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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酒晚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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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酒晚風急

子時雨仰頭飲下一口酒,酒的滋味淡淡的,這清澈的酒卻無法沖淡他的回憶。

這些年來,他暗地裏查訪了很多事情,這也包括了那年科舉的事情。

還記得,他去拜訪舊時授業的夫子。當他推門而入,見到的夫子已鬢發斑白,身形佝僂,不覆當年神采。夫子突然見到他,身體禁不住微顫了一下,用手扶住泥墻,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嘴微張了張,卻沒能吐出一個字。

他們沈默了許久......

最終,他這樣質問道:“先生,這是為什麽?您當年為什麽這樣做?”

夫子深呼一口氣,手指緊緊抓住墻壁,艱難的道:“湘兒的病,已,不能再拖......”

抓墻手指用力過度,指縫裏滲出絲絲血跡,夫子渾然不覺,“我,對不起.......你啊!”

最後一個字幾乎是嘶吼出聲,說完,他身子搖擺墜地,泣不成聲。

湘兒是他唯一的女兒,當年一病,急需的藥品十分昂貴,是他無論如何也付不起的。在這個時候,沈家的老爺找上門來,不但帶來了急需的藥品,還贈送了很多銀兩。

唯一的要求,是要讓他在一張紙上簽字畫押,那張紙上所述的,乃是他的學生葉清輝不尊師重道,不配為聖人子弟。

他起初不肯,沈家老爺說葉清輝太過桀驁,自以為才華過人,他很是看不慣,想給那小子些教訓,需要這張一紙憑證。

情勢所逼,夫子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湘兒病死,再三向沈老爺確認,只是給葉清輝個教訓,不會傷及性命後。他做下了那件讓他後悔莫及的事情。

後來京城傳來消息,葉清輝先是科舉舞弊,後大鬧貢院。經刑部查實,葉清輝目無尊長,品行不端,更冒犯聖人場地,被判充軍發配,以儆效尤。

夫子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原來是沈老爺使得好一出連環計。先買通考官,偽造葉清輝科考摻白。葉清輝畢竟年青氣盛,受了此等冤枉,一時氣憤,必定做出傻事來,後有自己親筆證實他不尊師重道,從而不僅讓他失去科考資格,更是讓他身敗名裂。

不過沈家老爺卻是為何這麽做?難道是為了沈明彥?不想讓葉清輝高出沈明彥一頭?不,要想打壓葉清輝的風頭,不必這麽大費周章。

或者因為沈明彥嫉妒葉清輝的才華?不會的,沈明彥是自己另一個極為喜愛的學生,自己對他也極為了解,以沈明彥的為人,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更何況葉清輝和沈明彥是好友,沈明彥一向是很佩服葉清輝的,從未有過嫉妒之意。

夫子怎麽也想不明白究竟為什麽沈老爺要這麽做。只是自己簽的那張紙,無疑是給葉清輝雪上加霜,想他當時受人陷害,作為一個讀書人卻失去了入仕的唯一途徑,又見自己的授業恩師簽下的偽證,內心應是如何悲痛。

充軍發配,路途遙遠,不知他能不能活下來,不知今生還能否相見。也許不見才好,自己在這件事中雖是被人利用,可還是懊悔至極,沒臉見他。

子時雨轉過身,眼眶微紅,他不忍見夫子這般狼狽。他掏出些許銀兩,碼在院門口的石凳上,欲離去。

身後傳來夫子的詢問:“清輝,你今後打算去哪裏?”

“今後世上再無葉清輝,只有暗夜子時雨,夫子還請珍重。”

待他走後,

一個溫婉的女子疾步走出屋子,她雙眼含淚,剛才那一幕她都看在眼裏,只是懂得,不去打擾,她躲在屋裏,強忍著不肯啜泣出聲,不沖出去見他一面,那是她傾慕多年的人啊,如今得知他安好便已足夠。

他的遭遇,自己有一定的責任。怎能在這個時候出去,出去自己一定忍不住落淚,清輝哥哥那麽心軟的人,見了豈不更是為難。

她扶起夫子,柔聲道:“爹,清輝哥哥,應是,原諒你了!”

......

子時雨沒有去找沈明彥,只記得他那年中了新科第十四名,後來聽說留京做了官,應該是個好官吧。

又後來,坊間有流言,科考時有人互換考生考卷,致使貧寒的才子落地,紈絝的公子獲取功名。也許是沈老爺買通監考官,把自己的考卷替換給了沈明彥,怕以後東窗事發,才設下連環計,想來被充軍發配的人,這輩子是回不來了。

說恨,子時雨有恨過,甚至現在依舊放不下,這也是為什麽他不去見沈明彥的原因之一。算了,還是不見更好,就算是讓他去替自己做個好官。

......

若水正無聊面壁,從窗口突然飛入一物,這是一封信件,封面上有個“雨”字。任務來了,雨字代表上面決定這個任務由子時雨來執行,發給自己,表明這個任務由自己陪同(監視)子時雨執行。

若水知道子時雨是那個喜歡半夜在屋頂喝悶酒的家夥。飛身上屋,只越過了幾個屋頂,就見到那孤獨的身影。

將任務信件擲去,那人頭也不回的接下,將酒壇拋向若水,道:“兄弟,別客氣!”

殺手的日子不知哪一天就是最後一天,酒也不知哪一口是最後一口。

若水接過突然砸過來的酒壇,一旋身,以此化消酒壇帶來的慣性勁力。

嗯?!沒想到,這子時雨性子還挺豪爽,怎麽就幹了這一行。若水就著酒壇飲了一口,有些被周遭的蕭瑟所情境所感染,又咕嘟嘟飲了好幾口。

子時雨聽到身後人飲酒的聲音,嘴角泛起細微幾不可察的笑意。

他取出信件,迅速看了看了任務的信息,又取出火折子,點燃信件,看著信件化為灰燼,方才起身道:“三更閻王索命,誰會歡喜,誰的離愁。走吧!”

......

目標的住所在京都,若水跟著子時雨日夜兼程,必要的時候休息下,一路上子時雨沒有再飲酒,也甚少言語。

若水嘗試著想和他聊幾句,說些沒話找話的句子,比如:今天天氣真好;這叫花雞的味道真不錯;看,美女!.....

得到回應都只有一聲淡淡的“嗯”。

在嘗試過各種話題和審美角度後,若水放棄了。什麽都提不起子時雨的興趣,估計他唯一的愛好就是飲酒了,還是只喝不侃的那種。

估計他不是品酒,而是借酒消愁。不好相問,畢竟自己和他又不熟,若水只能對子時雨的愁從何來瞎琢磨。

就在若水覺得快被子時雨這悶葫蘆悶死時,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他們終於來到一處府邸。府上牌匾標明是季府。

這次的任務是刺殺季府的大人,季修文。若是有其他人攔阻,一並格殺。

季府的院子頗具規模,府上大人官職看來不低,要是今晚遇刺,明日定是轟動京城的大事件。不知雇主是誰,這麽大的人物也敢動,或者該說本事真大,和這麽大的人物成了死敵。

已至三更,府內人聲寂寂,燈火俱已熄了,書房的燈卻還亮著。

子時雨和若水來到書房的窗下,竊聽和試探屋內的情況。

屋內此時有兩個人,一名年紀較長,另一名年紀和子時雨相仿,三十上下。

年長的坐在書桌後,他應該就是這季府的大人,青年恭敬站在書桌前,一副聆聽教誨的樣子。

長者開口道:“那件事情辦的如何了?”

“按照老師的吩咐,這次無辜獲罪的官員的親眷們已被秘密護送出京,從此隱姓埋名。”

青年應聲,隨即又憤慨道:“這趙林甫真是可惡至極,憑著一張嘴討得聖上歡心,為安插自己心腹,不擇手段,肆意栽贓陷害朝廷命官。真是該死!”

屋外偷聽的子時雨只覺得這青年的聲音熟悉,不覺細細的思索了起來。隱隱約約心裏有個答案,卻不敢確定。

若水察覺子時雨氣息有些浮躁,不由心裏疑惑,難道這是忽然鬧肚子?這設定是為了增加點通關難度?現在不方便詢問原由,只好一並註意著他的情況。

屋內長者慨嘆:“這些年官場風氣敗壞,阿諛奉承,賣官鬻爵,都是奸相所致。怎奈聖上年邁,太子受奸相蠱惑,唉!偶有人與他作對,都被他迫害,這廝漸漸只手遮天,朝中老臣們縱是不滿,都顧忌他的威勢,人人自危。”

講到這,他右手憤然拍了下座椅扶手,紅木扶手上留下了淺淺的指印,收斂了有些失控的情緒,道:“這時節,我等行事需萬加小心,時刻提防,隔墻有耳,明彥啊......”

明彥!這個名字傳到子時雨的耳中,如同一聲炸雷,炸開了他塵封已久的心事。他不禁身軀巨震,腦中一陣暈眩,腳步踉蹌了一下。

若水見這情景,這聲響必定驚動了屋內的人,他將長劍提在手裏,以應萬變。

果然,屋內的燈忽的熄滅,緊接著一人破窗而出,短劍徑直攻向子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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