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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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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張兆顯忽地想起第一次見到姜非難的場景。

那時也是在酥澤城,自己受薛避禍的邀請前去做客,酒足飯飽後,張兆顯一個人,撐著傘沿著人妖兩族的結界之河散著步。

姜非難就是在那時突然闖入他的視線。

小小的一個人兒,衣衫破破爛爛,被幾個小妖怪按在地上揍,卻牢牢地護住半塊菜餅子。

那時姜非難才多點大,大概也只到自己大腿那樣高。

瘦瘦弱弱的小模樣,自然不是幾個小妖的對手。

張兆顯撐著傘,冷眼看他無用的掙紮了一陣,猛的將菜餅子往嘴裏塞。

然而還沒等咬上兩口,便被幾個小妖搶走。

見他吃了一口,小妖十分氣憤,打的更狠了,很是洩了一番氣才罵罵咧咧的走開了。

妖界爭端,張兆顯本不欲管。

他冷眼旁觀小小的姜非難在大雨中蜷縮著身子顫抖,若是無人施救,恐怕很快,這小妖怪就要葬身在此處了。

張兆顯毫無波動的想,可這與他有什麽關系呢?他是人界世家的家主,妖界的事兒,輪不到他來管。

張兆顯轉身欲走,卻猛然聽見一道哭聲傳來。

“非難,非難,娘在這裏。”

“你跟娘說說話啊,非難,你說說話。”

一個美貌的女子,身著華服,在大雨中失態的奔跑起來。

一直跑到姜非難的身邊,抱著姜非難的身子痛哭。

張兆顯望著眼前的母子,皺起了眉,無他,只因這女子,竟是個人族!

小妖怪怎麽會有一個人族的娘親,莫非他是……

母子相擁痛哭的場面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一隊侍衛便從妖族那頭躥了出來,強拉硬拽的要帶著那女子離開,那女子自然死命掙紮。

張兆顯神色一凜,出了手。

見張兆顯身手不凡,那女子獲救後徑直跪了下來,忙不疊的給張兆顯磕著頭:“恩人,求求你救救我兒子。”

張兆顯皺著眉問:“你是人族,怎會有一妖族的兒子,你這兒子,是半妖?”

那女子淚光漣漣的咬著嘴唇,閉著眼無奈的點點頭。

張兆顯了然道:“半妖妖力薄弱,在妖族不好過,但若你帶他在人族生活,只要隱匿好他的身份,未必會如此困苦。”

那女子眼眶霎時間通紅:“我不能回人族。”

“為何?雖不知你的身份,但我已將那些妖族侍衛除去,你如今盡可以回到人族隱姓埋名的生活。”

那女子仍然搖頭:“恩人,我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但是我兒子,恩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說話間,又一波妖族侍衛從密林中躥出。

張兆顯還欲施以援手,那女子卻突然拉住了張兆顯的袖袍,神色中盡是希翼:“求求你,救他。”

張兆顯無奈,半晌點點頭。

那女子終於松了一口氣,一步三回頭的隨那些妖族侍衛離開了。

張兆顯目送那女子身影慢慢消失,低頭看向地上的小兒。

不知何時,姜非難已睜開了眼,目光冰冷的看著其母親離開的身影,卻一聲也沒有吭。

張兆顯蹲下身子:“跟我走嗎?”

小兒的冰冷的眼神慢慢轉到他的臉上,直勾勾的盯了他半晌,倔強而又嘶啞的問:“跟你走有飯吃嗎?”

張兆顯一樂,語氣輕快又鄭重:“保你餓不著肚子,再不用跟別人去搶吃的”。

小兒慢吞吞的坐起來,黝黑的眼珠盯了他半晌,似乎是在打量他的話是真是假。

張兆顯好脾氣的在原地等待,朝著小孩伸出友好的大手。

終於,那小兒將臟汙的小手,毫不猶豫的交到了張兆顯的大手中。

後來,張兆顯將他悉心撫養,並開設思源宗,將其收作為第一個大弟子。

這麽多年,張兆顯眼看著曾經那冰冷倔強的小兒成長成端方如玉的溫潤公子。

這是讓他無比驕傲的一件事,一個充滿防備跟敵意的半妖,在他的悉心撫養下,長成如今這副模樣,正是說明了他教導的成功。

毫不誇張的說,在姜非難的身上,他甚至付諸了遠超自己親兒子的心血。

他本以為,苦難將一生離他而去。

但此刻,姜非難帶著鎖鏈,赤著腳,渾身是血的,一步一步走上臺階,走進中央刑臺。

張兆顯遠遠望著那張臉,恍然覺得這張臉與多年前的小兒重合了起來,好像從來都是那副倔強又冰冷的模樣。

原來這麽多年的溫潤如玉,竟全都是假象麽。

張兆顯垂下眼,說不清是失望多一些,還是心疼多一些。

之前管家已經調查過一番,回來稟報妖族所言非虛。

張兆顯雖心裏一沈,但是還是懷揣一絲希翼,想聽姜非難親口說他是否清白。

因此為了姜非難的案子,張兆顯沒日沒夜的準備了許多日,急吼吼的將四大世家召來。

昨日,四大世家終於齊聚雷都,妖族幾個大族長也押著姜非難悉數到場。

因案件涉及人妖兩族,如今苦主又主要在角逐一族。

妖族並沒有那麽好說話,願意讓自己提前見姜非難一面。

張兆顯心知,自案件被查出起,直到回到人界。

在妖族的這些日子,姜非難必定承受了不少的折磨。

因此各方勢力一道,幾乎沒給這些人修整的時間,張兆顯也不顧怠慢遠客,今日便早早架起了人妖兩族會審的場面,想盡快見姜非難一面。

如今人終於見到,看見姜非難整個人截然不同的氣質,張兆顯心都涼了半截。然而今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作為世家之首,張兆顯此時就連想嘆息一聲都要收斂。

冀千斤憤恨的盯著姜非難,見人已在中央刑臺站定,仍然是那副不知悔改的模樣。

一時氣不打一處來,轉身朝著身坐首位的張兆顯催促道:“張家主,還等什麽?審訊可以開始了吧。”

張兆顯這才擡起眼皮,正與臺下的姜非難對上視線。

張兆顯到底忍不住,聲音夾雜著一絲希望:“非難啊,你告訴為師,冀震蓬的真是你的殺的?”

冀千斤一拍桌子:“張家主這是什麽意思,證據確鑿,難道還是我妖界汙蔑他不成?”

塗靈柏示意他稍安勿躁,冀千斤這才坐了下來。

今日場上不光有人要兩族的長輩,更有許多臉熟的年輕面孔。

此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姜非難身上,張兆顯仍是用那副期盼希翼的模樣看向他。

姜非難也環顧了一圈眾人,今日倒是齊全,人妖兩界倒是都來了啊。

姜非難舔舔幹裂的嘴皮,朝著張兆顯咧嘴一笑,幹裂的嘴唇瞬間迸出一滴血珠:“是啊。”

張兆顯的目光變的沈痛:“為什麽?”

姜非難懨懨的嗤了一聲:“師父還需要問我嗎?原因師父不是知道嗎?”

宋懷塵與楚留行目光驀的犀利起來,兩人目光死死的盯著張兆顯,不放過他此時任何一個微小的表現。

張兆顯卻是一楞,許久才試探道:“你是為了你母親?”

見姜非難不吭聲,張兆顯幾乎已證實心中所想,見在場所有人都疑慮著,張兆顯到底沈痛的哀嘆出一口氣:“當日我只知道,你母親勢必與大妖家族有牽連,如今你的意思是,那大妖就是角逐一族?”

“好哇,我兒的案子沒斷出個什麽結果,倒是先把屎盆子扣在我角逐一族頭上了。張兆顯,你是什麽居心?”冀千斤指著張兆顯的鼻子大罵。

“哈哈——”姜非難聞言,似乎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在原地張狂的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冀千斤氣的臉皮通紅。

姜非難半倚坐在地上,動作慵懶,臉上還帶著笑後的張狂,眼神中卻是止也止不住的恨意:“我笑你只見他人黑,不曉得自己惡臭!屎盆子,哈哈,冀千斤,要我提醒你嗎,這些年你□□成性,拆了多少恩愛家庭?!”

說到最後,姜非難的面色幾乎是扭曲,看向冀千斤的眼神可以稱得上是歹毒陰狠,好似恨不得沖上去咬下他的血肉。

“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的兒子冀震蓬,是怎麽來的?”

冀千斤的怒氣在這一瞬間被驅散,臉色陰沈地盯著姜非難看了好半晌,才確認道:“你是阿敏的兒子?”

“我還活著,很意外吧。”姜非難沒有直接回答,但言外之意,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冀千斤臉色極為難看,卻說不出此刻是憤怒還是別的什麽,語氣變的無奈又痛苦:“你有什麽仇恨可以沖著我來,為什麽要殺蓬兒,你可知他……”

冀千斤的話戛然而止,眾人卻聽出了潛在的巨大內容。

挪大一個行審臺,此刻誰也沒有出聲,靜靜等待著事態的下一步發展。

然而姜非難也不再說話,他並不理會冀千斤的戛然而止。

場面安靜的尷尬,在場人皆面面相覷,不由得將目光望向張兆顯,希望他能出面繼續住持這場行審。

到底是此次事件的頭遭受害者,薛避禍第一個坐不住,離著老遠催問著張兆顯道:“子瑞,你早知道非難這孩子與妖族有仇怨?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啊?”

姜非難癱坐在原地,聞言冷冷的笑著,望向眾人:“別急,我等這一天好久了,怎麽會放過這個機會?你們想知道我跟冀千斤的仇怨,想知道冀千斤的醜事,我一字一句說給你們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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