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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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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

有許多事情,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為命運埋下了伏筆。

一個月前,羋渡與楚淒然在竹林裏的那一次見面,就已經註定了長明城之戰的結果。

那天她們支開了溫槐,卻只為說一件事。

天道核心的去向。

“師兄等不了多久了,”羋渡笑了笑,眼裏含著幾分愴然,“他不告訴我們,可我與他相識相知近三百年,又不是傻子,怎麽會猜不到呢?”

“天道下界本就虛弱,他這些年先是助你扭轉了現實,又屢次降下甘霖洗滌此界,如今已是強弩之末。若再得不回天道核心,怕也就是......一兩年的事情了。”

楚淒然頓了頓,垂下了眼簾,似乎不太敢看羋渡眼中的神情。

“我手裏有條線索,”她淡聲道,“上古妖王窮奇自天地混沌而生,與天道接觸最久,也與天道仇怨最大。傳聞,天道下界後妖王窮奇藏匿了天道的核心,只為將其滅殺在人界。”

“窮奇所在之處,怕是有核心的下落。”

長明城一戰中,羋渡無故失蹤許久,只把小白龍派遣至溫槐身邊,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前赴了城中最危險的長明高塔,搜尋天道核心的下落。

僅半個時辰,鎮魔尊者把整個高塔都翻了個遍,一無所獲。羋渡不死心,在窮奇破封南宮梼逃匿之後,又回到窮奇的封印之處翻了個底朝天,依舊尋不到任何線索。

那一刻,羋渡終於意識到。

想要得知天道核心的下落,只能親自撬開窮奇的嘴。

那一刀光火雷電,她是真的下定了決心,不顧兇刀染血的代價,也要將妖王擊倒在這裏。

可窮奇就好像得了誰人授意,還沒等迎上那道光影便逃之夭夭。

隨後於飛輦之上,羋渡無視冰霜暗傷,決意半個月後獨自前赴荒原,甚至不讓風臨深跟著,就是為了屆時拷問窮奇。

如若這一次繼續失敗,接下來找尋核心的線索將難上加難。

“阿渡,”謝授衣平靜地望著她,“你生執念了。”

羋渡收斂起了笑意,死死地盯著謝授衣那張無波無瀾的臉。

她問:“師尊當年做得,我就做不得嗎?”

“世人只見惜傷君當年只身封印窮奇,卻不見他因此折損近半修為,休養十餘年,”謝授衣語氣並未動怒,聽起來卻生冷得好像冰霜,“也正因如此,他在蠱城中受幻境牽連暗傷,死於那一戰。”

他垂著眼簾望向羋渡,纖長睫毛在臉上投落下一片細碎的陰影。

“阿渡,你要為我去死嗎?”

“還是說,世人皆道你接過了惜傷君的衣缽,你就要像師尊那般死於理想與犧牲?”

羋渡沒搭話。

她低下頭去看師兄身後的一樹繁花,那一刻心中想的竟然不是辯駁與爭論。

羋渡想。

師兄這般理智又冷情的性子,果真會有心悅的人嗎?

若是有心悅的人,那又該是什麽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師兄呢?

這一次被師兄說教,羋渡難能可貴地沒有回嘴。

閉了嘴的羋渡就乖乖地坐在那裏低著頭,一副好像被無辜陷害般的可憐模樣,再沒有往日欠揍的氣焰。這也就導致了謝授衣還沒說她幾句,見她可憐巴巴地低頭不語,剩下的話便卡在了喉嚨裏。

這一副情態,倒好像他把她給冤枉了似的。

也不知道這混世魔王怎麽就無師自通學會了裝可憐這一招,但可悲的是,謝授衣恰好就吃這一招。

師兄責難的話半天沒有落下來,十多秒後終於深深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我造了什麽孽,”謝授衣伸手拍了羋渡後腦勺一下,語氣略帶自嘲,“下界一趟本來就夠波折,還碰上了你這個災星。”

打是打不得,罵了這麽多年也沒罵出什麽效果,現在還學會恃寵而驕了。

一聽這話,羋渡立馬就知道師兄是要饒過自己了。

她這人慣是會順桿子往上爬的。既然當下師兄退了步,自己哪有不往前一步的道理?

但見堂堂尊者一掃臉上可憐巴巴的陰霾,捂著腦袋剛準備撒潑打滾不擇手段,逼迫師兄答應自己過些陣子單刷窮奇的逆天想法。

可惜她蓄力還沒蓄完,自己跟師兄難能可貴的獨處時間就被打斷了。

她那兩個倒黴催的師弟,已然站在了山門口。

每逢大事小事過後,這四個人都要背著其他人偷偷開一場臨時小會。臨時小會開得多了,這也就成了羋渡他們幾個不可言說的習慣。

而今長明城一戰剛剛結束,修仙界風雲變幻,這場小會也就格外有開展的意義。

但,說實在的,葉醇和蘇沈煙都不太願意在這個時候前赴一念峰。

畢竟現在是師姐與大師兄獨處的時候......

蘇沈煙:“......不是我說,二師兄,咱們就非得現在去嗎?”

葉醇:“下午要批文件,晚上又要開慶功宴,現在不去就沒時間去了。不然你以為我願意去嗎!”

蘇沈煙猶豫了一下:“那要是咱們過去的時候正巧撞見他們倆......”

他沒繼續往下說,但那意味深長的空白已然說明了一切。

連帶著葉醇也沈默了片刻。

半晌,葉宗主故作鎮定道:“以咱們師姐的那個腦子,估計現在還不能發現大師兄的心思.....若是真碰上了就當沒看見,咱們可是有正當理由的。”

蘇沈煙沈吟片刻,很讚同地點了點頭。

不過好在,他們站到一念峰門口的時候,並沒看見師兄師姐暧昧不清的實況。

他們只看見了羋渡蓄力作妖的預備動作。

好在羋渡身為鎮魔尊者的敏銳直覺還是有的,作妖前還記得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旁人,這一看就看見了不遠處直直站著,以覆雜眼神看著她的兩位師弟。

一時間,整個一念峰的院子都陷入了難堪的沈默中。

羋渡抓師兄衣袍的手眼看著都要伸出去了,電光火石間她調動了自己所有的運動神經,伸出去的手軌道硬生生一轉按在了欄桿上。

再然後她翻身就邁過欄桿,一秒鐘與師兄拉開了個安全距離,落地時揚起一張明媚的笑臉:“你們倆來怎麽不告訴我一聲,我還在跟師兄聊天呢,沒顧上你們......”

蘇沈煙:“你這樣真的很欲蓋彌彰,師姐。”

羋渡:“你閉嘴。”

蘇沈煙:“......”

為了展現師姐的良好胸襟,羋渡很敞亮地搬出了一念峰庫房裏最上好的香茶,替師弟沏上。葉醇本來還挺期待這所謂的香茶,結果坐下喝了一口就發現,這是他十多年前神秘失蹤的收藏品之一。

葉宗主頓感肉痛,喝茶的手顫顫巍巍。

四人坐定,羋渡按照慣例又把長明城戰役的全部流程說了一遍。

包括南宮梼對她說過的話。

她剛講完跟南宮梼打的那一照面,還沒來得及把故事往下進展,謝授衣便放下茶打斷了她的話:“他與你是同一個地方來的?”

“師兄不是說,自師姐之後再無異世靈魂可抵達此處嗎?”葉醇蹙起了眉,質詢性地看向大師兄,“莫非,這人能越過師兄的權限......?”

若是連天道都能欺瞞,那這人可就比想象中的棘手多了。

好在謝授衣微微搖頭,給在座幾人打了一記定心針:“縱使我淪落至此,也尚有幾分對規則的掌控力。異世的魂魄縱有天大威能,也無法越過我偷渡至此界。”

“那巫蠱之人,怕是比阿渡來此界的時間更早。”

此言落到實處,就連羋渡都瞳孔顫了一下:“比我來得時間更早?”

謝授衣頷首。

他寬大衣袖拂過石桌上些微灰塵,從那冰冷灰黑顏色的石面上付出點點星屑般的微光,一瞬間架構出半透明的、由光塵描繪而出的平原與森林,如同現代世界的全息畫面一般躍然於所有人眼前。

那是千年前的修仙界。

“數千年前,妖族興盛,在此界活躍無比,”師兄輕聲細語,聲音帶著空遠渺茫的回響,就好像是從極遠極遠的地方傳過來,“天地靈氣孕育出無數靈物妖族,其中不乏有如今只存在於傳說內的神物。”

隨著謝授衣的指尖輕顫,平原之上浮現出各種各樣瑩白可愛的生靈,嬉戲打鬧,快活無比。

可羋渡分明看見,有血紅的顏色從瑩白生靈之中慢慢滲透了整片大地,隨著無數生靈的雕亡與誕生愈演愈烈。從血紅顏色中似乎有漆黑怨靈在哀嚎,整片光芒大地的色澤轉向淒惶。

“隨著妖族越發興盛強大,不可避免的屠殺與內鬥開始出現。那些身負上古血脈的妖物靈族開始肆意盤踞領地,殺戮弱小的生靈,徹底擊潰了此界當時脆弱的平衡。”

“而這其中,以窮奇為甚。”

虎身帶翼的兇獸異軍突起,矗立於無數奔逃哀嚎的妖族之中,仰天長嘯時濺起更多血腥。

一瞬間,由光塵組就的大地哀鴻遍野,連葉醇都似有些憐憫地皺了皺眉。

“然後呢?”羋渡緊跟著問。

謝授衣掀起眼來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伸手慢條斯理地觸上光塵組成的幻影,一瞬間眼尾好似帶了冰冷殺意。

“然後啊——作惡多端的兇獸們,引來了天罰。”

他指尖落在那幻象的天空之上,無窮的刺目的雷電霎那間從天空之上劈砍下來,好似瓢潑的光雨,又像是天神極致憤怒的化身。雷電之下那些曾窮兇極惡的妖魔們四處奔逃,淒厲哀嚎著化為焦土,縱然有茍延殘喘者,也喪失了大半修為,淪為弱者。

只是一道呼吸的瞬間,整個平原卻似焚燒過一般,寂靜如死地。

“天道震怒,降下雷電,親手洗滌了這些作惡多端的孽畜。無數以屠殺為樂的妖孽死於那場瓢潑的電光禍亂之下,人類這才得以延續,直至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窮奇,是千年前唯一一只存活下來的上古兇獸。”

說著,謝授衣挑起嘴角笑了笑,可笑容裏怎麽看怎麽都像是含著嘲諷般的意味。

“也正因如此,窮奇恨我恨到了極點,甚至不惜以自身為代價,也要將我挫骨揚灰拖下神壇。”

“從千年前,直至現在,這份恨意從未轉淡,反而越發深重。”

“連帶著我身邊的所有人,”說著,大師兄微微擡眼,掃視過自己的師弟妹們,“它都要一並抹除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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