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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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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姜非難儀態全失,手忙腳亂的爬到薛寸今身旁。

他抱住薛寸今的身子,一聲一聲的呼喚她的名字。

薛寸今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卻滿足的笑著,費力的擡起手指尖,替姜非難挽好一絲垂落的發絲。

然後就那樣虛虛的描繪著他的輪廓,仿佛害怕自己被血臟汙的手會將姜非難弄臟。

這是她最寶貝的非難哥哥啊,她怎麽舍得把他弄臟。

姜非難眼眶泛濕,一把將薛寸今的手捂在自己的臉上,便握著她的手安慰道:“寸今,不怕,非難哥哥會救你的,你不會死的。”

薛寸今卻搖搖頭,笑道:“你別哄我,我如今尚未成丹,被這光影之刃生生劈透,哪裏來的第二個身體覆原。”

姜非難一時語塞,覺得自己沒用極了,寸今一直都是這樣,什麽都明白,他就連暫時的安慰都給不了。

“為什麽,你今日明明知道了,你姐姐是我害的,我還只是個骯臟的半妖。”

薛寸今虛弱極了,卻像小孩子一般笑的狡諧:“我早知道了,你以為那生息草是誰放進去的。”

姜非難聞言一楞,然後便感覺自己被巨大的傷感湮沒,原來如此,原來他們之間,只有他自己一直被困在半妖的身份裏。

薛寸今還在說:“至於你害了姐姐的事兒,是你不對,我該恨你的。不過現在好了,若我活著,定要夾在你跟姐姐之間左右為難,現在,就不必煩惱這個了。”

她每說一句,都在嘗試用自己最後的溫暖跟爽朗寬慰姜非難,卻不知每一句話都如同一把尖刀一般,將姜非難剮的體無完膚。

他寧願她活著,恨他,再也不理他。

也不想從今以後,世上再也沒有薛寸今。

姜非難將臉貼在薛寸今的臉上,愛憐的蹭蹭,一直邪性的笑臉,在此刻土崩瓦解,無聲的布滿淚痕。

薛寸今卻不給他沈浸情緒的機會,悄悄的,從手中遞出一只梭子,塞進姜非難的袖間,那梭子上沾滿了薛寸今的鮮血,此時正隱隱迸發著橙色的光點。

薛寸今笑的像偷到糖的小朋友,她貼近姜非難的耳朵,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叮囑:“非難哥哥,這下,你可以親手報仇了。”

說完,薛寸今一直拖著姜非難臉頰的手重重垂下,在姜非難懷中徹底閉上了眼睛。

“啊——”姜非難痛哭出聲。

將薛寸今小心的放在地上,袖間飛出一只閃著橙光的銀梭。

那銀梭在半空中飛速穿梭了幾遭,以姜非難的手掌為始,織就出一支利箭。

“是天女梭,寸今把天女梭給了他!”薛寸心紅著眼,沈著臉道。

天女梭是薛家的鎮門神器,傳說此器在薛家傳女不傳男,一直在薛家姑娘手中流通。

這麽多年,天女梭始終不曾現世,外人也始終不曾得知它在誰的手中。

如今廬山真面目顯露,原來一直被薛家二姑娘保管。

眾人心思各異,姜非難卻已沒心思再與他們廢話,狠狠一擲,那利箭兜頭朝冀千斤射來。

冀千斤感受到了巨大的威壓,知道這一擊自己若是不盡全力勢必重傷,因此也不含糊,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夫,抗下了這一擊。

饒是如此,冀千斤還是剎那間皮肉迸裂,鮮血濕透了衣衫。

鮮血激發出他的獸性,冀千斤在這一刻變得憤怒非常:“想殺我?沒那麽容易!就算你是阿敏的兒子,你已殺我兒在先,如今又想要我性命,我焉能容你在世?”

說罷,冀千斤蓄起全身力氣,重錘一擊,暴擊出實打實的一招。

呃——

天女梭飛梭,織就出一張密網,替姜非難抗下了這一擊。

而那一聲不可置信的驚呼,正是冀千斤發出來的。

“千斤。”塗靈柏及妖族幾個大族長都變了臉色,一拍桌子起了身。

只見冀千斤的胸口處,滿滿裂出一個越來越大的洞,自那洞處,鉆出一只黑色的,仿佛溫和害的小蟲,在抖動著觸角。

“無持蠱!是無持蠱!”人群裏有人驚呼。

塗靈柏一招過去,那小蟲瞬間斃了命。

然而為時已晚,冀千斤的胸口早已破了一個大洞,高大偉岸的身軀,轟然倒塌了下去。

宋懷塵瞇瞇眼睛,原來無持蠱,他是用在這裏了。

當日在冀震蓬屍體上發現無持蠱,宋懷塵著實想不通,即便這無持蠱毒辣,可人已死了,下給屍體有什麽用。

如今倒是明白了。

這無持蠱必須得在人情緒激動之下發能種成,姜非難當日將無持蠱下在冀震蓬屍體上,正是為了讓冀千斤在最悲痛的喪子之時被種上無持蠱。

至於無持蠱的發作,他大概等了很久了。

等冀千斤妄動妖力,引爆那看似無害的小小蠱蟲。

卻沒想到,因為雲染的介入規勸,冀千斤直到今日,才真正的動用妖力使出殺招,而這,恰恰成為了他自己的催命符。

冀千斤已死,姜非難卻沒有一絲快慰。

他已不在乎在場之人是如何看他,又待如何處置他,天女梭仍然散著橙光,乖巧的躺在他手上。

他視線掃過眾人,在亂做一遭的人群中鎖定了薛寸心。

天女梭似乎能明白主人此刻所想,嗖的一個飛躍,乖巧的滑進了薛寸心的手心。

“萬象山一事,是我對不住你,但你放心,那日我其實什麽也沒有做,但到底害你名聲被辱,你是她姐姐,拿你開刀到底是我錯了。”姜非難對著薛寸心交代了一句。

隨後姜非難似乎完成了心頭最後一件事,他走回行刑臺上,再次抱起薛寸今的屍身。

一下一下的吻著薛寸今的額頭,臉頰,嘴唇,他說:“是我錯了,不該害你姐姐,原諒我?”

他說:“我是不是從來沒有對你說過,我其實也是喜歡你的。”

他將手指穿過薛寸今冰冷的指縫,十指緊扣著:“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分開。”

說完,兩人周身爆發出一股強勁的靈力,一點一點的將兩人蠶食、粉碎,化為飛灰。

一陣風飛來,纏纏綿綿,從此永遠相伴,消失於天地間。

“寸今!”薛辟禍紅著眼沖上臺前,卻連一絲灰塵也沒有握住。

“傻孩子啊。”薛辟禍老淚縱橫,久久的站在原地。

人妖兩族共審出了如此大的變故,如今控訴者跟兇手都雙雙身亡,此案也沒有再審下去的必要了。

此間事已畢,如今便是等人妖二族的各路勢力,各回各家了。

在場眾人唏噓不已的退場,每個人的關註都各有側重。

角逐一族暗流湧動,各方綢繆著如何送己方勢力當上新族長。

薛氏個個眼眶通紅,懷念那向來爽朗熱情的二小姐。

其他人事不關己,有人忍不住嘆道:“就只有我一人好奇嘛?那姜非難看起來也並非實力卓絕,他到底是如何殺死那許多門客,還有角逐少主的?”

有之前被一同關押在角逐大牢中的修士,壓低聲音透露內情:“我看見了,他身上有一神器,像是花瓣一樣的東西似的,散著白光。那玩意一出來,天吶那個靈力之精純,是我從未感受過的。”

“啊?那是什麽啊?那東西呢?”

那修士撓了撓腦袋:“當時離得遠,我只看見他拿出那神器要攻擊宋懷塵和楚留行來的,後來就看見那光沒了,然後東西就消失了。”

“沒勁,還想看看到底是什麽神器呢。”那人掃興而歸。

卻不知這幾句抱怨,被聽進了多少有心之人的耳裏。

塗靈柏指揮著妖族人安置好冀千斤的後事,待這邊兵荒馬亂的疏散了妖族眾人,他才慢慢走到人族那邊。

此時,人族這裏,眾人皆已退散,只有楚留行一人留在原地。

見塗靈柏走過來,楚留行甩著手裏的紙條:“老頭兒,太慢了啊,等你好久了,有你這麽約人的嗎?”

剛剛斷案之時,有人偷偷將紙條塞進楚留行手中,言明妖族族長要在事後約他見面,請他在此處等待。

塗靈柏虛點了他幾下,笑道:“你小子。”

父子二人並肩而立,塗靈柏問:“怎麽還是人身就恢覆記憶了,什麽時候的事?”

楚留行含糊道:“這事兒跟你說不清楚,反正現在我知道我自己是誰就行了。”

塗靈柏嘿了一聲,笑道:“那跟我回妖族嗎?”

楚留行無奈的看看天:“不回也不行了啊,我原本想著在人界隱匿身份查案呢。可雲染的身份都已經暴露了,我還隱匿個什麽勁兒啊。”

他說完微微用胳膊肘杵了杵塗靈柏:“爹,你怎麽不猜宋懷塵是你兒子呢?”

塗靈柏調侃的看了他一眼:“想知道?”

楚留行乖巧點頭:“雖然說我身份跟暴露也沒差別,但是他們都在琢磨我跟宋懷塵哪個才是真正的妖族少主呢。”

塗靈柏嘿嘿一笑,拍了拍楚留行肩膀,賊兮兮道:“那姓宋的小子一看就一臉正派的樣兒,哪趕得上你啊兒子,往那兒一站就是一股止不住的騷勁。”

說完,塗靈柏在楚留行惱羞成怒之前身形一閃,遠遠道:“要我說兒子,你這人界修為學的個什麽東西,也太爛了啊,難怪人家小姑娘看不上你。你找個日子看看,是自己給自己一刀,還是求那姓黎的小姑娘給你來一刀。”

楚留行氣笑:“你還知道的不少是吧。”

塗靈柏樂著嘀咕:“不過要我說,最好還是讓雲染來。哎,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也不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楚留行心道,爹這你就外行了吧,雲染早就捅過我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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