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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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朱鈺驚住了。那一夜她只是打開了打火機，卻仿佛於無意中打開了野獸的開關。
明明還是大白天，但他卻不管不顧。他穿著最考究的襯衫，戴著奢侈品牌的表，但行事作風卻與紳士大相庭徑。鋒利牙齒碰上她柔軟唇瓣，微一用力，酥麻感便流過全身。生理性的淚花浮起，她開始反抗。狗男人奸詐得狠，提前給她綁了安全帶，以至於她哪怕掙紮都折騰不出水花。慌亂之際她伸手摸向安全帶扣，但很快她白皙纖細的手便被生著厚繭的手一把按住。長睫顫動，她擡眸望向他眼中漆黑。“再亂動，”他在她耳畔吐息，低沈嗓音裏透出危險，“咬死你。”朱鈺錯愕地睜大眼睛，不敢再亂動，任由安全帶束縛著。他按住她的臉，牙齒細細碾磨她的下嘴唇，再到上嘴唇。朱鈺閉上眼睛，感覺自己是一根用來餵野狗的骨頭。
他終於嘗夠她，回身到駕駛座上坐好，驅車前往美林匯。一路上朱鈺腦子昏昏漲漲，全然不記得自己是為什麽要跑這一趟。
“今晚讓王姨別來了。晚飯出去吃。”過了一會兒，周良野開口。
“你都不征詢我意見。”朱鈺緩緩回神，頓了頓，又小聲呢喃，“你不尊重我。”
周良野目視前方，嗓音淡淡：“朱大小姐，今晚是否能賞臉與我外出吃飯。”
“好。”朱鈺看著窗外，沒再去看周良野的臉。
周良野將她送進家門，然後開車回工地去了。
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周良野開車來接朱鈺。他們一起走進一家西餐廳。餐廳內富麗堂皇，一位金發碧眼的少女身著晚禮服，坐在正中央的鋼琴前彈奏。
朱鈺穿一席水藍旗袍，外面披著一件暗紅毛呢大衣。周良野穿著西裝，裏面的襯衫少系了兩粒紐扣，斯文中透出股痞氣。
他們隨著服務生進入提前訂好的包廂。這家西餐廳在江城數一數二，菜式昂貴，但客流量依舊大，沒點門路，是訂不到包廂的。家裏未破產前朱鈺來這裏吃過幾次，知道餐廳的拿手好菜，於是熟門熟路地點了惠靈頓牛排，和布朗尼蛋糕。這裏沒有茶，於是她點了低度數的果酒用來佐餐。
“先生，請問您要什麽？”服務生站在邊上，彬彬有禮地詢問周良野。
周良野看了會兒菜單。最終他忽視掉菜單上大面積的西餐，選了道海南雞飯。
待服務生離去，朱鈺才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周良野：“這家西餐很有名的，你不吃嗎？”
周良野目光淡淡：“吃不慣西餐，不可以？”
朱鈺：“……”那你來這裏做什麽啊。
果酒上來了，朱鈺給她和周良野都倒上了酒。她輕輕嘬了口酒，一時間唇齒之間都是馥郁香氣。接著她後知後覺地想，可能他就是想找個氣氛好點兒的餐廳，跟她吃飯？這是被狗啃後的補償嗎？或許這酒太容易上臉，她無端覺得面頰發燙。
牛排和海南雞飯都上來了。朱鈺用刀叉切牛排，酥脆的外皮連帶著厚實的牛排一同被切開，濃郁的香氣成股成股冒出。朱鈺大吃一口，熟悉的美味令她享受地瞇起了眼。她註意到周良野正在看她，當即切下一塊牛排，放到他的碗裏。
周良野垂眸夾起她給的肉，咬進嘴裏，狼吞虎咽，腮幫子鼓起來。朱鈺看得目不轉睛。餵周良野吃東西，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她見他不排斥牛排，便又切下一塊放他碗裏，然後巴巴地望著他吃。周良野停下來，看朱鈺一雙期待的眼睛。
他把她的牛肉送回她盤裏，同時附贈兩塊雞肉：“吃你的。”口吻中有警告的意味。
朱鈺只好默默吃。
周良野很快吃好，他拿餐巾慢條斯理地擦拭手指，然後問她：“你們有錢人，吃完飯會做什麽？”
她懶得計較他的用詞，慢條斯理地對付盤子中的肉：“不幹什麽。”
“真是奇事。”
朱鈺眨了眨眼，不由回想了下過去。學生時代她最愛和蘇意琦過周末。她們吃飯，然後手牽手逛街買東西，或者看電影，期間她們會聊各種八卦，停都停不下來。破產後，朱鈺的娛樂就少了好多。仔細想來，她確實很久沒有在外面放肆地玩過了。她不想給周良野留下過於生活作風奢靡的印象，於是忽略掉買東西那個選項，只道：“一般吃完，可能會去看場電影吧。”
“那我們去看。”周良野順暢地接話，讓朱鈺有些發怔。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周良野。今天的周良野很不對勁。
他見她遲遲不說話，以為她又在心裏埋怨他不尊重，於是道：“大小姐，今晚能否賞臉與我看場電影。”
他不太耐煩的神情搭配老派貴族的口吻，讓朱鈺噗嗤一下笑出聲。
“看電影可以。”朱鈺斂住笑，認真說話，“提前說好，你別在電影院裏做出格的事。”
周良野頓了頓，忽而露出笑容：“原來有錢人是這樣玩的。”
朱鈺：“……！”不是，是不是提醒他了。
朱鈺：“總之你不能……”
周良野打斷她：“好。”
又過一會兒，朱鈺終於吃完她的牛排。她分大半塊布朗尼給周良野，周良野一邊說太甜，一邊將蛋糕吃得幹幹凈凈。
接著周良野開車帶朱鈺去了家關了門的咖啡館。咖啡館門口站著個人，周良野從這人手裏接過鑰匙，將門打開。
周良野說這是他朋友開的咖啡館，專門用來組織電影安好者看電影。不為盈利，時常關著門。
朱鈺走進門，才發現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咖啡館，內裏其實非常寬敞，堪比廠房。成排的座位盡頭，是巨型幕布。周良野打開通風系統，然後挑了個中央的位置坐下，點燃一支煙。朱鈺打開連通投影儀的電腦，在影視庫裏挑選片子。挑來挑去，還是挑了之前一直想看卻沒有看的韓國電影，《分手的決心》。
燈光暗下，朱鈺快步走到周良野身邊坐下。周良野只在片頭開始時望了朱鈺一眼，之後就一直看著幕布。
這個故事的男主角是個警察，在調查一宗死亡案的時候見到了女主角，也就是死者的妻子。他對嬌弱美麗的女主角心生憐意，並逐漸對她產生好感。但意識到女主是殺害丈夫的兇手後，男主放過了女主，並主動與她疏遠。直至第二起案件發生，兩人再次相遇。彼時女主已經有了第二任丈夫，她間接促成了第二任丈夫的死亡。
電影前半段展現的是男主對女主的好感，而後半段則是女主對男主的感情。身為底層移民的她深知，她和男主這樣有著穩定工作，作風優良的男人之間有著巨大的鴻溝。哪怕不是因兇案相遇，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女主最後選擇了自殺。女主對男主說，“你說愛我的瞬間，你的愛就結束了。你的愛結束的瞬間，我的愛就開始了”。
在空蕩蕩的咖啡館看這樣一部悲傷的電影，有一種溺水般的沈悶感。電影結束，朱鈺和周良野走出咖啡館。她見他一直沈默，知道他不喜歡這個電影，亦或者，根本就不喜歡看電影。她不由笑著問：“是不是覺得有錢人的世界，也很無聊？”
“有點。”
朱鈺笑了笑，轉頭看向不遠處。那兒開著一家生意興旺的奶茶店，年輕的情侶站在店門口有說有笑。朱鈺感覺那一絲絲的戀愛氣氛，好像傳染到了她身上。
“我去買個奶茶吧。”朱鈺問周良野，“你想喝什麽。”
“隨便。”
“那你在這裏等我。”
朱鈺捧著兩杯奶茶回來的時候，周良野已經抽完一支煙。她將他的奶茶遞給他：“給，開盲盒時間。”
周良野看了看眼中閃爍著期待的朱鈺，接過奶茶，吸了一口，然後便擰起了眉。她給他的奶茶裏裝了很多東西，大珍珠，小珍珠，芋圓，爆珠布丁仙草……奶茶店裏有的小料都加完了。這一口下去能把人噎死。
朱鈺看著周良野的反應，臉上笑容擴大：“不好喝嗎？”
“你說呢。”周良野看著她。
“我以為你會喜歡的。”
“看來我在大小姐眼裏，品味獨特。”
朱鈺笑了笑，然後認真道：“在我眼裏，你是個註重實用價值的人。奶茶這種不頂飽又花裏胡哨的東西，你大概不會喜歡。但如果它變成粥，你說不定會喜歡。”
周良野看了看手裏這份名作奶茶實則是粥的東西，略一頷首：“這樣一說，我覺得這東西還能喝。”
朱鈺臉上的笑容越發鮮明。他們一邊喝著粥，一邊向車走去。
“其實我之前也是這麽過的，吃吃飯，看看電影，喝喝奶茶，是不是覺得有點無聊？”她仰頭看一眼天空。今晚天氣不錯，雲層淺薄，隱約可見幾粒星星閃閃爍爍。
她頓了頓，又帶有些感慨的說話：“但其實我跟蘇意琦在一起的時候，一點都不無聊。我們總有說不完的話，她總有用不完的鬼點子。”
周良野沒說話。
他們喝完奶茶，開車回家。朱鈺吃飽喝足，也是真的有些累了，倚靠在車窗上沈沈睡去。這波瀾起伏的一天終於瀕臨尾聲。
到了車庫，周良野把朱鈺叫醒，兩人一起回家。這天總體是快樂的，路上朱鈺跟周良野聊著有的沒的，笑容始終浮在唇角。走進門，朱鈺還沒來得及放好包包，便被周良野一把按在了門背上。玄關處的感應燈自動亮起，但屋內一片漆黑。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他們站的了舞臺上，表演已經開始，一束燈光劈頭照來。
朱鈺下意識地想要躲閃，但周良野捏住了她下巴。他高大身影棲近，將她面前的光阻隔。她看不太清晰，於是其他感官便更加敏銳。她感到他在胡亂地咬她，粉嫩唇瓣上傳來一陣陣的酥麻，嗓子裏無意識地發出抗拒的聲音，反而促使他更加賣力。長睫快速扇合，她用力推他。她想不明白他們怎麽就到了這一步。好像單獨相處時不啃啃她，他就虧了似的。她積蓄起力量去推他。周良野終於沒像之前那樣忽略她的反抗。他手中微微用力，將她身上的暗紅毛呢大衣扯下來。並不是完全扯掉，衣服袖子還在她手臂上。他十分嫻熟地卷了兩卷，她的衣服便化作一團柔軟的鐐銬，將她的雙手禁錮在身後。她怎麽掙都掙不開。
朱鈺驚了，沒想到周良野還能有這種操作。雙臂被束縛的感覺加重了深夜施予的不安。她局促呼吸著，擡眸看向周良野一雙漆黑濃郁的眼眸。與她相比，他明顯要從容許多。“大小姐，跟我在一起，很無聊？”他再次靠近，咬她的嘴。朱鈺屏住呼吸，偏過頭，於是他滾燙的唇便觸上了她白皙微涼的面頰。他頓了頓，也不介意，張嘴啃她的臉。於他而言，她就是哪裏都香，哪裏都好啃的骨頭。朱鈺感到腿軟，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於是放大音量喊了聲“周良野”。周良野的動作一頓。
這個時候朱鈺忽然想起，她今天去工地為的是什麽了。“周良野，”睫毛快速扇合，呼吸錯落淩亂，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眼睛，“對你來說，我是什麽？”
這一刻空氣忽然安靜，時間變得緩慢。而只有朱鈺知道自己的心臟跳得有多麽快，多麽用力。這跳動中帶有些許悲壯。此時她如引頸受戮的獵物，等待狩獵者的宣判。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她想，她都會接受的，他們的婚姻因交易而生，且被註明了期限。無論如何，她會完成交易。
他帶著繭子的手指觸過她柔嫩唇瓣，嗓音低啞：“你是我太太。”
朱鈺輕輕張了張唇，卻什麽都未說。心跳逐漸平覆，整顆心像是被浸泡在了溫水中。是呢，她是他的太太。很標準的答案，沒有什麽可質疑的。
他們是夫妻，所以有些事，理所當然會發生。
他不等她回神，便又咬上來。她呼吸不順，整個人都開始發軟。“周良野，停下。”她支撐不住，整個人沿著門板下滑，跌坐在地上。他順勢半蹲在她面前，捏起她下巴，偏過頭，繼續啃咬她的嘴。她睜大眼睛，近距離地凝望著他一雙侵略欲濃重的眼。她沒力氣阻止他，更重要的是，也沒有去阻止的手。外套如同手銬，一直將她的雙臂禁錮於身後。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是朱鈺的電話。
周良野終於停手。他循著電話鈴聲望向跌落在旁的小包，不太耐煩地從小包裏摸出朱鈺的手機。按下接聽鍵，他將電話舉到朱鈺耳畔。
“朱鈺！”馮婉急迫的聲音自手機那頭傳來。
“馮總監，怎麽了？”朱鈺問。她順勢看向周良野。此時她依著門坐著，雙手被束縛在身後，而周良野半蹲在她面前，抓著電話讓她聽。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身為綁匪的他正在強制身為人質的她跟家屬聯絡。朱鈺睜大一雙清澈的眼看著周良野，扭動身子示意他給她松綁。他裝作不懂她的暗示，就這樣看著她，唇角掛著淺淡的笑意。
朱鈺深深呼了口氣。她怎麽能覺得他無聊呢，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跌宕起伏。
“朱鈺，薛易家裏出了點情況……”馮婉的聲音裏透著罕見的憂慮，“他跟家裏那位鬧了一架，我剛去醫院看過他。”
“怎麽樣？”朱鈺的聲音跟著緊繃了一下。她掃了周良野一眼。
他一手舉著電話，一手從口袋裏摸出香煙，抽了一根咬在唇角。然後又摸出打火機，將之點燃。
“薛易被他老婆用花瓶砸了腦袋，縫了七八針，還有點腦震蕩。”馮婉重重嘆息一聲，“反正明天的玉石專場，他是主持不了了。公司高層臨時開了個小會，然後決定由你來主持。你第一次上秋拍表現就挺好，這次臨時救場想必也沒什麽問題。我跟薛易說了，薛易也同意你來主持。”
“這……”朱鈺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她萬萬沒想到生活的安排如此戲劇性。
原訂由薛易主持的玉石專場，是釉海秋拍的大熱門，還在周日晚上進行，到時必然會有諸多藏家，還有愛好者到場。
“朱鈺，明天你方便嗎？”馮婉急切地問。
“嗯，方便。”
“那就好！我們全部門……不，全公司的命運就給你了啊朱鈺！玉石是秋拍最後一場……勝敗在此一舉，你可一定要把握住！”
“好。”朱鈺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堅定有力，“我努力讓大家滿意。”
“你一定沒問題的，第一天就那麽穩。”馮婉緩了緩，又用嘮家常的語調繼續，“薛易他啊，難就難在找了個家境比他好太多的老婆，駕馭不住。老婆對他各種不滿，早晚會出問題。我感覺啊，結婚還是要找個地位對等的……哎朱鈺你家裏怎麽樣，應該還好吧？”
朱鈺望了望周良野。她就在他面前打電話，馮婉的聲音，他想必是聽得見的。
她就見周良野瞇著眼，咬著煙望著她，要笑不笑的。她深吸一口氣，有些無奈：“馮總監，你這電話打得真巧。”
“是嗎？”馮婉有些迷惑。
朱鈺笑了笑：“沒事的馮總監，短期內我不會出事。”
“啊……啊……那行，交給你了啊朱鈺。”馮婉似懂非懂地掛了電話。
周良野收起朱鈺的手機，將之擺在她腳邊。朱鈺默然望著他，而他亦看著她，嘴角輕輕勾起，像是在看她能使什麽招。朱鈺頓了頓，忽而軟下調子喊：“阿野。”
周良野唇角的弧度微微一頓。“阿野。”她又叫一聲，嗓子軟得不行，“松開我好不好？”
周良野悶聲不想，伸手解開了她外套。朱鈺重獲自由沒多久，手機又再度響了起來。朱鈺撈起手機，是莊惜藍打電話過來。“莊總。”朱鈺站起來，換了拖鞋，一邊接電話一邊往屋裏走。“薛易的事，你知道了吧。”莊惜藍問。
“嗯，剛才馮總監打電話給我。”
“朱鈺，這次秋拍的收尾就交給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她用清透幹凈的聲音回答。
莊惜藍得到朱鈺的肯定後便掛了電話。朱鈺轉頭，看到周良野咬著煙，徐徐晃進客廳，坐到沙發上。
朱鈺收起手機，遙望著他：“明天我要去拍賣會，抱歉。”
周良野倚靠在沙發上，神情淡淡：“為什麽道歉。”
“本來明天說好是要去看奶奶的。”朱鈺很是愧疚，已經決定好明天打個電話給彭奶奶，專門道歉。
周良野沈默片刻，然後道：“我會提醒她準時收看直播，在屏幕裏看她孫媳。”他頓了一下，唇角再度掛上若有若無的笑意：“我們大小姐，還挺厲害。”
這聽起來是一句真實的誇讚，沒什麽陰陽的成分。朱鈺不由笑了笑。她定了定神，邁步向他走去。
周良野呼出一口煙，不經意間掀起眼皮，就見朱鈺緩步向他靠近。幽深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她微腫的唇瓣上，喉結滾動。
“還有事。”他問她。
朱鈺聽聞他的問話，輕輕嘆了口氣。一直這樣被啃也不是辦法，總要有人站出來糾錯。蘇意琦說的舒服，她也想體會一下。
她站在他面前，凝望他幽深眼眸。她默默為自己鼓了鼓勁，然後輕聲開口：“我來教你怎麽親吻，周野狗。”
野狗不懂親親，野狗要人教教
“你說愛我的瞬間……”引用自電影《分手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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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鈺驚住了。那一夜她只是打開了打火機，卻仿佛於無意中打開了野獸的開關。
明明還是大白天，但他卻不管不顧。他穿著最考究的襯衫，戴著奢侈品牌的表，但行事作風卻與紳士大相庭徑。鋒利牙齒碰上她柔軟唇瓣，微一用力，酥麻感便流過全身。生理性的淚花浮起，她開始反抗。狗男人奸詐得狠，提前給她綁了安全帶，以至於她哪怕掙紮都折騰不出水花。慌亂之際她伸手摸向安全帶扣，但很快她白皙纖細的手便被生著厚繭的手一把按住。長睫顫動，她擡眸望向他眼中漆黑。“再亂動，”他在她耳畔吐息，低沈嗓音裏透出危險，“咬死你。”朱鈺錯愕地睜大眼睛，不敢再亂動，任由安全帶束縛著。他按住她的臉，牙齒細細碾磨她的下嘴唇，再到上嘴唇。朱鈺閉上眼睛，感覺自己是一根用來餵野狗的骨頭。
他終於嘗夠她，回身到駕駛座上坐好，驅車前往美林匯。一路上朱鈺腦子昏昏漲漲，全然不記得自己是為什麽要跑這一趟。
“今晚讓王姨別來了。晚飯出去吃。”過了一會兒，周良野開口。
“你都不征詢我意見。”朱鈺緩緩回神，頓了頓，又小聲呢喃，“你不尊重我。”
周良野目視前方，嗓音淡淡：“朱大小姐，今晚是否能賞臉與我外出吃飯。”
“好。”朱鈺看著窗外，沒再去看周良野的臉。
周良野將她送進家門，然後開車回工地去了。
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周良野開車來接朱鈺。他們一起走進一家西餐廳。餐廳內富麗堂皇，一位金發碧眼的少女身著晚禮服，坐在正中央的鋼琴前彈奏。
朱鈺穿一席水藍旗袍，外面披著一件暗紅毛呢大衣。周良野穿著西裝，裏面的襯衫少系了兩粒紐扣，斯文中透出股痞氣。
他們隨著服務生進入提前訂好的包廂。這家西餐廳在江城數一數二，菜式昂貴，但客流量依舊大，沒點門路，是訂不到包廂的。家裏未破產前朱鈺來這裏吃過幾次，知道餐廳的拿手好菜，於是熟門熟路地點了惠靈頓牛排，和布朗尼蛋糕。這裏沒有茶，於是她點了低度數的果酒用來佐餐。
“先生，請問您要什麽？”服務生站在邊上，彬彬有禮地詢問周良野。
周良野看了會兒菜單。最終他忽視掉菜單上大面積的西餐，選了道海南雞飯。
待服務生離去，朱鈺才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周良野：“這家西餐很有名的，你不吃嗎？”
周良野目光淡淡：“吃不慣西餐，不可以？”
朱鈺：“……”那你來這裏做什麽啊。
果酒上來了，朱鈺給她和周良野都倒上了酒。她輕輕嘬了口酒，一時間唇齒之間都是馥郁香氣。接著她後知後覺地想，可能他就是想找個氣氛好點兒的餐廳，跟她吃飯？這是被狗啃後的補償嗎？或許這酒太容易上臉，她無端覺得面頰發燙。
牛排和海南雞飯都上來了。朱鈺用刀叉切牛排，酥脆的外皮連帶著厚實的牛排一同被切開，濃郁的香氣成股成股冒出。朱鈺大吃一口，熟悉的美味令她享受地瞇起了眼。她註意到周良野正在看她，當即切下一塊牛排，放到他的碗裏。
周良野垂眸夾起她給的肉，咬進嘴裏，狼吞虎咽，腮幫子鼓起來。朱鈺看得目不轉睛。餵周良野吃東西，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她見他不排斥牛排，便又切下一塊放他碗裏，然後巴巴地望著他吃。周良野停下來，看朱鈺一雙期待的眼睛。
他把她的牛肉送回她盤裏，同時附贈兩塊雞肉：“吃你的。”口吻中有警告的意味。
朱鈺只好默默吃。
周良野很快吃好，他拿餐巾慢條斯理地擦拭手指，然後問她：“你們有錢人，吃完飯會做什麽？”
她懶得計較他的用詞，慢條斯理地對付盤子中的肉：“不幹什麽。”
“真是奇事。”
朱鈺眨了眨眼，不由回想了下過去。學生時代她最愛和蘇意琦過周末。她們吃飯，然後手牽手逛街買東西，或者看電影，期間她們會聊各種八卦，停都停不下來。破產後，朱鈺的娛樂就少了好多。仔細想來，她確實很久沒有在外面放肆地玩過了。她不想給周良野留下過於生活作風奢靡的印象，於是忽略掉買東西那個選項，只道：“一般吃完，可能會去看場電影吧。”
“那我們去看。”周良野順暢地接話，讓朱鈺有些發怔。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周良野。今天的周良野很不對勁。
他見她遲遲不說話，以為她又在心裏埋怨他不尊重，於是道：“大小姐，今晚能否賞臉與我看場電影。”
他不太耐煩的神情搭配老派貴族的口吻，讓朱鈺噗嗤一下笑出聲。
“看電影可以。”朱鈺斂住笑，認真說話，“提前說好，你別在電影院裏做出格的事。”
周良野頓了頓，忽而露出笑容：“原來有錢人是這樣玩的。”
朱鈺：“……！”不是，是不是提醒他了。
朱鈺：“總之你不能……”
周良野打斷她：“好。”
又過一會兒，朱鈺終於吃完她的牛排。她分大半塊布朗尼給周良野，周良野一邊說太甜，一邊將蛋糕吃得幹幹凈凈。
接著周良野開車帶朱鈺去了家關了門的咖啡館。咖啡館門口站著個人，周良野從這人手裏接過鑰匙，將門打開。
周良野說這是他朋友開的咖啡館，專門用來組織電影安好者看電影。不為盈利，時常關著門。
朱鈺走進門，才發現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咖啡館，內裏其實非常寬敞，堪比廠房。成排的座位盡頭，是巨型幕布。周良野打開通風系統，然後挑了個中央的位置坐下，點燃一支煙。朱鈺打開連通投影儀的電腦，在影視庫裏挑選片子。挑來挑去，還是挑了之前一直想看卻沒有看的韓國電影，《分手的決心》。
燈光暗下，朱鈺快步走到周良野身邊坐下。周良野只在片頭開始時望了朱鈺一眼，之後就一直看著幕布。
這個故事的男主角是個警察，在調查一宗死亡案的時候見到了女主角，也就是死者的妻子。他對嬌弱美麗的女主角心生憐意，並逐漸對她產生好感。但意識到女主是殺害丈夫的兇手後，男主放過了女主，並主動與她疏遠。直至第二起案件發生，兩人再次相遇。彼時女主已經有了第二任丈夫，她間接促成了第二任丈夫的死亡。
電影前半段展現的是男主對女主的好感，而後半段則是女主對男主的感情。身為底層移民的她深知，她和男主這樣有著穩定工作，作風優良的男人之間有著巨大的鴻溝。哪怕不是因兇案相遇，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女主最後選擇了自殺。女主對男主說，“你說愛我的瞬間，你的愛就結束了。你的愛結束的瞬間，我的愛就開始了”。
在空蕩蕩的咖啡館看這樣一部悲傷的電影，有一種溺水般的沈悶感。電影結束，朱鈺和周良野走出咖啡館。她見他一直沈默，知道他不喜歡這個電影，亦或者，根本就不喜歡看電影。她不由笑著問：“是不是覺得有錢人的世界，也很無聊？”
“有點。”
朱鈺笑了笑，轉頭看向不遠處。那兒開著一家生意興旺的奶茶店，年輕的情侶站在店門口有說有笑。朱鈺感覺那一絲絲的戀愛氣氛，好像傳染到了她身上。
“我去買個奶茶吧。”朱鈺問周良野，“你想喝什麽。”
“隨便。”
“那你在這裏等我。”
朱鈺捧著兩杯奶茶回來的時候，周良野已經抽完一支煙。她將他的奶茶遞給他：“給，開盲盒時間。”
周良野看了看眼中閃爍著期待的朱鈺，接過奶茶，吸了一口，然後便擰起了眉。她給他的奶茶裏裝了很多東西，大珍珠，小珍珠，芋圓，爆珠布丁仙草……奶茶店裏有的小料都加完了。這一口下去能把人噎死。
朱鈺看著周良野的反應，臉上笑容擴大：“不好喝嗎？”
“你說呢。”周良野看著她。
“我以為你會喜歡的。”
“看來我在大小姐眼裏，品味獨特。”
朱鈺笑了笑，然後認真道：“在我眼裏，你是個註重實用價值的人。奶茶這種不頂飽又花裏胡哨的東西，你大概不會喜歡。但如果它變成粥，你說不定會喜歡。”
周良野看了看手裏這份名作奶茶實則是粥的東西，略一頷首：“這樣一說，我覺得這東西還能喝。”
朱鈺臉上的笑容越發鮮明。他們一邊喝著粥，一邊向車走去。
“其實我之前也是這麽過的，吃吃飯，看看電影，喝喝奶茶，是不是覺得有點無聊？”她仰頭看一眼天空。今晚天氣不錯，雲層淺薄，隱約可見幾粒星星閃閃爍爍。
她頓了頓，又帶有些感慨的說話：“但其實我跟蘇意琦在一起的時候，一點都不無聊。我們總有說不完的話，她總有用不完的鬼點子。”
周良野沒說話。
他們喝完奶茶，開車回家。朱鈺吃飽喝足，也是真的有些累了，倚靠在車窗上沈沈睡去。這波瀾起伏的一天終於瀕臨尾聲。
到了車庫，周良野把朱鈺叫醒，兩人一起回家。這天總體是快樂的，路上朱鈺跟周良野聊著有的沒的，笑容始終浮在唇角。走進門，朱鈺還沒來得及放好包包，便被周良野一把按在了門背上。玄關處的感應燈自動亮起，但屋內一片漆黑。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他們站的了舞臺上，表演已經開始，一束燈光劈頭照來。
朱鈺下意識地想要躲閃，但周良野捏住了她下巴。他高大身影棲近，將她面前的光阻隔。她看不太清晰，於是其他感官便更加敏銳。她感到他在胡亂地咬她，粉嫩唇瓣上傳來一陣陣的酥麻，嗓子裏無意識地發出抗拒的聲音，反而促使他更加賣力。長睫快速扇合，她用力推他。她想不明白他們怎麽就到了這一步。好像單獨相處時不啃啃她，他就虧了似的。她積蓄起力量去推他。周良野終於沒像之前那樣忽略她的反抗。他手中微微用力，將她身上的暗紅毛呢大衣扯下來。並不是完全扯掉，衣服袖子還在她手臂上。他十分嫻熟地卷了兩卷，她的衣服便化作一團柔軟的鐐銬，將她的雙手禁錮在身後。她怎麽掙都掙不開。
朱鈺驚了，沒想到周良野還能有這種操作。雙臂被束縛的感覺加重了深夜施予的不安。她局促呼吸著，擡眸看向周良野一雙漆黑濃郁的眼眸。與她相比，他明顯要從容許多。“大小姐，跟我在一起，很無聊？”他再次靠近，咬她的嘴。朱鈺屏住呼吸，偏過頭，於是他滾燙的唇便觸上了她白皙微涼的面頰。他頓了頓，也不介意，張嘴啃她的臉。於他而言，她就是哪裏都香，哪裏都好啃的骨頭。朱鈺感到腿軟，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於是放大音量喊了聲“周良野”。周良野的動作一頓。
這個時候朱鈺忽然想起，她今天去工地為的是什麽了。“周良野，”睫毛快速扇合，呼吸錯落淩亂，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眼睛，“對你來說，我是什麽？”
這一刻空氣忽然安靜，時間變得緩慢。而只有朱鈺知道自己的心臟跳得有多麽快，多麽用力。這跳動中帶有些許悲壯。此時她如引頸受戮的獵物，等待狩獵者的宣判。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她想，她都會接受的，他們的婚姻因交易而生，且被註明了期限。無論如何，她會完成交易。
他帶著繭子的手指觸過她柔嫩唇瓣，嗓音低啞：“你是我太太。”
朱鈺輕輕張了張唇，卻什麽都未說。心跳逐漸平覆，整顆心像是被浸泡在了溫水中。是呢，她是他的太太。很標準的答案，沒有什麽可質疑的。
他們是夫妻，所以有些事，理所當然會發生。
他不等她回神，便又咬上來。她呼吸不順，整個人都開始發軟。“周良野，停下。”她支撐不住，整個人沿著門板下滑，跌坐在地上。他順勢半蹲在她面前，捏起她下巴，偏過頭，繼續啃咬她的嘴。她睜大眼睛，近距離地凝望著他一雙侵略欲濃重的眼。她沒力氣阻止他，更重要的是，也沒有去阻止的手。外套如同手銬，一直將她的雙臂禁錮於身後。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是朱鈺的電話。
周良野終於停手。他循著電話鈴聲望向跌落在旁的小包，不太耐煩地從小包裏摸出朱鈺的手機。按下接聽鍵，他將電話舉到朱鈺耳畔。
“朱鈺！”馮婉急迫的聲音自手機那頭傳來。
“馮總監，怎麽了？”朱鈺問。她順勢看向周良野。此時她依著門坐著，雙手被束縛在身後，而周良野半蹲在她面前，抓著電話讓她聽。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身為綁匪的他正在強制身為人質的她跟家屬聯絡。朱鈺睜大一雙清澈的眼看著周良野，扭動身子示意他給她松綁。他裝作不懂她的暗示，就這樣看著她，唇角掛著淺淡的笑意。
朱鈺深深呼了口氣。她怎麽能覺得他無聊呢，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跌宕起伏。
“朱鈺，薛易家裏出了點情況……”馮婉的聲音裏透著罕見的憂慮，“他跟家裏那位鬧了一架，我剛去醫院看過他。”
“怎麽樣？”朱鈺的聲音跟著緊繃了一下。她掃了周良野一眼。
他一手舉著電話，一手從口袋裏摸出香煙，抽了一根咬在唇角。然後又摸出打火機，將之點燃。
“薛易被他老婆用花瓶砸了腦袋，縫了七八針，還有點腦震蕩。”馮婉重重嘆息一聲，“反正明天的玉石專場，他是主持不了了。公司高層臨時開了個小會，然後決定由你來主持。你第一次上秋拍表現就挺好，這次臨時救場想必也沒什麽問題。我跟薛易說了，薛易也同意你來主持。”
“這……”朱鈺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她萬萬沒想到生活的安排如此戲劇性。
原訂由薛易主持的玉石專場，是釉海秋拍的大熱門，還在周日晚上進行，到時必然會有諸多藏家，還有愛好者到場。
“朱鈺，明天你方便嗎？”馮婉急切地問。
“嗯，方便。”
“那就好！我們全部門……不，全公司的命運就給你了啊朱鈺！玉石是秋拍最後一場……勝敗在此一舉，你可一定要把握住！”
“好。”朱鈺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堅定有力，“我努力讓大家滿意。”
“你一定沒問題的，第一天就那麽穩。”馮婉緩了緩，又用嘮家常的語調繼續，“薛易他啊，難就難在找了個家境比他好太多的老婆，駕馭不住。老婆對他各種不滿，早晚會出問題。我感覺啊，結婚還是要找個地位對等的……哎朱鈺你家裏怎麽樣，應該還好吧？”
朱鈺望了望周良野。她就在他面前打電話，馮婉的聲音，他想必是聽得見的。
她就見周良野瞇著眼，咬著煙望著她，要笑不笑的。她深吸一口氣，有些無奈：“馮總監，你這電話打得真巧。”
“是嗎？”馮婉有些迷惑。
朱鈺笑了笑：“沒事的馮總監，短期內我不會出事。”
“啊……啊……那行，交給你了啊朱鈺。”馮婉似懂非懂地掛了電話。
周良野收起朱鈺的手機，將之擺在她腳邊。朱鈺默然望著他，而他亦看著她，嘴角輕輕勾起，像是在看她能使什麽招。朱鈺頓了頓，忽而軟下調子喊：“阿野。”
周良野唇角的弧度微微一頓。“阿野。”她又叫一聲，嗓子軟得不行，“松開我好不好？”
周良野悶聲不想，伸手解開了她外套。朱鈺重獲自由沒多久，手機又再度響了起來。朱鈺撈起手機，是莊惜藍打電話過來。“莊總。”朱鈺站起來，換了拖鞋，一邊接電話一邊往屋裏走。“薛易的事，你知道了吧。”莊惜藍問。
“嗯，剛才馮總監打電話給我。”
“朱鈺，這次秋拍的收尾就交給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她用清透幹凈的聲音回答。
莊惜藍得到朱鈺的肯定後便掛了電話。朱鈺轉頭，看到周良野咬著煙，徐徐晃進客廳，坐到沙發上。
朱鈺收起手機，遙望著他：“明天我要去拍賣會，抱歉。”
周良野倚靠在沙發上，神情淡淡：“為什麽道歉。”
“本來明天說好是要去看奶奶的。”朱鈺很是愧疚，已經決定好明天打個電話給彭奶奶，專門道歉。
周良野沈默片刻，然後道：“我會提醒她準時收看直播，在屏幕裏看她孫媳。”他頓了一下，唇角再度掛上若有若無的笑意：“我們大小姐，還挺厲害。”
這聽起來是一句真實的誇讚，沒什麽陰陽的成分。朱鈺不由笑了笑。她定了定神，邁步向他走去。
周良野呼出一口煙，不經意間掀起眼皮，就見朱鈺緩步向他靠近。幽深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她微腫的唇瓣上，喉結滾動。
“還有事。”他問她。
朱鈺聽聞他的問話，輕輕嘆了口氣。一直這樣被啃也不是辦法，總要有人站出來糾錯。蘇意琦說的舒服，她也想體會一下。
她站在他面前，凝望他幽深眼眸。她默默為自己鼓了鼓勁，然後輕聲開口：“我來教你怎麽親吻，周野狗。”
野狗不懂親親，野狗要人教教
“你說愛我的瞬間……”引用自電影《分手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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