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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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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睡了五個多小時, 祝慈精神飽滿地出現在片場,根本看不出來昨天的疲態。

化妝師們都看了昨天的直播,一邊上妝一邊恭喜她, 把祝慈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祝慈只能無奈地笑著。

她今天的發型是民國時期比較流行的手推波, 費時費力, 是個精細活兒,化妝師們聊了一陣, 便靜下心慢慢把祝慈的一頭長發蘸上藥水盤成想要的形狀。

時珠雲此刻已經執掌了王家的大半生意,她卸下了溫潤端方的外殼,原來無處施展的聰慧敏銳和八面玲瓏幫助她站穩了腳跟, 在時局動蕩的上海灘如魚得水。

既然是紡織生意, 當然少不了和高門大戶打交道, 時珠雲人美嘴甜, 整日穿著自家研究出來的新料子在富太太中游走,是個行走的活廣告。

在拓展客源的同時, 她也結交了不少人脈,從牌桌上得到些只言片語, 拼拼湊湊偶爾也能還原出政治動向,數次幫王家化險為夷。

王家二老從一開始的不以為意,到現在把時珠雲視為主心骨,前後只用了不到兩年時間。

今天祝慈的主要任務, 就是一場牌桌戲。

大概花了一個半小時左右,發型和妝容才算弄好。

祝慈換了一身淺紅色織花的緞面旗袍,顏色鮮妍, 款式卻並不出挑,沒有過分掐腰, 也不是時興的無袖款,不過即便這樣,她看上去依舊嫩的像朵花。

走進今天的拍攝場地,有兩位比她年長的女演員已經到了。

她們是剛剛看了新聞,才知道祝慈昨天還抽空去領了個獎,溫言細語地向她道賀。

到了她們這個地位的演員,金松獎倒也算不上多麽了不得的成就,所以片場的氛圍不像剛才工作人員那麽誇張,祝慈還松了一口氣。

這兩位分別叫邊書蕾和閔竹,二十年前也是大銀幕上的常客,各自都有作品和獎項傍身,這次來《滬商》客串,是承了孫導的人情。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等到了牌桌四人組的最後一位,谷秋。

這位可是在電影圈活躍多年的黃金女配,昆曲出身,演技被多位大導讚嘆過精妙,地位超然。

祝慈連忙起身向老師問好,谷秋看上去比較威嚴,說話卻很和氣,為自己的晚來感到抱歉。

孫懷英看人來齊了,一點不浪費時間,過來給她們講戲。

這場戲的難點就在於方寸之間每個人的眼神交鋒,除開商戶時珠雲,其他三位太太背後都對應了一方勢力,有帶兵的,有政府弄權的,還有做大宗買賣的。

她們的臺詞和動作要反應當下時事,還有每個人的性格與關系,絕不是隨隨便便拍兩下就可以交差的,不然孫懷英也不會請動谷秋這尊大佛。

祝慈的壓力還更大一些,和她對戲的三位女演員無論是閱歷、經驗還是技巧,都比她成熟得多,劇情中時珠雲的階級又是四人當中的最底層,一不小心她在這場戲裏的存在感就會被削弱。

不過經過了之前一個多月的鋪墊,祝慈並不畏難,反而還躍躍欲試。

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如今和另外三位的差距有多大,這也是她認清自身實力的好機會。

“行了,你們也用不著聽我啰嗦,說再多反而限制了你們,先來上一遍吧。”孫懷英和她們大致分析了一下重要的點,便揮揮手準備開拍。

幾人起身走到自己的定位點,進入了狀態。

一聲“Action”後,屋內響起一陣嘈雜的搓麻聲。

祝慈坐在下位,安靜地琢磨著牌面,其實心裏一直在分析著其他幾位太太的閑聊。

上位者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對她們這種做買賣的就極有可能是商機或者催命符。

三位太太的丈夫明顯屬於不同陣營,除了聊珠寶、衣料,她們也會時不時刺上對方幾句,話裏話外打探消息。

祝慈看似話不多,但她總會氣氛凝滯的時候巧妙地轉移話題,不留痕跡地將她們奉承舒心,還不顯得自己姿態難看。

四個女人穿著各色旗袍坐在一起,生動嬌嗔,美得像一幅畫,祝慈的氣度竟然絲毫不輸給其他幾位。

邊書蕾剛在谷秋手下吃了癟,轉頭打量了祝慈一番:“王太太,你這身料子看著倒是鮮亮,就是被這裁縫的手工給浪費了。”

祝慈不動聲色地給她餵了張牌,笑意盈盈道:“我家小門小戶的,也夠不上那些手藝精巧的師傅,也就只有這料子還看得過去,您要是喜歡,過後我就送到您府上去。”

閔竹不樂意了,嗔道:“怎麽只給孟太太一個人呀,你這樣可不厚道。”

祝慈微紅了臉,水潤潤地看了一眼谷秋,笑著說:“姐姐們對我多有照顧,怎麽會落下呢,當然是都有了。這批料子花色多,我多帶點,您也幫我掌掌眼,看看哪種容易受歡迎。”

谷秋聽她們嘰嘰喳喳說了一通,幹咳一聲,訓道:“多大人了,也好意思跟小姑娘白吃白拿。”

祝慈溫溫柔柔地調節著氣氛:“您幾位可都是上海灘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能看上我家的料子,那是給我們王家臉面,怎麽能是白拿呢。”

幾人笑開來,調侃她有一張甜嘴。

谷秋意味深長地說:“這麽年輕,是該打扮的亮麗點。”

祝慈聽出點什麽,沒有辯解,而是轉移了話題:“妹妹有個不情之請,想托各位姐姐幫我打聽打聽我家二爺的下落,家裏老人這兩年哭壞了眼睛,實在是擔心他在外面受苦。”

“喲,你還操心個沒見過面的死鬼幹甚。”閔竹快人快語,“趕緊多劃拉點養老錢才是正事。”

祝慈羞澀低頭:“畢竟是從小定了親的,還是有些感情。”但她的眼中卻極為冷靜。

看著谷秋臉色舒緩,她就知道這句話說對了,表明了她沒有非分之想的立場。

谷秋的丈夫身為軍機要員,平時少不了招蜂引蝶,她這是想敲打祝慈,卻被祝慈提前截住了話頭。

“太太,先生傳話,今天回來吃晚飯。”有女仆過來小聲提醒谷秋。

祝慈聞弦歌而知雅意,結束手上這圈,當即提出告辭。

她這樣的半個望門寡,還年輕漂亮,不太適合與別人家的當家男性打照面,要照顧到太太們的心情,畢竟她們才是她的目標客戶。

“Cut!”孫懷英看著回放,品了品幾人之間的暗流湧動,滿意地點點頭,“戲眼的流動把控的很好,就按這個樣子演。”

這場戲整整拍了三天,結束時祝慈的耳朵裏還殘存著麻將的撞擊聲。

因為需要用不同的機位捕捉導演想要的每一個細節鏡頭,祝慈她們用同樣的情緒演了幾十遍,幾乎與第一遍分毫不差。

這是非常恐怖的控制能力,四個人不僅要牢記自己臺詞、動作、表情的細微變化,還要配合默契,每一次都集中精力貢獻出最佳的表演。

雖然身體很累,但能與前輩們經歷這麽一場酣暢淋漓的表演,還平分秋色,祝慈心裏只有高興。

其他三位對她的評價很高,能在圍攻之下出色地完成表演,已經證明了祝慈的實力,假以時日,超過她們也不是難事。

電影裏,這幾位的戲份不多,集中拍攝了一星期就陸續殺青,谷秋臨走前還主動要了祝慈的聯系方式,更是讓她受寵若驚。

劇組的生活過得很快,金松獎之後沒多久,劇情拍攝就已過半。

祝慈的氣質也越發雍容華貴,有一種真正長期浸潤在財富當中的從容。

到了後期,時珠雲已經不滿足於“王太太”的身份,她完全擁有獨自在亂世中生活的本事,王家二少爺的存在讓她如鯁在喉。

但經過多方打探,卻始終找不到他的消息,就連王夫人都死心了,只是硬撐著不辦喪事而已,不然時珠雲更有正當理由可以改嫁。

不過,有時候就是這麽巧,在時珠雲成為首屈一指的大商人之後,想要為家國出一份力的她幾經周折,與地下黨的聯絡人搭上了線。

這個聯絡人正是已經改名換姓的王二,他身份特殊,不便與親人相見,只能向上級請求到離家比較近的地方出任務,哪怕只是遠遠看著也好。

時珠雲通過蛛絲馬跡察覺到了什麽,但她沒有挑明。

她佩服王二的信仰,卻不會與他相認,因為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兩人對彼此的身份心照不宣,不過任務優先,在輸送完物資之後,時珠雲才主動提出,要一份解除婚姻的文書。

孫懷英斟酌了很久,最後決定把時珠雲的結局定在開往北平的火車上。

祝慈帶著一只簡單的箱子,靠著窗外,眼神中是堅定的向往,終於獲得了自由的她不再是誰的女兒或妻子,只獨屬於自己的內心。

縱然戰火紛飛,前路不明,但時珠雲有了完整的人格,天大地大,她無處不可去。

殺青之後,祝慈把自己關在酒店狠狠哭了一場,哭到眼睛紅腫,只能戴著墨鏡上飛機。

這一次殺青的痛苦是之前的數十倍,好像剝離了身體中的重要一部分,很長一段時間,祝慈都是空茫茫的。

不得已,她用了一次系統的治療室,花了500點積分才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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