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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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朱鈺笑笑沒說話。蘇意琦最近空閑，朱鈺請她做伴娘，她自然十分樂意。今天她穿一條畫著魚鱗的小白裙，跟朱鈺的魚尾婚紗十分相配。
終於致辭環節也結束了。朱鈺換上旗袍做敬酒服，與周良野一起輾轉於各張桌前敬酒。他們先是去女方賓客所在的桌前敬酒。敬完酒，彭奶奶便和朱遠航起身離開。彭奶奶坐久了腿容易腫，而朱遠航基礎病太嚴重，也堅持不到酒席結束。彭奶奶和朱遠航都有人護送，待他們離開，朱鈺和周良野又繼續敬剩下的賓客。
周良野一手虛握著朱鈺的腰，領她來到男方賓客坐的桌前。這一桌坐的都是周良野的同事。其中便有他的合夥人，董柯羽。
“嫂子，周哥在家裏是不是也特別忙？”董柯羽問朱鈺。
“還好吧。”朱鈺微笑。
“我跟你說啊嫂子，周哥大學時才叫忙，天天畫圖畫到通宵。”董柯羽道，“雖說學建築的沒幾個不通宵，但周哥他手速快，基礎紮實，按說是不需要通宵的。只是他那些設計太另類，經常被老師要求重畫。不過他重畫的速度也快，一張接著一張，最後還是老師屈服了，認可了他另類的設計風格。”
“不說話會死？”周良野臉上掛著淺笑。
“說說怎麽了，這是誇你。”董柯羽一臉委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那個教授，全校出名的老古董，結果就這樣被你馴服。不過嫂子不用擔心，周哥現在好了，不再那麽叛逆了。”
朱鈺轉頭去看周良野，他臉上掛著淺笑，不知心中在想什麽。
“那說到底還是嫂子厲害！”有人高聲說話，“周老板馴服教授，嫂子馴服周老板！來我們敬嫂子一杯！”
眾人敬酒，朱鈺微笑著喝掉杯中的酒。又有人來敬，周良野替她把酒喝了。
“看到沒有，周哥心疼嫂子，還給她擋酒。”董柯羽笑著說話，“真是奇跡啊，原以為周哥這輩子就不結婚了，沒想到是說結就結婚啊！”
“嫂子，傳授一下經驗唄，怎麽把周哥搞定的。”有個女建築師轉頭，眼含期盼地望著朱鈺。
朱鈺一時說不出話。她正在想該怎麽編，忽感到腦後刮起一陣風。
她一回頭，就見白牧歌雷厲風行地走過來。“你們是不知道，那天大雨傾盆，嫂子奔去野子哥家，抓著野子哥就要去結婚。野子哥哪裏見過這個陣仗，可不一下淪陷了。”白牧歌聲情並茂的描述，當即吸引了大部分賓客的註意力。大家全都轉過頭來，看向朱鈺，臉上透出或多或少的詫異。
朱鈺低頭看著自己腳尖，心想這或許就是社死。
“啊，難怪我總找不到男友。”發問的女建築師出聲感嘆，“我是沒有嫂子的魄力啊。”
朱鈺沖她微笑，笑容有些虛弱。
“別說啊，嫂子看起來文秀嫻靜，白瓷美人一個，做事卻很大膽啊。這反差，真牛逼。”董柯羽轉頭對周良野說話，“周哥，你撿到寶了！我敬你一杯。”
朱鈺望向周良野，周良野仰頭喝下杯中的酒，神情依然是淡淡的。
接著周良野便領著朱鈺去白董白文柏所在的桌前敬酒。
白文柏頭發斑白，但精神很好，神采奕奕器宇軒昂。他跟一對新人說了不少吉利話。白牧歌一直笑吟吟地站在邊上。
相比之下，白董的夫人劉悅蓉就顯得十分內斂，一直不怎麽說話。朱鈺聽說過一些白家的家事。白文柏起先有個聯姻的妻子，並和那妻子生育了白染臣。之後因感情不合婚姻破裂，白文柏於是又娶了劉悅蓉。劉悅蓉是白文柏下屬的女兒，性子嚴謹認真，亦能給予白文柏不少助力。
朱鈺跟劉悅蓉敬酒，劉悅蓉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舉起酒杯時，還把酒灑了半杯出來。“都多大人了，怎麽連酒杯都握不穩。”白文柏當即皺起了眉。
“嗳，跟我媽喝酒沒意思，你還是跟我喝吧！”白牧歌笑嘻嘻舉起酒杯，跟朱鈺碰杯。
朱鈺看了眼劉悅蓉，發現劉悅蓉一直有意無意地看向周良野，眼神帶著顯而易見的畏怯。
將近十點，酒席吃得差不多，是散場的時候了。一對新人走至停車場，目送賓客們離去。出席婚禮的人不多，但顯貴不少。停車場裏豪車一部部地離去，十分壯觀。尤其是白牧歌一家，不僅坐的是豪車，還有數輛豪車在邊上陪同護送。
送走白牧歌一家，朱鈺轉身與蘇意琦貼貼抱抱。蘇意琦玩得很開心，喝得也多，基本出於不省人事的狀態，她最後被助理薇薇護送回家。接著朱鈺帶著一臉微笑送走同事們。這一天她走了不少路，又喝了不少酒，整個人又困又累，此時說是強撐也不為過。
忽然一陣歡笑聲自不遠處爆出。朱鈺扭頭，就見一個腦袋滾圓，肚子滾圓的中年男人被三五個人攙扶向一輛車。滾圓男人戴滿翡翠戒指的手扶著車門，扭過頭來跟身旁的周良野說話：“周老板這麽快結婚，真是可惜啊！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只想著玩！”這個滾圓男人朱鈺有些印象，時不時便會登上財經書刊，是周良野請來的貴賓。
周良野咬著煙，笑笑不說話。
“不過周老板眼光是真不錯！朱家千金看著就是聽話溫順的，以後肯定管不到你頭上去。婚後還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滾圓男人喝醉了，嗓門還大，沒有離開的賓客們聞言紛紛扭頭，帶著各種情緒的目光落在朱鈺身上。朱鈺直挺挺地站著，但感到後背有些發涼。
“走，周老板，我們去別地喝一杯！”滾圓男人繼續高聲說話。周良野定了定神，伏下身子在他耳畔說了什麽。朱鈺聽不見，但想那應該是拒絕的話。
滾圓男人當即露出不滿的神色：“怎麽了，新婚當晚就要當妻管嚴啊？”
周良野手指夾煙，扶在車門上，一點火光明明滅滅。他擡眸看了朱鈺一眼，然後側身與陳凱說話。陳凱當即邁步，不多時便來到朱鈺面前。
“朱鈺，周哥還有事，我先送你回家。”陳凱溫聲說話。
朱鈺頓了頓，輕聲開口：“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車。你去照顧周良野吧，別讓他喝多了。”
她才說完，周良野便坐上滾圓男人的車。車門合上，一陣車輪胎摩擦橡膠地面的刺耳聲音響起。車子轉瞬間消失於朱鈺的視野中。
陳凱沈默了一下，然後說：“我送你回去，再去找周哥。”
朱鈺沒有拒絕。她和陳凱跑了三四趟，將賓客們送的結婚禮物裝上車後備箱。朱鈺坐上車，回到美林匯，又和陳凱來來回回跑了幾趟，將禮物拎進家門。
“進來喝杯茶吧。”朱鈺註意到陳凱生了一頭汗，情不自禁出聲邀請。
“不用麻煩。”陳凱笑了笑。他看著朱鈺的臉，像是看出了什麽似的，不由開口道：“我會讓周哥快點回家的。”
朱鈺怔了怔，然後露出微笑：“陳凱，路上小心。”
“好的。新婚快樂，朱鈺。”陳凱說完，轉頭離去。
沈重大門關上，朱鈺掃視著空空蕩蕩的房子，並不覺得新婚有什麽值得快樂的。婚禮上人人喊她嫂子，祝賀她誇讚她。而婚禮結束，一切回歸原點，她要一個人面對生活。
踢掉高跟鞋，她漫無目的地穿行在客廳間。緊接著她發現，之前玻璃墻前的沙發，被換成了一張清代紅木嵌大理石羅漢床。她不由一陣詫異，繞著羅漢床轉了一圈。
這是她家用過的古董家具，後來連帶其他家具一起，被拍賣掉，接著被周良野買回去，用來做影視劇布景。婚禮前她回去和莊美華住了一夜，沒想到再次回到美林匯，會看到這張羅漢床。
她並不知曉周良野忽然把羅漢床放到家裏來是想要幹什麽，可能是嫌原來的沙發睡不舒服。反正，他的東西，隨他安排。此時紅木質地的羅漢床上鋪著黑色牛皮軟墊和同色厚實靠墊，紅黑相撞，古董家具顯現出蓬勃的生命力，大氣典雅。朱鈺順勢坐在羅漢床上，輕撫扶手。古老木頭的溫潤觸感，令人無端覺得踏實。
她不由憶起一些事。年幼時她住在別墅裏。別墅頂層是朱遠航的書房，那裏放置了很多古董家具。通常只有最重要的客人，才會被朱遠航請進書房。
偶爾來別墅玩的蘇意琦自然沒去過那間書房。甚至朱鈺本人，都沒去過書房幾次。年少時她安靜本分，父母不讓她去的地方，她是不會去的。
這張羅漢床，過去就擺在父親的書房裏。她觸摸它就仿佛觸摸到父親的權威，心頭不由泛起一片感慨。
她又回想了好多事，逐漸地便被困意席卷。她腳放置於地下，側著身，伏在羅漢床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隱隱的煙味令她睜開眼睛。她微微仰頭，昏暗燈光下，她看到近在咫尺的棱角分明的側臉，一陣楞神。
周良野就坐在她身邊，一手夾著煙，擱置在羅漢床的扶手上。他身姿高大挺拔，面孔俊逸鋒利，坐在貴氣十足的羅漢床上，像是剛贏了仗的古代將領。裊裊煙霧升騰，模糊了時代與時間。他凝望著玻璃墻外城市夜景，像是格外享受此刻的靜謐，一雙蒙著濃烈醉意的眼微光閃爍。
他敏銳地覺察到了異樣，於是側過臉垂眸看向朱鈺。“醒了？”他被煙酒浸泡過的嗓子異常沙啞。
“你回來了。”朱鈺撐起身子，徐徐坐起。
“懷念嗎？”他撫了撫古董家具，問她。
“還好。”朱鈺頓了頓，“你怎麽想到要把這件家具弄來？”
“戲拍完了，就運回來一件。”周良野說，“其他放在倉庫裏。”
朱鈺嗯了聲。
“大小姐，你猜我為什麽要買你家的家具。”他望著她，眼中醉意頗為明顯。
朱鈺定了定神：“我去給你泡杯茶吧。”她剛起身，不想周良野倏地伸手，拽住她手腕。
她愕然一驚，順勢跌在羅漢床的牛皮軟墊上，人向後倒伏。周良野青筋盤繞的大手就撐在她耳畔。她愕然睜大眼睛，瞳孔深處倒映上他清晰身影。他俯視著她，漆黑眼眸中浮起迷離醉意，冷傲笑容掛在嘴角。“大小姐，你能有的，我也能有。”他是真的醉了。在這良辰吉日，在這靜謐良夜，內心深處的欲念盡數暴露在她眼前。“而現在，你也是我的。”熾熱吐息灑落在他耳畔，他如此宣告。
他像是一位凱旋的將軍，在她面前細數他繳獲的戰利品。而她，也是眾多戰利品之一。而他確實有炫耀的資格，他從底層爬至上流階層，付出無數心血與汗水，戰利品是他應得的。她下意識地蜷縮起身子。他身上的熱氣令她害怕。“周良野，我要去睡覺了。”她作勢起身，但周良野按住她肩膀。
朱鈺緩緩睜大眼睛，凝望他黑沈眼眸。他瞇著眼看著他，像極了吃飽喝足，想要逗弄獵物的野獸。“周良野？”她向後縮了縮身子，呼喚他名字，渴望喚醒他理智。他喝得是真的有點多了，呼吸都有些沈重。他沈默片刻，從口袋裏摸出個圓圓的玩意兒，舉到她面前。
朱鈺倏地睜大眼睛。他手裏的，赫然是一只和田玉鏤雕龍紋手鐲！
這是她的手鐲，只是之前為了還債賣掉了。她怔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自己發出吃驚的聲音：“你怎麽會有這個？”
“想不想要？”他低笑了一聲，透過玉鐲，看她清澈仿徨的眼睛，“大小姐，學聲兔子叫，我就把它給你。”
朱鈺用力咬住嘴唇。她忽然回想起那滾圓男人說的話，說她聽話溫順。是不是她只要像一件家具，乖乖擺在家裏就好，然後在必要時候，聽任擺布。任他逗弄。他並不把她當一位值得尊敬愛惜的妻子。
休眠已久的驕傲連帶著一股無處發洩的怒火在胸膛裏橫沖直撞。她擡起下巴，直面他帶著笑意的眼：“我不會。”
“怎麽不會。”他不信，“叫一聲，就給你。”
朱鈺深深吸氣，用力閉了閉眼。新婚之夜跑出去喝酒，回來還像逗弄寵物一般逗弄她。已經夠了吧，今晚她是新娘子不是嗎，她也是主角，憑什麽她要這樣不快樂。
她感到憤怒，而憤怒的源頭是一股，難以解釋的，莫名的委屈。
“我真的不知道兔子怎麽叫。”她垂下眼，輕聲說話。
周良野微微一怔，然後就見朱鈺緩緩棲進，粉色唇瓣徐徐向他靠近。他聞到她身上茉莉花香，一雙黑眸在夜色渲染下越發濃郁。喉結滾動，他見她忽而勾唇，略顯蒼白的面頰上浮現出一個異常燦爛的笑容。
“但是我知道，”她柔軟的聲音在說，“兔子是怎麽咬人的。”下一刻她低頭張嘴，重重咬在他執著鐲子的手腕上。
這一夜她也喝了很多酒，酒精與激蕩的情緒混雜在一起，駕馭她的理智。她這一口咬得不輕，她當即便感到濃郁的鐵銹味在嘴裏蔓延開來。
她手腳冰涼，但內心感覺到一股奇異的快意。
她迅速下地，頭也不回地奔進自己臥室，將門合上。她心驚膽戰地等了會兒，周良野並沒有怒氣沖沖追上來。
實在是太晚了。沒過多久濃重睡意便侵蝕她全身。她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朱鈺很早就醒了，但一直在床上躺屍。她知道周良野是愛崗敬業好老板，無論刮風下雨，結婚離婚，都一定會早早出門。果不其然，她沒躺多久，就聽見大門合上的聲音。
她洗漱完，慢吞吞從臥室裏出來，走至餐廳。今天的早飯是港式風味，蝦餃晶瑩剔透，長相可愛。
只可惜她興致一般，吃了一只蝦餃，便放下筷子。
“阿鈺，今天情緒不太好啊？”王姨站在邊上，仔細留意朱鈺的神情，“周先生也沒什麽胃口，吃了一點就出門了。”
朱鈺聞言微微擡頭：“他……看起來還好嗎？”
“不太好。我看他手腕上貼著創可貼，但還是有一點傷口露出來。看起來像是被咬的。”王姨頓了頓，“你們昨天結婚，有人帶了寵物來啊？”
“大概有吧。”朱鈺沈默了會兒說。
“哎，婚禮確實是挺折騰人的，幸好都過去了。”王姨這樣說，“阿鈺，那個婚紗，我一會拿去洗衣店幹洗啊？”
“好，麻煩你了。”
吃完後，朱鈺草草化了個妝，便去趕地鐵。臨走前她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沒將對戒戴在手指上。
婚禮結束，一切照常進行。
她走進公司。不少沒參加婚禮的同事來問她婚禮細節，她微笑回答，然後開始工作。忙完一陣後，她起身泡茶。
茶水間裏，她遇到薛易。薛易果不其然又遲到了，此時正頂著鳥窩頭泡咖啡。他臉頰上脖子上有些許抓痕，朱鈺暗想他大概也度過了一個精彩的夜晚。
薛易覺察到朱鈺視線，向她望來。他一時沒有開口說話，視線有些狼狽。“上午好，前輩。”朱鈺率先打招呼。
薛易怔了怔，道了聲好，然後快步離去。
中午，朱鈺坐在工位上吃飯。她今天的中飯是早上吃剩的蝦餃。剛吃一半，就見朱鎮宇拉了張椅子坐過來，十分熱絡地問：“妹啊，新婚之夜怎麽樣啊？”
朱鈺細嚼慢咽，將口裏的蝦餃吞下去，然後問：“你想說什麽。”自打跟周良野結婚後，她家人對她的態度都有了微妙的變化，朱鎮宇親昵的口吻，倒是沒讓她太意外。
“也沒什麽。”朱鎮宇和顏悅色地說話，“就是啊，已婚肯定沒有未婚自由。聽哥一句勸，別隨便使小脾氣，有什麽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行了。你努努力，爭取早讓咱爸媽抱上孫子。”
朱鎮宇的想法很簡單，周良野要是有了孩子，錢方面的事，肯定不會太計較。過去的那些恩怨，大概率也不會計較了。他總不至於跟孩子的舅舅過不去吧？
所以朱鈺懷孕生子，是一切問題的完美解決法。
然而此時他的妹妹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一雙清澈分明的眼睛像是能望進他心底。
“你幹嘛。”朱鎮宇被她看得有些心虛。
“哥哥看起來很在意爸媽有沒有孫子這件事。”朱鈺頓了頓，沖朱鎮宇嫣然一笑，“既然是這樣，哥哥應該自己努力。現在男男生子正在研究中，說不定馬上就成了。哥哥那麽滿意趙公子，可以跟他生一個。”
她頓了頓，忽然道：“算了，還是換個人吧，小孩要是染上了不該染的病，有點可憐。”
她心情不好，朱鎮宇正好撞上槍口，她便是一頓輸出。說完爽了，她擡眸再去看朱鎮宇，發現他一副見到鬼的樣子。
“還有事嗎哥？”朱鈺問。
“沒，沒事，你忙。”朱鎮宇說完，逃似的離開朱鈺身邊。
朱鈺頓了頓，望向朱鎮宇的背影。周良野要她在兩年時間內踢走朱鎮宇。根據黃琴等同事的話可知，朱鎮宇能力一般。但他目前是客戶總監，有莊美華給他的大客戶名單在手，他在拍賣這一行裏，還是有立足之地的。朱鈺垂眸思考了一會兒，暫時沒有頭緒，便把註意力轉移到工作上。
下午周良野發消息說，晚上要晚點回，不在家吃飯。
朱鈺正巧要加班，提前通知王姨今晚不必做飯。她在公司裏吃了外賣，然後回家，在路過的蛋糕店裏買了個白桃茉莉千層蛋糕。
她回到家時，周良野還沒回來。她燒了水，泡茶，然後就坐在客廳裏等。沒等多久，開門聲響起。
最近江城的氣溫明顯下降，周良野終於開始好好穿衣服。他穿風衣走進門，高大身軀沾染著一股煙酒氣，聞起來有些苦澀。
“你回來啦。”朱鈺趿著拖鞋來到門口，墊起腳尖，為周良野脫下外套，掛到一旁的衣架上。
風衣裏面便是襯衫。周良野面無表情卷起衣袖，露出一節結實的麥色小臂。朱鈺發現他也沒戴對戒，不過這是意料之中的。她定了定神，看向他手腕處的創可貼。創可貼下，有幾枚紅色齒痕露出。朱鈺看得眼熱。
她定了定神，然後引周良野前往餐廳，臉上堆起笑容：“昨天是你生日，我忘記祝你生日快樂了。這個蛋糕是旁邊一家新開蛋糕店剛做好的，我覺得很好看，就買來了。”說著，她看向餐桌上擺放的蛋糕，和花茶。
周良野一時沒說話，臉上神情淡淡。朱鈺切一小塊蛋糕，往周良野面前推一推，語調柔軟：“你嘗嘗看啊。”
周良野看了看她，坐下來，拿叉子吃了兩口，便停了手。
“你不喜歡啊。”朱鈺有些悵然。
周良野垂眸，將一支煙含於唇間。啪嚓一聲，打火機將煙點燃。
苦澀煙味驅散蛋糕的甜膩。繚繞煙霧緩緩升騰，他低沈嗓音響起：“朱鈺，我本可以不管你。”
周野狗跑出去喝酒是有原因的嗷~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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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鈺笑笑沒說話。蘇意琦最近空閑，朱鈺請她做伴娘，她自然十分樂意。今天她穿一條畫著魚鱗的小白裙，跟朱鈺的魚尾婚紗十分相配。
終於致辭環節也結束了。朱鈺換上旗袍做敬酒服，與周良野一起輾轉於各張桌前敬酒。他們先是去女方賓客所在的桌前敬酒。敬完酒，彭奶奶便和朱遠航起身離開。彭奶奶坐久了腿容易腫，而朱遠航基礎病太嚴重，也堅持不到酒席結束。彭奶奶和朱遠航都有人護送，待他們離開，朱鈺和周良野又繼續敬剩下的賓客。
周良野一手虛握著朱鈺的腰，領她來到男方賓客坐的桌前。這一桌坐的都是周良野的同事。其中便有他的合夥人，董柯羽。
“嫂子，周哥在家裏是不是也特別忙？”董柯羽問朱鈺。
“還好吧。”朱鈺微笑。
“我跟你說啊嫂子，周哥大學時才叫忙，天天畫圖畫到通宵。”董柯羽道，“雖說學建築的沒幾個不通宵，但周哥他手速快，基礎紮實，按說是不需要通宵的。只是他那些設計太另類，經常被老師要求重畫。不過他重畫的速度也快，一張接著一張，最後還是老師屈服了，認可了他另類的設計風格。”
“不說話會死？”周良野臉上掛著淺笑。
“說說怎麽了，這是誇你。”董柯羽一臉委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那個教授，全校出名的老古董，結果就這樣被你馴服。不過嫂子不用擔心，周哥現在好了，不再那麽叛逆了。”
朱鈺轉頭去看周良野，他臉上掛著淺笑，不知心中在想什麽。
“那說到底還是嫂子厲害！”有人高聲說話，“周老板馴服教授，嫂子馴服周老板！來我們敬嫂子一杯！”
眾人敬酒，朱鈺微笑著喝掉杯中的酒。又有人來敬，周良野替她把酒喝了。
“看到沒有，周哥心疼嫂子，還給她擋酒。”董柯羽笑著說話，“真是奇跡啊，原以為周哥這輩子就不結婚了，沒想到是說結就結婚啊！”
“嫂子，傳授一下經驗唄，怎麽把周哥搞定的。”有個女建築師轉頭，眼含期盼地望著朱鈺。
朱鈺一時說不出話。她正在想該怎麽編，忽感到腦後刮起一陣風。
她一回頭，就見白牧歌雷厲風行地走過來。“你們是不知道，那天大雨傾盆，嫂子奔去野子哥家，抓著野子哥就要去結婚。野子哥哪裏見過這個陣仗，可不一下淪陷了。”白牧歌聲情並茂的描述，當即吸引了大部分賓客的註意力。大家全都轉過頭來，看向朱鈺，臉上透出或多或少的詫異。
朱鈺低頭看著自己腳尖，心想這或許就是社死。
“啊，難怪我總找不到男友。”發問的女建築師出聲感嘆，“我是沒有嫂子的魄力啊。”
朱鈺沖她微笑，笑容有些虛弱。
“別說啊，嫂子看起來文秀嫻靜，白瓷美人一個，做事卻很大膽啊。這反差，真牛逼。”董柯羽轉頭對周良野說話，“周哥，你撿到寶了！我敬你一杯。”
朱鈺望向周良野，周良野仰頭喝下杯中的酒，神情依然是淡淡的。
接著周良野便領著朱鈺去白董白文柏所在的桌前敬酒。
白文柏頭發斑白，但精神很好，神采奕奕器宇軒昂。他跟一對新人說了不少吉利話。白牧歌一直笑吟吟地站在邊上。
相比之下，白董的夫人劉悅蓉就顯得十分內斂，一直不怎麽說話。朱鈺聽說過一些白家的家事。白文柏起先有個聯姻的妻子，並和那妻子生育了白染臣。之後因感情不合婚姻破裂，白文柏於是又娶了劉悅蓉。劉悅蓉是白文柏下屬的女兒，性子嚴謹認真，亦能給予白文柏不少助力。
朱鈺跟劉悅蓉敬酒，劉悅蓉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舉起酒杯時，還把酒灑了半杯出來。“都多大人了，怎麽連酒杯都握不穩。”白文柏當即皺起了眉。
“嗳，跟我媽喝酒沒意思，你還是跟我喝吧！”白牧歌笑嘻嘻舉起酒杯，跟朱鈺碰杯。
朱鈺看了眼劉悅蓉，發現劉悅蓉一直有意無意地看向周良野，眼神帶著顯而易見的畏怯。
將近十點，酒席吃得差不多，是散場的時候了。一對新人走至停車場，目送賓客們離去。出席婚禮的人不多，但顯貴不少。停車場裏豪車一部部地離去，十分壯觀。尤其是白牧歌一家，不僅坐的是豪車，還有數輛豪車在邊上陪同護送。
送走白牧歌一家，朱鈺轉身與蘇意琦貼貼抱抱。蘇意琦玩得很開心，喝得也多，基本出於不省人事的狀態，她最後被助理薇薇護送回家。接著朱鈺帶著一臉微笑送走同事們。這一天她走了不少路，又喝了不少酒，整個人又困又累，此時說是強撐也不為過。
忽然一陣歡笑聲自不遠處爆出。朱鈺扭頭，就見一個腦袋滾圓，肚子滾圓的中年男人被三五個人攙扶向一輛車。滾圓男人戴滿翡翠戒指的手扶著車門，扭過頭來跟身旁的周良野說話：“周老板這麽快結婚，真是可惜啊！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只想著玩！”這個滾圓男人朱鈺有些印象，時不時便會登上財經書刊，是周良野請來的貴賓。
周良野咬著煙，笑笑不說話。
“不過周老板眼光是真不錯！朱家千金看著就是聽話溫順的，以後肯定管不到你頭上去。婚後還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滾圓男人喝醉了，嗓門還大，沒有離開的賓客們聞言紛紛扭頭，帶著各種情緒的目光落在朱鈺身上。朱鈺直挺挺地站著，但感到後背有些發涼。
“走，周老板，我們去別地喝一杯！”滾圓男人繼續高聲說話。周良野定了定神，伏下身子在他耳畔說了什麽。朱鈺聽不見，但想那應該是拒絕的話。
滾圓男人當即露出不滿的神色：“怎麽了，新婚當晚就要當妻管嚴啊？”
周良野手指夾煙，扶在車門上，一點火光明明滅滅。他擡眸看了朱鈺一眼，然後側身與陳凱說話。陳凱當即邁步，不多時便來到朱鈺面前。
“朱鈺，周哥還有事，我先送你回家。”陳凱溫聲說話。
朱鈺頓了頓，輕聲開口：“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車。你去照顧周良野吧，別讓他喝多了。”
她才說完，周良野便坐上滾圓男人的車。車門合上，一陣車輪胎摩擦橡膠地面的刺耳聲音響起。車子轉瞬間消失於朱鈺的視野中。
陳凱沈默了一下，然後說：“我送你回去，再去找周哥。”
朱鈺沒有拒絕。她和陳凱跑了三四趟，將賓客們送的結婚禮物裝上車後備箱。朱鈺坐上車，回到美林匯，又和陳凱來來回回跑了幾趟，將禮物拎進家門。
“進來喝杯茶吧。”朱鈺註意到陳凱生了一頭汗，情不自禁出聲邀請。
“不用麻煩。”陳凱笑了笑。他看著朱鈺的臉，像是看出了什麽似的，不由開口道：“我會讓周哥快點回家的。”
朱鈺怔了怔，然後露出微笑：“陳凱，路上小心。”
“好的。新婚快樂，朱鈺。”陳凱說完，轉頭離去。
沈重大門關上，朱鈺掃視著空空蕩蕩的房子，並不覺得新婚有什麽值得快樂的。婚禮上人人喊她嫂子，祝賀她誇讚她。而婚禮結束，一切回歸原點，她要一個人面對生活。
踢掉高跟鞋，她漫無目的地穿行在客廳間。緊接著她發現，之前玻璃墻前的沙發，被換成了一張清代紅木嵌大理石羅漢床。她不由一陣詫異，繞著羅漢床轉了一圈。
這是她家用過的古董家具，後來連帶其他家具一起，被拍賣掉，接著被周良野買回去，用來做影視劇布景。婚禮前她回去和莊美華住了一夜，沒想到再次回到美林匯，會看到這張羅漢床。
她並不知曉周良野忽然把羅漢床放到家裏來是想要幹什麽，可能是嫌原來的沙發睡不舒服。反正，他的東西，隨他安排。此時紅木質地的羅漢床上鋪著黑色牛皮軟墊和同色厚實靠墊，紅黑相撞，古董家具顯現出蓬勃的生命力，大氣典雅。朱鈺順勢坐在羅漢床上，輕撫扶手。古老木頭的溫潤觸感，令人無端覺得踏實。
她不由憶起一些事。年幼時她住在別墅裏。別墅頂層是朱遠航的書房，那裏放置了很多古董家具。通常只有最重要的客人，才會被朱遠航請進書房。
偶爾來別墅玩的蘇意琦自然沒去過那間書房。甚至朱鈺本人，都沒去過書房幾次。年少時她安靜本分，父母不讓她去的地方，她是不會去的。
這張羅漢床，過去就擺在父親的書房裏。她觸摸它就仿佛觸摸到父親的權威，心頭不由泛起一片感慨。
她又回想了好多事，逐漸地便被困意席卷。她腳放置於地下，側著身，伏在羅漢床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隱隱的煙味令她睜開眼睛。她微微仰頭，昏暗燈光下，她看到近在咫尺的棱角分明的側臉，一陣楞神。
周良野就坐在她身邊，一手夾著煙，擱置在羅漢床的扶手上。他身姿高大挺拔，面孔俊逸鋒利，坐在貴氣十足的羅漢床上，像是剛贏了仗的古代將領。裊裊煙霧升騰，模糊了時代與時間。他凝望著玻璃墻外城市夜景，像是格外享受此刻的靜謐，一雙蒙著濃烈醉意的眼微光閃爍。
他敏銳地覺察到了異樣，於是側過臉垂眸看向朱鈺。“醒了？”他被煙酒浸泡過的嗓子異常沙啞。
“你回來了。”朱鈺撐起身子，徐徐坐起。
“懷念嗎？”他撫了撫古董家具，問她。
“還好。”朱鈺頓了頓，“你怎麽想到要把這件家具弄來？”
“戲拍完了，就運回來一件。”周良野說，“其他放在倉庫裏。”
朱鈺嗯了聲。
“大小姐，你猜我為什麽要買你家的家具。”他望著她，眼中醉意頗為明顯。
朱鈺定了定神：“我去給你泡杯茶吧。”她剛起身，不想周良野倏地伸手，拽住她手腕。
她愕然一驚，順勢跌在羅漢床的牛皮軟墊上，人向後倒伏。周良野青筋盤繞的大手就撐在她耳畔。她愕然睜大眼睛，瞳孔深處倒映上他清晰身影。他俯視著她，漆黑眼眸中浮起迷離醉意，冷傲笑容掛在嘴角。“大小姐，你能有的，我也能有。”他是真的醉了。在這良辰吉日，在這靜謐良夜，內心深處的欲念盡數暴露在她眼前。“而現在，你也是我的。”熾熱吐息灑落在他耳畔，他如此宣告。
他像是一位凱旋的將軍，在她面前細數他繳獲的戰利品。而她，也是眾多戰利品之一。而他確實有炫耀的資格，他從底層爬至上流階層，付出無數心血與汗水，戰利品是他應得的。她下意識地蜷縮起身子。他身上的熱氣令她害怕。“周良野，我要去睡覺了。”她作勢起身，但周良野按住她肩膀。
朱鈺緩緩睜大眼睛，凝望他黑沈眼眸。他瞇著眼看著他，像極了吃飽喝足，想要逗弄獵物的野獸。“周良野？”她向後縮了縮身子，呼喚他名字，渴望喚醒他理智。他喝得是真的有點多了，呼吸都有些沈重。他沈默片刻，從口袋裏摸出個圓圓的玩意兒，舉到她面前。
朱鈺倏地睜大眼睛。他手裏的，赫然是一只和田玉鏤雕龍紋手鐲！
這是她的手鐲，只是之前為了還債賣掉了。她怔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自己發出吃驚的聲音：“你怎麽會有這個？”
“想不想要？”他低笑了一聲，透過玉鐲，看她清澈仿徨的眼睛，“大小姐，學聲兔子叫，我就把它給你。”
朱鈺用力咬住嘴唇。她忽然回想起那滾圓男人說的話，說她聽話溫順。是不是她只要像一件家具，乖乖擺在家裏就好，然後在必要時候，聽任擺布。任他逗弄。他並不把她當一位值得尊敬愛惜的妻子。
休眠已久的驕傲連帶著一股無處發洩的怒火在胸膛裏橫沖直撞。她擡起下巴，直面他帶著笑意的眼：“我不會。”
“怎麽不會。”他不信，“叫一聲，就給你。”
朱鈺深深吸氣，用力閉了閉眼。新婚之夜跑出去喝酒，回來還像逗弄寵物一般逗弄她。已經夠了吧，今晚她是新娘子不是嗎，她也是主角，憑什麽她要這樣不快樂。
她感到憤怒，而憤怒的源頭是一股，難以解釋的，莫名的委屈。
“我真的不知道兔子怎麽叫。”她垂下眼，輕聲說話。
周良野微微一怔，然後就見朱鈺緩緩棲進，粉色唇瓣徐徐向他靠近。他聞到她身上茉莉花香，一雙黑眸在夜色渲染下越發濃郁。喉結滾動，他見她忽而勾唇，略顯蒼白的面頰上浮現出一個異常燦爛的笑容。
“但是我知道，”她柔軟的聲音在說，“兔子是怎麽咬人的。”下一刻她低頭張嘴，重重咬在他執著鐲子的手腕上。
這一夜她也喝了很多酒，酒精與激蕩的情緒混雜在一起，駕馭她的理智。她這一口咬得不輕，她當即便感到濃郁的鐵銹味在嘴裏蔓延開來。
她手腳冰涼，但內心感覺到一股奇異的快意。
她迅速下地，頭也不回地奔進自己臥室，將門合上。她心驚膽戰地等了會兒，周良野並沒有怒氣沖沖追上來。
實在是太晚了。沒過多久濃重睡意便侵蝕她全身。她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朱鈺很早就醒了，但一直在床上躺屍。她知道周良野是愛崗敬業好老板，無論刮風下雨，結婚離婚，都一定會早早出門。果不其然，她沒躺多久，就聽見大門合上的聲音。
她洗漱完，慢吞吞從臥室裏出來，走至餐廳。今天的早飯是港式風味，蝦餃晶瑩剔透，長相可愛。
只可惜她興致一般，吃了一只蝦餃，便放下筷子。
“阿鈺，今天情緒不太好啊？”王姨站在邊上，仔細留意朱鈺的神情，“周先生也沒什麽胃口，吃了一點就出門了。”
朱鈺聞言微微擡頭：“他……看起來還好嗎？”
“不太好。我看他手腕上貼著創可貼，但還是有一點傷口露出來。看起來像是被咬的。”王姨頓了頓，“你們昨天結婚，有人帶了寵物來啊？”
“大概有吧。”朱鈺沈默了會兒說。
“哎，婚禮確實是挺折騰人的，幸好都過去了。”王姨這樣說，“阿鈺，那個婚紗，我一會拿去洗衣店幹洗啊？”
“好，麻煩你了。”
吃完後，朱鈺草草化了個妝，便去趕地鐵。臨走前她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沒將對戒戴在手指上。
婚禮結束，一切照常進行。
她走進公司。不少沒參加婚禮的同事來問她婚禮細節，她微笑回答，然後開始工作。忙完一陣後，她起身泡茶。
茶水間裏，她遇到薛易。薛易果不其然又遲到了，此時正頂著鳥窩頭泡咖啡。他臉頰上脖子上有些許抓痕，朱鈺暗想他大概也度過了一個精彩的夜晚。
薛易覺察到朱鈺視線，向她望來。他一時沒有開口說話，視線有些狼狽。“上午好，前輩。”朱鈺率先打招呼。
薛易怔了怔，道了聲好，然後快步離去。
中午，朱鈺坐在工位上吃飯。她今天的中飯是早上吃剩的蝦餃。剛吃一半，就見朱鎮宇拉了張椅子坐過來，十分熱絡地問：“妹啊，新婚之夜怎麽樣啊？”
朱鈺細嚼慢咽，將口裏的蝦餃吞下去，然後問：“你想說什麽。”自打跟周良野結婚後，她家人對她的態度都有了微妙的變化，朱鎮宇親昵的口吻，倒是沒讓她太意外。
“也沒什麽。”朱鎮宇和顏悅色地說話，“就是啊，已婚肯定沒有未婚自由。聽哥一句勸，別隨便使小脾氣，有什麽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行了。你努努力，爭取早讓咱爸媽抱上孫子。”
朱鎮宇的想法很簡單，周良野要是有了孩子，錢方面的事，肯定不會太計較。過去的那些恩怨，大概率也不會計較了。他總不至於跟孩子的舅舅過不去吧？
所以朱鈺懷孕生子，是一切問題的完美解決法。
然而此時他的妹妹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一雙清澈分明的眼睛像是能望進他心底。
“你幹嘛。”朱鎮宇被她看得有些心虛。
“哥哥看起來很在意爸媽有沒有孫子這件事。”朱鈺頓了頓，沖朱鎮宇嫣然一笑，“既然是這樣，哥哥應該自己努力。現在男男生子正在研究中，說不定馬上就成了。哥哥那麽滿意趙公子，可以跟他生一個。”
她頓了頓，忽然道：“算了，還是換個人吧，小孩要是染上了不該染的病，有點可憐。”
她心情不好，朱鎮宇正好撞上槍口，她便是一頓輸出。說完爽了，她擡眸再去看朱鎮宇，發現他一副見到鬼的樣子。
“還有事嗎哥？”朱鈺問。
“沒，沒事，你忙。”朱鎮宇說完，逃似的離開朱鈺身邊。
朱鈺頓了頓，望向朱鎮宇的背影。周良野要她在兩年時間內踢走朱鎮宇。根據黃琴等同事的話可知，朱鎮宇能力一般。但他目前是客戶總監，有莊美華給他的大客戶名單在手，他在拍賣這一行裏，還是有立足之地的。朱鈺垂眸思考了一會兒，暫時沒有頭緒，便把註意力轉移到工作上。
下午周良野發消息說，晚上要晚點回，不在家吃飯。
朱鈺正巧要加班，提前通知王姨今晚不必做飯。她在公司裏吃了外賣，然後回家，在路過的蛋糕店裏買了個白桃茉莉千層蛋糕。
她回到家時，周良野還沒回來。她燒了水，泡茶，然後就坐在客廳裏等。沒等多久，開門聲響起。
最近江城的氣溫明顯下降，周良野終於開始好好穿衣服。他穿風衣走進門，高大身軀沾染著一股煙酒氣，聞起來有些苦澀。
“你回來啦。”朱鈺趿著拖鞋來到門口，墊起腳尖，為周良野脫下外套，掛到一旁的衣架上。
風衣裏面便是襯衫。周良野面無表情卷起衣袖，露出一節結實的麥色小臂。朱鈺發現他也沒戴對戒，不過這是意料之中的。她定了定神，看向他手腕處的創可貼。創可貼下，有幾枚紅色齒痕露出。朱鈺看得眼熱。
她定了定神，然後引周良野前往餐廳，臉上堆起笑容：“昨天是你生日，我忘記祝你生日快樂了。這個蛋糕是旁邊一家新開蛋糕店剛做好的，我覺得很好看，就買來了。”說著，她看向餐桌上擺放的蛋糕，和花茶。
周良野一時沒說話，臉上神情淡淡。朱鈺切一小塊蛋糕，往周良野面前推一推，語調柔軟：“你嘗嘗看啊。”
周良野看了看她，坐下來，拿叉子吃了兩口，便停了手。
“你不喜歡啊。”朱鈺有些悵然。
周良野垂眸，將一支煙含於唇間。啪嚓一聲，打火機將煙點燃。
苦澀煙味驅散蛋糕的甜膩。繚繞煙霧緩緩升騰，他低沈嗓音響起：“朱鈺，我本可以不管你。”
周野狗跑出去喝酒是有原因的嗷~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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