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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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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又一年的冬天轉眼而至,皇城下了好大的雪,白皚皚一片,一腳踩下去能沒至小腿。天還未大亮,冷風呼嘯,宮墻邊被凍住的柳條猶如一條條狂舞的銀蛇。

四個小宮女安靜的站在身後,沒有一絲聲響。穆雙安懷裏抱著暖爐,臉上卻被狂躁的寒風一下一下如鈍刀子一般割得生疼。

她冷眼看著遠遠處一襲白衣奔跑的人。兩年時光飛逝而過,上官琦比起初見時,長高了不少,如今的他星目劍眉,初顯風華,遠遠瞧著便覺賞心悅目得很。

許是他跑得快了,許是路太滑了,只見他一不小心,竟狠狠的摔倒在地。一只手仍不忘小心護著懷裏的東西。看不見他懷裏藏了什麽,但遠遠看著樣子應是玉笑先前說的昆山道人的幾幅畫。他飛快的爬起來,甚至來不及擦掉臉上沾的雪便急切的往懷裏看了一眼,隨後似是安心的笑了,這樣的他竟顯出幾許陌生感。

穆雙安冷冷的看著,看著他摔倒,看著他爬起,看著他跌跌撞撞的跑出宮門,看著他奔向他想去的地方。然後轉身回到靜安宮。

靜川立在門口等她,眼圈微微發紅,行過禮,一句話不說扶著她便往裏走。裏頭玉安忙拿來一個暖呼呼的手爐換掉了她手裏已有了些涼意的這個。一回到暖閣裏,被寒冷壓下去的疲憊似乎一下子都爬回了身體,靜川見穆雙安面露疲累,曉得她不耐煩太多人伺候,便揮退了旁邊站著的小宮女,瞧著有了些大丫頭的氣勢了。剛歪在榻上,夢涼便端了盆熱水進來,她除掉鞋襪,將腳踩了進去。這水黑糊糊的,卻暖得甚是熨帖。

玉笑素來是個藏不住話的,忍不住又絮絮叨叨:“小姐您太不會心疼自個兒了。您上次為了救律皇子就手臂都青了。”穆雙安看了她一眼,她吐了吐舌頭,嘟著嘴聲音卻越來越小:“在那密林裏又受了傷,如今身子才好了些,就又不管不顧的了。”

穆雙安閉著眼睛,斜靠下來:“今天幾號?”

等了好一會,才聽見靜川輕輕的說:“正月初十。”

正月初十是鮑府大小姐鮑桐的生辰。

靜川輕輕柔柔的聲音我耳邊響起:“小姐,東姑姑特意讓禦廚房做了些長壽面送過來,您用些嗎?”

“好。”穆雙安點點頭。

禦廚房的手藝不錯,尋常的面條也能做出山珍海味的味道。她嚼著軟軟綿綿的面條,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

甚至想起了從前的生日,跟著父親小叔一起,騎馬彎弓,獵得野物。母親最是手巧的,既會刺繡又會將獵來的野物烹制成香噴噴的食物,歡笑熱鬧。後來回到了京城,祖母和二嬸會替她做一桌席面,讓她熱熱鬧鬧的請幾個閨秀好友歡聚。如今,不過吃一碗面條就過去了。

用過飯,瞇了一會兒,心裏仍有些煩悶,瞧著外面日頭越升越高。邊叫上靜川玉安隨她出去走走。靜川曉得她的性子,也不多說,只叫人拿來件大紅羽緞面子白貂絨裏子的鶴氅和新換的手爐。換過衣服這才走了出去。

往日裏禦花園一派花紅柳綠,如今卻是銀裝素裹,倒也有幾分別樣意趣。正月初十還未出年節,就連這禦花園也安靜不少。

“餵。”正是由於這份安靜,所以一聲餵也顯得格外清晰。穆雙安轉過頭,竟是上官淩。若說他英俊瀟灑風度翩翩,不免有些矯情,但他的確生得很好。有一雙像他母親的眼睛,燦生生的,喚作明眸實不為過。“嘖嘖,我原還以為這裏杵了跟冰棍子,原來是你,看你瘦的。”

穆雙安盯他看了一陣,道:“我很好奇,像你這般口無遮攔,竟然沒有被人抓去打個半死不活,實在是難得。”

“穆小姐只能失望了。能打我的人畢竟不多。”猛然想起原先被穆雙安爆打一頓之事,這大話一出,實在是厚臉也紅了。

穆雙安對著他翻了個深情的白眼。

他倒不以為杵,哈哈一笑,語氣頗有些無奈的意味:“你光知道跟我橫。”

“怎麽的?再把我關起來說我犯上好了。”穆雙安斜眼看過去,“難不成我還要感謝你害我餓了三天?”

上官淩轉過頭露出了一個極燦爛的微笑,一時間讓人有些目眩:“走吧,今天決不讓你餓肚子。”

穆雙安登時有些好奇,上官淩竟請她吃飯?以他的做派,想來得是山珍海味,佳肴美饌。穆雙安倒也不排斥大吃一頓,何況還是吃上官淩設的宴。

幾刻鐘後,穆雙安咬了一口剛出籠的面桃,甜甜的,眼睛也笑得彎彎的:“多謝二皇子。”又道,“不過,你意欲做何?”

他嘆了口氣,道:“只是有空,又見你可憐巴巴的,給你慶生罷了,不過幾顆不值錢的面桃子,何必這般樣子。”

“三皇子親手揉的面桃,我實在不敢吃的太過隨意。”穆雙安又咬了一口,看向他:“況且我從不記得,何時與殿下交情好到讓殿下為我慶生?”

他嗤笑一聲:“你這就叫不識好人心。”而後認認真真道,“無論你做何想,我只是希望你過一個些微開心一點的生辰,僅此而已。”

穆雙安心底微微有些動容,他說得認真。說完卻有些赧然。

他在人生之路上青澀的行走,上官琦卻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左右為難:“雖說潼兒溫柔解意,我心甚喜。但,”上官琦躊躇半晌:“我與雙安自小的情誼,怎可說丟開手便丟開手?”

“大皇子只需說更屬意將何人迎為正妃?”

上官琦猶猶豫豫,最終道:“不若還是穆雙安吧。”

林遜大嘆:“大皇子豈不聞安岐之禍?”安岐乃前朝大將,官拜大司馬大元帥,權傾天下,主重之亦慎之。一日安岐染病臥床,主上不知其真假,命其下官前去探病,主上扮作隨從隨行,行至安府前院,只見兩黃口小兒相爭,一小兒叫嚷道:‘方才披甲之人你可見了?那全是吾家兵士,那全是吾家兵士。\'主上聞之大驚,避之回宮。隨後不過二月,安府滿門傾覆。”

林遜見上官琦猶不語,急道:“大皇子爺莫糊塗。軍權可是燙手之物,他日更是現成的罪名。鮑老太爺為我朝大儒,在天下學子間聲名卓著,大皇子爺若請立鮑小姐為正妃,猶如這天下半數讀書人已入門下。而大皇子爺與穆小姐自小的情誼,予她側妃,亦可全兩廂情意。穆小姐若能為大局想,自是能樂於接受,若是不能為大局想,更是不配居大皇子妃位。”

林遜到底是媚上之人,所思所想終是離不開思媚一道。他又恐上官琦有了穆家做依仗,終漸與鮑太傅離心,他就更無出頭之日。

霍憲原任禮部郎中,如今又新派了大皇子的屬官,自然深覺日日同大皇子共福同戚,又是個正直的性子,此時聞言譏笑:“林大人好是貪心,文聲武功都想要,吾雖不識得穆家小姐,可穆家人的脾性,世人皆知,你讓他家女兒作妾,哼!”話未說完,可話中之意再明顯不過,穆家人素來驕傲,戰死站死,性子直擰,不後退難回轉,也正是這性子才能折了數人,安守西北數十載。

林遜駁道:“看來霍大人素通文書卻不通情/事,穆小姐與大皇子情意甚篤,安居側妃又有何不可?”

霍憲欲回他一句你家正妻與妾室有何區別?嫡庶子孫為天下大宗,只是轉眼想到上官琦生母亦為宮妃,遂不再提此話頭,只道:“大皇子正是與穆姑娘自小的青梅竹馬,現下另覓佳人,只怕於名聲有礙。”

“許穆以情,許鮑以位,不僅美人能左擁右抱,權力交錯中亦能左右逢源,林大人這算盤打得好精。”霍憲冷笑接著道:“只是這做法流於表面,失於急切,有眼的都能看出來,更何況皇上。”

“看似蠢棋方是好棋,魏家跋扈,於皇權毫無敬畏,想它日二皇子必淪為魏家傀儡,大皇子雖心急了些,手拙了些,卻不過是一心為聖上分憂。”

大約是這方案極得上官琦之心,他連連點頭,道:“林大人所言甚是。”

霍憲見多言無益,冷笑一聲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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