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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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朱鈺渾身一震，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縮。她這個反應，讓周良野確信自己猜中了。
他伏身，近距離地凝望她眼眸：“你喜歡的人是誰？”他捏住她下頜輕咬她唇瓣，細長雪頸還有小巧鎖骨，一路向下力道不重也不輕，有嚴刑逼供的意思。朱鈺緊咬住粉色唇瓣，清澈眼眸水光盈盈。“就那麽不想他知道你我的關系？”他在她耳畔低語，“他肯定沒見過你現在這樣……”“別說了，別說了。”朱鈺受不住，支起頭親親他唇角，高挺鼻梁還有利落下頜線，求他不要欺負她。她環住他脖頸，不停喚他阿野。這一晚，人菜又愛勾的大小姐被教訓得徹底。很快校慶便到來了。
校慶當天正好是星期日，朱鈺和蘇意琦約好在校門口碰面。朱鈺到的時候，校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她沒看到周良野，來之前說好要分頭行動，他比她先出門。
“朱朱！”很快蘇意琦也到了。她飛快撲來緊緊抱住朱鈺，然後四下張望：“你家那位呢？”
“可能去看老師了吧。”朱鈺微笑。
“也對，他那樣的風雲人物，無論畢業幾年老師都記得。”蘇意琦頓了頓，又問，“那朱鎮宇來了嗎？”
“他趕不回來。”朱鈺說。蘇意琦陷入沈默，朱鎮宇被發配邊疆的事兒她聽朱鈺說過。“周良野這個人，也挺狠的。”最終她如此總結。
兩人一齊擡頭，看向周遭。校門口人山人海。趕來參加校慶的基本都是成功人士，或者社交達人。大家有說有笑，好不熱鬧。
朱鈺穿一席春意盎然的淺綠旗袍，一頭烏發盤於腦後，露出一張白皙小臉，溫婉又古典。蘇意琦一頭披肩長發配簡約白裙，小煙熏妝妖冶又明麗。兩人手挽手，吸引到不少人的註意力。少女時代，她們是十三中出名的姐妹花。有人過來打招呼，還有人向蘇意琦索要簽名。寒暄一陣後，朱鈺和蘇意琦便手挽手前往學校操場。校長，名牌教師和各位優秀畢業生即將在那裏展開演講。
朱鈺和蘇意琦見到了曾經的班主任。班主任還記得朱鈺的名字，但聊了幾句便沒話說了。倒是蘇意琦和班主任意外地有話聊，聊了不少高中時早戀的事。他們聊天時，朱鈺就在附近轉悠，和認識的老同學聊聊天。操場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她站在人群裏，聽老同學們說過去的故事。
“聽說一會周良野要上臺演講哎。”一位昔日的女同學興奮開口，“你們記得他不，風雲人物啊！”
“對對我知道他！那時好多人喜歡他呢。”又一個女同學興奮地接話，“他今天真的來？”
“嗯嗯，已經到了，我剛看見他了！”
“沒長胖吧？最怕校草長胖了嗚嗚……”
“沒有沒有！還變得更帥了！”
校園風雲人物輕易觸發大家的共同記憶，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話題圍繞著周良野，氣氛越來越活躍。朱鈺低頭看手機，不久前周良野發消息說他在校長辦公室，問她在哪。她回消息說她在操場跟老同學聊天。
“周良野現在發展挺好啊，果然厲害的人一直都是厲害的。”這時一個男同學開口。他說完停頓了片刻，又開口問：“上學時他怎麽沒搞個官當當？”
“是啊，我們上學那會他好像不是班幹部，也沒進學生會。”另個同學點點頭接上。周遭陷入一片沈默。過了會兒，忽然有人開口：“那是因為他聰明啊。他要真當了官，那些富二代肯定不配合他管理，天天給他惹麻煩。”話音剛落，便有人將目光投向朱鈺，接著越來越多的人看向她。這些老同學並不全知道朱家破產這件事，但基本都知道她哥哥朱鎮宇是高中時代叱咤風雲的富二代，跟周良野有過很多不愉快。
“朱鈺，朱鎮宇今天來了嗎？”有人開口問。
“他有事不能來。”朱鈺微笑。她能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並不友善。她定了定神，再次開口：“我哥哥高中時確實有點沖動。如果他做了什麽不合適的事，希望大家不要計較。”
“我們哪裏能計較呢。”一個聲音當即響起，“要計較也得是周良野計較。”朱鈺循聲望去，說話的人叫莫藝晗。朱鈺之所以清楚記得莫藝晗，主要是因為莫藝晗是她同班同學，曾經也喜歡周良野。莫藝晗家室不錯，為人大膽。蹲守在周良野常去的路上，籃球場遞水喊加油，面赤耳紅地和同樣喜歡周良野的女生爭執……莫亦晗的青春裏沒有暗戀，只有明目張膽的追求。那些朱鈺不敢做的事，她一樣沒少做。
此時面對莫藝晗的陰陽怪氣，朱鈺只是不在意地笑笑。
“對了我剛看到周良野了，他戴了婚戒嗳。”忽然有人開口說話。
“名草有主，不奇怪。”一個女同學笑著接上，然後用胳膊肘捅捅失神的莫藝晗，“可惜哦，你沒機會了。”
“周良野什麽時候結婚的？”莫藝晗不顧老同學的打趣，單刀直入地問，“她老婆是什麽人？”
“好像是去年結的婚。”有人回答，“我老公跟周良野吃過飯，說他老婆是個豪門千金。周良野喜歡喊她大小姐。”
朱鈺的耳朵有些發燙。原來周良野在別人面前，也叫她大小姐嗎？
“哎，果然男人發達了就喜歡家境好的，我們輸在了起跑線上。”
“要是年輕一點就好咯，這樣男神離婚了可能會選擇我。”
“別想啦，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哈哈哈想想怎麽啦。”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著。
不一會兒，演講就開始了。校友和在校生們整整齊齊在操場上站好。
校長，教師輪番上臺發表演講，接著輪到優秀畢業生。大家一個個上臺發言，很快便輪到周良野。這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身穿白襯衫的周良野走到講臺上，面對著臺下密密麻麻的人。
“這個男的是誰啊！好帥！”
“好眼熟，是不是上過富豪榜。”
“他是建築行業裏很厲害的大老板……”
“不會吧那麽厲害還那麽帥！”
朱鈺站在臺下，站在一片議論中仰頭看著周良野。有那麽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時代。那時的她時常這樣，站在人群中，靜默無聲地仰視著他。
“周良野！”周圍人開始騷動，不少認識周良野的人開始大聲喊他名字，喊他周男神周校草。人大體是從眾的，朱鈺沈浸在一片喊聲中，情緒也跟著起伏，心跳開始加快。
“開始了開始了！”蘇意琦攥緊朱鈺的手搖晃，緊張興奮。
“你怎麽也那麽激動。”朱鈺笑著說話。
“你看周圍氣氛都到這兒了，不激動一下豈不是不給你老公面子。”蘇意琦小聲說話。
“就你會說。”朱鈺笑笑，然後屏息凝神，望向周良野。
她不知他會演講什麽。他說過這次登臺純粹是即興發揮，沒有提前準備。心臟跳得快速有力，她竟然替他緊張起來。
周良野拍了拍話筒，開始他的演講。
“我的前輩曾告訴我，大多數行業，人們更註重自身與專業領域的聯系。而建築師，需要關註人類與客觀事物的聯系。關註人與人，人與自然，與社會的聯系，那是獲得靈感，以及幸福的方法。”周良野淡淡說話，“我沒什麽能說的，只希望大家不要放棄。堅持做自己擅長的事，奇跡便會發生。”
演講很快結束。朱鈺暗松一口氣，與眾人一起鼓掌。
“周男神！”忽然有人高聲大喊，“你結婚了嗎！”
“太太是誰啊！”
“有沒有照片讓我們看看！”
此起彼伏的問話聲伴隨著笑聲響起。
周良野的視線緩緩掃過臺下眾人。最終，他如有實質的漆黑目光精準地捕捉到朱鈺。朱鈺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他望著她，而她亦望著他，這一刻，她的腦海變得空白。
“我太太，也是十三中的校友。”她聽到他清晰的聲音在說。
“是嗎？誰啊？”身邊有人發出驚呼。
“她到這裏來了嗎？”
“是誰啊？”
議論聲和疑問聲不止。
蘇意琦看著默不作聲的朱鈺，很是著急。她跺一跺腳，抓著朱鈺的胳膊舉起朱鈺的手。
朱鈺瞳孔劇烈收縮，她下意識輕呼：“蘇蘇！”
“我太太朱鈺。”緊接著周良野清晰有力的聲音響起，“她是一位優秀的拍賣師。”他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遞至學校各個角落。是篤定，幹脆的。
瞳孔震顫，她的視線穿過重重人群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而他對她露出淺淡的，帶有讚賞意味的笑容。
他們遙望著彼此，周圍歡呼聲，尖叫聲此起彼伏，整個操場都在沸騰。
“怎麽會？朱鈺？”也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這……朱鎮宇不是和周良野不對付……我腦子轉不過來了……”
“他跟我不對付，我就搶她妹妹，是這個意思嗎？”
“原來朱鈺就是周男神的大小姐啊……”
老同學們湊過來問朱鈺各種問題，朱鈺有些失神，大多數問題，都是蘇意琦代她回答的。
周良野下了講臺就過來找朱鈺，站在她身邊，聽接下來的校友演講。但因為他扔出了重磅婚訊，大多數人都不太有心思繼續聽演講。
“周老板，你這婚訊瞞得死死的，是怕嚇死我們嗎？”一位老同學小聲問周良野。
周良野沒回答，瞥了一眼朱鈺。他伸手去摸她的手，但她避開了他。他兀自笑了一聲。
她不想公開他們結婚的事，但他還是公開了。顯然又沒尊重她。
“朱鈺，你們真的結婚了？”站在不遠處的莫藝晗轉過頭來問。她像是怎樣都無法相信，非要問個明白。
朱鈺深吸口氣，擡起左手讓莫藝晗看清她的婚戒。她定了定神，又抓起周良野的左手展示給她看。兩只一模一樣的婚戒，是最為有力的證據。
莫藝晗不說話了，臉色格外難看。
朱鈺放下周良野的手，而周良野順利成章地牽住她的手。她甩不開他，只得任由他牽著。周圍響起一片讚嘆聲，讚嘆他們好恩愛。
朱鈺就這樣忍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度秒如年地捱到下午。
校慶活動結束，大家湊在一起商量去哪裏聚餐。最後周良野決定包一個飯店，認識他的都可以去吃飯。朱鈺班上的老同學大多決定去，主要是想聽校園風雲人物的八卦。朱鈺沒有推拒的借口，便也跟著去了。到了地方，大家自己找地方坐，而朱鈺和周良野坐在一起。精致菜肴一樣一樣上，圓盤在面前不停轉動，時不時就有人走過來敬酒。恍惚間朱鈺感覺自己又結了次婚。
酒過三巡，便有人大著膽子過來問周良野和朱鈺的相戀過程。坐在另一桌的莫藝晗聞聲，側過頭來定定望著朱鈺。
“偶爾碰上，覺得合適。”周良野簡明扼要。朱鈺坐在邊上默默喝茶，心想終是逃不過這一劫。
“挺好挺好，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老同學笑著說話。
“周良野。”莫藝晗終是按捺不住，站起身緩步走到周良野身邊。
她神情格外嚴肅，引周圍一片人望了過來。
“我真沒想到你會跟朱鈺結婚。朱鎮宇做的那些事，你是都原諒了嗎？”莫藝晗問完飯店裏立刻鴉雀無聲。
她問得直白，但她的問題，其實也是不少人好奇的。當初朱鎮宇和白染臣有多肆無忌憚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朱鈺垂眸看著茶杯裏漂浮起的茶葉，冰涼手掌緊緊貼住茶杯。
“朱鎮宇現在在我那裏工作。”周良野咬著煙，神情淡淡，“我們相處不錯。”
朱鈺定了定神，擡眼看向莫藝晗。莫藝晗緊緊咬住嘴唇，臉上神情實在不好看。但周良野這樣說，她也沒辦法再問下去，只得怨憤地看朱鈺幾眼。
“竟然是這樣，緣分好奇妙。”有老同學打著哈哈開口。
“是啊，很奇妙。”周良野笑笑。
朱鈺沒說話。要是遠在山區的朱鎮宇聽見周良野對外說他們相處不錯，不知會作何感想。一場婚姻，藏了太多不為人知的隱秘。
吃完飯時間還早，周良野便和幾位老班長商量去KTV。不少人要跟著去，但也有人決定打道回府，其中就包括蘇意琦。女明星註重作息管理。朱鈺看著她被助理接走，然後安心跟著一群人去唱K。她和周良野坐一輛車去，車上周良野接了一通電話。電話裏隱隱傳來熟悉聲音，周良野偏頭看朱鈺：“白牧歌也在江城，她想帶她朋友來玩。”
“野子哥，你是在和小甜椒說話嗎？”白牧歌雀躍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小甜椒，你不會不允許吧！”
朱鈺莞爾：“你們來呀。”
“這就來這就來！”
他們抵達KTV不久，白牧歌跟她的小姐妹也到了。白牧歌是天生的氣氛活躍者，社交恐怖分子，有她在的地方，不可能不熱鬧。大家開了一間大包廂，一會合唱一會獨唱，玩得好不盡興。周良野總是被人慫恿著唱歌，但他不愛唱，便總是讓朱鈺代他上場。朱鈺唱得喉嚨都啞了，於是就坐在一邊看老同學玩骰子。她忽然想到什麽，擡起眼，發現莫藝晗已經不在了。
水喝的有點多了，朱鈺去了趟衛生間。出來時她隱隱聽到熟悉的聲音，往旁一看，就見周良野和白牧歌正站在走廊角落處低聲談話。兩人手裏都夾著煙，煙霧徐徐上升，飄出半開的窗。
朱鈺並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周良野和白家有業務往來，她第一反應是他們應當是在談生意。但也不知為什麽，可能是出於某種直覺，她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向他們靠近。她腳步很輕，藏在墻壁後，沒讓任何人發現。
“野子哥，你現在是什麽打算？”白牧歌帶著笑的聲音響起，“你不是要讓朱家兄妹身敗名裂嗎？現在哥哥是毀了，那妹妹呢？”
意料之外的談話內容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沖入朱鈺耳膜。她睜大眼睛，渾身血液剎那間冰凍。
“我記得你說，你要寵她養她，讓她離不開你，然後再丟下她，讓她體會無依無靠的感覺。”白牧歌輕快的聲音繼續，“現在呢，心軟了？”
“再說吧。”周良野嗓音淡淡，一如既往。
白牧歌收起笑意，口吻裏帶上幾分認真：“玩夠了就收手吧，別讓小甜椒太難過。”
朱鈺沒再聽下去，她扭頭離開。起先她只覺得麻木，等過了一會兒，她才感覺到心臟深處傳來鈍痛，伴隨著心跳，這股強烈的鈍痛傳遞至四肢百骸。她倚靠著墻大口呼吸，腦海裏快速播放起往昔畫面。
難怪他那麽輕易地提出結婚，難怪他要她住他的大房子，難怪，7000萬的項鏈他說買就買。
他哄她騙她，捧著她讓她忘乎所以，然後在她措手不及之時，將她自高處拋下。這便是他的覆仇計劃。
心臟好痛，好痛好痛。眼前升起朦朧霧氣，她用力按住左胸。
她以為他們的重逢乃至步入婚姻，是上天給她的恩賜。現在她才知道那都是一個人的處心積慮。
他就那麽恨她嗎？因為當初的誤會？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裏回放。她的母親用責備的眼神望著他，因他和朱鎮宇打架弄臟她家沙發。而刮倒彭奶奶的司機，是她父親請來的……朱鎮宇就更不用說了。
哪怕沒有誤會，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憎惡她全家。他怎麽可能不恨她？
朱鈺用力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直起身。她去包廂拿了包，趁無人註意起身離去。
她奔走在夜色中。春夜溫暖，但她的血液冰冷至極。
坐在回美林匯的車上，她低頭看著閃閃爍爍的手機。周良野大概發現她不在了，正不停給她打電話。
她沒有理會，望著窗外的城市夜景，回憶起和周良野的點點滴滴。那些溫暖的，纏綿的，美好的記憶，比夢境還要虛幻。
他對她存有一點點感情嗎？或許有吧，但那遠比不上他的恨。
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基礎，維系他們的只有利益，還有綿延不絕的恨意。但她竟然奢望，他能在漫長的相處中，愛上她。
好可笑呀朱鈺，有毒的土壤怎能開出純潔的花？
可笑，愚蠢。
視野忽然模糊起來，她用力掐自己掌心。別哭呀朱鈺，又不是第一次被人拋下。
只有被偏愛的人，才有資格哭泣。
回到美林匯，她已冷靜下來。她開始整理行李，把她的衣物都裝進行李箱。她要離開這裏，越快越好。7000萬的項鏈，龍紋玉鐲，婚紗……周良野給她的東西她全部不會帶走，無名指上的戒指，也被她果斷脫下。她忽而看到彭奶奶給她的小人魚娃娃，陷入遲疑。丟下這個娃娃，老人家是會傷心的吧？
彭奶奶……她想到老人家握著她的一雙溫暖的手，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她最終將彭奶奶給她的布娃娃放進行李箱。
她整理好箱子，然後佇立在君子蘭前。曾經的她多想和這盆花一起，好好地在這裏生長。
她沒想好怎麽處理君子蘭，猶豫片刻還是將花盆端起來抱在懷裏。她一手抱花，一手拖著行李正要出門，就聽門口發出一陣響動。
周良野風塵仆仆進門，臉上蒙著一層陰霾。他看到她的行李，眼底冷意越發鮮明：“朱鈺，你幹什麽。”
“還不夠明顯嗎？”朱鈺彎唇，自嘲地笑了笑。她深深吸氣，然後對上周良野漆黑的視線：“周良野，我要離開你。”
周良野擰起眉。他快速伸手，攥住她手腕：“這麽晚你要去哪。”
“隨便找個酒店住。”朱鈺深吸一口氣，鼻息都是顫抖的。哀傷過後，剩下的就只有憤怒。她狠狠甩開周良野的手，行李箱應聲倒地。她直直望著周良野，聲音也不由自主地高了好幾度：“周良野，你攔著我幹什麽？”
周良野擰著眉看她。
“朱鎮宇離開釉海，彭奶奶身體健康，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我們的交易就到此為止吧！”她大聲呼吸，脈搏在耳膜深處隆隆作響。她望著他，想要笑，但眼底還是升起朦朧水霧：“兩千萬，換我哥的身敗名裂，和我的流離失所。周良野，你不滿意嗎？”
朱鈺站得近，清楚看到他眼底陰霾凝成化不開的墨。真是奇怪，她想，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他應該高興才是。
朱鈺頓了頓，又勾唇露出一個自嘲笑容。幸好她工作還算不錯，這時候有錢住酒店。不然跟家人斷了關系的她，可真要無處可去了。
“你聽到了。”沈默良久，周良野開口陳述。
“是呀，你和白牧歌的話我聽到了。”朱鈺輕聲說話，“好巧啊，偏偏這個時候聽到。”
她以為朱鎮宇離開釉海後，她的生活會變得平靜起來。她以為，一切都會變好。她還是太單純，太天真。
“周良野，我也有個秘密，想要告訴你。”朱鈺抱著花盆，略顯蒼白的臉上徐徐綻放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我其實，一直喜歡你。”
嘿嘿_(:з」∠)_
野子哥是比較陰暗屬性的人，就睚眥必報還有點仇富（主要仇富二代）。小時候沒感受過多少真善美長大了也不太相信這些。
所以跌落谷底嘗過世間冷暖但依然保持純凈心靈的朱朱的直球會讓他格外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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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鈺渾身一震，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縮。她這個反應，讓周良野確信自己猜中了。
他伏身，近距離地凝望她眼眸：“你喜歡的人是誰？”他捏住她下頜輕咬她唇瓣，細長雪頸還有小巧鎖骨，一路向下力道不重也不輕，有嚴刑逼供的意思。朱鈺緊咬住粉色唇瓣，清澈眼眸水光盈盈。“就那麽不想他知道你我的關系？”他在她耳畔低語，“他肯定沒見過你現在這樣……”“別說了，別說了。”朱鈺受不住，支起頭親親他唇角，高挺鼻梁還有利落下頜線，求他不要欺負她。她環住他脖頸，不停喚他阿野。這一晚，人菜又愛勾的大小姐被教訓得徹底。很快校慶便到來了。
校慶當天正好是星期日，朱鈺和蘇意琦約好在校門口碰面。朱鈺到的時候，校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她沒看到周良野，來之前說好要分頭行動，他比她先出門。
“朱朱！”很快蘇意琦也到了。她飛快撲來緊緊抱住朱鈺，然後四下張望：“你家那位呢？”
“可能去看老師了吧。”朱鈺微笑。
“也對，他那樣的風雲人物，無論畢業幾年老師都記得。”蘇意琦頓了頓，又問，“那朱鎮宇來了嗎？”
“他趕不回來。”朱鈺說。蘇意琦陷入沈默，朱鎮宇被發配邊疆的事兒她聽朱鈺說過。“周良野這個人，也挺狠的。”最終她如此總結。
兩人一齊擡頭，看向周遭。校門口人山人海。趕來參加校慶的基本都是成功人士，或者社交達人。大家有說有笑，好不熱鬧。
朱鈺穿一席春意盎然的淺綠旗袍，一頭烏發盤於腦後，露出一張白皙小臉，溫婉又古典。蘇意琦一頭披肩長發配簡約白裙，小煙熏妝妖冶又明麗。兩人手挽手，吸引到不少人的註意力。少女時代，她們是十三中出名的姐妹花。有人過來打招呼，還有人向蘇意琦索要簽名。寒暄一陣後，朱鈺和蘇意琦便手挽手前往學校操場。校長，名牌教師和各位優秀畢業生即將在那裏展開演講。
朱鈺和蘇意琦見到了曾經的班主任。班主任還記得朱鈺的名字，但聊了幾句便沒話說了。倒是蘇意琦和班主任意外地有話聊，聊了不少高中時早戀的事。他們聊天時，朱鈺就在附近轉悠，和認識的老同學聊聊天。操場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她站在人群裏，聽老同學們說過去的故事。
“聽說一會周良野要上臺演講哎。”一位昔日的女同學興奮開口，“你們記得他不，風雲人物啊！”
“對對我知道他！那時好多人喜歡他呢。”又一個女同學興奮地接話，“他今天真的來？”
“嗯嗯，已經到了，我剛看見他了！”
“沒長胖吧？最怕校草長胖了嗚嗚……”
“沒有沒有！還變得更帥了！”
校園風雲人物輕易觸發大家的共同記憶，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話題圍繞著周良野，氣氛越來越活躍。朱鈺低頭看手機，不久前周良野發消息說他在校長辦公室，問她在哪。她回消息說她在操場跟老同學聊天。
“周良野現在發展挺好啊，果然厲害的人一直都是厲害的。”這時一個男同學開口。他說完停頓了片刻，又開口問：“上學時他怎麽沒搞個官當當？”
“是啊，我們上學那會他好像不是班幹部，也沒進學生會。”另個同學點點頭接上。周遭陷入一片沈默。過了會兒，忽然有人開口：“那是因為他聰明啊。他要真當了官，那些富二代肯定不配合他管理，天天給他惹麻煩。”話音剛落，便有人將目光投向朱鈺，接著越來越多的人看向她。這些老同學並不全知道朱家破產這件事，但基本都知道她哥哥朱鎮宇是高中時代叱咤風雲的富二代，跟周良野有過很多不愉快。
“朱鈺，朱鎮宇今天來了嗎？”有人開口問。
“他有事不能來。”朱鈺微笑。她能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並不友善。她定了定神，再次開口：“我哥哥高中時確實有點沖動。如果他做了什麽不合適的事，希望大家不要計較。”
“我們哪裏能計較呢。”一個聲音當即響起，“要計較也得是周良野計較。”朱鈺循聲望去，說話的人叫莫藝晗。朱鈺之所以清楚記得莫藝晗，主要是因為莫藝晗是她同班同學，曾經也喜歡周良野。莫藝晗家室不錯，為人大膽。蹲守在周良野常去的路上，籃球場遞水喊加油，面赤耳紅地和同樣喜歡周良野的女生爭執……莫亦晗的青春裏沒有暗戀，只有明目張膽的追求。那些朱鈺不敢做的事，她一樣沒少做。
此時面對莫藝晗的陰陽怪氣，朱鈺只是不在意地笑笑。
“對了我剛看到周良野了，他戴了婚戒嗳。”忽然有人開口說話。
“名草有主，不奇怪。”一個女同學笑著接上，然後用胳膊肘捅捅失神的莫藝晗，“可惜哦，你沒機會了。”
“周良野什麽時候結婚的？”莫藝晗不顧老同學的打趣，單刀直入地問，“她老婆是什麽人？”
“好像是去年結的婚。”有人回答，“我老公跟周良野吃過飯，說他老婆是個豪門千金。周良野喜歡喊她大小姐。”
朱鈺的耳朵有些發燙。原來周良野在別人面前，也叫她大小姐嗎？
“哎，果然男人發達了就喜歡家境好的，我們輸在了起跑線上。”
“要是年輕一點就好咯，這樣男神離婚了可能會選擇我。”
“別想啦，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哈哈哈想想怎麽啦。”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著。
不一會兒，演講就開始了。校友和在校生們整整齊齊在操場上站好。
校長，教師輪番上臺發表演講，接著輪到優秀畢業生。大家一個個上臺發言，很快便輪到周良野。這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身穿白襯衫的周良野走到講臺上，面對著臺下密密麻麻的人。
“這個男的是誰啊！好帥！”
“好眼熟，是不是上過富豪榜。”
“他是建築行業裏很厲害的大老板……”
“不會吧那麽厲害還那麽帥！”
朱鈺站在臺下，站在一片議論中仰頭看著周良野。有那麽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時代。那時的她時常這樣，站在人群中，靜默無聲地仰視著他。
“周良野！”周圍人開始騷動，不少認識周良野的人開始大聲喊他名字，喊他周男神周校草。人大體是從眾的，朱鈺沈浸在一片喊聲中，情緒也跟著起伏，心跳開始加快。
“開始了開始了！”蘇意琦攥緊朱鈺的手搖晃，緊張興奮。
“你怎麽也那麽激動。”朱鈺笑著說話。
“你看周圍氣氛都到這兒了，不激動一下豈不是不給你老公面子。”蘇意琦小聲說話。
“就你會說。”朱鈺笑笑，然後屏息凝神，望向周良野。
她不知他會演講什麽。他說過這次登臺純粹是即興發揮，沒有提前準備。心臟跳得快速有力，她竟然替他緊張起來。
周良野拍了拍話筒，開始他的演講。
“我的前輩曾告訴我，大多數行業，人們更註重自身與專業領域的聯系。而建築師，需要關註人類與客觀事物的聯系。關註人與人，人與自然，與社會的聯系，那是獲得靈感，以及幸福的方法。”周良野淡淡說話，“我沒什麽能說的，只希望大家不要放棄。堅持做自己擅長的事，奇跡便會發生。”
演講很快結束。朱鈺暗松一口氣，與眾人一起鼓掌。
“周男神！”忽然有人高聲大喊，“你結婚了嗎！”
“太太是誰啊！”
“有沒有照片讓我們看看！”
此起彼伏的問話聲伴隨著笑聲響起。
周良野的視線緩緩掃過臺下眾人。最終，他如有實質的漆黑目光精準地捕捉到朱鈺。朱鈺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他望著她，而她亦望著他，這一刻，她的腦海變得空白。
“我太太，也是十三中的校友。”她聽到他清晰的聲音在說。
“是嗎？誰啊？”身邊有人發出驚呼。
“她到這裏來了嗎？”
“是誰啊？”
議論聲和疑問聲不止。
蘇意琦看著默不作聲的朱鈺，很是著急。她跺一跺腳，抓著朱鈺的胳膊舉起朱鈺的手。
朱鈺瞳孔劇烈收縮，她下意識輕呼：“蘇蘇！”
“我太太朱鈺。”緊接著周良野清晰有力的聲音響起，“她是一位優秀的拍賣師。”他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遞至學校各個角落。是篤定，幹脆的。
瞳孔震顫，她的視線穿過重重人群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而他對她露出淺淡的，帶有讚賞意味的笑容。
他們遙望著彼此，周圍歡呼聲，尖叫聲此起彼伏，整個操場都在沸騰。
“怎麽會？朱鈺？”也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這……朱鎮宇不是和周良野不對付……我腦子轉不過來了……”
“他跟我不對付，我就搶她妹妹，是這個意思嗎？”
“原來朱鈺就是周男神的大小姐啊……”
老同學們湊過來問朱鈺各種問題，朱鈺有些失神，大多數問題，都是蘇意琦代她回答的。
周良野下了講臺就過來找朱鈺，站在她身邊，聽接下來的校友演講。但因為他扔出了重磅婚訊，大多數人都不太有心思繼續聽演講。
“周老板，你這婚訊瞞得死死的，是怕嚇死我們嗎？”一位老同學小聲問周良野。
周良野沒回答，瞥了一眼朱鈺。他伸手去摸她的手，但她避開了他。他兀自笑了一聲。
她不想公開他們結婚的事，但他還是公開了。顯然又沒尊重她。
“朱鈺，你們真的結婚了？”站在不遠處的莫藝晗轉過頭來問。她像是怎樣都無法相信，非要問個明白。
朱鈺深吸口氣，擡起左手讓莫藝晗看清她的婚戒。她定了定神，又抓起周良野的左手展示給她看。兩只一模一樣的婚戒，是最為有力的證據。
莫藝晗不說話了，臉色格外難看。
朱鈺放下周良野的手，而周良野順利成章地牽住她的手。她甩不開他，只得任由他牽著。周圍響起一片讚嘆聲，讚嘆他們好恩愛。
朱鈺就這樣忍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度秒如年地捱到下午。
校慶活動結束，大家湊在一起商量去哪裏聚餐。最後周良野決定包一個飯店，認識他的都可以去吃飯。朱鈺班上的老同學大多決定去，主要是想聽校園風雲人物的八卦。朱鈺沒有推拒的借口，便也跟著去了。到了地方，大家自己找地方坐，而朱鈺和周良野坐在一起。精致菜肴一樣一樣上，圓盤在面前不停轉動，時不時就有人走過來敬酒。恍惚間朱鈺感覺自己又結了次婚。
酒過三巡，便有人大著膽子過來問周良野和朱鈺的相戀過程。坐在另一桌的莫藝晗聞聲，側過頭來定定望著朱鈺。
“偶爾碰上，覺得合適。”周良野簡明扼要。朱鈺坐在邊上默默喝茶，心想終是逃不過這一劫。
“挺好挺好，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老同學笑著說話。
“周良野。”莫藝晗終是按捺不住，站起身緩步走到周良野身邊。
她神情格外嚴肅，引周圍一片人望了過來。
“我真沒想到你會跟朱鈺結婚。朱鎮宇做的那些事，你是都原諒了嗎？”莫藝晗問完飯店裏立刻鴉雀無聲。
她問得直白，但她的問題，其實也是不少人好奇的。當初朱鎮宇和白染臣有多肆無忌憚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朱鈺垂眸看著茶杯裏漂浮起的茶葉，冰涼手掌緊緊貼住茶杯。
“朱鎮宇現在在我那裏工作。”周良野咬著煙，神情淡淡，“我們相處不錯。”
朱鈺定了定神，擡眼看向莫藝晗。莫藝晗緊緊咬住嘴唇，臉上神情實在不好看。但周良野這樣說，她也沒辦法再問下去，只得怨憤地看朱鈺幾眼。
“竟然是這樣，緣分好奇妙。”有老同學打著哈哈開口。
“是啊，很奇妙。”周良野笑笑。
朱鈺沒說話。要是遠在山區的朱鎮宇聽見周良野對外說他們相處不錯，不知會作何感想。一場婚姻，藏了太多不為人知的隱秘。
吃完飯時間還早，周良野便和幾位老班長商量去KTV。不少人要跟著去，但也有人決定打道回府，其中就包括蘇意琦。女明星註重作息管理。朱鈺看著她被助理接走，然後安心跟著一群人去唱K。她和周良野坐一輛車去，車上周良野接了一通電話。電話裏隱隱傳來熟悉聲音，周良野偏頭看朱鈺：“白牧歌也在江城，她想帶她朋友來玩。”
“野子哥，你是在和小甜椒說話嗎？”白牧歌雀躍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小甜椒，你不會不允許吧！”
朱鈺莞爾：“你們來呀。”
“這就來這就來！”
他們抵達KTV不久，白牧歌跟她的小姐妹也到了。白牧歌是天生的氣氛活躍者，社交恐怖分子，有她在的地方，不可能不熱鬧。大家開了一間大包廂，一會合唱一會獨唱，玩得好不盡興。周良野總是被人慫恿著唱歌，但他不愛唱，便總是讓朱鈺代他上場。朱鈺唱得喉嚨都啞了，於是就坐在一邊看老同學玩骰子。她忽然想到什麽，擡起眼，發現莫藝晗已經不在了。
水喝的有點多了，朱鈺去了趟衛生間。出來時她隱隱聽到熟悉的聲音，往旁一看，就見周良野和白牧歌正站在走廊角落處低聲談話。兩人手裏都夾著煙，煙霧徐徐上升，飄出半開的窗。
朱鈺並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周良野和白家有業務往來，她第一反應是他們應當是在談生意。但也不知為什麽，可能是出於某種直覺，她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向他們靠近。她腳步很輕，藏在墻壁後，沒讓任何人發現。
“野子哥，你現在是什麽打算？”白牧歌帶著笑的聲音響起，“你不是要讓朱家兄妹身敗名裂嗎？現在哥哥是毀了，那妹妹呢？”
意料之外的談話內容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沖入朱鈺耳膜。她睜大眼睛，渾身血液剎那間冰凍。
“我記得你說，你要寵她養她，讓她離不開你，然後再丟下她，讓她體會無依無靠的感覺。”白牧歌輕快的聲音繼續，“現在呢，心軟了？”
“再說吧。”周良野嗓音淡淡，一如既往。
白牧歌收起笑意，口吻裏帶上幾分認真：“玩夠了就收手吧，別讓小甜椒太難過。”
朱鈺沒再聽下去，她扭頭離開。起先她只覺得麻木，等過了一會兒，她才感覺到心臟深處傳來鈍痛，伴隨著心跳，這股強烈的鈍痛傳遞至四肢百骸。她倚靠著墻大口呼吸，腦海裏快速播放起往昔畫面。
難怪他那麽輕易地提出結婚，難怪他要她住他的大房子，難怪，7000萬的項鏈他說買就買。
他哄她騙她，捧著她讓她忘乎所以，然後在她措手不及之時，將她自高處拋下。這便是他的覆仇計劃。
心臟好痛，好痛好痛。眼前升起朦朧霧氣，她用力按住左胸。
她以為他們的重逢乃至步入婚姻，是上天給她的恩賜。現在她才知道那都是一個人的處心積慮。
他就那麽恨她嗎？因為當初的誤會？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裏回放。她的母親用責備的眼神望著他，因他和朱鎮宇打架弄臟她家沙發。而刮倒彭奶奶的司機，是她父親請來的……朱鎮宇就更不用說了。
哪怕沒有誤會，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憎惡她全家。他怎麽可能不恨她？
朱鈺用力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直起身。她去包廂拿了包，趁無人註意起身離去。
她奔走在夜色中。春夜溫暖，但她的血液冰冷至極。
坐在回美林匯的車上，她低頭看著閃閃爍爍的手機。周良野大概發現她不在了，正不停給她打電話。
她沒有理會，望著窗外的城市夜景，回憶起和周良野的點點滴滴。那些溫暖的，纏綿的，美好的記憶，比夢境還要虛幻。
他對她存有一點點感情嗎？或許有吧，但那遠比不上他的恨。
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基礎，維系他們的只有利益，還有綿延不絕的恨意。但她竟然奢望，他能在漫長的相處中，愛上她。
好可笑呀朱鈺，有毒的土壤怎能開出純潔的花？
可笑，愚蠢。
視野忽然模糊起來，她用力掐自己掌心。別哭呀朱鈺，又不是第一次被人拋下。
只有被偏愛的人，才有資格哭泣。
回到美林匯，她已冷靜下來。她開始整理行李，把她的衣物都裝進行李箱。她要離開這裏，越快越好。7000萬的項鏈，龍紋玉鐲，婚紗……周良野給她的東西她全部不會帶走，無名指上的戒指，也被她果斷脫下。她忽而看到彭奶奶給她的小人魚娃娃，陷入遲疑。丟下這個娃娃，老人家是會傷心的吧？
彭奶奶……她想到老人家握著她的一雙溫暖的手，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她最終將彭奶奶給她的布娃娃放進行李箱。
她整理好箱子，然後佇立在君子蘭前。曾經的她多想和這盆花一起，好好地在這裏生長。
她沒想好怎麽處理君子蘭，猶豫片刻還是將花盆端起來抱在懷裏。她一手抱花，一手拖著行李正要出門，就聽門口發出一陣響動。
周良野風塵仆仆進門，臉上蒙著一層陰霾。他看到她的行李，眼底冷意越發鮮明：“朱鈺，你幹什麽。”
“還不夠明顯嗎？”朱鈺彎唇，自嘲地笑了笑。她深深吸氣，然後對上周良野漆黑的視線：“周良野，我要離開你。”
周良野擰起眉。他快速伸手，攥住她手腕：“這麽晚你要去哪。”
“隨便找個酒店住。”朱鈺深吸一口氣，鼻息都是顫抖的。哀傷過後，剩下的就只有憤怒。她狠狠甩開周良野的手，行李箱應聲倒地。她直直望著周良野，聲音也不由自主地高了好幾度：“周良野，你攔著我幹什麽？”
周良野擰著眉看她。
“朱鎮宇離開釉海，彭奶奶身體健康，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我們的交易就到此為止吧！”她大聲呼吸，脈搏在耳膜深處隆隆作響。她望著他，想要笑，但眼底還是升起朦朧水霧：“兩千萬，換我哥的身敗名裂，和我的流離失所。周良野，你不滿意嗎？”
朱鈺站得近，清楚看到他眼底陰霾凝成化不開的墨。真是奇怪，她想，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他應該高興才是。
朱鈺頓了頓，又勾唇露出一個自嘲笑容。幸好她工作還算不錯，這時候有錢住酒店。不然跟家人斷了關系的她，可真要無處可去了。
“你聽到了。”沈默良久，周良野開口陳述。
“是呀，你和白牧歌的話我聽到了。”朱鈺輕聲說話，“好巧啊，偏偏這個時候聽到。”
她以為朱鎮宇離開釉海後，她的生活會變得平靜起來。她以為，一切都會變好。她還是太單純，太天真。
“周良野，我也有個秘密，想要告訴你。”朱鈺抱著花盆，略顯蒼白的臉上徐徐綻放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我其實，一直喜歡你。”
嘿嘿_(:з」∠)_
野子哥是比較陰暗屬性的人，就睚眥必報還有點仇富（主要仇富二代）。小時候沒感受過多少真善美長大了也不太相信這些。
所以跌落谷底嘗過世間冷暖但依然保持純凈心靈的朱朱的直球會讓他格外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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