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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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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槐

聞言,羋渡只得挨挨擦擦地蹭過去,坐到師兄旁邊看他釣魚。

其實,無論是在現代世界,還是在修仙界,她都不是很能理解釣魚這項活動。

就這麽幹坐坐一天,有什麽樂趣。

師兄要是想要魚,她下水一炸就能飛上來一群。

不過看著師兄雲淡風輕甚至還有些悠然自得的神情,羋渡忽然感覺,要是能陪師兄釣上一天的魚,也未必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你去劍冢了。”謝授衣開口時的語氣並非詢問,而是肯定。

羋渡本來還想尋個其他借口解釋那刀意的由來,真相卻再次被師兄無情揭穿。她有點遺憾地坐在地上拔了幾根草:“師兄是怎麽知道的?你的全知能力不是已被限制了嗎?”

“不難猜,”謝授衣搖搖頭,眼神略帶了些無奈,“放眼整個蓬萊宗,能把你逼出撼天刀意的怕也只有劍冢裏的那位了。而且......”

羋渡還等著他下文呢,卻見師兄只是淡淡微笑一下,再未說什麽,只是輕聲道:“把手伸過來,給我看看。”

羋渡猶豫了一下,才把撤到身後的手臂伸出來。那段白皙小臂上附著的冰寒霜紋盤旋而上,帶著透骨的涼意,仿佛易碎的冰霜。

只需輕輕觸碰,便會泛起血肉剝離般的痛楚。

謝授衣伸手似要輕撫那層冰霜,最後卻還是放下了手,垂下眼簾。

“下次,莫要再去劍冢了。”

“劍冢裏那老怪物脾氣雖然古怪,但人並無惡意,只是憋了太長時間,”羋渡把袖子往下拉了拉,似毫無痛楚般笑了笑,“我知道師兄心疼我,下次一定註意。一定註意。”

說著,她站起來,順手拍了拍身上塵土,笑道:“說起來也到午膳時間了,師兄,我餓了,什麽時候給我煮魚湯?”

謝授衣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一眼,不再多言,只是晃了晃魚簍裏的怪魚:“差不多了,這就回去吧。”

兩人並肩行向一念峰前那恢弘的居所,一路走,隨風還飄來交談之音。

“話說師兄不是不喜獵獲生靈嗎?怎麽今日釣起了魚?怪耶。”

“這湖裏的血食魚殺業重,近日也該到了清算的時候。恰好你體溫透支,便順手用你一頓魚湯了卻這樁業力,一舉兩得,省得我再費力。”

羋渡:“......”

原來她只是喝魚湯的工具人嗎師兄!!!

月落日沈,日沈月落。

這幾天再無其他事,羋渡樂得跟師兄一並待在一念峰,閑下來時就滿山找事幹。時而給湖中錦鯉餵辣椒,時而給得空回來的小白龍紮辮子。偶爾蘇沈煙和葉醇也過來串門,那一念峰就會化身大型開趴地點,熱鬧非凡。

因妖王封印之事,葉醇已經連續忙了幾日,難得過來聚會時眼底都帶著青黑色。

蘇沈煙也沒好到哪兒去,作為宗主的左膀右臂,葉醇每次加班都報覆性地拉著他一起,大有與師弟同歸於盡的壯烈感。

蘇沈煙連著熬了幾天晚上,終於受不了了,打算奪門而出把師姐師兄拉過來一起遭罪。

被葉醇給攔住了。

葉醇:“師兄那身體狀況你也下得去手嗎?”

蘇沈煙:“那就把師姐拉來啊!她那身體比我都好,一拳幹死一頭牛絕對沒問題!”

葉醇深吸一口氣,深沈道:“就不要叫師姐來了,有她在我們只會加更晚的班。”

蘇沈煙思考,蘇沈煙頓悟,蘇沈煙立刻打消了把羋渡叫過來一起加班的準備。

但為了消解心頭之恨,作為蓬萊宗教導主任的他,不僅選擇了把所有長老一起叫過來加班,甚至還為弟子們貼心添加了夜訓科目。

為此,無辜弟子慘遭高層牽連,本就不富裕的休息時間雪上加霜。

羋渡願稱之為內卷的連鎖反應。

全員內卷啟動的幾日後。

藥宗的使者團正式來到了蓬萊宗。

藥宗的人財大氣粗,來的陣仗很大,還是葉醇親自迎接的。

不少弟子都跑出去看熱鬧,只有少數卷王,不,弟子還在宗門內繼續修習。

而這些少數弟子其中,就包括柳成霜與南宮牧。

南宮牧入門很晚,當時爬七千長階那股瘋了似的勁頭卻把不少弟子都給嚇到了,誰也不敢小瞧這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他基礎近乎為零,修道時卻堪稱不要命,能幾天幾夜不睡覺不吃飯,只為引氣入體。

身上傷還沒好全,就已經能見到他在藏書閣與練劍場之間日夜奔波。

應尊者與宗主的意思,蓬萊宗優秀高材生柳成霜被派去一對一給南宮牧輔導。

一教之下,柳成霜這才發覺南宮牧的確是個天才——甚至與她本人不相上下的天才。

劍招一教就會,修行暢通無阻。但南宮牧最亮眼的天賦點並非劍術,而是相對冷門的陣法。

“真的很厲害呢,南宮師弟。”

在瀏覽過南宮牧親手繪制的陣術圖後,柳成霜親手將其還給了他,讚不絕口道:“放眼當今修仙界,陣修也是相當罕見的,南宮師弟當真是大有可為——只是蓬萊宗修習陣法之人太少,唯有葉宗主對此通曉一二。若是有緣,你定要找宗主閣下討教幾句。”

“我相信,尊者若是見你如此,也會感覺欣慰的。”

南宮牧沈默寡言話少,聽著柳成霜的誇讚卻並未流露出任何情緒,唯有最後一句話,讓他低垂的眸子裏帶了幾分光亮:“是嗎?”

柳成霜笑了笑,抱著自己的佩劍望向南宮牧:“尊者既然能帶你回宗門,就說明你確有超凡之處。不要對自己那麽沒信心啦。”

南宮牧抿了抿唇,臉上露出幾分這個年紀不該出現的思慮和早熟。

他喃喃道:“還是差得太遠了......”

這句話說得很小聲,幾乎消散在風中,聽不真切。柳成霜眨了眨眼,剛想說些什麽,忽然聽見不遠處有人喊她:“柳師妹!柳師妹!有人找你!”

那弟子喊得急迫,柳成霜便抱歉地跟南宮師弟告別,轉身走向喊她的弟子。

弟子跟她說,找她的人就在不遠處竹林的亭子裏等她。是個俊俏的青年,只是看著面生,不像宗門裏的人。柳成霜心中更感疑惑,道謝後便獨自走向竹亭。

竹林風光掩映空氣清涼,風吹過時,懸在竹枝上的鈴鐺會叮叮當當響。

翠意茵茵,很適合宗門弟子散步閑逛......也很適合談情說愛。

竹亭在翠竹掩映下露出一角影子,柳成霜確確實實看見那亭子下立著一位挺拔青年,身影熟悉得很。

她往前跑了幾步,跑到竹亭前,想看那青年的臉。

這一看,柳成霜卻當即呆在了原地。

青年眉目疏朗正直,眼睛是純澈的淺棕色,長發被深色發冠束起,一絲不茍地垂在風裏。

這青年披了身藥宗的長衣,長明城富可敵國,他這身衣物布料自然也昂貴,透著藥宗專屬的紅色,漂亮得盡,在竹林亭子內分外顯眼。

一回頭,青年也看見了柳成霜,眼底立時湧上純然的喜悅之情。

他看似有些惴惴不安,又像是迫不及待,小聲喚她:“成霜。”

柳成霜原地怔楞幾秒,情不自禁提高了聲調:“溫槐?!”

竟是溫槐。

早就提過了,柳成霜出身凡間普通村鎮。

她身世可以說卑賤無比,時常替父母進城鎮集市賣菜賣雞,生活清苦,風裏來雨裏去。

莫要說修士,當年就是過路的行人,都能隨便踢她幾腳。

但小孩子總是對成年人們眼中的差距一竅不通。就是在那座城鎮裏,柳成霜認識了一位與她年齡相仿的好朋友。

她的朋友姓溫,叫溫槐,是個脾氣很好的男孩。旁人說他是城中大富戶的獨生子,享盡萬千寵愛,跟她不是一種人。可柳成霜那時還小,不服氣。

她心想,她的好朋友跟她一樣都是兩只眼睛一只鼻子,怎麽就不是一種人呢。

溫槐常常帶著府中點心偷跑出來,拿到胡同裏與柳成霜會面,兩人一起分享吃食。

溫槐說他以後想成為濟世救人的大英雄,柳成霜就使勁拍手,說好啊好啊。

兩人從中午一起玩到日落,溫槐不得不再翻墻偷偷爬回家。

兩人會記得互道明天見,始終如此。

再然後,溫槐不見了。

城鎮中有了傳言,說溫府來了一位仙人。仙人看中了溫府的大公子,把他帶到仙山修行去了。

柳成霜依舊天天坐在胡同口等她的朋友,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再也沒等到。

後來,柳成霜長大了,也就不再等著了。

在幹活幹得頭暈目眩時,她偶爾會想,或許溫槐真的被仙人接走了吧?

柳成霜想過溫槐的無數種下落,卻獨獨沒想過,自己會在這裏見到兒時的同伴。

昔日身為凡人的那些不堪回憶統統湧入腦海,她後退了幾步,像是站不穩似地扶住了竹亭的柱子,聲音有了明顯的顫抖:“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溫槐見她身形不穩往後撤去,連忙向前幾步伸手扶她,眼中是滿滿的愧疚之意。

“當年藥宗派人前來執任務,見我根骨尚佳,便把我帶到了藥宗。後來,宗主楚淒然將我收為親傳弟子,留我在藥宗專心修習丹術藥理......”

柳成霜的確聽說過藥宗宗主有個親傳弟子。

藥聖性情古怪,門下只收一位弟子,將其視為親人傾心指導,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溫槐抿了抿唇,接著說:“我曾想過回去找你,可還沒找到機會,就聽聞你們那個村子遭受妖魔伏擊,一村人皆被屠戮......我.......我以為你......”

柳成霜嘴唇顏色幾近蒼白,眼神怔楞著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也以為自己會死。”

她至今還記著。

那一晚,妖魔肆虐,血流成河。

怪物的利爪撕碎人的血肉骨骼,數不盡的村民屍體被堆在土地上,濃重的血腥味直往女孩鼻子裏鉆。柳成霜從坍塌的房屋裏奮力爬出來,用盡了全身力氣,赤著腳在血泊裏奔跑。

有時她會被那些斷臂殘肢,甚至人頭絆倒,可柳成霜不敢停,一刻也不敢停。

那些怪物的利齒,已經咬到了她的腳下。

不知道跑了多久,柳成霜力竭摔倒在地,滿臉皆是血汙,喘氣好像快被溺死的家畜。

她茫然擡頭,卻見那肆虐猖狂的怪物淒惶哀嚎起來。

有一道冰霜般的長劍破開它龐大猙獰的身軀,夜空之下,立著白衣勝雪的仙人。

劍氣好似風中殘月般皎潔,轉瞬間席卷了眼前所有的猩紅。

那就是柳成霜一生命運的開端。

是幸運,也是厄運。

在生死攸關的那個夜裏,十二歲的柳成霜,被風臨深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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