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開幕時

關燈
開幕時

不死墓歸位後的第三天。

有修士歷練時說,在靠近蠱城的山峰之上,看見了劍境的前任境主。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話,他甚至用錄影石錄下了當時的情況。

錄影內,遠處白衣負劍的年長修士靜靜立在峰上,看不清對方的臉,身形卻的確與前任境主如出一轍。

錄影的內容被飛速傳回各大宗門。

羋渡看罷那則錄影,直接倒退幾步把錄影石掃下了桌子,丟得遠遠的。

因為那身影不是像前任境主,那就是前任境主。

曾在麻將桌上偷偷給她分桂花糕吃,會在她生辰時送她短劍,還介紹風臨深給她認識的前任境主。那個每天笑呵呵,還總是抱怨惜傷君贏他銅錢的前任境主。

太相似了,相似得連她都看不出來半分破綻,就好像境主從來未曾去世過,依舊好好地活在人世間。

相似得連羋渡都感到心驚肉跳,瞳孔微顫。

劍境那邊的轟動自不用提。據說風臨深看罷錄影石後,二話不說拔出劍來,把那顆石頭給劈碎了。

劍尊胸膛急速起伏著,蒼白如紙的臉上一瞬間流露出強烈的震撼與悔恨。這個不常表露情感的人轉身就要出劍境去那座目擊境主出現的山峰,被那些長老好說歹說才勸了下來。

即便勸了下來,風臨深依然不甘心,甚至有了就地發瘋發癲的趨勢。

劍境的人緊急向蓬萊宗和藥宗發去援助請求,羋渡還想湊過去看看高嶺之花是怎麽發瘋的,結果被師兄按回了一念峰。

“那人有什麽可看的?”謝授衣平靜道,“阿渡若是想看,不如多看看我。”

羋渡:“......”

遠處親眼看著師姐被師兄壓回一念峰的兩位師弟同時沈默抱臂。

半晌,蘇沈煙才幽幽嘆息一句:“男人可怕的競爭心理啊。”

葉醇沒說話,默默離蘇沈煙挪遠了幾步。

遠水解不了近火,藥宗離劍境最近,比蓬萊宗近得多。

近些天溫槐傷愈,楚淒然有意將其培養成自己的繼承人,幹脆把一大半事務都分給了這孩子。可憐溫槐剛經歷過生死磨難,如今又被藥聖壓榨,生活更淒慘了。

不過拜此所賜,溫槐昔日的少年情愫,也逐漸被命運磨損得平淡圓鈍下來。

偶爾幾次來蓬萊宗做客,遇見柳成霜時也不再緊張期待,反而更加平穩淡定,似乎已然放下了曾經的執念。

畢竟比起鋪天蓋地壓下來的災難,年輕人那點無病呻吟的感情,又算得了什麽呢。

接到劍境的求助,楚淒然毫不猶豫,直接駕著飛輦就沖到了劍境。

據在場人描述,彼時風臨深情緒激烈,其他長老受其靈力所逼不能近身,只有楚淒然一人噔噔噔沖上正廳臺階,掄起胳膊給了風臨深一個嘴巴子。

這一下打得狠,直接把劍尊給打蒙了。

風臨深大腦立刻宕機,滿眼難以置信地望向楚淒然,只見她還掛著熬夜熬出來的黑眼圈,冷笑聲聲。

“抽什麽風呢,真當那老怪物能把你師尊覆活?人死不能覆生這是常理,只要他還沒取代天道,南宮梼就不能把那些死人都撈回來。”

“只不過是想誘人前赴蠱城的伎倆罷了......等著吧,再過幾天,說不定就換人了。”

其實這個道理,風臨深又何嘗不懂呢?

失去的東西多了,飛蛾看見一點躍動的火苗,都會奮不顧身地沖上去。

而這種事輪到其他飛蛾頭上時,它們也未必能忍住內心的沖動,甘願自焚而死。

此事寂靜了幾日,流言蜚語逐漸被壓下了下去。

幾日後的某個夜晚,楚淒然於長明城散步之時,在花壇邊看見了自己逝去的家人。

藥宗前任宗主,宗主夫人,還有素日最疼愛她的大哥——真正的楚淒然。

宗主與宗主夫人笑著,背對著楚淒然往夜色的沈寂中走去,唯有她哥哥回頭笑著看楚淒然。

楚淒然本以為被巫蠱模擬出來的魂靈會蠱惑她跟他一起走,可她哥哥只是望她半晌,最後清淺地吐出了一口氣,像是個嘆息。

“怎麽瘦成這樣了,夢夢。”

說罷,她大哥的幻影便回頭追上了父母,三人並肩而行,有說有笑,逐漸消失在了遠處的黑暗中。

楚淒然一個人站在光亮處沈默不語,垂在身側的雙手慢慢攥緊成拳。

半晌,她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抹了一把臉,抹到了滿臉的淚水。

楚淒然也給了自己一巴掌,轉身朝著高塔的方向走去。

“很正常,不死墓的力量使南宮梼,乃至整個蠱城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能夠更好地模擬出幻影,甚至與他們生前別無二致。”謝授衣淡淡地翻閱著卷宗,如此說道。

羋渡彼時正站在滿桌子信件訊息面前犯愁,因為那些訊息都是關於各宗出現逝去者的報告。

最近一周內,這種事情已經發生了不下百件。

先是那些蠱城戰役裏逝去的大能們,一個個再度回到了故人的眼前。劍境、藥宗、魔城、甚至那些其他獨立的小宗門,都與曾經失去的親人朋友們於黑夜裏相遇,沒說上幾句話,便看著那些逝者消失在夜色中。

再然後,這種情況甚至蔓延到了人間的村莊與城池之中。

每一個死去的人、每一位戰死的修士,都是某些家庭某些宗門內心心念念的親人與愛人。

白晝和黑夜如同分割生命與死亡的界限,逝者游蕩在黑夜的故鄉中,好似黃泉與現世在某種情況下再度重合。

至此,蠱城戰役中唯一沒有被覆生的大能,是惜傷君。

“惜傷君魂飛魄散死在了蠱城,就算是不死墓,也無法提取他的殘魂,構建出一個與他相似的覆制體,”謝授衣放下一張信紙,淡淡地如此解釋,“惜傷君不會再回來了。”

羋渡:“哦......”

其實她對此並不奇怪,畢竟要是能召回惜傷君亂她道心,那第一個出現逝者的宗門肯定是蓬萊宗。

羋渡只是感覺,感覺淡淡的遺憾罷了。

“不過想也知道,師尊不會容許自己的殘魂被招出來迷惑弟子的,”她拄著臉道,“若我因此道心亂了,他從黃泉裏爬也要爬出來揍我。”

謝授衣聞言,不禁笑了起來:“他現在可未必能揍得了你了。”

說著,師兄伸手挽住羋渡的肩膀,後者低著眉眼犯愁地望著那些信件,似乎已經習慣了與師兄的親密接觸。

“怕不怕?”謝授衣笑著望她,眼底卻是滾動的深意,好似沸騰湧起的巖漿.

“怕?”

羋渡扯了扯嘴角:“自百年前蠱城戰役之後,我就再未怕過任何東西了。”

“什麽也阻止不了我,死亡也不行。”

幾日後,鎮魔尊者前赴其他宗門開會時,於半路遇到了巫蠱化形的逝者。

那是蓬萊宗昔日與惜傷君關系甚密的長老之一,看起來與活著時別無二致。

眾人皆神情覆雜不知所措,唯有羋渡平靜拔出兇刀,只手驅除了那道逝者的幻影。

這是第一次,有人膽敢對逝者動手。

鎮魔尊者的行為好似為生者開了一次先河,從那之後,外出歷練的修士每逢看見昔日的逝者,都會毫不猶豫地拔劍驅散那些幽靈,生者與逝者的邊緣再度被劃分開。

即便有人舍不得動手也沒關系,他的同伴會幫他動手。

生與死不能同時存在於同一位面,生者總是要往前走,向前看的。

這樣又過了幾日,在某個沒有星星的夜裏,各個宗門的大能們皆收到了一封信件。

與其說是信件,不如說是請柬。

南宮梼邀請各位大能前赴蠱城,去親眼目睹命運最後的結局。

巫蠱與修仙界已經爭鬥了數千年,如今不死墓再度現世,千年前的人神蘇醒,而南宮梼,也即將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

現在該是一切結束的時候了。

“荒唐!這都荒唐成什麽樣子了!他說結束就結束?他是什麽東西?”

眾宗門震悚間第二次四方會晤不可避免,玄蠍在會晤上氣得魔焰都收不住,險些炸了半個正廳。

羋渡還好奇他怎麽氣成這樣,結果一問才知道,魔城近些天頻頻出現舊部逝者的身影,玄蠍甚至在自家殿內看見了他那死鬼老爹的幽靈。

那幽靈看著他,甚至還問他,為什麽自己的壁畫都消失了。

據說那天,魔城的修士們看見熊熊黑焰燒了整個晚上,燒得連月亮都被染成墨黑色。

過往對玄蠍來說是一碰就痛的傷痕,他又怎麽會容忍有人扒開血淋淋的傷口。

“南宮梼說得沒錯,是該到結束的時候了,”楚淒然看著似乎被逝者折磨得不輕,一面捏著鼻梁,一面蹙眉道,“巫蠱族與修仙界針鋒相對千年,這樣拖延下去破不了局。”

“而且,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南宮梼想要什麽嗎?”

玄蠍冷笑一聲,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另一張請柬。

那是南宮梼寄給羋渡的請柬。

羋渡的請柬內容有所不同,隨信還附上了一張邀請名單。除了羋渡等四方大能外,甚至還有葉醇、蘇沈煙、柳成霜等人,基本將近百年來曾經歷過蠱城之戰,又於新舊世代之間的那些人全都算了上來。

而且,這張名單裏,一大半都是原書曾有過劇情的角色。

羋渡問過師兄這是什麽意思,師兄只是笑著看她,輕聲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投票吧。”

坐在北邊位置的風臨深開口,語氣是一如既往地沈冷:“這麽爭吵沒有意義。是否前赴蠱城,投票吧。”

席間沈默了片刻。

楚淒然嘆了口氣,率先開口:“我同意,數百年了,輪也輪到我們去蠱城了。”

風臨深淡淡:“我也同意。”

玄蠍一聽他倆做了表率,倒是樂了起來:“正道敢做的事,難道我們魔修不敢做?我也同意。”

此話落,三人的目光便齊齊落到了羋渡的臉上。

向來對這種事情最熱衷的鎮魔尊者此次卻一改常態,臉上流露出些許遲疑與不安,就好像在憂慮某些事情的到來。

她伸手貼著心口,閉了閉眼,喉頭滾動了幾下,半晌還是開口了。

“同意。”

——至此,第二次蠱城之戰開戰前,四方大能全部同意奔赴蠱城。

就好像百年之前蠱城大戰開幕時,他們的前輩亦聚集於此處,輕描淡寫地幾句話定下了所有人的死局。

時光交替重疊,如同一場血淋淋的、無法抉擇的輪回。

那時還沒有人知道,這場戰役會發生什麽。

除了謝授衣。

大決戰倒計時ing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