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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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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聖

修仙界,西方。

藥宗。

以醫修丹修為主的藥宗,常年盤踞於西方平原之上,城池繁盛華美。

稱得上修仙界內最有建築特色的宗門。

又因此處燈火徹夜長明,藥宗特名此處為“長明城”。

入夜,長明城內一如既往燈火通明,主城最高的建築恢宏大氣,那便是藥宗宗主所居之處。

而彼時,那座高塔圍欄觀景之處,正平靜立著一人。

那人面容蒼白卻英氣,眼尾微挑,薄唇抿起的弧度透出幾分刻薄來。

他身著艷紅綾羅長衫,腕處懸了血色瑪瑙珠串,金色發冠束起如瀑長發,放眼望去難辨雌雄。

藥宗宗主,四方大能之一的藥聖,楚淒然。

藥聖有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絕世醫術,性子卻極尖酸刻薄,喜怒無常。

想要讓他開門親手救人那是難如登天。能隨時隨地進入長明主城,與他親密交談的人只有一位。

另一位四方大能,鎮魔尊者羋渡。

原因無他,因為羋渡戰力太剽悍了,長明城守衛攔不住。

更何況她曾放話出來,楚淒然一日不見她,她就一日不離長明城。

整個修仙界都等著看這兩位的糾紛如何收場,楚淒然要面子得很,自然不肯在羋渡面前丟臉。

一來二去,竟然也讓藥宗與蓬萊宗的關系,增進了許多。

今夜天氣甚晴朗,楚淒然立於高塔之上,看得清夜空繁星。

而他腳下,偌大城池點著耀目燈火,數以萬計的燈光亦如星辰火海,壯麗十分。

他手裏,拈著一張信紙。

“蓬萊宗宗門大比橫生巫蠱,好大的事端,”楚淒然自言自語似地冷笑,“百年前那番血戰還不夠嗎?這麽大個修仙界,又要永無寧日了。可悲可悲。”

他右手習慣性地盤著那串艷紅瑪瑙珠,蒼白膚色襯著紅艷艷的珠子,對比甚是鮮明。

“這次是蓬萊宗,下一個會輪到誰呢?”

就在他垂目沈思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人聲。

守衛立在簾幕之後,畢恭畢敬地低聲稟告:“藥聖大人,槐公子向您請示,能否隨長老一並前往蓬萊宗?”

“一並前往蓬萊宗?”楚淒然頭也不回,冷聲冷氣地嗤笑一聲,“既然心下已決,還請示我幹什麽?”

守衛侍在簾幕後頭,沒有出聲。

畢竟每次說起蓬萊宗,楚淒然話語都透著一股子陰陽怪氣的意味。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跟蓬萊宗有多大仇。

對於藥聖對蓬萊宗的態度,外界各有猜測。

最靠譜的猜測,是蓬萊宗總是讓好面子的藥聖難堪,楚淒然面子過不去。

——整個修仙界都知道,藥聖醫術冠絕千古,行醫多年來藥到病除,性子倨傲得很。

唯有一人,楚淒然費勁心血都無法治愈。

那人便是鎮魔尊者與葉宗主的大師兄,惜傷君當年的親傳大弟子。

蓬萊宗,謝授衣。

念及此事,楚淒然面色越發難看,捏著瑪瑙珠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只是他眼神裏混雜的並非難堪,而是幾分憂慮與愧意。

舊事尚可追,真相卻無法公布於眾。

他越想越心煩氣躁,索性一甩袖子離開高塔觀景臺,朝就寢之處走去。

艷紅綾羅掃過侍衛頭頂時,楚淒然冷冷道:“讓溫槐滾去蓬萊宗,滾得越遠越好。”

守衛應了一聲是,跪在地上不動,目送著楚淒然越走越遠,直到徹底離開高塔。

無人發現,那侍衛面容僵硬麻木,好似木偶。

楚淒然背影消失在視線中的霎那間,他眼中有紫黑符文一閃即過,透著陰寒的殺意。

*

與此同時,遷野村。

羋渡二人在荒山上又爬了十幾分鐘,終於在路的盡頭看見了一處坡地。

借著螢火的微光,兩人看清,那坡地之下竟隆起著幾十個土包。

土包前橫七豎八立了數十石碑,樣式古樸,磨損嚴重。

更有甚者已被蒙上了青苔,上面字跡辨認不清。

羋渡放眼望去,只見這些石碑呈環狀分布,碑群正中還建了一處石柱平臺,同樣歷經風雨千瘡百孔。

她身邊的許安誇張地叫了一聲,隨即苦惱道:“壞了,這麽多土包,挖哪個好呢?”

羋渡:“……”你還挑上了。

她眉毛一挑,不懷好意地提議道:“小孩子才做選擇,不如你全挖個遍得了。”

羋渡這句話本是調侃,誰料許安聽後卻精神一振,大喜道:“姑娘說的有理!”

他扛著鋤頭鐵鍁,嘿咻嘿咻地沖下山坡,真的奔著那片土包去了。

羋渡和小白龍看著他充滿勞動熱情的背影,一時竟無語凝噎。

半晌,小白龍語重心長道:“看到了嗎尊者,下次千萬別跟傻子較勁。”

羋渡讚同地點了點頭。

她決定換個方向下坡,力圖離賣力挖坑的許安遠一點。

坡下土包成片,她緩慢行走於碑群之中,時而俯身彎腰,仔細分辨石碑上的文字。

碑面被侵蝕風化得太嚴重,羋渡只能勉強辨認出幾個斷斷續續的文字。

“……卒於……264年……”

她蹙起眉來。

修仙界年歷264年,正是發生蠱城大戰的那一年。

碑群並不大,走兩步就到了亂葬崗中央的那處石柱平臺之上。

石柱平臺約有半人高,臺上鐫刻滿繁覆的紋路與符咒,看著不像平常為亡靈祈福的符文。

螢火之光還未散去,光芒映照下,這處石臺望著越發詭異奇特,令人毛骨悚然。

羋渡伸手覆上石臺粗糲表面,還沒來得及捉摸一番,就聽見許安在那邊大呼小叫起來。

“姑娘快來看啊!這土包裏還真有屍體!”

聽見許安呼喚聲,羋渡收回手暫時放棄了研究石柱,轉而向他那邊走去。

走了沒幾步,她就看見許安辛辛苦苦挖出來的坑。

坑裏的確躺著一副屍體。

屍體皮膚幹癟呈骷髏狀,大張著黑洞洞的嘴,死相極其可怖。

普通人看了容易幾天晚上睡不著覺那種。

羋渡看了眼許安,卻發現他臉上毫無懼意,甚至還有些躍躍欲試地俯下身,用手去觸摸屍體上破舊的布條。

許安小聲嘟囔道:“這屍體看著不像新埋的啊,都幹成這樣了,肯定有年頭了……”

說著,他又拿起鐵鍁子,往屍體的臉上戳了戳,再度發出疑問:“不對啊……”

羋渡抱臂看他:“怎麽又不對了?”

“這屍體胸口上有個洞,看起來像是被什麽貫穿過,”許安指了指那具幹屍的胸膛處,解釋道,“況且他身上的布料很珍稀,正常村民好像不會穿這麽昂貴的衣物……咱們是不是挖錯墳了啊?”

聽見許安這麽說,羋渡也蹲下來仔細察看一番,發現幹屍胸口的確有一處貫穿傷。

而且以她的經驗,這處傷痕怕是劍刃貫穿所致。

一劍穿心。

兩人蹲了半天也沒看出所以然來,羋渡嫌蹲著看效果不好,直接下坑裏把屍體給扛了出來。

這生猛的舉動,連中二憨批如許安,看了都得高喊一聲女中豪傑。

屍體已經風幹許久,基本沒什麽異味,觸碰起來也不粘嗒嗒。

許安正對著屍體動手動腳。他先上手摸了一遍屍體全身,又摸了摸屍體胸膛的洞口,眼睛帶著奇特的光亮。

看著特別像個熱衷於半夜刨墳的變態。

羋渡則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具屍體有古怪,蹙眉沈思許久,腦子裏亂糟糟的。

似乎有什麽重要的證據已經出現,卻始終穿不成線來。

就在她拼命思索之時,許安忽然又大驚小怪地“哇”了一聲。

這一聲晃蕩在荒山中格外清晰響亮,回聲蕩來蕩去,氣得羋渡恨不得一腳把他掀到屍坑裏去:“你是不是生怕咱們不會被村裏人發現?啊?”

許安嘿嘿地笑,並未計較羋渡的話,而是回頭把什麽東西懟到了她眼前。

“你看,這人還有陪葬品呢!”

羋渡定睛一看,只見許安手中舉著的,赫然是一塊銀牌。

銀牌雕刻成吉祥物的形狀,上刻奇特花紋,封存在土中不知多久,卻依然煜煜生輝。

她一看那銀牌樣式就楞住了,心上不祥的預感越發明顯。

這銀牌上雕刻的,竟是巫蠱族人最喜歡的窮奇紋。

巫蠱族喜愛窮奇紋,因其煞氣濃重嗜殺,可助巫蠱族人煉魂奪魄。

地位較高的巫蠱族人,會在身上置許多窮奇紋飾品,以彰顯實力。

想到這裏,羋渡腦子忽然像是被重錘敲擊一般,嗡嗡地痛了起來。

荒山上布置的巫蠱幻象。

石碑上的大戰年份。

幹屍胸口處劍刃貫穿的傷痕。

還有一並埋在亂葬崗內的窮奇紋飾物……

霎那間,蘇沈煙曾說過的話再度回蕩在耳邊,清晰分明,宛如炸雷。

——“這座山村之所以叫遷野村,正因為他們曾舉村遷移到潿洲。而在遷移之前,這座村莊內的居民都生活在另一處原野……那個地方,離蠱城只有三裏地。”

“他們曾是與巫蠱接觸最密切的凡人。”

不顧許安的問詢,羋渡猛然間丟了手中的銀牌,仿佛碰上了什麽汙穢的東西。

隨後她後退兩步,環顧整座亂葬崗,手指甲幾乎絞進掌心的皮肉裏。

荒山上深夜漆黑,風聲呼嘯,好似鬼魅,如泣如訴著舊日鮮血淋漓的真相。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

這裏埋葬的,不是村子裏死去的居民。

這裏埋葬著巫蠱族人。

百年前在蠱城大戰中死去的,被正道修士盡數剿滅的巫蠱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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