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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療第一百一十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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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療第一百一十二步

胡倩倩跟沈西聆用一種難以描述的眼神註視著郁久霏,前者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太露骨的話:“挺、挺好的,那我就不打擾郁小姐你們想辦法了,我後面應該會去五號樓的這家住戶看看,郁小姐有需要的地方可以聯系我。”

“好噠,辛苦啦,有需要也可以選擇召喚我哦!註意安全!”郁久霏揮揮手跟胡倩倩道別。

離開之前胡倩倩把自己選的投訴條目告訴了郁久霏,不過因為她沒辦法幫之前的租戶解決問題,並沒有拿到解決券,只能去下一個碰碰運氣。

在郁久霏往自己的小本子記錄時,沈西聆問:“你怎麽跟胡倩倩說自己命比鬼硬?你暫時想不出辦法她也不會怪你的。”

郁久霏收起本子,回道:“我不是在找借口啊,我是真覺得以現在這個鬼的情況,說不定我進去就把人家嚇走了,這樣還怎麽解決小區的問題?”

沈西聆眼角抽了抽:“你還真覺得這是真的。”

“有一定可能的事就不能完全無視,”郁久霏思索了一會兒,繼續說,“這個小區並沒有像之前的兩個地圖一樣死人,按照游戲的尿性,不太可能不死人,只能說,鬼或許比較弱,殺不了人,它能做的,或許就是偷點化妝品之類的事情,既然如此,我貿然出現確實不合適。”

商城的商品不會說謊,既然結果顯示郁久霏命硬,那就一定會出現她比鬼強的情況。

從住戶的反饋與導演提供的信息看,芬芳小區應該確實沒死過人,或者說,沒因為奇怪的事死過人,這幾乎可以證明鬼殺不了小區裏的人,非常弱小。

弱小的鬼估計本身也膽小,郁久霏過去一嚇,把鬼嚇跑了,她就失去了獲取信息的一個重要渠道。

沈西聆聽後微微頷首:“你說得有點道理,既然這樣就先從其他地方入手查一下這個小區到底有什麽毛病,要是有線索,說不定其他鬼的案件都迎刃而解了。”

於是兩人繼續按照投訴名單去找投訴次數最多的住戶,打算看看他家的下水道到底有什麽毛病,居然可以一天一堵,物業剛通完還能馬上堵。

住戶在四號樓二單元202,看方位跟房屋構造,並不像是那種風水不好的套間,不應該有毛病才對。

郁久霏拿著節目組給的投訴冊找到門牌號,露出最完美的微笑敲門,很快有個中年女人來開門,對方警惕看著兩人,問:“你們是誰?”

“您好,我們是節目組的嘉賓,註意到您的下水道總是在堵的問題,特地來調查一下。”郁久霏笑著舉起投訴冊給對方看。

女人看到那個眼熟的冊子,頓時放下了一半警惕,讓郁久霏跟沈西聆進屋:“是你們啊,趕緊進來,老頭子,有人來修下水道了,你別忙活了。”

說是老頭子,其實女人看起來就四五十的年紀,她的丈夫從衛生間出來,頭發花白,年紀應該只比女人大一點。

中年男人拎著疏通的工具,出來看到郁久霏跟沈西聆,立馬說讓位給他們,除了衛生間,還有廚房的,總是很容易堵,明明他們平時很小心使用了。

沈西聆給了郁久霏一個眼神,自己一個人去檢查,這麽頻繁出事,他覺得並不單純是物理堵塞。

等他走進了衛生間,郁久霏開始跟女主人套近乎:“阿姨啊,您還記得是什麽時候開始頻繁堵塞的嗎?”

女主人很健談,一點隱瞞都沒有:“記得,堵好多年了,差不多是四五年前就開始堵了,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開始以為是樓上樓下的問題,但找物業溝通了好多次,就是不行,聽說樓下也堵呢。”

“四五年?不會很影響日常生活嗎?”郁久霏驚呆了,她無法想象總是在一個水流不暢的屋子裏居住是什麽感覺,她曾經住這樣的房子也才住了一年,後來拿回押金立馬就跑了。

“影響啊,但我跟老頭子一把年紀了,前些年買了這個房子,後來兒子長大了,又把存款給兒子去買新的房子,就沒有餘錢換掉這個房子,只能想著,平時辛苦一點,反正兒子他們不住這,我們兩個老人,不會影響工作。”女主人無奈地說,神色間對這個房子還是不滿的。

郁久霏記錄下重要信息,接著問:“那物業對家裏堵成這個樣子有什麽說法嗎?”

聽到這話,女主人撇撇嘴,冷笑:“他們能有什麽說法?每次來都拖拖拉拉,我跟老頭子都懷疑是他們不盡心才人走了就立馬堵上,說不定是他們故意的!”

看得出來,不作為的物業跟住戶們的矛盾非常大,住戶們能統一起來請節目組,物業功不可沒。

在之後的聊天中,女主人抱怨了很多次物業,都沒說出更多有用的信息,郁久霏引導著她往附近的鄰居上說,小區裏有鬼,總不會是外面來的,應該是小區裏本身就死了人,不過死得太正常了,沒被住戶們考慮進去。

女主人想了下,說:“你說附近的鄰居啊?其實我覺得大家人都還好,就是樓道太小了,平時沒辦法串門聊聊天什麽的,都是約好了去小廣場跳廣場舞,要不就去逛附近的市場,平時住得還算開心,所以我跟我老頭覺得不走好像也可以。”

郁久霏記得,王財的父親應該就住在這裏,巧的是,如果她沒找錯人,對方應該就住在樓上的302。

又聽了一段女主人的分享,郁久霏把話題扯到了樓上,問:“說起來,好像您沒提過樓上302的情況,他們家有沒有遇上什麽問題啊?”

在投訴冊裏,302有一次去投訴半夜有人敲門,後來就再沒去過,王胡麻這個人同意請節目組,不過從王財的檔案看,應該不是這麽好心的人才對。

任何小區裏,大媽都是非常神秘的信息組織,她們上可打聽政策,下可了解生活細節,非常之靠譜。

女主人根本不用回憶,立馬說:“他啊,他叫王胡麻,姓王,胡麻油的胡麻,臉上有麻子,脾氣不好,剛開始我們也以為是他往下水道沖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害得我們樓下遭殃,但是物業去查了,沒發現有什麽東西,我們就不好找他麻煩了。”

郁久霏若有所思:“所以,他自己的房子,是不堵的吧?”

“對對對,他的是不堵的,奇了怪了,他一個單身漢,平時邋裏邋遢,沒個婆娘管著,我們這都堵得不行,他居然沒堵過。”女主人嘖嘖稱奇。

“那他家什麽情況啊?阿姨您肯定在這住很多年了,對他有了解嗎?”郁久霏試探著問。

女主人就愛說這個,立馬說:“哪能不了解啊?小姑娘我跟你說,阿姨我啊,是最早一批來這小區住下的,誰家的事我都知道個七七八八,樓上那家啊,我覺得物業一直說不關他的事,估計是不想惹事呢!”

郁久霏摸摸鼻子:“哦,這什麽個情況啊?”

根據女主人的說法,在三十多年前,她的老頭子想給兒子更好的教育,就湊了一筆錢到城裏來,那時候這一片還是市中心,在當時是非常時尚大氣的。

花了一筆不算多的錢買下套間後,兒子順利上戶口,變成了城裏人,一家人就這麽在這安定下來。

在城市節奏還沒快到人人都覺得受不了的時候,多數人覺得種一輩子地都不如來城裏領三千塊一個月,很多人陸陸續續來到芬芳小區,買房自己住的、當買房團做房東的,什麽都有。

女主人跟老頭子住下來幾年後,樓上那戶房子換了二手,第一次買下樓上房子的是一對年輕夫妻,後來離婚,房子就賣了,本就不怎麽高的價格,又降不少。

新搬來的一家也是一對夫妻,兩人感情吧,說不上好不好,就是農村裏常見的那種——年齡到了,隨便找個看得過眼就在一起,從此男人幹活,女人伺候家裏,有錢的時候生孩子,沒錢的時候打女人。

搬來城裏後,女主人自詡已經是城裏人了,看不得樓上那對夫妻的作態,平時走動也很不高興。

郁久霏不太能理解這種社區調解員的心態,便趁空問:“為什麽不高興呀?是不喜歡他們?”

女主人糾結了一下,仿佛一時間也找不到準確的描述詞:“唔……怎麽說呢,那男人平時是不理我們的,每次有個什麽事啊,就是他老婆出來跟我們說話,但是經常剛說兩句,他就會發脾氣。”

縱然很多男人都有這樣的毛病,拋頭露面讓自己老婆去,卻還能對妻子不滿,甚至覺得整個小區的人都不配跟他說話。

去了幾次,女主人就不想跟他們接觸了,一個是出力不討好,另外一個則是那家的媳婦兒過得不太好,外人走動多了,不過是讓她更辛苦而已。

剛來的時候兩人好像還沒什麽,頂多就是看起來貌合神離,後來女主人開始在家裏聽見樓上的吵架聲,偶爾還打起來,打得很厲害,什麽玻璃陶瓷刀子,扔一地。

樓上樓下的,隔音本身就不好,遇上夏天的時候大家都開著門窗,聲音大得令人害怕,害怕兩人把其中一個給打死了。

女主人跟自己的丈夫孩子白天要上班上學,由不得他們這麽吵鬧,是以經常到了晚上就去讓他們別吵了,還會勸他們一夜夫妻百日恩,實在沒必要這麽吵啊。

一次兩次還能勸,後來女主人幹脆勸分了,這樣的家庭根本勸不動,他們只會覺得自己的生活好好的,憑什麽要聽別人的。

私底下女主人趁那家的男人不在,偷偷去敲302 的門,問她要不要申請離婚,城裏人離婚不像村裏,離了婚就被人記掛念叨一輩子,後面遇上願意接受二婚的人,說不定還挺搶手的。

結果302的女人說她不想離,這是父母給她找的親事,對方給了三千塊的彩禮錢,這筆錢已經被弟弟拿來娶媳婦兒了,根本沒辦法離,如果離了,大概男人會為了這筆錢而殺了她。

當然,也可能讓她把這筆錢跟婚後的費用都還回去,包括買下這個套間的錢。

涉及到錢的事,女主人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只能訕訕地離開,讓女人晚上少跟男人吵架,樓上樓下也要休息的。

後來女主人才知道,並不是女人忍氣吞聲就不會吵起來,那男人沒什麽本事,賺不到太多錢又用家底買了房子後火氣大得看誰都不順眼,尤其是自己三千塊買來的女人,好像只要這個女人不存在,自己的錢就能回來。

這種情況持續了兩年還是三年,女主人記不清了,因為她發現吵鬧少了那段時間,是女人懷孕了,一個人挺著大肚子伺候男人,而男人在那段時間努力壓著自己的脾氣。

不過女主人知道,男人不過是把自己的打罵變成了威脅,經常有人聽見他陰沈沈地威脅女人說“如果生下來不是兒子,他就把女人跟孩子一起剁了”,用的動詞就是“剁”,沒有歪曲。

小區裏類似的男人不少,總說殺了你、吃了你、打死你、剁了你,話說多了,有些女人不信,有些女人卻開始小心翼翼,害怕真的有一天被打死。

302 的女人就是後者,她懷孕後逐漸疑神疑鬼,總覺得自己會生下一個女兒,然後被男人用菜刀砍死,再切成一塊一塊地分屍,餵給狼狗吃。

幸運的是,女人最終生下來一個男嬰,不過她的情況並沒有變好,因為嬰兒不會因為大人的處境艱難就不哭。

女主人經常能看見302 的女人被趕出來,無論天氣熱還是寒冬臘月,只要兒子哭了,她就會被趕出來,身上蓋著嬰兒的小毯子,兩個人都不知道誰會先被凍死。

小區裏有同期生孩子的不忍心,偶爾會把女人接到自己家裏收留一下,白天可以收留,到了晚上怎麽辦?大家都需要睡覺的啊。

有一次,物業都忍不住找上302,讓男人不要總是在晚上把女人趕出去,因為女人凍得受不了就會去保安廳跟物業辦事廳躲著,開燈也要電費,根本不想便宜一個帶孩子被趕出來的女人。

然後女人又被打了,當著所有人的面,王胡麻讓女人保證,以後再也不去別人家跟不該去的地方,如果去了,就自己找根麻繩上吊。

女主人一開始不知道這件事,等她被其他人叫回小區,人已經被王胡麻打得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物業根本沒有勸的意思,還在旁邊說風涼話,跟女主人維系小區的人都是女人,不太敢去跟王胡麻動手。

偏偏大白天的小區裏男人沒幾個,就連全職太太都少,女主人都是上班的地方近才被找回來。

“小姑娘你不知道啊,那場面太可怕了,這輩子我沒少見被打得慘的女人,可王胡麻人……怎麽說呢,”女主人有些艱難地比劃了兩下,“就是那種像不太正常了一樣,明明那女人都快死了,出不了聲,他就是一遍遍問知道沒,女人說不了話,他就一直打,跟神經病一樣!”

郁久霏被她這描述勾得想起了北頭村的情況,那裏的女人就總是被這麽打,打死了要麽丟掉餵野獸,要麽送去山神廟挖器官,真的一輩子都在吃女人。

女主人繼續往下說,她回來的時候看到了302門內是這麽個情況,直接上去攔,那王胡麻還想打她來著,結果其他女人看她上了,也跟著過來攔,勉強把女人移出來。

王胡麻還在房子裏說什麽,如果她們不把人放下,以後這個女人就別想進家門,房子是他買的,他想給誰住就給誰住,想怎麽打就怎麽打。

其他阿姨有些猶豫了,畢竟302的女人沒工作,還帶個孩子,她沒有離婚的意思,那肯定是還打算跟王胡麻過,她們現在把人拖出去了,回頭她回不來怎麽辦?

女主人猶豫了一下,直接報警了,還聯系社區跟婦聯,不管以後怎麽樣,總之現在人要被救活,就算回頭男人惱羞成怒想對女人動手,那也得女人活過來醒著決定要不要跑,而不是現在直接被打死。

王胡麻見女主人真的報警,想過來打她,順便阻止,沒成功,警察過來後王胡麻乖得跟鵪鶉似的,說什麽都應好,慫得根本看不出剛剛差點把自己老婆給打死。

302的女人被女主人跟婦聯來的人一塊送進了社區醫院進行簡單的救助,到了醫院她們才發現被女人護在懷裏的孩子胳膊都被打斷了。

醫生說應該是女人後來暈過去了,沒能完全護住孩子,王胡麻下手沒個輕重,打的時候順便打斷了兒子的胳膊。

那麽小的孩子,被打斷了胳膊都一聲不吭,到了醫院上夾板上藥都只是輕聲哼哼。

女主人問醫生,孩子是不是被嚇到了,要不要看一下之類的;醫生回說孩子就算再小也是懂看情況的,他明白有人在打自己的母親,而且母親被打暈過去了,趨利避害的本能之下,不敢哭,怕引來更多的毆打。

這就像是動物幼崽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引來天敵一樣,算是刻在骨子裏的本能。

除了骨折的孩子,302的女人骨折的地方更多,還有輕微腦震蕩,醫生建議去市裏人民醫院做更全面的檢測,怕留下後遺癥,而且腦震蕩這事可大可小,現在看不出什麽,說不定什麽時候就陷入休克了。

可是檢查很貴,大家都沒什麽錢,能送來社區醫院已經是仁至義盡,不可能再送到人民醫院去,那連掛號都要比社區醫院貴。

女主人猶豫了半天,猶豫到女人醒過來,這下子也不用她自己拿主意了,問女人怎麽想。

剛醒過來的女人有些迷糊,等緩過疼勁了,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先感謝了女主人的幫忙,結果說自己要回去了,並不想去做檢查。

本人都這麽說了,女主人不好說什麽,讓她多在社區醫院休息,反正她男人一時半會兒肯定不會來社區醫院打她。

這次的事影響不小,王胡麻多少有點收斂,不會打得那麽狠,加上那個小兒子知道了屋子裏住著一個隨時會打人的恐怖存在,一入夜就不敢哭,或者說,知道男人在,他就不再發出聲音,讓女人好過了很多。

日子這麽不鹹不淡地繼續過,女主人以為302就此平靜下來的時候,女人來跟她說,兒子好像不會說話了,問有沒有什麽辦法。

小區有養孩子經驗的女人不少,跟女人關系好的只有當時救命的202女主人。

女主人想起醫生之前說的話,就覺得孩子可能是嚇到不敢說話了,不是不會,最好請醫生幹涉一下,現在孩子年紀小,不用廢太大功夫就能治好,以後長大就不容易了。

然而女人聽到這個原因,反而放棄了給兒子治病,反而覺得不會說話好像也可以。

聽到這裏,郁久霏停下記錄的筆:“是因為她覺得,在家裏練習說話,會讓王胡麻打人?”

“不止,去醫院肯定要錢啊,王胡麻每個月給她的錢特別少,只夠平時買菜,是買菜,柴米油鹽這些根本買不了,每次她要錢大大小小都要挨頓打,更別說拿錢去醫院了。”女主人義憤填膺,顯然相當看不起王胡麻那樣的男人。

王胡麻確實沒什麽錢,聽說他就是給人看場子的保安,連給人泊車的門童都算不上,非常窮,死工資就那麽點,年輕時候還能靠點頭哈腰要點小費,年紀大了之後小費很難拿到,錢一天比一天少,寧可自己買煙抽、買酒喝都不會給家裏的老婆孩子。

拿不到錢的女人為了兒子,開始做一些活,比如說疊盒子跟串珠子,都是郁久霏曾經做過的活,早些年這些東西確實很流行,而且占地不大,拿一個小盒子裝著就可以開工,手腳麻利的話,一天拿個幾十塊不成問題。

不過女人擔心被王胡麻發現,弄壞了人家的商品,都是放在女主人這,平時王胡麻出門了,她就帶著兒子下樓來偷偷做,反正王胡麻不喜歡家裏有個人,女人倒是攢了不少錢,可以養活兒子不說,還攢了一些上幼兒園的錢。

後來王胡麻的兒子要上幼兒園了,女人才想起來需要個大名,王胡麻沒文化,加上覺得孩子吵鬧煩,這些年都是高興的時候叫聲兒子,不高興了叫小畜生跟賤種,沒個正經名字。

女人自己倒是跟著叫兒子或者隨小區阿姨們叫弟弟,叫得多了,還真覺得孩子的名字是這個。

小時候隨便叫叫就算了,長大了肯定得有個正經名字,不然沒辦法入學。

於是女人頂著被罵的風險去找了王胡麻,那天王胡麻喝多了酒,掐著女人的腦袋把她整個人摔地上後罵了一堆難聽的話,然後取了個極其難聽的名字,說叫王狗吊。

那天是女人第一次真正發火跟王胡麻吵架,兩人後來打得不可開交,女人沒打贏,頭皮裂了很大一個口子被聽見聲音的鄰居送到醫院縫針。

最後女人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叫王財,希望他將來長大了,可以發財,不用過這樣的貧困又絕望的日子,有錢的話,其他事情至少可以忍。

小兒子有了名字,女人就直接把他送進了幼兒園裏,反正王胡麻不管,她就沒說,假裝孩子跟她每天都還在家裏混著。

等送兒子去幼兒園後,女人在202女主人的介紹下去附近的店裏當店員,每個月拿到的錢可以養活她跟兒子兩個人,省吃儉用的話還可以餘下一部分,這些餘錢被她偷偷存進一張誰都不知道的存折裏,打算將來給兒子討媳婦的。

王財在幼兒園裏逐漸學會了說話,不過人依舊沈悶,如非必要,他還是不會開口,平時跟母親回到家就幹家務、做飯洗澡,默契地不做多餘的交流,除非不在家裏。

這種偷偷摸摸的情況持續到王財十歲,小區的人都知道王胡麻時不時會打老婆孩子,勸不動,女人又不肯離婚,說是為了兒子,希望兒子好好長大。

到了王財十歲那年,不知道誰家說了王財在學校成績好,被路過的王胡麻給聽見了,他喝了很多年的酒,腦子不清醒,一直忘記自己兒子都到要上小學的歲數了,聽說孩子上了小學,成績還好,他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覺得丟人。

因為家裏的女人偷偷把孩子送去了學校,而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覺得自己對家裏絕對掌控的權威受到了威脅,況且,上學要錢的,女人哪裏來的錢?

這一年,王財的母親又被打進了醫院,他已經懂事了,讓母親去離婚,現在他們兩個人又不是不能養活自己,為什麽不離?

然而王財的母親不肯,說他年紀還小,不懂這些,讓他安心學習,不離婚是不希望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家庭健全跟單親家庭完全就是兩個樣,無論如何王財母親都不想離婚。

年紀還小的王財阻止不了母親繼續挨打,就只能學著母親這樣,假裝視而不見。

慢慢地王財讀了初中、高中,母親還總是被打,隨著年紀的增長,王胡麻下手越來越重,似乎把自己半輩子的不得志都怪在了自己老婆身上,覺得自己當年娶了個沒用的女人,害得他賺不到錢,一把年紀還得給人當孫子。

可王胡麻意識不到,他已經很多年沒給過老婆錢了,那些家裏的東西,都是女人一點點用自己的錢買回來的,有時候為了便宜十塊錢,可能都要跑遍半座城。

小區裏的人都說,女人好能忍啊,為了孩子都堅持這麽多年不離婚,真的是太厲害啦。

外人輕飄飄的一句話根本說不盡其中的疼痛,王財每次升學之前都問一次母親,離婚嗎?

在小學的時候說不離,初中的時候說等一等,高中的時候……她終於死了。

王財成績好,高中念的是市裏最好的高中,需要住宿,一個月才能回家一天,平時母親有空的話,會給他送點吃的,不過因為學校跟芬芳小區距離遠,一個月來不了幾次,都是上學前多準備吃的。

高中壓力很大,王財拼了命想離開,他聽說考得好有獎金,恨不得自己直接變成狀元,拿到最多的獎金帶母親離開。

平時母親怕影響王財學習,不會經常去打擾他,所以王財沒發現,那一個月,母親沒有給他送過一次吃的,平時最少都會送一次的。

王財以為母親有事才不來,也可能是王胡麻回來,又把母親打進了醫院,有很多可能。

然而,高三的王財回到家後,沒發現母親,王胡麻倒是在家,可他們倆從不說話,這麽多年,王財都沒喊過一聲爸,不會在這種時候出聲叫人。

在家找了一圈不見人,王財以為母親出門了,就開始自顧自收拾自己的東西,結果被王胡麻一腳踢在膝蓋窩裏,當即整個人跪在地上,骨頭仿佛裂開了一樣疼痛。

王財被王胡麻打了一頓,對方說他是養不熟的白眼狼,那麽大個老子在這都看不見,這麽多年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自從上了寄宿的初中,王財就沒怎麽被王胡麻打過了,他很少回來,母親又會盡量協調好時間,不讓兩人碰上,這次倒是莫名其妙撞上了,白挨一頓打。

打完之後王胡麻把王財趕出家門,本就不願意回家的王財二話不說就走了,打算回學校的時候在小區門口遇上了202的女主人,他算是在母親跟女主人的看顧下長大的,像有兩個母親,彌補了父母的愛。

女主人看他被打得一臉青紫,鼻孔跟嘴角都血,眼白裏更是有被打出來的血絲,頓時焦急地拉他去了醫院,在上藥的時候聽他說了家裏的事。

王財想起來母親不在,就問女主人:“對了,阿姨您看見我媽了嗎?我回去沒見到她。”

“不知道啊,我沒見過,最近你媽要跑一些活,估計顧不上你爸那,我剛才還想提醒你,要是你媽沒回來,你別回家,省得被打呢,結果走近一看,你已經被打成這樣了。”女主人心疼地看著王財一臉傷。

沒有母親的行蹤,又不能回有王胡麻的家,王財拜托女主人回頭跟母親說自己不在家,打算回學校去了,沒有亂跑,女主人應下,還讓他好好學習,順便給了他一百塊去學校買點好吃的,202 跟302太近,現在不好帶他去家裏吃,萬一王胡麻鬧上來,影響王財學習。

平時女主人會給一點錢讓王財在學校買飯吃,母親用其他禮物還回去,王財已經習慣母親與女主人之間的友誼,道過謝後就獨自去上學,本來這一次要在學校待上一個月,卻很快收到了班主任的電話,說家裏阿姨找他有事。

王財認識的阿姨就202的女主人一個,接通電話後對方讓他趕緊回家一趟,電話裏說不清楚什麽的,語氣並不好。

故事後面的展開非常令人唏噓,女主人說起來還抹了把淚,她曾經跟那個可憐女人感情確實好,只是後來什麽都散了。

現在回憶起來,女主人都不記得是哪一天發生不對的,在王財母親逐漸有自己的生活後,兩人聚會的時間逐漸趨於周末,也就是說,在工作日,她們之間是默認各自幹活的。

加上王財母親非常努力,店長逐漸給她升職,有時候會離開一陣子,所以女主人在一段時間沒看到王財母親的時候沒覺得哪裏不對,期間遇上了王財回來被打,她還想著不知道對方多心疼呢。

一個星期見不到是工作忙,兩個星期見不到可能是臨時出了意外,三個星期見不到,女主人終於意識到,人可能不是沒回來,而是不見了。

女主人抽空去了趟王財母親工作的店裏,一問才知道,之前王財母親弄完了外地店的事,準備休半個月年假,很早就放假回家了,現在並不在店裏。

“你知道嗎?我當時聽見這個嚇死了,”女主人拉著郁久霏的袖子說,神色間依稀還能看見當時的慌亂,“我問過了王財他媽的回家日子,嘿,你說巧不巧?剛好是王財弟弟回來前三天,我尋摸著,她應該是想提前回來買東西給弟弟補身體的,但弟弟回來了,我們都沒見著人啊。”

郁久霏記得王財明確寫自己母親已故,並不是失蹤,她立馬問:“那人是怎麽了?走丟了?”

女主人擺擺手:“哪裏知道是不是走丟啊?我不敢往壞處想,就回來跟老頭子商量,他說人說不定就在家裏呢,或者……被王胡麻那人趕回老家去了,回娘家也有可能啊,他就說,讓我再仔細問問。”

這麽仔細一問,來來回回就繞到了王財母親放假那天,四號樓有人看見她拎著只雞和不少吃的回來的,這麽多年了,大家都明白,只要她帶很多東西回來,肯定是王財放假了,就算只放一天,她都會給王財做好吃的。

但小區裏的消息,就到這裏為止了,小區沒有監控,關上門之後發生了什麽時候根本不知道,頂多聽見點聲音。

時間過去了好多天,女主人叫上老頭子一塊去想王財母親最後回來那天發生什麽時,才記起那天他們的兒子交了女朋友,說互相吃個飯見面,早早就出門去了。

回來後沒聽見302有什麽聲音,所以都以為王胡麻沒回來呢,之後又是工作日,302安靜得很,更沒人發現王財母親去了哪裏。

女主人自己想不出來,特地繞開王胡麻問了三樓跟二樓所有的住戶,試圖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麽,只有306的一個租戶說,他那天出門跟女朋友約會,好像聽見了302的吵架聲,吵的什麽倒是聽不清。

302的男主人王胡麻每次回來都要跟老婆吵架打架,大家都習以為常,就算是往來住不久的租客都知道302的事,那女人早些年還任打任罵,工作年齡上來後逐漸不會忍氣吞聲,單方面的打罵就變成了互相吵架跟互毆,雖然每次都是王財母親輸,最後還是會被打一頓。

得了這個消息,女主人擔憂王財母親被王胡麻趕出去了,之前不是沒出現過這樣的事,王胡麻不知道怎麽了,突然發瘋,甚至把王財母親的鑰匙都扔進了蹲坑裏沖走,那時候又是暑假,王財母親只能帶著兒子去鄉下暫住。

後來王胡麻出門,喝得醉醺醺回來,王財母親才重新拿了他的鑰匙去配新的,繼續伺候這男人。

聽到這裏,郁久霏都忍不住說:“為什麽還伺候他啊?都被趕出來了。”

能讓一個聖母病說出這樣的話,可見王胡麻多過分,過分到郁久霏都不用小本本計算誰欠誰,直接就可以知道是王胡麻的錯,按照郁久霏的想法,既然已經被趕出來了,自己又有生存能力,對方明顯不喜歡自己,那直接走掉就好了,對方眼不見心不煩。

女主人嘆了口氣:“其實弟弟上高中之後她就想走的,但是她也要為弟弟考上大學後的學費、路費、生活費考慮呀,萬一弟弟緊張沒考好,她還想給弟弟覆讀,這些都是錢,王胡麻再不好,至少有個房子住,這樣他們娘倆就能省下一大筆錢呢。”

母親一旦把人生都寄托在孩子身上,那肯定是要把一切最壞的可能性都考慮好的,王財母親存了很多年錢,依舊擔心出現意外不夠用,她甚至跟女主人說過,如果有一天自己出意外了,這筆錢或許還是不夠到王財結婚生孩子,所以她想再給自己買點保險。

到王財母親失蹤為止,她已經存下了十幾萬給王財,這些都是一年年忍受王胡麻打罵省下的房租錢,存折她自己收著,只有王財跟她自己知道在哪裏。

女主人只知道有這張存折,但不知道具體有多少,又放在哪裏,發現人不見後她還想過會不會是王胡麻發現了存折的事,所以把人關家裏了,但找了物業借口做檢查的時候,並沒有在302屋內發現對方的痕跡。

不得已,女主人報警,這時她沒有通知王財,想著事不大的話,就不影響王財學習了。

結果警方找了市內又找了王財母親老家,連王胡麻老家都找了,依舊沒找到人,最後拖了快一周,警方忽然聯系王胡麻跟女主人去認人,說是找到一具屍體,認一下是不是本人,如果無法認出的話,還得做一下DNA檢測。

女主人第一次去公安局的太平間,那地方不如醫院的冷,可依舊讓人不太舒服,法醫就站在旁邊,拿著身份證明、死亡證明等他們簽字。

王胡麻一臉不樂意,掃了一眼屍體,都不知道他有沒有看清,隨口就說是。

手術臺上放著屍體非常蒼白,臉上有幾乎可以說是毀容的傷,還有許多陳年疤痕,眼眶裏沒有眼球,是兩個黑紅的洞,身體被白布蓋著,不知道下面是什麽情況。

女主人不敢相信,她差點被嚇軟倒在地,是她丈夫扶著她,好半晌她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著說:“不、不可能,這不會是王財他媽,眼睛呢?怎麽會沒有眼睛?”

其實王財母親的臉就算傷痕累累,認識這麽久的人,依舊看出她是誰,女主人只是不相信,之前還活生生的人,一下子就變成殘缺不堪、冷冰冰的屍體。

因為女主人不肯點頭,王胡麻不得已同意警方說做DNA檢測的辦法,由女主人去聯系在學校的王財,過來檢測兩人是不是親母子。

王財來的時候也跟女主人一樣,不敢相信自己母親居然死亡了,警方給他們做了親子鑒定,確定王財母親死亡,死亡原因是頭部遭受重擊,法醫的檢測是什麽鈍器反覆砸裂了死者的頭骨,腦內進血導致的死亡。

如果說死亡已經是一個令人無法接受的消息,發生在王財母親身上的第二件事就根本無法讓人接受——警方找到王財母親屍體的時候,她身體裏的器官跟血液幾乎都被榨幹了。

女主人聽得差點暈過去,顫抖地問警方是什麽意思,警方有些不忍,解釋說,死者死後很快就被人抽幹了血液,之後有人把她的器官挖空了,看手法,是專業的。

因為這個發現,警方懷疑是有器官團夥流竄,他們或許早就拿到了王財母親的血樣,做過配型後就盯上了她,先打暈她本人,再去做器官|移|植,最後把屍體丟棄。

除了王胡麻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不管是女主人一家還是王財,都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可事情已經發生了,總得讓對方入土為安。

女主人長長嘆了口氣,拿出手機給郁久霏看照片:“給你看,王財他媽的遺照用的還是我之前跟她拍的合照,因為她死後沒有眼睛了,師傅拍不了,只能從以前的照片找,再弄成黑白的。”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靦腆,但可以看出來很開心有人陪她拍照片。

郁久霏看她翻了好幾張,問:“阿姨,有王財的照片嗎?我之前也認識一個叫王財的人,同名同姓好有緣分哦。”

女主人詫異地看了郁久霏一眼,態度更親近一些:“是嗎?我有的,我給你找找啊……”

老年人眼神不好,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照片上的王財年輕、陰郁、冷漠,有種還沒長開的稚嫩感。

郁久霏幹脆也翻出了樓十一之前給她的檔案照片,兩個手機放到一起對比,除了臉型的稚嫩與成熟,居然連眼神都完全一樣,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是一個人。

“哎喲,這孩子也是苦啊,這麽多年,很少見他笑。”女主人唏噓地說,擡手抹抹眼角。

剛想附和的郁久霏被衛生間出來的男主人和沈西聆打斷,兩人都有點沈默,沈西聆還好,他很少有什麽情緒波動,在他身後的男主人臉色就難看了,跟生吞了螺絲釘卡著喉嚨似的。

郁久霏擡眼看過去,問他:“怎麽了?沒疏通好嗎?要不放著我來?”

沈西聆搖搖頭,伸出手,他手裏拿著個黑色的塑料袋,緩緩展開,一股惡臭的味道傳來,像是什麽腐爛的東西跟屎混一起的味道,男女主人一聞到這個味道就立馬跑去吐了。

坐著的郁久霏捂住鼻子,她看不見,便站起身,然後在黑色塑料袋裏看到了一顆完整的眼球。

兩人沈默一會兒,聽著像是背景音的嘔吐聲,郁久霏屏住呼吸,拉著沈西聆的手緩緩把袋子合上:“問題不大,畢竟這個世界上能讓馬桶堵的,除了屎就是屍體,能裝進行李箱的,除了人民幣就是人民,你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給你要點冰塊。”

沈西聆:“……”

【此章完】

橘外人一號:你是不是哪裏有毛病?:)

樓十一:你第一天認識她嗎?:)

郁久霏:我說得難道不對嗎?O(∩_∩)O

“能裝進行李箱的,除了人民幣就是人民”來自dou音@林哥影視,刷過往大案找靈感的時候看到的,覺得很有意思引用了一下。

感興趣的小夥伴也可以去搜一下類似的案件解析視頻,小說能寫出來的,遠不及現實恐怖,麽麽噠^3^

謝謝觀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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