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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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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淮緒跪地低聲說:“公主,奴才是世上最卑賤的人,斷不能跟您這樣的人在一起,還望公主海涵,放了奴才。”

隋文沒松開搭在淮緒腰間的手,說:“你哪裏是最卑賤的人,當初我在冷宮,母妃走了,林家一家被抄,沒一人照顧我,只有你不嫌惡我,將我抱在懷裏好好將養,要不是你,我哪裏能活著走出冷宮。”

淮緒磕頭在地,說:“公主,那是奴才該做的。”

“什麽該做的,”隋文不悅,“這宮裏就沒有誰該做什麽,”她握住淮緒的手,“你擡頭看看我。”

淮緒不敢,隋文雙手捧住淮緒的臉,正對自己,說:“你看看我啊,我現在不是那個小孩了,我長大了,我可以跟你——”

“萬萬不可,”淮緒閉眼,顫聲說:“公主乃千金之軀,不可與我這樣的人同流合汙,”再加一把火,“再者,強扭的瓜不甜。”

隋文聞言一楞不覺松手,淮緒忙起身睜眼拿過被褥蓋住隋文,又低語:“奴才得罪了,”將隋文抱起送至榻上,又扯掉幕簾,吩咐外殿宮人:“進來將冷水換了。”

殿外的人都進來,低頭忙著自己的事,沒人去瞧榻上的隋文,更沒人去看淮緒的神情。

*

蕭瑾軼用過早飯,獨步來到敬北王府,蕭瑾和自從腿折了,沒再踏出府門半步,更別提宮裏那些宴會。這樣頹靡的蕭瑾和今日為何會約自己來這裏。

他站在府門前還未叩門,出來一人躬身行禮說:“慶王殿下請,我家主子在內堂等您。”

蕭瑾軼剛進內堂,卻不見蕭瑾和身影,也不急於去問,隨後聽得一聲:“五哥要是方便,可否來內室?”

蕭瑾和本意在堂中接見蕭瑾軼,但因腿腳不便,不願旁人施以援手,起不來,只好如此說。

蕭瑾軼進內室聞到一股臭味,原是蕭瑾和吃喝拉撒都在榻邊進行,久而久之,難免會有味道,他臉色不變坐在蕭瑾和對面,見人半茍著身子枕在大應枕上,臉色蠟黃,比起之前的健壯,如今似只剩一口氣,囂張跋扈早沒了影兒。

蕭瑾和脾性漸變,也不如之前那般目中無人,半靠半坐在榻上說:“五哥,我身子不適,沒法在外面見你。”

“無妨。”

蕭瑾和又說:“你或許在想,今天怎麽會來這裏,往常高傲不可一世的敬北王如今淪落到現在這樣,也是罪有應得,誰叫他不知天高地厚。”

蕭瑾軼搖頭不語,蕭瑾和擺手:“說實話,父皇這些兒子中,我第一個不待見的人是二哥,第二個就是你,你們兩人最愛擺譜,半遮半掩地說話,做人很不痛快,”轉到自己身上,“不像我,我有什麽就說什麽,逞一時嘴快也快活。”

“是啊,”蕭瑾軼大方承認,“父皇眾多兒子裏,我最羨慕的就是你,有母妃疼,有父皇愛,所有的一切都水到渠成,自己也不用擔驚受怕,活得自在瀟灑。”

蕭瑾和聞言忽的笑出聲,隨後又放聲大笑,“五哥啊五哥,到這裏,你還在跟我說場面話,不愧是你,真是到哪都一副謙謙君子模樣,”語調全變,“但是那個位置可不是你這樣的君子能坐上的,手不沾血是不成的,還是做小人來的舒暢,上去了,將他們壓在腳下,隨意踩踏。”

蕭瑾軼眸子一暗,在人看不見的地方輕嗯一聲。

蕭瑾和緩緩繼續:“其實大家都想知道,那天我在郊外策馬,那些人到底受何人指使,敢私下對皇子動刑,”他輕拍榻邊,“五哥,我現在不介意告訴你,只是需要你靠近些,我再說。”

蕭瑾軼並不起身,沈默會兒說:“六弟,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你何必自己找不痛快。”說完起身要走。有些事已經翻篇,再知道也沒用,何必徒增煩惱。

蕭瑾和哈哈大笑,掀開被褥猛地從榻上下來摔在地上,打翻一旁的尿罐,裏面的水灑了一地,濺落在身上,他擡手抹掉臉上的水珠,說:“其實我剛剛並不想告訴你,本想著誘你過來,吐口唾沫噴你臉上。”

蕭瑾軼止步。

蕭瑾和又說:“但是我現在改了主意,可能也只有你這樣的人,能幫我除掉害我這樣的幕後之人。”

幕後之人?又來一個幕後之人,這是蕭瑾軼第一反應。

蕭瑾和說:“那天約莫來了五六個人,先是打翻我的馬匹,然後活捉我將我捆在樹上,隨後用刀背活生生打斷我的腿,任我再怎麽叫都沒人來管,我這輩子沒想過自己會有那個時候,我可是辰妃和父皇的兒子啊,眾多皇子中第一個被封為親王的皇子。”

蕭瑾軼在心裏暗暗嘆氣,怎麽從前沒發現蕭瑾和是這樣優柔寡斷的性格,半天說不上正題。

他也不開口,任由蕭瑾和說:“那些人化成灰燼我都認識,折腿這些天,我在幽都卻沒得到他們半點消息,想必又被人做斷了,”停頓咳嗽兩聲又說:“但是有一點不會錯,他們都穿的黑色涼裏皂靴。”

皂靴,官家的象征,這些人是宮裏的人?蕭瑾軼站了會兒,見人不再說話,沒轉身,說:“你好自為之。”

出敬北王府沒走一會兒開始下雨,路人紛紛躲雨,攤販開始收攤,唯獨蕭瑾軼似沒事人蕩步在街頭,細雨和風順著袍袖落下,再擡頭時多了一把傘。

呼雲延站在他身旁,規矩著沒沾他半分,說:“下雨了,殿下怎麽不知找個避雨的地方躲躲。”

“我無處躲雨,”蕭瑾軼坦言,擡眸見呼雲延半邊身子在傘外,細雨一會兒打濕衣袖,“你不冷嗎?”

呼雲延一笑不答。

雨沒一會兒下沈,起了一層水霧,也只有這樣瞧不真切人的天兒,兩人才能在外散步。

就如同一開始見不得光的關系,再如何都見不得人。

西街院落房內早早備好水,洗澡後蕭瑾軼混身舒暢,窩在榻上輕搖扇子,不熱但有些悶,半闔眼將蕭瑾和的事說了。

呼雲延坐在榻邊先落下一吻,而後抱著人起身來到窗前,一冷一熱,窗邊早起了層霧,沒一會兒蕭瑾軼松手扇子落地,隨後搭在窗上,聚起的水霧滴成水珠,他垂下頭喘著氣,說:“去、去榻上。”

蕭瑾軼每一聲輕喚都伴隨一陣驚雷,有時那雷正著頭頂屋檐,好似兩人的事被鋪開展在眾人面前,赤|裸|裸被盯著。

本該恐懼卻生出異樣的舒爽,正如蕭瑾和所說,做小人遠比做君子暢快多。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水檐開始滴水,濺落在地泛起層層漣漪,蕭瑾軼睜開雙眼,見呼雲延平躺在旁,他知道那人沒睡,微動身子,便被呼雲延抱在懷裏,說:“難得今天乖順。”

“腰疼,”蕭瑾軼說。

“我給你揉揉,”被褥悉悉索索的聲音,呼雲延在他脖後輕吹氣,“心裏不舒坦?”

“是啊,”蕭瑾軼坦白,“蕭瑾和一旦沒用,很快被宮裏的人拋棄,甚至不惜折人雙腿,那樣狠毒的人,怎配當父親。”

呼雲延戳穿:“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倘若一朝無用,會不會被痛打沈入水中,蕭瑾和就是個教訓,但不是最後一個祭品。”

兩人都不語,蕭瑾軼半晌才說:“他想算計一個人,我能有什麽法子,還不是想讓誰死就讓誰死,太後漸漸落敗,那些曾經與之親近的大臣,要麽另尋謀路,要麽再覓良主。”

呼雲延停手下巴磕在人肩膀上,說:“你是怕太後一旦塌了,朝中之前的平衡便不再需要,”輕笑,“你可別把咱們這位太子想得太好,倘若真與太後聲息相伴,怎麽他就一點沒被影響,安然不動?”

“怎麽可能沒有嫌隙?”蕭瑾軼說,“當年聖上養在太後膝下,長大後不還是與人意見相左,誰都不服誰。隔一代人,太子並非她一手養大,而是半途接在身邊權當棋子使喚,蕭瑾宣再孝順也有不滿的時候。”

說到這凝神細想:“咱們這位太子可是有大智慧啊。”

呼雲延蓋住他的眼睛:“別說太子,你不也有一樣,還在皇陵時,怕就打好算盤,日後要跟我這樣的人纏在一起,”心情不錯,“也不會知道是該誇還是該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就敢隨意來,也不怕我把你吃了。”

“你是什麽都不重要,”蕭瑾軼眨巴兩下眼睛,睫毛輕觸呼雲延手心,“仙途若不順,地獄之路也不是不行。”

呼雲延笑出聲:“蕭瑾和說了什麽,讓你生出這樣的念頭,難得啊。”又說:“冬病夏治,早聽聞琉球國醫術高明,這次他們來,我找人配了幾副藥,煎好送來,你來這裏喝。”

蕭瑾軼不語,呼雲延說:“怎麽?不願意。”

“我不過是身子易冷,之前在皇陵冬天沒暖盆地龍的緣故,只要多穿點,少出門就能好,用不著大費周章又是找人又是煎藥。”

“可我想讓你更好,”呼雲延想都沒想,“我隨便碰碰你,不是難受就是肚子疼,跟朵嬌花似的,我哪裏敢動啊,”放在眼睛上的手挪至小腹,“你身子好了,我才能帶你去騎馬射箭,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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