。

“荔城藝術大劇院舞臺頂部坍塌,《星河令》主演墜落舞臺”的消息很快登上熱搜,顧津亭當時正在會議廳裏開會,薛秘書敲門走進來,面容沈重地走到他旁邊說了句什麽,然後集團眾高管就見他們總是面帶微笑、仿佛泰山崩於前也能渾不在意的年輕總裁,第一次當眾失了態。他手裏的資料落了地,臉色像覆了雪片般慘白,腳步混亂地往外走,薛秘書跟在他身後著急道:“司機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荔城到這裏有將近四個小時的路程,天都已經黑了,顧總您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自己開車……”

顧津亭卻似聽不見他的話,他徑直坐電梯到地下停車場,將車開出後便直接導航往高速入口而去……

黎窈醒來並沒覺得身上有多疼,她擡眼便看到面前圍了一圈人,都是團裏的同事。

他們看到黎窈醒來,臉上明顯都松了一口氣,著急地關心道:“黎窈你沒事吧?你從舞臺上摔下來後就暈過去了,我們一群人都快擔心死了!”

“身上有沒有哪裏難受哪裏疼?”

黎窈想搖頭,卻發現脖子被固定住,她沒辦法轉頭,只能彎起唇角,勉強對他們笑了笑:“好像還好,沒有哪裏特別疼……對不起啊,回鳳閣這回是不是吃不成了?”

手背突然被人用力捏緊,她垂眼看過去,看到是江淮安握著她的手,他看向她的眼神深情又內疚。

黎窈掙了掙,卻沒掙開。

陳清握住她另一只手,她的聲音帶一絲克制的哽咽:“醒來就好,等你恢覆了,什麽回鳳閣來鳳閣,想吃帶你去吃個夠。”

黎窈覺得這是她認識陳清以來,從她臉上看到表情最溫柔的一次,她反倒有些不自在,她小聲道:“陳導,您還是對我兇一點吧,您這樣我有點害怕,還以為自己得絕癥要死了呢。”

陳清拍她的手:“胡說八道什麽呢。”她站起來,對圍在床邊的其他團員道:“先散了吧,讓她先休息,你們折騰了一晚上了,也都回酒店去休息。”

陳導的話還是很有威懾力的,眾人聽到只好紛紛跟黎窈道別:“黎窈那你先休息,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病房裏的人漸漸散去,只剩下陳清和江淮安,陳清走到江淮安旁邊,微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轉頭對黎窈道:“淮安先在這裏陪你,我去找醫生聊一聊你的情況。”

陳清離開後,黎窈動了動手指,有些尷尬地道:“師兄,你先放開我的手。”

江淮安低頭看她:“為什麽……”

“什麽?”

“為什麽……要為了救我而讓自己受傷?”

黎窈笑了笑:“我們是搭檔啊,當時那種情況,就算是換成其他任何舞者,也一樣會這麽做的……師兄你不用覺得內疚。”

“換成任何其他人……”江淮安的眼裏擠滿了紅血絲,他苦澀一笑:“可沒有其他人,那個人偏偏是你,這麽久了,我不信你沒有察覺,我喜歡你……”

“師兄……”

江淮安從四歲開始練舞,別的小孩在父母懷裏哭鬧撒嬌的時候,他已經被扔到練功廳裏學習壓腿開腰,他為了練舞吃了很多苦頭,多少次身體達到極限的時候他沒有哭,此時卻在黎窈的病床邊紅了眼眶:“我知道你有自己喜歡的人,我也沒想過要讓你覺得困擾,只是你這樣未免太過殘忍,從你為了救我而從舞臺墜下的那一刻開始,我江淮安這輩子就不可能忘掉你。”

黎窈怔然,她垂下眼皮,不敢再看江淮安的眼睛,手卻被他帶一絲強硬捏緊……

顧津亭趕到病房前的一刻,恰好就見到江淮安將黎窈的手捧到嘴邊,珍而若重地親吻她的手背。他目光陡沈,手指背到身後微不可察地收緊。

“你是?”

病房外陳清的聲音突然響起,黎窈擡眼便看到了站在病房門口的顧津亭,她一楞,繼而慌忙將手從江淮安手中抽出來。

顧津亭走進病房,他開了四個小時的車,一身風塵仆仆的氣息。臉上仍帶著工作時慣帶的那副金絲邊框眼鏡,眼鏡鏡片反射著病房裏的冷光,他的眼神在鏡片後面有些喜怒不辨。

黎窈莫名有點心虛,她對陳清和江淮安道:“陳導,師兄,你們先走吧,他是我……丈夫,有他在這裏陪我就可以了。”

江淮安的臉在聽到“丈夫”那兩個字時驀地變白。陳清看了他一眼,心裏嘆氣,她轉頭對黎窈道:“那行,我們就先走了,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臨走前她面帶抱歉地對顧津亭道:“這次事故我們會盡全力追究劇院方的責任,黎窈後續的醫療費用團裏也會負責的。”

“不必。”顧津亭冷著聲音開口,“人都受傷了再說醫藥費的事有什麽意義?如果貴團連舞者演出期間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證,那我可能要考慮,還有無讓她繼續在洛城舞劇團發展的必要。”

陳清一時語塞,她沒再說什麽,只叮囑了黎窈句繼續好好休息,便帶著江淮安離開了。

病房重新安靜下來,黎窈擡眼小心翼翼看顧津亭一眼,等他看過來,她又飛快地垂下眼眸。顧津亭走到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他沈著眸看了她幾秒,才開口問:“傷哪兒了?”

黎窈小聲道:“主要是腰,脖子也有一點,不過不怎麽疼的,應該在床上躺幾天就好了。”

“躺幾天就好?”顧津亭面容緊繃:“你以為傷到腰,是那麽容易恢覆的事?如果恢覆不好的話,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打算繼續跳舞了?”

黎窈張了張口:“沒有……那麽嚴重的。”

顧津亭冷笑一聲:“《星河令》臺上生死戀延伸至劇外,女主演為救搭檔墜下舞臺……真偉大啊,如果傷的那個人不是你,哥哥看到這篇報道估計都要感動一番……”

黎窈眼眶漸漸變紅,伸手想去夠他的手,卻被顧津亭甩開,他站起來,狹長深邃的雙眸冰冷地看著她:

“現場那麽危險,你就那麽不顧一切地撲過去去拽他,如果不是摔下舞臺,而是和他一起被舞臺上的鋼架砸中呢?這些後果你都沒有想過,還是你根本不屑去想?”他說到這裏聲音染上一絲澀意,“江淮安就真的……那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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