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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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也對。”韓小玲點點頭，“我不需要你給我錢，只希望你不要騙我。”
朱鈺擡眸望著韓小玲。韓小玲醞釀許久，才終於開口：“朱鎮宇和我交往時，還和很多女客戶暧昧不清。他跟我說這是職業需要，那時我也是真傻，竟然聽信他的話。”說完她露出略顯苦澀的笑容。
朱鈺垂眸喝了一口茶。從作風問題入手，或許能讓朱鎮宇離開釉海？但這需要切實的證據才行。“你記得那些客戶的名字嗎？”朱鈺問。
韓小玲認真想了想：“大概記得。”
“不急，你慢慢想，然後告訴我。”朱鈺說，“我希望我們之間的對話沒有其他人知道。”
“沒問題。”
兩個人又吃了會兒，酒足飯飽，韓小玲倚靠在椅背上問：“你說的報覆，是到哪種程度？”
“你希望到那種程度？”朱鈺問。
“嗯……身敗名裂？”韓小玲試探著說。
“我試試。”朱鈺拿起自己的茶杯，與韓小玲碰了碰杯。她偏過頭，露出柔和溫婉的笑容。
韓小玲怔怔地望著朱鈺。朱鈺一直是釉海嬌嬌柔柔的白瓷美人。但這時她才發覺，那一身姣好皮囊也是一種偽裝。白瓷美人有一顆讓人捉摸不透的心，亦或者，她已悄無聲息地完成進化。
之後幾天朱鈺半天去展館工作，半天待在白家。周良野已經離開，她就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房間裏。白家一家各有各的事情做，朱鈺並不常碰到他們。有天晚上，白牧歌沒事幹，一臉神秘地拉朱鈺走進家庭影院。屏幕亮起，朱鈺才知播的是蘇意琦剛拍完的那部古裝劇，已經剪輯好了。
“臉是挺美，但是演技夠嗆。”白牧歌一邊吃爆米花，一邊評價，“蘇意琦還是趕緊嫁入豪門退圈得了。”
朱鈺雙手托腮，若有所思：“要是能順利嫁就好了。”
“是啊。”白牧歌嚼了一陣爆米花，突然開口，“再搞一陣事業，我大概也要結婚了。”
朱鈺怔了怔，轉頭看向白牧歌：“你有喜歡的人？”
“聯姻啊。沒感情的對象，早就說好了的。”
“你就那麽接受了嗎？”
“對啊。反正我擁有的足夠多，結婚不會讓我犧牲什麽。”白牧歌望著屏幕，聲音和神情都是平靜的。
朱鈺沈默會兒，望著她真誠道：“牧歌，希望你能夠幸福。”
“小甜椒，謝謝你。如果哪天野子哥欺負你，你一定告訴我，我來替你出頭。”白牧歌將手裏的爆米花塞朱鈺懷裏，“來，吃。”
朱鈺抱著爆米花吃著。電視劇播完一集，又自動播起下一集，一眼望不到頭。朱鈺忍不住問：“我們還要看多久。”
“看不下去了？”白牧歌問。朱鈺輕輕點頭。
白牧歌於是撥通蘇意琦的視頻電話：“蘇意琦，我和朱鈺在看你的新劇。”蘇意琦是朱鈺的伴娘，白牧歌自然知道二人關系匪淺。
朱鈺匆忙去捂白牧歌的嘴，但白牧歌順利躲開，對著手機繼續輸出：“你演的她都看不下去了，你好好反省吧你。”
“我的天呢，白總！”簽約在白牧歌公司裏的小藝人蘇意琦當即露出委屈神情，“我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懲罰我！我演技差不是公認的事實嗎？”
“你氣死我得了！”白牧歌掛了電話，挑了個最近評分高的電影播起來。一個愉快的電影之夜就這樣過去。
展覽結束，沒有被賣掉的藏品再度轉回釉海庫房，而朱鈺也和同事們再次回到江城。
周一清晨，朱鈺邁著輕快的腳步走進公司，與同事們打招呼。“朱鈺。”馮婉看到她，帶著一臉笑意走過來，“聽說你這次收獲很大，賺得盆滿缽滿啊。”
“多虧黃琴幫忙。”朱鈺笑笑，接著忍不住關心地問一句，“馮總監，你最近，怎麽樣？”她想問馮婉，現在跟丈夫相處得怎麽樣。
但同事之間，尤其是上下級之間的關心，最多也只能這樣了。
“我？我最近很好啊。”馮婉露出燦爛笑容。她撩開衣袖，讓朱鈺看她的手鏈，“你看，這是我老公給我買的。怎麽樣，不錯吧？”
“是挺不錯的。”朱鈺看看馮婉。商場中發生的事仿佛只是一場夢，她們誰都沒有再提。
附近同事圍攏過來，加入談話，馮婉開始聊她兒子，朱鈺坐到座位上開始工作。
不久後她去會議室開會，和一群同事一起，向高層回報出差成果。莊惜藍聽後，當即讓朱鈺和黃琴組成搭檔，必要時一起去見客戶。藝術品部門的朱鈺負責提供專業知識，而客戶部的黃琴負責使用社交技能。兩人配合效果如果不錯，這樣的跨部門合作模式便可推廣開來。
開完會，朱鈺回到工位上繼續忙碌。回覆咨詢郵件，順便搜集下一場拍賣會需要的資料。忙碌中她收到韓小玲發來的消息。
韓小玲把她知道的，跟朱鎮宇有暧昧關系的女客戶的名字發給了朱鈺。但這些名字韓小玲只是在朱鎮宇聊電話時偶爾聽到，具體到文字上勢必會出現錯誤。至於其他的，女客戶的長相以及聯系方式，那就更是無從知曉了。朱鈺默默將這些名字記在心裏。
深冬，被濕冷侵襲的江城寒冷無比。朱鈺下班回到家，覺得一整個空蕩蕩的房子，越發冷清起來。這些天周良野一直在外地，沒有回來。
朱鈺讓自己的生活被忙碌包裹。她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就和黃琴一起出去應酬，和客戶吃飯喝酒，偶爾打打高爾夫。
朱鈺和黃琴分工明確，朱鈺主要向客戶描述公司歷史和藏品優點，而黃琴負責活躍聊天氣氛。她們發揮各自所長，順利談成幾筆私人交易。觥籌交錯間，朱鈺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當然也會遇到打她主意的客戶，這時朱鈺便會嬌聲喊黃琴一聲，說自己要去外面打電話，讓老公接她。她出門轉一圈再回來，心事重重落座，說老公剛罵了她，不準她下班出來應酬。見她愁眉苦臉說得跟真的似的，客戶便不再打她主意了。
現在的朱鈺，已經能游刃有餘地應對大多數突發狀況。偶爾她會回憶起之前那個受趙存希騷擾，尚還不知所措的自己。那個還有些青澀的朱鈺，已經離她遠去了。
這些天朱鈺陸陸續續見了幾波客人，但這些客人裏，都沒有韓小玲提及的人。事情敏感，朱鈺也不好隨便問身邊的人，包括黃琴。她決定先觀察一段時間，暫且按兵不動。
應酬完回到家，朱鈺依然要面對冷冷清清的屋子。她提起水壺給她唯一的夥伴君子蘭澆水。
雙休日是在彭奶奶家度過的。她回江城已有一周時間，但周良野沒有回來的跡象。她懷疑他死在外邊了。
想到京市二人的分別，她心裏是有些憋悶的。此時也不發消息給他，就這樣自己跟自己堵著氣。就是一個人住這樣大的房子，實在是有點……不習慣。
第二天朱鈺去上班，臨近下班時收到蘇意琦發的消息。她跟謝景深吵架了，要朱鈺來陪她。正巧晚上沒有應酬，朱鈺下班便去了蘇意琦住的公寓。
蘇意琦喝得半醉，趴在地上畫她的畫。見朱鈺來了，她便開始大倒苦水。她說她之前在劇組拍戲拍得好好的，忽然有兩個名媛冒了出來，對她一陣冷嘲熱諷，說她區區一個戲子，妄想攀謝家的高枝。
“不知她們哪兒得來的消息。我都不是景深的女朋友呢，只是暫時跟著他而已。”蘇意琦低頭畫畫，長發披散下來，遮住她的臉，朱鈺看不見她神情。
“而且我哪裏算戲子，我演技好差，她們好荒謬哦朱朱。”蘇意琦聲音平靜。
“你跟謝景深說過這件事嗎？”朱鈺自後環住蘇意琦，緊緊抱住她。
“跟他說又有什麽用呢，”蘇意琦說，“他今晚要我陪他去一場晚宴，我沒搭理他。我這陣子都不想理他了。朱朱，我覺得我的戀愛腦好像好了一點兒。”
朱鈺心想你這不是戀愛腦好了，只是傷心委屈，跟人冷戰呢。但她終究什麽都沒說，就這樣緊緊抱著蘇意琦。
“想吃什麽，我給你做。”朱鈺道。
“不吃，我減肥。”
“土豆燉牛腩吃不吃？”
“吃的。”
朱鈺叫了送菜服務，等菜送到，開始洗菜做菜，最後拿砂鍋把肉和土豆燉上。朱鈺蹲在地上看蘇意琦畫畫，等肉香飄得滿屋子都是，她又折回竈臺。淺嘗一口，肉已經燉得酥爛，剛關火，就見謝景深開了指紋鎖邁著大步走進來。
朱鈺一陣詫異。本以為今晚是個療傷主題的閨蜜夜，不想竟有男人進來搞破壞。
謝景深一身酒氣，可能是剛應酬完。不過就時間點來看，他更像是應酬中途跑過來。
此時蘇意琦正趴在地上畫畫。謝景深進來了，她當沒看見。謝景深在她面前站了一會兒，伸手搶過她手上的筆。
“把筆還給我！”蘇意琦跳起來，張牙舞爪撲向謝景深，作勢要奪畫筆。謝景深舉高了筆不讓她得逞，筆尖上的顏料隨著二人動作濺得到處都是。地板，墻上，乃至謝景神的銀色西裝，都變得五彩斑斕。
朱鈺站在邊上看呆了。她第一次見戀愛腦蘇意琦展現出如此高強的戰鬥力，也是第一次見一貫斯文的謝景深如此不斯文。眼前這幕比蘇意琦演的古裝劇好看太多。
“有時間畫畫，沒時間跟我去晚宴？”謝景深冷聲質問。
“你以為你有幾個臭錢了不起！我憑什麽總要按你說的做！”蘇意琦大聲喊叫，“你給我走！我不要再見你！”
金絲眼鏡遮擋不住謝景深眼中的冰冷。他把蘇意琦的畫筆摔到地上，轉頭就走，與朱鈺擦肩而過。
朱鈺看一眼耷拉著腦袋，失魂落魄的蘇意琦，舉步追向謝景深。
“謝先生！”朱鈺追著謝景深來到停車位。
司機為謝景深拉開車門，謝景深沒有立刻坐進去，而是轉頭看向朱鈺。這時他的怒火平息了些許，眼神不再冷冽。
“今天我和意琦都不是很冷靜，勞駕朱小姐安慰她一下。”謝景深對朱鈺說。
“能安慰她的只有你。”朱鈺頓了頓道，“意琦在拍戲時碰上幾個人。她們……議論意琦和你的關系，讓她很委屈。”
謝景深已經坐進車中，聞言沒有立刻將車門關上。他仰頭看著朱鈺，溫聲說話：“我曾提過公開我們之間的關系，但意琦沒有同意。”
“她不是真不同意，而是難以承擔堂堂正正站在你身邊所需要負擔的壓力。”朱鈺有些著急地說話，“一旦你們公開，罵她的人只會更多。她不是不願意公開，而是覺得你無法護住她。”
“朱小姐是覺得，我沒有能力？”
“不是，”朱鈺用力搖頭，“她覺得自己在你心裏，沒有那麽重。”
謝景深不再說話。
“還有，”朱鈺挺直脊背，嗓音綿軟但清晰，“謝先生，我懇請你尊重意琦的愛好。就算沒有別的事，她不想跟你去晚宴，想在家裏畫畫，也是十分正當的。”
“果然是拍賣師，伶牙俐齒。”謝景深頓了頓，擡眸望向朱鈺，“請問朱小姐，我該如何補救。”
朱鈺勾唇，露出柔和笑容：“意琦那麽好，你無論怎麽補救，她都會接受。”
“改天朱小姐主持拍賣，請務必通知我，我一定捧場。”謝景深自車中走出，“車我用不上了，不如送朱小姐一程。”
朱鈺不推脫，道了聲謝便坐進謝景深的車子，跟司機說了美林匯的地址。
謝景深邁步向蘇意琦的公寓。他忽而想到什麽，定住腳步，看向車內的朱鈺：“也請通知周老板，下次我不會手下留情。”
“好。”朱鈺露出微笑。
車子跑起來，轉瞬間便駛入了高速公路。朱鈺低頭發消息給蘇意琦，說土豆燉牛腩做了一大鍋，足夠她和謝景深吃了。
很快蘇意琦回了消息，是一串親親表情包。
朱鈺忍不住露出笑容。看樣子，兩人應該是順利和好了。
就是不知道周良野還打算在外面野幾天。朱鈺想到自己家那位，唇角的弧度慢慢就消失了。
她再次回到空蕩蕩的屋子裏，忽然覺得蘇意琦那小窩其實挺溫暖的。
她沒吃晚飯，家裏也沒現成的東西吃。她今晚本打算住蘇意琦家，就沒讓王姨過來。但她並沒覺得很餓。她給自己泡了杯茶，兀自望著茶失神了會兒，她鬼使神差拍了張茶杯的照片發給周良野，配上文字——【工作累了吧，喝杯茶提提神】
發完她就後悔了，覺得自己這圖文好像什麽智能護眼屏保。
她盯著對話框，忽然就妥協了。向自己妥協。她不想賭氣了，好沒意思。
她早就明白的，這段婚姻裏，是她更離不開他，是她更需要妥協。她吐出一口氣，然後發消息給周良野：【阿野，你什麽時候回來？】
她抱膝坐在沙發上，望著面前的手機出神。他一直沒回她消息，手機屏幕一直是黑的，冷冰冰的像一塊轉頭。
沒關系的，不過就是沒有回覆罷了。
她這樣想著，眼眶卻不爭氣地開始酸脹，她用力咬住嘴唇。
因為她在朱鎮宇的事情上遲遲沒有進展，他就厭煩她了嗎？
可是，不是說好給兩年時間的嗎？
怒從心起，她揪住身旁的抱枕用力捶打。
也就在這時，玄關處傳來一陣響動。朱鈺陡然一驚，匆忙放下抱枕趿著拖鞋走過去。周良野出現在她面前。
克制住心頭起伏，她露出燦爛笑臉：“你回來啦？”
她上前為他脫去風衣掛好，同時悄悄打量著他。他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臉色不太好看，應該是累到了。
周良野瞥她一眼，“我回來，你很開心？”
“嗯，”朱鈺再度露出笑臉，“畢竟一個人很寂寞嘛。”
“沒叫人來陪你？”
“沒有。這是你的房子嘛，我也不好太過火。”
周良野漆黑的眼向她望來，她移開視線。哪怕能做的都做了，她還是不太敢直面他的目光。
“你吃晚飯了嗎？”她問。
“沒吃。”周良野扯了扯衣袖。
朱鈺才註意到他身上不同尋常的地方。平時他不愛扣領口紐扣，袖子經常卷到手肘處，但此時他的衣領規規矩矩地扣著，袖口也服帖地扣在手腕處。
“我也沒吃。”她的目光移回他臉上，“我去給你做，你要吃什麽？”
“家裏有什麽。”周良野倚靠在沙發上。
朱鈺快步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看了看。生鮮食材沒有了，但是有很多速凍小餛飩。她走出來，用一雙閃爍著期盼的眼睛望著周良野：“吃小餛飩嗎？”
“吃。”
朱鈺轉身往廚房走，準備去煮小餛飩。
她的背影窈窕纖麗，輕快的步伐透出一股顯而易見的愉悅。不過是吃個小餛飩而已。
周良野默然望著，忽而開口：“朱鈺。”
“嗯？”朱鈺回頭看他。
周良野咬一支煙，低頭摸出火機將煙點燃：“這也是你的房子。”
朱鈺一時怔怔的，不知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但如果你跟野男人處一塊，就說不準了。”他吐出一口煙，於煙霧朦朧中淡淡望她的眼，“明白嗎？”
“哦……哦。”朱鈺似懂非懂，但還是點了點頭。
沒過一會兒，鍋裏的水燒開了。朱鈺把小餛飩倒進去，等時候差不多了，再把紫菜和蔥花灑進去。又煮一會兒，她把火關掉。
就在這時，門鈴聲響起。朱鈺一陣迷惑，小跑過去打開門，詫異地發現陳凱站在外面。
陳凱將手裏一包東西遞給朱鈺：“朱鈺，這些周哥忘記拿了，我回去路上才想起來。你……你記得讓周哥塗上。”
朱鈺接過一看，是一包外用傷藥，還有消毒水。
“怎麽回事？”朱鈺睜大眼睛，滿頭霧水，“出什麽事了？”
“周哥沒跟你說嗎？”陳凱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我跟周哥去山區裏看一個建設中的民宿項目，回來路上遇到了埋伏。我們遇到趙公子派來的人，他們故意堵我們的車。”
“趙公子？”
“趙存希。”
朱朱：0A0！！好個周野狗，裝得跟沒事人一樣！演技比蘇蘇好多了！
蘇意琦：餵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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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韓小玲點點頭，“我不需要你給我錢，只希望你不要騙我。”
朱鈺擡眸望著韓小玲。韓小玲醞釀許久，才終於開口：“朱鎮宇和我交往時，還和很多女客戶暧昧不清。他跟我說這是職業需要，那時我也是真傻，竟然聽信他的話。”說完她露出略顯苦澀的笑容。
朱鈺垂眸喝了一口茶。從作風問題入手，或許能讓朱鎮宇離開釉海？但這需要切實的證據才行。“你記得那些客戶的名字嗎？”朱鈺問。
韓小玲認真想了想：“大概記得。”
“不急，你慢慢想，然後告訴我。”朱鈺說，“我希望我們之間的對話沒有其他人知道。”
“沒問題。”
兩個人又吃了會兒，酒足飯飽，韓小玲倚靠在椅背上問：“你說的報覆，是到哪種程度？”
“你希望到那種程度？”朱鈺問。
“嗯……身敗名裂？”韓小玲試探著說。
“我試試。”朱鈺拿起自己的茶杯，與韓小玲碰了碰杯。她偏過頭，露出柔和溫婉的笑容。
韓小玲怔怔地望著朱鈺。朱鈺一直是釉海嬌嬌柔柔的白瓷美人。但這時她才發覺，那一身姣好皮囊也是一種偽裝。白瓷美人有一顆讓人捉摸不透的心，亦或者，她已悄無聲息地完成進化。
之後幾天朱鈺半天去展館工作，半天待在白家。周良野已經離開，她就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房間裏。白家一家各有各的事情做，朱鈺並不常碰到他們。有天晚上，白牧歌沒事幹，一臉神秘地拉朱鈺走進家庭影院。屏幕亮起，朱鈺才知播的是蘇意琦剛拍完的那部古裝劇，已經剪輯好了。
“臉是挺美，但是演技夠嗆。”白牧歌一邊吃爆米花，一邊評價，“蘇意琦還是趕緊嫁入豪門退圈得了。”
朱鈺雙手托腮，若有所思：“要是能順利嫁就好了。”
“是啊。”白牧歌嚼了一陣爆米花，突然開口，“再搞一陣事業，我大概也要結婚了。”
朱鈺怔了怔，轉頭看向白牧歌：“你有喜歡的人？”
“聯姻啊。沒感情的對象，早就說好了的。”
“你就那麽接受了嗎？”
“對啊。反正我擁有的足夠多，結婚不會讓我犧牲什麽。”白牧歌望著屏幕，聲音和神情都是平靜的。
朱鈺沈默會兒，望著她真誠道：“牧歌，希望你能夠幸福。”
“小甜椒，謝謝你。如果哪天野子哥欺負你，你一定告訴我，我來替你出頭。”白牧歌將手裏的爆米花塞朱鈺懷裏，“來，吃。”
朱鈺抱著爆米花吃著。電視劇播完一集，又自動播起下一集，一眼望不到頭。朱鈺忍不住問：“我們還要看多久。”
“看不下去了？”白牧歌問。朱鈺輕輕點頭。
白牧歌於是撥通蘇意琦的視頻電話：“蘇意琦，我和朱鈺在看你的新劇。”蘇意琦是朱鈺的伴娘，白牧歌自然知道二人關系匪淺。
朱鈺匆忙去捂白牧歌的嘴，但白牧歌順利躲開，對著手機繼續輸出：“你演的她都看不下去了，你好好反省吧你。”
“我的天呢，白總！”簽約在白牧歌公司裏的小藝人蘇意琦當即露出委屈神情，“我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懲罰我！我演技差不是公認的事實嗎？”
“你氣死我得了！”白牧歌掛了電話，挑了個最近評分高的電影播起來。一個愉快的電影之夜就這樣過去。
展覽結束，沒有被賣掉的藏品再度轉回釉海庫房，而朱鈺也和同事們再次回到江城。
周一清晨，朱鈺邁著輕快的腳步走進公司，與同事們打招呼。“朱鈺。”馮婉看到她，帶著一臉笑意走過來，“聽說你這次收獲很大，賺得盆滿缽滿啊。”
“多虧黃琴幫忙。”朱鈺笑笑，接著忍不住關心地問一句，“馮總監，你最近，怎麽樣？”她想問馮婉，現在跟丈夫相處得怎麽樣。
但同事之間，尤其是上下級之間的關心，最多也只能這樣了。
“我？我最近很好啊。”馮婉露出燦爛笑容。她撩開衣袖，讓朱鈺看她的手鏈，“你看，這是我老公給我買的。怎麽樣，不錯吧？”
“是挺不錯的。”朱鈺看看馮婉。商場中發生的事仿佛只是一場夢，她們誰都沒有再提。
附近同事圍攏過來，加入談話，馮婉開始聊她兒子，朱鈺坐到座位上開始工作。
不久後她去會議室開會，和一群同事一起，向高層回報出差成果。莊惜藍聽後，當即讓朱鈺和黃琴組成搭檔，必要時一起去見客戶。藝術品部門的朱鈺負責提供專業知識，而客戶部的黃琴負責使用社交技能。兩人配合效果如果不錯，這樣的跨部門合作模式便可推廣開來。
開完會，朱鈺回到工位上繼續忙碌。回覆咨詢郵件，順便搜集下一場拍賣會需要的資料。忙碌中她收到韓小玲發來的消息。
韓小玲把她知道的，跟朱鎮宇有暧昧關系的女客戶的名字發給了朱鈺。但這些名字韓小玲只是在朱鎮宇聊電話時偶爾聽到，具體到文字上勢必會出現錯誤。至於其他的，女客戶的長相以及聯系方式，那就更是無從知曉了。朱鈺默默將這些名字記在心裏。
深冬，被濕冷侵襲的江城寒冷無比。朱鈺下班回到家，覺得一整個空蕩蕩的房子，越發冷清起來。這些天周良野一直在外地，沒有回來。
朱鈺讓自己的生活被忙碌包裹。她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就和黃琴一起出去應酬，和客戶吃飯喝酒，偶爾打打高爾夫。
朱鈺和黃琴分工明確，朱鈺主要向客戶描述公司歷史和藏品優點，而黃琴負責活躍聊天氣氛。她們發揮各自所長，順利談成幾筆私人交易。觥籌交錯間，朱鈺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當然也會遇到打她主意的客戶，這時朱鈺便會嬌聲喊黃琴一聲，說自己要去外面打電話，讓老公接她。她出門轉一圈再回來，心事重重落座，說老公剛罵了她，不準她下班出來應酬。見她愁眉苦臉說得跟真的似的，客戶便不再打她主意了。
現在的朱鈺，已經能游刃有餘地應對大多數突發狀況。偶爾她會回憶起之前那個受趙存希騷擾，尚還不知所措的自己。那個還有些青澀的朱鈺，已經離她遠去了。
這些天朱鈺陸陸續續見了幾波客人，但這些客人裏，都沒有韓小玲提及的人。事情敏感，朱鈺也不好隨便問身邊的人，包括黃琴。她決定先觀察一段時間，暫且按兵不動。
應酬完回到家，朱鈺依然要面對冷冷清清的屋子。她提起水壺給她唯一的夥伴君子蘭澆水。
雙休日是在彭奶奶家度過的。她回江城已有一周時間，但周良野沒有回來的跡象。她懷疑他死在外邊了。
想到京市二人的分別，她心裏是有些憋悶的。此時也不發消息給他，就這樣自己跟自己堵著氣。就是一個人住這樣大的房子，實在是有點……不習慣。
第二天朱鈺去上班，臨近下班時收到蘇意琦發的消息。她跟謝景深吵架了，要朱鈺來陪她。正巧晚上沒有應酬，朱鈺下班便去了蘇意琦住的公寓。
蘇意琦喝得半醉，趴在地上畫她的畫。見朱鈺來了，她便開始大倒苦水。她說她之前在劇組拍戲拍得好好的，忽然有兩個名媛冒了出來，對她一陣冷嘲熱諷，說她區區一個戲子，妄想攀謝家的高枝。
“不知她們哪兒得來的消息。我都不是景深的女朋友呢，只是暫時跟著他而已。”蘇意琦低頭畫畫，長發披散下來，遮住她的臉，朱鈺看不見她神情。
“而且我哪裏算戲子，我演技好差，她們好荒謬哦朱朱。”蘇意琦聲音平靜。
“你跟謝景深說過這件事嗎？”朱鈺自後環住蘇意琦，緊緊抱住她。
“跟他說又有什麽用呢，”蘇意琦說，“他今晚要我陪他去一場晚宴，我沒搭理他。我這陣子都不想理他了。朱朱，我覺得我的戀愛腦好像好了一點兒。”
朱鈺心想你這不是戀愛腦好了，只是傷心委屈，跟人冷戰呢。但她終究什麽都沒說，就這樣緊緊抱著蘇意琦。
“想吃什麽，我給你做。”朱鈺道。
“不吃，我減肥。”
“土豆燉牛腩吃不吃？”
“吃的。”
朱鈺叫了送菜服務，等菜送到，開始洗菜做菜，最後拿砂鍋把肉和土豆燉上。朱鈺蹲在地上看蘇意琦畫畫，等肉香飄得滿屋子都是，她又折回竈臺。淺嘗一口，肉已經燉得酥爛，剛關火，就見謝景深開了指紋鎖邁著大步走進來。
朱鈺一陣詫異。本以為今晚是個療傷主題的閨蜜夜，不想竟有男人進來搞破壞。
謝景深一身酒氣，可能是剛應酬完。不過就時間點來看，他更像是應酬中途跑過來。
此時蘇意琦正趴在地上畫畫。謝景深進來了，她當沒看見。謝景深在她面前站了一會兒，伸手搶過她手上的筆。
“把筆還給我！”蘇意琦跳起來，張牙舞爪撲向謝景深，作勢要奪畫筆。謝景深舉高了筆不讓她得逞，筆尖上的顏料隨著二人動作濺得到處都是。地板，墻上，乃至謝景神的銀色西裝，都變得五彩斑斕。
朱鈺站在邊上看呆了。她第一次見戀愛腦蘇意琦展現出如此高強的戰鬥力，也是第一次見一貫斯文的謝景深如此不斯文。眼前這幕比蘇意琦演的古裝劇好看太多。
“有時間畫畫，沒時間跟我去晚宴？”謝景深冷聲質問。
“你以為你有幾個臭錢了不起！我憑什麽總要按你說的做！”蘇意琦大聲喊叫，“你給我走！我不要再見你！”
金絲眼鏡遮擋不住謝景深眼中的冰冷。他把蘇意琦的畫筆摔到地上，轉頭就走，與朱鈺擦肩而過。
朱鈺看一眼耷拉著腦袋，失魂落魄的蘇意琦，舉步追向謝景深。
“謝先生！”朱鈺追著謝景深來到停車位。
司機為謝景深拉開車門，謝景深沒有立刻坐進去，而是轉頭看向朱鈺。這時他的怒火平息了些許，眼神不再冷冽。
“今天我和意琦都不是很冷靜，勞駕朱小姐安慰她一下。”謝景深對朱鈺說。
“能安慰她的只有你。”朱鈺頓了頓道，“意琦在拍戲時碰上幾個人。她們……議論意琦和你的關系，讓她很委屈。”
謝景深已經坐進車中，聞言沒有立刻將車門關上。他仰頭看著朱鈺，溫聲說話：“我曾提過公開我們之間的關系，但意琦沒有同意。”
“她不是真不同意，而是難以承擔堂堂正正站在你身邊所需要負擔的壓力。”朱鈺有些著急地說話，“一旦你們公開，罵她的人只會更多。她不是不願意公開，而是覺得你無法護住她。”
“朱小姐是覺得，我沒有能力？”
“不是，”朱鈺用力搖頭，“她覺得自己在你心裏，沒有那麽重。”
謝景深不再說話。
“還有，”朱鈺挺直脊背，嗓音綿軟但清晰，“謝先生，我懇請你尊重意琦的愛好。就算沒有別的事，她不想跟你去晚宴，想在家裏畫畫，也是十分正當的。”
“果然是拍賣師，伶牙俐齒。”謝景深頓了頓，擡眸望向朱鈺，“請問朱小姐，我該如何補救。”
朱鈺勾唇，露出柔和笑容：“意琦那麽好，你無論怎麽補救，她都會接受。”
“改天朱小姐主持拍賣，請務必通知我，我一定捧場。”謝景深自車中走出，“車我用不上了，不如送朱小姐一程。”
朱鈺不推脫，道了聲謝便坐進謝景深的車子，跟司機說了美林匯的地址。
謝景深邁步向蘇意琦的公寓。他忽而想到什麽，定住腳步，看向車內的朱鈺：“也請通知周老板，下次我不會手下留情。”
“好。”朱鈺露出微笑。
車子跑起來，轉瞬間便駛入了高速公路。朱鈺低頭發消息給蘇意琦，說土豆燉牛腩做了一大鍋，足夠她和謝景深吃了。
很快蘇意琦回了消息，是一串親親表情包。
朱鈺忍不住露出笑容。看樣子，兩人應該是順利和好了。
就是不知道周良野還打算在外面野幾天。朱鈺想到自己家那位，唇角的弧度慢慢就消失了。
她再次回到空蕩蕩的屋子裏，忽然覺得蘇意琦那小窩其實挺溫暖的。
她沒吃晚飯，家裏也沒現成的東西吃。她今晚本打算住蘇意琦家，就沒讓王姨過來。但她並沒覺得很餓。她給自己泡了杯茶，兀自望著茶失神了會兒，她鬼使神差拍了張茶杯的照片發給周良野，配上文字——【工作累了吧，喝杯茶提提神】
發完她就後悔了，覺得自己這圖文好像什麽智能護眼屏保。
她盯著對話框，忽然就妥協了。向自己妥協。她不想賭氣了，好沒意思。
她早就明白的，這段婚姻裏，是她更離不開他，是她更需要妥協。她吐出一口氣，然後發消息給周良野：【阿野，你什麽時候回來？】
她抱膝坐在沙發上，望著面前的手機出神。他一直沒回她消息，手機屏幕一直是黑的，冷冰冰的像一塊轉頭。
沒關系的，不過就是沒有回覆罷了。
她這樣想著，眼眶卻不爭氣地開始酸脹，她用力咬住嘴唇。
因為她在朱鎮宇的事情上遲遲沒有進展，他就厭煩她了嗎？
可是，不是說好給兩年時間的嗎？
怒從心起，她揪住身旁的抱枕用力捶打。
也就在這時，玄關處傳來一陣響動。朱鈺陡然一驚，匆忙放下抱枕趿著拖鞋走過去。周良野出現在她面前。
克制住心頭起伏，她露出燦爛笑臉：“你回來啦？”
她上前為他脫去風衣掛好，同時悄悄打量著他。他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臉色不太好看，應該是累到了。
周良野瞥她一眼，“我回來，你很開心？”
“嗯，”朱鈺再度露出笑臉，“畢竟一個人很寂寞嘛。”
“沒叫人來陪你？”
“沒有。這是你的房子嘛，我也不好太過火。”
周良野漆黑的眼向她望來，她移開視線。哪怕能做的都做了，她還是不太敢直面他的目光。
“你吃晚飯了嗎？”她問。
“沒吃。”周良野扯了扯衣袖。
朱鈺才註意到他身上不同尋常的地方。平時他不愛扣領口紐扣，袖子經常卷到手肘處，但此時他的衣領規規矩矩地扣著，袖口也服帖地扣在手腕處。
“我也沒吃。”她的目光移回他臉上，“我去給你做，你要吃什麽？”
“家裏有什麽。”周良野倚靠在沙發上。
朱鈺快步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看了看。生鮮食材沒有了，但是有很多速凍小餛飩。她走出來，用一雙閃爍著期盼的眼睛望著周良野：“吃小餛飩嗎？”
“吃。”
朱鈺轉身往廚房走，準備去煮小餛飩。
她的背影窈窕纖麗，輕快的步伐透出一股顯而易見的愉悅。不過是吃個小餛飩而已。
周良野默然望著，忽而開口：“朱鈺。”
“嗯？”朱鈺回頭看他。
周良野咬一支煙，低頭摸出火機將煙點燃：“這也是你的房子。”
朱鈺一時怔怔的，不知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但如果你跟野男人處一塊，就說不準了。”他吐出一口煙，於煙霧朦朧中淡淡望她的眼，“明白嗎？”
“哦……哦。”朱鈺似懂非懂，但還是點了點頭。
沒過一會兒，鍋裏的水燒開了。朱鈺把小餛飩倒進去，等時候差不多了，再把紫菜和蔥花灑進去。又煮一會兒，她把火關掉。
就在這時，門鈴聲響起。朱鈺一陣迷惑，小跑過去打開門，詫異地發現陳凱站在外面。
陳凱將手裏一包東西遞給朱鈺：“朱鈺，這些周哥忘記拿了，我回去路上才想起來。你……你記得讓周哥塗上。”
朱鈺接過一看，是一包外用傷藥，還有消毒水。
“怎麽回事？”朱鈺睜大眼睛，滿頭霧水，“出什麽事了？”
“周哥沒跟你說嗎？”陳凱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我跟周哥去山區裏看一個建設中的民宿項目，回來路上遇到了埋伏。我們遇到趙公子派來的人，他們故意堵我們的車。”
“趙公子？”
“趙存希。”
朱朱：0A0！！好個周野狗，裝得跟沒事人一樣！演技比蘇蘇好多了！
蘇意琦：餵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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