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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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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新帝即位改年號為元初,元初臘月,幽都下了第一場雪,呼雲延坐在圍爐旁,地龍烤的他欲睡,瞇眼瞧著屋外的雪景,沒一會兒康繼生通傳,說秦雲嶺拜會,呼雲延並不起身,只說:“讓人進來吧。”又說:“把方清修也喊來,唱個曲助助興。”

方清修抱著琵琶與剛進門的秦雲嶺撞個滿懷,秦雲嶺上下打量人,說:“你是不是最近吃好的吃多了,怎麽才一個月不見,臉上滿是肥肉。”

“才沒有,”方清修撇嘴,“我這幾日還著意少吃點,哪裏吃胖了。”

秦雲嶺輕笑聲,說:“我看你是在將軍府過得太瀟灑自在,忘了自己姓甚名誰,忘了聖上曾叮囑你的事。”

方清修忙說:“我沒有忘記,可大將軍這一個月除了在房中小憩,就是在院中逗鳥,什麽地方都沒有去,無事不報,這也是主子交待的。”

秦雲嶺張望兩眼將軍府院內,只說:“你可得仔細了些,呼雲延可不是旁人,單說他十七歲那年千裏走單騎,從金國手裏奪回我大梁的地圖,為娘口關一戰打下功不可沒的前陣,便可知此人有勇有謀,絕非等閑之輩,你別看他——”

方清修聞言心中早生出仰慕之心,卻礙於秦雲嶺在旁,只好壓制住,打斷人,說:“知道了,知道了,秦將軍現在怎麽婆婆媽媽的。”

秦雲嶺微楞,莫非是跟這幾日家中來信說孩子平安出生,自己初為人父,慈心大發有關?

兩人相繼來到房內,見呼雲延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方清修尋個舒服地坐下,也不去打攪,秦雲嶺則輕咳一聲,呼雲延聞聲,漫不經心睜開惺忪睡眼,打個哈欠,說:“秦老哥今日來怎麽沒帶酒啊,自打上次跟老哥喝過酒後,小弟是念念不忘,一直惦念那味道,就盼老哥來,捎上一兩壺,喝著暖暖身子。”

秦雲嶺笑說:“還暖暖身子啊,我瞧著老弟這屋內燥得很,一眨眼都能打盹。”

方清修覷秦雲嶺一眼,岔開說:“將軍,今天聽什麽曲子?”

“還是上次那個,我聽著不錯,”呼雲延說,“今天剛好秦老哥來了,也跟著一起聽聽。”

屋內沒一會兒傳來琵琶聲,秦雲嶺見呼雲延如癡如醉,手敲拍子嘴裏輕聲哼唱,完全像個紈絝子弟,哪有一點之前的風采,難道此人真的如方清修所說,不問朝政一心養性,思忖半晌,才說:“老弟,實不相瞞,我此番前來是有要事想與你商量。”

“哦?”呼雲延也不擡眼,“什麽要事,需要方清修避開嗎?”

方清修一聽險些彈錯一步,抿嘴不滿。

秦雲嶺說:“這還得看你。”

呼雲延說:“我有什麽可避的,老哥說就是了。”

秦雲嶺猶豫會兒,說:“聖上現在正愁慶王殿下這事——”

沒說完,呼雲延直言:“還要用愁?禦前行刺,預謀不軌之事,弒父殺君,此乃天地不容的孽子,還留著做什麽,依我看啊,還是早些打發了,要麽問斬,要麽抄家流放。”

上次蕭瑾宣問如何處置蕭瑾軼時,呼雲延也這樣回,這次還是,秦雲嶺一時難辨真假,可就這一個月呼雲延的行跡來看,閑雲野鶴,連殿內禦前侍衛都懶得做,還是蕭瑾宣三番五次說他才動動身,去守備房坐會兒。

呼雲延見秦雲嶺遲遲不語,笑說:“怎麽?秦老哥莫不是看上那孽子了?”

秦雲嶺忙擺手:“我家中有妻有妾,怎會看上一個男人,再說這人生死未蔔,現在跟個燙手山芋,扔在哪都灼手,還不快丟了,腆著臉上前,這不是不知好歹。”

呼雲延輕嗯一聲,對方清修說:“換個曲子,這曲子聽得沒意思。”

方清修暗自納悶,這不就是前幾日的曲目,怎麽一天一個樣。

秦雲嶺又說:“聖上這不是礙於天下人的口舌,怕自己做的太絕,惹那群言官叫罵,真是,堂堂一國之君,竟怕那群文官,要我說啊,幹脆都滅了,找一群乖巧可心的人當,省的一天天吵吵鬧鬧,說個不休。

呼雲延笑而不語,仍舊打著拍子。

秦雲嶺說:“老弟,你別總是笑,這件事沒準最後還得落在你頭上。”

呼雲延挑眉:“你剛不還說是個燙手山芋,怎麽又會落在我頭上,怎麽什麽屎盆子都朝我頭上扣,我有這麽惹人嫌?”

“那倒不是,”秦雲嶺臉色微變,“只是我前幾日聽宮人說,聖上有意流放慶王,但又怕這人不在身邊不好拿捏,若是圈在府中又覺不妥,雖說犯下這樣大的事,但一無物證二無人證,天下誰人不知這是聖上想要他死,隨意扣的帽子。”

呼雲延聽出一點意味:“你的意思是聖上既想將慶王留在身邊,又想找個法子來羞辱此人,好讓他時刻知曉自己曾經犯下的罪愆?”

秦雲嶺把話帶到,心裏松口氣,說:“就是這麽回事,所以聖上望將軍支個招兒,想個萬全之策。”

呼雲延頭疼般輕哼一聲,說:“先帝在時,可沒這麽折騰我的,只說讓我開疆擴土,守好本分,怎麽到新帝這裏還開始讓我出謀劃策了,我可真不是這塊料啊。”

“老弟別謙虛,”秦雲嶺好意提醒,“實在不行,就跟聖上說說,不成就賞給金國哪個皇子算了,雖說比不上在幽都隨時召見知其在做什麽,可他一個大梁落勢皇子,去金國當質子,能好受到哪裏去,左不過是折騰十年死在異國他鄉,到時候連斂屍的人都沒有。”

呼雲延嗤笑一聲:“秦老哥,還是你有法子啊。”

蕭瑾宣坐於案前批改奏折,外面宮人通傳,說大將軍呼雲延求見,蕭瑾宣擡頭說:“讓他進來。”

呼雲延掀簾進來,搓搓手跪在地,說:“臣呼雲延參加皇上。”

蕭瑾宣擡手,對身旁宮人高旭說:“賜座。”

高旭搬來圓凳放在近前,呼雲延卻不坐,說:“聖上忒折煞我了,前朝元老都沒這樣過,要是被言官知道,定要參臣一本,說臣囂張撥扈,仗著是聖上近臣,便為所欲為,失了君臣禮數。”

蕭瑾宣正在為言官的事發愁,即位沒多久,這群言官便開始痛斥自己,說他不顧人倫親情,將多位皇弟打發到皇陵守墓,說先帝陵墓修繕不齊,沒遵孝道,又說慶王深得民心,為何為一己執念,將人囚在大牢,心胸狹窄。

大梁開國皇帝設下言官制度,每個言官都是經過精心挑選出來的,敢說敢做,不畏皇權,專究一國之君品行,評判各層官員行跡,一旦發覺不妥,立馬上奏彈劾,且皇帝不得降罪,還得盡數聽取,自咎其身,或懲戒百官。

這些事一並壓來,蕭瑾宣還在徘徊如何處置蕭瑾軼為妥,想到此,他輕嘆一聲,說:“看來無論官大官小,身處何職,都會為自己名譽擔憂。”

“聖上所言極是,”呼雲延說,“一人品行不端,自是會被萬人唾棄,失了民心,堪比一葉扁舟沈顛在驚濤颶浪上,隨時會被拍翻。”

蕭瑾宣微微頷首,說:“今日怎麽想起來進宮,之前你連正乾殿都不願踏入,”說到這冷哼聲,“就該治治你這脾性,讓你去殿外跪個三五天,看還倔不倔。”

呼雲延忙跪下,說:“聖上,臣是有苦說不出,這幾日實屬挪不開身,您也知道,家中祖母日日念叨臣婚姻大事,說臣一日不婚,她便一日不食,僵持了好幾天,今日才有所緩解,好說歹說,喝下點蝦米粥,真是難為臣啊。”

蕭瑾宣後背貼在龍椅上,說:“這也賴不掉誰,這個月初二朕為你覓得良婦,本來都說好了,誰知中途那姑娘怎麽說都不願嫁你,好好的婚事不成。”

呼雲延嘆息一聲:“要怪就怪那個江湖算命的,非說臣是什麽孤星泛命,逮誰克誰,命中帶煞,這麽一說誰還願意嫁給臣,”苦笑兩聲,“也罷,臣就是個孤苦無依的命,算了算了,不說這事了。”

蕭瑾宣聽呼雲延這麽說,想到什麽良久不語,呼雲延見人沈思,也不去打攪,只靜默站在一側,沒一會兒蕭瑾宣說:“你可曾想過娶一男子為妻?”

呼雲延輕嘖一聲:“皇上莫非是想——”

蕭瑾宣會意點頭:“朕思前想後,覺得還是將蕭瑾軼留在幽都的好,囚在府中也不是回事,言官們定要上折子掰扯是非,而送去金國更為不妥,那張臉,本就禍國,萬一與金國哪個皇子勾結,意圖覆滅我大梁,豈不得不償失,依朕看,還是放在你身邊的好,隨時動手隨時關押。”

暗中監視一人是監視,監視兩人更是,省事又省心。

呼雲延咂摸兩下,忙說:“皇上這不是要了臣的命,這要是被祖母知曉,定會打斷臣的腿,再者,”他支吾兩下,“臣之前那些齷齪事,聖上又不是不知,臣一旦耍起脾性,把控不住,這要是——”

蕭瑾宣見呼雲延左右為難,驀地想起之前送去將軍府的那些伶人死狀慘烈,更下定決心要將蕭瑾軼塞進將軍府,日後要是真死了,也能賴在呼雲延頭上,順便將其手裏的兵權收回來為他所用,一石二鳥,再妥不過。

他說:“這件事就這麽定了,朕為你們選個良辰吉日,送慶王去你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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