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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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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

刀光所過幻境層層碎裂,紫黑屏障裂隙處有天光透來。

看似龐大而無所解的巫蠱屏障,轉瞬之間被破除。

透過天光,柳成霜看見屏障外早已聚集了許多青衣藍衣的長老。

他們漂浮在半空中,將這一方場地包圍起來,盡可能減少蠱術的傷害。

羋渡輕巧落到地上,順手把眼邊落下的一縷鬢發挽在耳後,朝風臨深和柳成霜看去。

“……”鎮魔尊者頓了頓,“你倆……還抱著呢哈。”

風臨深:“……”

他立馬一松手,直接把柳成霜撅到了地上。

隔著逐漸灰飛煙滅的屏障,兩位大能有一瞬間的對視。

羋渡看清了風臨深眼底的覆雜與忌憚。

她輕飄飄地笑了笑。

屏障消除,眾長老一擁而上。

其中一半是劍境聞訊趕來的,另一半是蓬萊宗火急火燎跑來的。

兩撥人目標明確,呼啦一下聚到自家頭頭旁邊噓寒問暖。

一時間,偌大個比賽場地竟塞滿了人。

“尊者,尊者吃不吃養息丹,我什麽藥品都帶了!”

“呃啊啊啊啊啊劍尊,劍尊您怎麽樣?”

“蓬萊宗的呢?蓬萊宗有沒有人給我們個解釋?”

“解釋個屁!我看你們劍境才最可疑好吧!!”

長老們你推我攘還能分心鬥嘴,羋渡被一大堆人包圍在其中手足無措。

就在這時,她忽然炸起響遏行雲的一聲慘嚎。

“尊者啊啊啊啊啊你怎麽樣你怎麽樣啊啊啊啊你到底怎麽樣!!!”

只見一條長長白影從天邊猛然俯沖下來,把周圍人群全當保齡球創飛一丈開外,直直地紮進了羋渡懷裏。

其威猛氣勢看比遠程洲際導彈。

羋渡被這顆導彈創得眼前一黑,伸手就薅住了白龍脖領子。

白龍被強制變回了小蛇般的幼年模樣,撲棱棱亂蹦好似剛出水的大鯉子魚,嘴裏還亂叫著不知名語言,更為現場的混亂推波助瀾。

而柳成霜,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

劍境的人圍在劍尊身邊,蓬萊宗的人緊趕慢趕問詢鎮魔尊者。

兩邊熱鬧非凡,只有她站在兩撥人群之外。

孤零零地在原地發著呆,有些尷尬,又不知道往哪邊走。

羋渡透過人群註意到她的時候,她正呆呆地望著眾星捧月的劍尊,手中還抱著那把破損的劍。

就好像黎明前孤獨的星子,在凝視她的月亮。

遙不可及。

正巧,這時有長老上來請示她下一步的安排。

“……”羋渡嘆了口氣,“先把柳成霜帶到藥館治療,包紮完送到一念峰去吧。”

一念峰,正是鎮魔尊者的住處。

那長老應了聲好,叫人把柳成霜帶了下去,賽場上只剩下劍境和蓬萊宗的兩撥高層。

能混到劍境高層的也都是人精,見狀立馬派人來向羋渡請辭。

危機已除,接下來便是肅清場地查明原因,外宗留在此地確實不方便。

羋渡眉毛一揚,正要同意之時,忽然聽見身後風臨深叫她名字。

“羋渡。”

劍尊平時雖高傲不可一世,卻相當在乎禮節,鮮少在公共場合指名道姓地喊她。

她回過頭,正對上劍尊那雙漂亮的淺色眼睛。

那雙眼睛裏藏著的,除了意外與忌憚,還有不甘。

風臨深長得好看,眼睛更好看,這是整個修仙界都出了名的。

可羋渡每每與這雙眼眸對視,心裏浮現出的總是另一個名字。

謝授衣。

在她這裏,一萬個風臨深也比不上她師兄。

羋渡一晃神之時,風臨深已然自人群中大步走向了她。

白龍猛然後退幾步,本能地呲牙做出昔日兇惡本相,風臨深亦不管不顧。

他的目標很明確,只有羋渡。

劍尊所為,他人怎敢阻攔。長老們束手無策,只能看著兩位在修仙界呼風喚雨的大能站定對峙,一時間氣氛幾乎凝固。

劍尊薄唇緊抿,眼底似驚似惑,聲音也低沈許多。

外人不敢上前,只有羋渡能聽清他的疑問。

“那處幻境,你是如何勘破的?”

巫蠱幻境似真似幻,能惑人心神,在修仙界可謂臭名昭著。

當年荒城圍剿巫修一戰,他們師輩就有大半折在幻境之內,至今屍骨不全。

就連風臨深這等修為,亦不能瞬息間突破巫蠱幻境。

聽了劍尊的問題,羋渡心中並不意外。

她眉眼一揚,反而笑出聲來。

早料到這高嶺之花心高氣傲,在修仙界常勝慣了,肯定受不了別人在他面前大放光彩。

能讓男主吃癟,絕對是她此生的樂趣之一。

羋渡上前一步,主動拉近了與劍尊的距離。對方身上的冷冷檀香撲面而來,是言情文男主的標準香味。

後者見她向前來,還知道蹙眉後退半步。

風臨深欲要提醒,耳邊忽然聽見羋渡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

同樣壓得很低,旁人聽不到,只有他二人心知肚明。

“沒關系,咱們都是同事,你不如我很正常,”她笑瞇瞇地道,“畢竟……三百年前,也有個白衣小孩被我壓了一頭,記不記得?”

劍尊臉色頓時陰了陰,顯然是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回憶。

他把滿腹疑問壓回嗓子裏,再不遲疑,拂袖轉身就走。

寬大白袍帶起了一陣風。

在圍觀眾人又驚又疑的目光下。羋渡原地揮舞雙手,滿臉笑容熱情洋溢。

跟風臨深陰沈的俊臉形成了鮮明對比。

“劍尊閣下有空常來玩啊!!咱們蓬萊宗最熱情好客,下把我叫白龍變成美女陪您喝茶,包您滿意!”

小白龍:“……”

小白龍:“?”

*

事實證明,人還是不能太口嗨。

就為這一句白龍變美女陪劍尊喝茶,羋渡哄了白龍半個時辰。

它本來就對劍尊又憎又懼,聽了羋渡的話更是借機撒潑。好長一條大白帶魚翻江倒海,這也就是羋渡修為高內力盛,還能保持著笑臉。換了其他人早被那條大尾巴拍得渾身骨折。

一直哄到神出鬼沒的藍衣長老出來請羋渡去宗主殿,這條大白帶魚才消了氣,哼哼著爬上羋渡的臂彎。

此時,宗主殿內已然坐滿了人,有些亂哄哄。

各位長老依次序排列,神色或有惶惶,或有義憤填膺,各不相似。

更有甚者,已然駁論了起來。

你一言我一語,竟讓原本肅靜的宗主殿顯得有些滑稽。

而葉醇坐在最高位,靜靜地望著這些長老面紅耳赤地辯駁,始終未發一言。

三百年,在修仙界算不得多長。

可也足夠讓一個喜歡追在師姐身後的小屁孩,成長為赫赫有名的仙門首宗宗主。

其中多少是非對錯,皆難憑說。

蓬萊宗宗門大比,眾目睽睽之下橫生妖孽,還是百年前令人談之色變的巫蠱。

若非鎮魔尊者與劍尊在場,整個會場的弟子都將恐遭不測。

這是何等驚心動魄之事?

這麽大的災禍,定然會有人為此負責。

輕則從宗門除名,重則綁到審慎司廢了一身修為。

無論是誰,都不想攤上這等罪責,背一口沈重的黑鍋。

這些長老你推搡我,我汙蔑你,吵得十分專註。

整個大殿如同菜市場般亂哄哄成一團。

半晌,眾長老才聽見上方傳來一聲嘆息:“夠了。”

葉醇聲音並不大,落到地上卻清晰無比,帶了上位者的壓迫意味。

眾長老唯唯諾諾,紛亂人聲逐漸停住。

“在這裏爭辯沒有意義,”年輕的宗主平靜敘述,“劍境來人已經回到北域,用不了多久,宗門大比出現巫蠱的事情就會傳遍整個修仙界。巫蠱之事非同小可,屆時各勢力都會向我宗尋一個說法……”

說罷,他目光看向下方某個長老:“兩位受傷的弟子,現在可安置好了?”

被問話的人畢恭畢敬答道:“是的,宗主。”

葉醇微微點頭:“那就好,既然這樣……”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忽然被一聲大吼給打斷了。

“宗主!”

只見一長老猛然撲出眾人之列,撲通跪在了葉醇面前,雙手抱拳。

只聽他中氣十足道:“宗主,依我所見,此次巫蠱之禍必然是有心人刻意設局,這是要把咱們蓬萊宗搞垮!!”

葉醇:“……”

他擡眼一望,這位長老面容剛正目光爍爍,顯然是個直性子暴脾氣。

好家夥。

就這種長老,那才叫一個難搞。

仗著自己比宗主輩分大,不僅腦子一根筋,還敢當眾打斷他的話。

葉醇感覺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恨不得跳下臺階給他一個大比竇。

但眾目睽睽之下,他深吸一口氣,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那你說,這位有心人會是誰?”

這剛正長老得了臺階,頓時喜上眉梢。大聲喝道:“依我看,這場災禍,正是審慎長老一手策劃的!”

說罷,他大手一伸,直直地指向了大殿的某個角落。

所指角落裏,正安穩端坐著個男子。

那人雖是男身,形貌卻比女子更艷麗動人。

微卷長發順蒼白肌膚流淌而下,一雙狐貍般紫眸帶著粼粼波光,如夢似幻。

更奇特的是,他左眼眼角竟有鮮紅流蘇花紋蔓延,似血淚般沒入鬢角,更顯媚骨天成。

很顯然,這人並非什麽正道。

他身上流著魔修的血。

被長老這麽一指,大殿裏的所有目光都匯聚到了他身上。

可紫眸青年非但不慌張,神情甚至更悠閑自得了幾分。

他眼波流轉,似意外道:“哦?您的意思是……我要搞垮蓬萊宗?”

男子聲音婉轉動人,那長老聽了卻更惱火幾分。

他虎視眈眈著紫眸男子,理直氣壯地大喝:“難道不是嗎!誰不知道你是魔修餘孽,與我們蓬萊宗有血海深仇?”

長老義正言辭的話引來了許多人的附和,眾人紛紛把矛頭指向了紫眸男子。

唯有葉醇一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反覆深呼吸幾次,試圖找回正常的聲調。

好讓自己的話聽起來不是那麽崩潰。

“謝謝您的建設性意見,長老,”現任蓬萊宗宗主非常客氣地說,“這是您這周第十二次彈劾蘇沈煙,距離上周的新紀錄十五次相差不遠,請繼續努力,我看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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