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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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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雲開沒有回答她,深深看了晴簫一眼,然後垂睫盯住手中的茶水,眸色晦暗莫辨。

從在天宮中見到晴簫的第一日起,她從未露出過這般真切的神色,總是虛虛實實,遮遮掩掩,眼下突地見到有幾分真實的她,雲開竟有幾分受寵若驚。

就像細心誘騙到一只貓,將她拘著關著,卻終日未見她撒嬌賣萌,只會拿大尾巴扇人,突有一天卻出其不意地翻過身,朝人露出毛茸茸的柔軟肚皮。

“仙君怎麽不吃?”在他走神的時候,菜已經全都上來,晴簫往嘴裏塞了一塊清茶蝦仁,幸福得雙眸瞇起,倒真像一只貓兒,懵懂不解地出聲。

他不吃可不行,晴簫眉頭一皺,自己出來忘記沒帶錢,若是仙君不嘗一口,自己不就得全把銀子付了?

這般想著,她拿起筷子往雲開面前的碗裏也夾了一塊蝦仁:“這蝦仁清甜軟糯,仙君不妨嘗嘗。”

若是童芝在場,定要急得抓耳撓腮,雲開仙君向來有潔癖,就連萬星宮中的杯盞,都要他日日擦拭得纖塵不染,怎麽會吃沾了晴簫筷子上口水的蝦仁?

真是太歲頭上動土。

從未了解過他這些習慣,晴簫緊緊盯住雲開白皙如玉的面龐,目光灼熱,等著他吃下後與自己分攤飯錢。

在她的註視下,雲開鬼使神差,骨節分明的手執起筷子,細細品嘗了蝦仁一口。

果真如晴簫所說,這蝦不但沒有水類的腥氣,茶香縈繞在舌尖,反倒清甜可口。

雲開仙君辟谷多年,喝風飲露,這一點甜,反倒因為來得太突然,放大成百倍的蜜。

晴簫心滿意足,低下頭正準備夾塊白斬雞犒勞自己,忽聽得一陣銀鈴聲響起,似有若無的甜膩香氣隔著窗戶傳來,夾雜著女人的笑聲,聽起來香艷至極。

“什麽東西?”她來了興致,顧不得吃,喚來小二詢問。

“嘿嘿。”聽她這般問,小二笑得意有所指,“二位客官定是外鄉人,可不知咱們酒店有什麽好東西。”

“酒店能有什麽好東西,不就是好酒好菜麽?”晴簫問。

“客官有所不知,咱們明月樓,除了酒菜,舞娘也是一等一地美絕,是從旁邊的花樓裏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貌比仙子。”

聽到他這般自吹自擂,晴簫不禁笑了,把臉擡起來,露出尖尖的下巴和艷麗的眉眼,聲音輕佻:“那你看我這般如何,可算得上仙子?”

美人細致的面容冷不丁全然露入眼中,原本還口齒伶俐的小二瞬間漲紅臉:“自...自是比得上。”

晴簫逗弄得正高興,沒有見到身旁的雲開臉色暗下來。

“胡鬧。”他冷聲吐出兩個字,她怎可將自己與那些舞娘相比。

又將目光落到還沈溺其中的小二身上,冷冽得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忙道:“若姑娘沒有旁的事,小的先下去了。”

“去吧去吧。”晴簫揮揮手,看到他在雲開的目光下整個人恨不得縮到地上,不禁有些心疼這小二,畢竟是九天上的神君,就算是換了一張臉,這威嚴依舊有得他受的。

帶小二同手同腳地關門離開,晴簫才撐著腮幫子,眉眼含笑地看向雲開:“仙君生氣了?”

“沒有。”想不到她居然會這般在意他的情緒,雲開還沒反應過來,依舊硬生生道。

話一出口,忙開始後悔,二人的關系好不容易緩和了些,他這般冷臉,她心裏定不會爽快,忙擡頭朝晴簫看去。

“都是我不好。”晴簫又往他碗中夾了一塊紅燒肉,“知道仙君向來註重禮節,還這般沒規矩。”

畢竟飯錢還沒付了,人還是得哄著。

又見雲開目光盯住碗中的眸色深沈,唇瓣抿成一條線,她心道不妙,高高在上的仙君肯賞臉吃口蝦仁已是仁慈,哪裏會看得起這油膩膩的紅燒肉,自己怕是馬屁拍到馬腿上,適得其反。

忙將他碗裏的紅燒肉夾回來,嘴裏念念有詞:“這塊肉看起來有些涼,我替仙君嘗嘗。”

說罷,將整塊紅燒肉全都塞到自己嘴裏。

“並未。”沈默半晌,他突然出聲,“你很好。”

“唔...”晴簫大塊的紅燒肉在嘴裏還未嚼開,被他這話嚇得一不小心將其全部吞入腹中,哽得氣差點上不來。

等她淚花迷蒙地睜開眼,大口喝了幾次茶,才意識到他是在回答自己片刻前的那句“是我不好。”

不自覺地勾勾唇角,晴簫雙手捧著茶盞,目光小心翼翼地朝雲開望去,只見他依舊氣定神閑,面色如常,還在慢慢吃晴簫方才夾給他的那只蝦仁,並未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何不妥。

她突然發現,跟雲開仙君說話,最重要的是一個“哄”字,你若順著他了,這人臉上雖然冷冰冰地看不出來,其實眉眼明顯就會柔和得多。

所以,看似高不可攀的神君,其實是一個傲嬌?

晴簫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又捧起手中的茶盞,欲蓋彌彰地吞了口茶,烏黑的眸子滴溜溜轉動,決心試試。

“方才那小二說的花樓,仙君可好奇?”顧不得桌上豐盛的飯菜,晴簫身體微微前傾,似引誘般問道。

不明白她問這個做什麽,雲開放下筷子,眉頭微皺:“沒有。”

“可是我好奇呀?”晴簫裝作一副無知的模樣,“我還從未見過花樓裏是什麽模樣呢。”

雲開再次蹙眉,沈默不言。

花樓那種地方,他一介神君,自是放不下身段去,晴簫決心再加把火,咬了咬唇瓣,做出幅欲言又止的樣子,眼巴巴道:“好不容易下凡一趟,我活了千百年,從未認真見過凡間的女子,仙君就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見雲開還是遲疑未決,她發誓般舉起軟乎乎手指,低聲道:“我保證,只是去看看,絕不拖延仙君捉妖的時間,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雲開身軀微微僵硬,心頭被她的話中我們二字燙得不知是好,漫出一種莫名的喜悅,生平竟是頭回未經大腦思考便出聲:“好。”

等反應過來,又忙追加句:“不可亂來。”

原本只抱了三分希冀,見他突然應下,晴簫眸光剎那被點亮,有幾分確定自己的猜想,連連應聲:“定是遵從仙君囑咐。”

只是還不知雲開這清冷脫俗的外皮下,真實下限究竟怎樣,她決心定要把緊機會,仔細試探。

心情變好的雲開仙君果然很好說話,就連結賬時,用不著晴簫明示或暗示,他便已付了所有銀錢。

酒樓與隔壁的花樓比鄰而建,無需出門,直接從長廊穿過,便直通花樓的二層。

花樓之中雕梁畫棟,四處掛滿紅綢,分明是白日,整座樓中卻輕紗籠罩,層層擋住陽光,四處點亮燭光,整座樓中,宛如一座不夜城,叫人忍不住想要沈淪,同樓中身著輕紗的舞女共舞。

被香燭的氣息烘得腦袋發脹,晴簫揉了揉鼻尖:“真是天上人間也莫過於此。”

又朝身邊的雲開看去,他卻面無表情,仿佛絲毫不為之所動。

不知該誇他心神堅定還是嘲他不算真男人,晴簫幹脆老老實實地不說話,憑欄靜靜觀賞樓下美人們的輕歌曼舞。

可兩位如珠似玉的人同站此處,如何能不招人眼,晴簫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便有一只纖細的手柔柔搭上她的肩,然後耳畔傳來能將人溺死其中雄雌莫辨的甜膩聲音:“姑娘站在這裏幹看著多無聊,不如陪奴家喝喝酒,秉燭共賞風月。”

這聲音就算晴簫是女子,也酥得骨頭快要化掉,正打算回頭一睹美人真容,卻突然手腕被人攥住。

原是雲開一把將她拉到跟前,單手遮住晴簫的雙眸,隨後毫不憐香惜玉地對美人道:“她不看,滾。”

不!她想看,晴簫在心中無聲吶喊,又奇怪雲開為何突然間這般兇狠,於是睜開眼想要從指縫中一探究竟。

唔...眼前被捂得結結實實,根本看不見什麽。

然後晴簫聽見美人的嗤笑聲:“這位郎君何必如此小氣,就跟狼狗護食般,可您也得聽聽被你護著的小骨頭樂不樂意呀?”

美人的聲音帶著股沙啞勁,晴簫更是聽得心癢癢,忍不住眨眼,幻想著她的面容。

她柔軟纖長的睫毛,就像一把小刷子,在雲開掌心拼命作亂,擾得他從手心癢到五腹六臟,仿佛都被一根羽毛輕輕撓著。

雲開心緒紛亂,又將晴簫往自己懷中帶了些。

落在旁人眼中,便是一對璧人相依而立,面如冠玉的男子寬大的手掌遮在少女嬌俏的面容上,姿態寫滿占有欲,道不盡的暧昧。

可晴簫心系美人,如何註意得到那麽多,但到底還是感受到了身後仙君的不悅,只好忍痛斥道:“我沒有興趣,你走吧。”

來人終是怏怏地離開,唇角卻勾起詭異的笑,深深忘了晴簫一眼。

感覺到她離開,晴簫將雲開的手從自己臉上扒拉下來,偷偷朝美人離開地方向望了一眼。

只消這一眼,她便如遭雷劈,渾身僵住,楞得不知什麽好。

這花樓,業務倒是挺廣泛的,除了前凸後翹的女子,居然還有身形高大的男人,看起來像個風流恣意的嫖客,正是方才勾搭晴簫的美人。

從背影看起來,這人也算是人模狗樣,怎麽好端端地出來幹這事,晴簫搖搖頭,嘖了兩聲。

“好看麽?”雲開的聲音涼涼地從頭頂傳來,晴簫莫名聽出幾分質問,忙堅定地搖頭:“不怎麽樣,比不上仙君半根指頭。”

她還準備欲蓋彌彰地再誇雲開幾句,突然聽到旁邊屋內傳來一陣尖利的女聲:“小兔崽子,沒錢了也敢學人來逛花樓,活膩了是不是?”

“誰活膩了,有種你動我倆試試!”被罵的不甘示弱,反唇相譏,聽聲音是個不好惹的小女孩。

“試試便試試,老娘還能怕兩個乳臭未幹的小賤貨不成?”

緊接便是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屋內好像打了起來,女聲的主人似乎落入下乘,不覆方才的盛氣淩人,被揍得連聲痛呼:“別打了,別打了,來人吶,來人幫忙...”

霎時間花樓內亂作一團,樓裏的夥計娼妓紛紛擁來,想要進去幫忙。

只可惜屋子被鎖上,大家都進不去,只能在門外幹聽著老鴇被揍得一聲接一聲地叫。

過了好半天功夫,“咚”地聲響,門從屋內被撞開,伴隨著一個穿得花花綠綠的人像球似的被踢出來,店裏的人也顧不得報仇,忙上前去扶起老鴇。

隨後,屋裏果真走出兩個小崽子,不及半個成人高,一男一女兩個小孩,長得都還算好看,只是女孩滿臉煞氣,男的又滿臉傻氣。

那傻乎乎的男孩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一切,目光忽的落到人群中晴簫身上,神色才微微變化,好似在辨認她,好半天唇瓣才囁嚅道:“姐...姐?”

這兩個人,不是晴簫尋了半日都沒有找到的鹿厘和小魚兒,還能是誰。

縱然晴簫自己也不是什麽安分的主兒,也是被驚得晃神。

合著這二人拿著她留下的銀錢來逛窯子,沒錢還跟人老鴇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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