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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一步誅仙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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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一步誅仙5

“你們真是……好瘋狂啊。”

白鹿野如此感慨。

但他似乎無話可說, 又似乎只能順著瘋子們的意。

江雪禾說要幫緹嬰,好,他幫;緹嬰說要救江雪禾, 好, 他又跟著師妹一起。

只是偌大一個玉京門,想從中救人, 憑他與師妹二人,恐怕不足夠。然而這些話白鹿野是不能說的——緹嬰少年心性,性情強硬,不撞南墻不回頭,他越說難, 她越是要救。

何況,那是江雪禾。

雖然江雪禾總覺得緹嬰沒那麽喜歡他, 可是作為和緹嬰一同長大的白鹿野來說,他最清楚小師妹稀薄的愛意, 幾乎全部都給了江雪禾。

也許他們都輕視了小師妹的心。

一眾修士摩拳擦掌登玉京山, 助玉京門共同誅封仙人。緹嬰與白鹿野也混在人流中。

他們聽到那些人談及“開仙路”的興奮,談及“夜殺”與“黥人咒”時的惶恐與恨意,似乎一夜之間, 江雪禾就由昔日的天之驕子, 被萬千人唾棄。

白鹿野擔心緹嬰沈不住氣。

然而戴著帷帽、將面容藏在帷帽後的緹嬰,卻比任何一次都更沈得住氣。

她沒有沖出去和那些人對峙,沒有替江雪禾辯駁。她安靜地盯著所有人對仙人的畏懼與對修仙的渴望, 聽著他們對江雪禾的詆毀。

她覺得這不對。

但她此時無意與他們爭辯。

她心亂又惶然。

她有很多問題想問江雪禾,有很多惱意直指江雪禾。

既不明白江雪禾為什麽欺騙她, 又不明白江雪禾為什麽會被玉京門帶走。

那樣厲害的師兄……他也會有打不過玉京門的時候嗎?

她還以為,除非是沈師父出山, 誰也不會是師兄的對手。可若是師兄都打不過玉京門,她怎麽救師兄呢?

緹嬰只好想:等我救出他,一切都會明白的。

接著,在前往玉京門的這段路上,緹嬰與白鹿野遇到了一個人。

不,應該說是一只妖。

這只大妖並非偶爾相遇,而是他本就是來找他們的——畢方。

高傲矜貴的妖族大妖為了方便行事,在人間化出了人形。

身量高挑、眉眼輪廓幽深的男人在路上攔住緹嬰與白鹿野時,師兄妹二人起初沒有認出這是畢方。

待他們認出畢方,便頭皮發麻,緹嬰祭出符菉掐起道指,白鹿野五指間繞出一圈傀儡絲線。師兄妹二人如臨大敵,畢方卻是楞了一楞,意興闌珊。

畢方:“我不是來找你們打架,也不是來捉拿二公子的。我另有要事在身。”

緹嬰目光閃爍一二:反應過來“二公子”是指二師兄“白鹿野”。

白鹿野挑挑眉,意味深長看眼畢方:這是這位大妖第一次對他這麽客氣,以前都不說人話的。

緹嬰脾氣不好,直接揚下巴:“二師兄不會跟你走,去妖界見你們的女王。我和二師兄也有事,想攔我們,看你本事夠不夠!”

她心系救人,沒空與這大妖打鬥,便威脅大妖:“我如今本事與昔日不同,比之前厲害多了!”

畢方淡淡看她一眼,嗤笑一聲。

他如此傲慢,眼睛看天,說出他的來意:“妖界發生了一些事,女王已經隕滅了。大公子繼位時,發生了一點小麻煩。有妖認為二公子也有繼任權,主張要二公子回妖界……這分明是想分裂妖界之舉。

“所以我代大公子來找二公子,二公子放棄繼位王位之權,支持大公子,堵住那群野狗的嘴。這問題不大,只要你應了,日後妖界再不會追殺你了。”

緹嬰驚愕。

她沒完全明白這大妖在高貴什麽,明明有求於二師兄,還一副施恩的架勢。

緹嬰眼珠一轉,嘲笑道:“你們繼續追殺吧,我們已經不怕你們了。”

畢方瞪眼:“你!”

若他此時為鳥型,恐怕要一巴掌拍翅扇來。可惜如今他是凡人狀,只能瞪眼。

白鹿野忽而眸子一閃,慢吞吞收了傀儡絲,攔到吵架的師妹和畢方之間,笑瞇瞇彎了眸子,手指自己:“所以……其實你是有事求我?”

畢方怒。

半晌,他才不甘心地從鼻子裏哼一聲。

白鹿野笑吟吟:“好說好說。要我放棄繼任權,是不是我得跟你走一趟妖界才成?”

畢方目光詭異地看眼白鹿野,臉色緩和:沒想到白鹿野是個大好人。

他點點頭。

白鹿野發愁攤手:“放心,我不會跟你口中的大公子搶妖王之位。我好端端的人,做什麽妖界頭子啊。論理,你們不停追殺我,我也很煩,如果大家能冰釋前嫌,我也能松口氣。我是非常願意跟你們走一趟的。”

緹嬰:“咦?”

她驚疑看二師兄:他什麽時候那麽好心了?

面容精致漂亮的白鹿野彎著桃花眼,拇指與食指一掐,掐出很小一段距離:“不過呢,我如今在人間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只有一點點,解決了這點小麻煩,我才有空跟你回妖界。麻煩畢方大王稍微等一等。”

畢方傲慢嗤聲:“你們人間能有什麽麻煩?我直接幫你解決了,你和我去妖界走一趟就好。”

白鹿野當即豎大拇指:“大王豪爽,義薄雲天!”

畢方嗤笑。

白鹿野緊接著說:“這麻煩對我們是麻煩,對大王必然很好解決——我和師妹要殺上玉京門,救一個人。”

畢方漫不經心:“小問題……什麽?!殺上玉京門?!”

他瞪圓鳥眼。

昔日女王深恨玉京門,都不敢殺上玉京門。這兩個小孩子,加起來都沒活過半百歲月,就敢說殺上玉京門?

畢方掉頭就走。

這一次,輪到白鹿野跳出來攔人了。

他賠笑臉:“我們又不是要滅玉京門,我們也沒有那種本事嘛。我們只是要去救一個人,救到了我們肯定走……”

他回頭,朝小緹嬰使眼色。

緹嬰便壓住自己的驕傲,忍著脾氣磨蹭過來,別扭非常地擠出小臉,用甜言蜜語哄這只大鳥:“畢方大王,你活了都一二百年了吧?怎麽可能怕玉京門呢?

“大王,你這一路走來,沒有聽到他們說‘誅仙解敕’之事嗎?他們要滅的,是我師兄。你想想,以玉京門的本事,一旦仙路打開,那幾個厲害大長老說不定一下子就登上仙路成真仙了……那你們妖界現在不是有點小麻煩嗎?你們就不怕妖界有難麽?”

“這……”畢方冷靜下來,他這一路上,確實聽說了不少“誅仙解敕”的口號。

他沒有當回事。

畢竟仙路打開,對他這樣的妖族也是好事。

但是,正如緹嬰所說……仙人敕令應該解,但不應該是仙門壓倒妖界的這個時期。什麽時候妖界能將玉京門踩到腳下,那仙人敕令才是最適合解開的時候。

畢方垂眼瞥他們,肅然:“我們商量一下怎麽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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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頭疼的師兄妹二人,拉了一只大妖進隊伍。

但其實也沒有慶幸多少。

大妖與他們一起頭疼。

畢方直言,他可以攔得住一個元神期大長老,他最多能扛得住兩三位,但是再多的,便不行了。而白鹿野與緹嬰這樣連元神都沒修出來的小孩子,恐怕只對付得了雜兵雜將。

畢方說的不客氣:“就你們兩個想打上玉京門。恐怕玉京門護山大陣剛開,你們兩個就要折在裏面了。”

白鹿野轉著手中傀儡絲,慢悠悠:“那可不一定。”

他是傀儡師,與尋常修士走的路子,可不一樣。

而這個時候,他還能開玩笑:“我這麽倒黴,說不定一道天雷劈下,都能劈傷圍著我的一圈人。”

緹嬰沈著眉眼,說:“我有很厲害的絕殺本事。不過這個仙術最好出其不意,一開始就用,效果就不好了。”

她狠狠心:“我若是用了這個仙術,說不定能攔住幾位大長老一瞬息的時間。”

白鹿野心一跳。

他立刻警告緹嬰:“我們是要救人,不是要與大長老對打。”

緹嬰哼一聲。

畢方若有所思。

畢方托住下巴,喃喃自語:“救人,救人……如果只是要救人的話,也許容易很多啊。”

師兄妹一怔。

畢方道:“你們當知道,妖界女王與玉京門前任掌教白掌教有仇。昔日我妖王被那姓白的算計後,回到妖界,氣不過,便開始祭煉一無上法寶,想對付白掌教,希冀祭煉成功後,能殺上玉京門,跟白掌教算賬。”

師兄妹振奮。

緹嬰連聲:“什麽法寶?”

畢方:“我們妖界什麽最多?是海水。不枯海圍著我們,妖王巡視一圈,開始祭煉不枯海。她的修為在不枯海中祭了大半……後來,我們妖王沒有成功,就隕滅了,這計劃,自然也沒了。但是不枯海,卻是可以上漲十丈,帶著妖王殘留的念力,也許真能阻玉京門很少一段時間。”

緹嬰精神振奮。

她拍桌:“好,就這麽辦!水漫玉京門,我們淹了玉京門!”

白鹿野在旁狂咳嗽:哪有那麽容易?那麽容易的話,妖王不早殺上玉京門了?

畢方在旁不好意思:“我身為妖王身邊的最信任的大妖,我是有法子調用不枯海一刻時間的。但是你們也知道,那是不枯海,位於南州,玉京門位於東州。要將南州的海水調往東州,需要結陣,以免釀成大禍,危害凡間,迎來天罰。以我的法力,也有些勉強……”

白鹿野不語。

緹嬰道:“我懂很多陣法,我可以與你一同琢磨。”

白鹿野:“我也可以暫時將我法力借給你……”

這不過是杯水車薪。

但畢方低頭沈吟,仍咬牙拍案而定。

他是女王忠誠的追隨者。

女王死了,他將為大公子鞠躬盡瘁。只要白鹿野不被那些宵小之徒搶走、與大公子爭王位,他便是幫白鹿野一個忙,也不算什麽。

雖然勉強,但富貴險中求。

畢方:“就這麽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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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最後說好,緹嬰留在此地尋找救人機會,白鹿野與畢方走一趟,幫忙調運不枯海。

說不定巫神宮與玉京門沆瀣一氣,會在中途阻攔。白鹿野的功法克制巫神宮,也許有妙用。

白鹿野臨走前,囑咐緹嬰不要趁他不在,胡亂行為。

緹嬰答應。

白鹿野卻不放心她。

白鹿野取出傀儡絲,用一個法術——“如果你不聽話,非要找死的話,為兄法力比你高,可以暫代你一下,讓他人無法傷你性命。”

緹嬰怔一怔。

她看白鹿野的眼神很古怪。

暫代她……其實就是在性命攸關之刻,替她承受超過她所能的傷,護住她性命。

白鹿野是傀儡師,他有傀儡師的法子。只要他的傀儡絲纏住緹嬰,緹嬰成為他的傀儡,他成為她的主人,那麽在關鍵時候,主仆身份可以互換。

但是白鹿野不知道的是,他已經無法替代緹嬰。

因為有一個人,早早與緹嬰一同開了精忠陣。他已經用性命在護她了,只要江雪禾還活著,便不可能有第二個人超越精忠陣的權限,代替緹嬰受過。

緹嬰眼神微空。

為防止白鹿野懷疑,她遞出手,任由師兄的傀儡絲纏上她。

二人的神魂借助傀儡絲,產生微弱的共鳴。

緹嬰感受著這新奇的體驗,白鹿野怕她不喜歡給他做仆從,便安撫她:“只是暫時的。等咱們救出人,我就把傀儡絲解開。”

緹嬰露出笑。

她笑容幹凈清澈,沒有異常:“我沒關系的。是我想救他,你是為了我好,我懂的。”

白鹿野一靜。

他摸了摸她頭發。

她側過臉想躲開,卻忍了忍,任由二師兄的手碰到自己頭顱。

白鹿野更加心酸,哄她:“那我看一下你的神魂,看傀儡有沒有標記上。”

緹嬰:“嗯。”

他人進入她的神魂,不是第一次。她卻分外不自在,不舒服。她本能生出警惕,本能生出自衛心……她又怔忡,想著為何江雪禾進時,她沒有想躲避的念頭。

緹嬰低下頭。

她懵懂地意識到,江雪禾在她心中,恐怕真的與他人很不同。

白鹿野檢查了她的神魂。

他看到了她識海中靈根處的那團霧氣,想到江雪禾果真沒騙他。江雪禾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緹嬰真的能打破江雪禾的安排嗎?

白鹿野既聽江雪禾的話,又跟著緹嬰去救江雪禾,白鹿野自己都難說清,他希望這個故事結局會是怎樣的。

緹嬰嬌氣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你還沒好嗎?快出去。”

白鹿野回神,笑著說好。

他退出師妹的識海。

緹嬰立即向後跳開,離他三步遠,沈著臉。

她對於他人進入識海的冒犯,到底感覺到不舒服。

白鹿野看她半天,想了想,他忽然多此一舉,說道:“我見到你識海中神魂上有契約。你與他結了契?是什麽契?”

緹嬰低頭。

她半晌道:“……我沒有想好這是什麽契。

“等我救到師兄了,我才知道。”

救到師兄了……她可能才會想通,神契要如何用吧。

白鹿野說:“你是不是以為那是神契?”

緹嬰一怔。

她擡頭。

她問:“……不是嗎?”

白鹿野頓一下,才克服自己糾結的念頭,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我一向知道他待你很好,很疼愛你,但我不知道,他為你做到這一步。”

緹嬰眼睛眨動。

白鹿野對她溫柔說:“他是不是告訴你,這是神契,有了這個契約,你們就可以神魂與共,同生共死,你隨時可以聯絡到他,隨時可以感知他的氣息,知道他身在何處。”

緹嬰聲音一下子擡高:“難道我不能嗎?!他又騙我?!”

她一下子惱火,就要去試神契,但是白鹿野攔住了她——

白鹿野斟酌一下:“你確實可以隨時聯絡到他,隨時感知他的氣息,知道他身在何處。但是你們不能神魂與共,同生共死。他並未完全騙你……因為同生共死的話,你也做不到。”

緹嬰怒:“不試怎知我做不到?”

白鹿野:“我說得再明白一些。這道契約,你能聯系他,他聯系不到你。你若是一直不聯絡他,他便永遠感知不到你。無論他多想你,他都無法打擾你,無法主動與你說話。

“你想到這是什麽契了嗎?”

緹嬰怔忡。

她絞盡腦汁。

她知曉太多法術陣法契約,可她腦海中沒有這樣的。

白鹿野垂下眼:“那是主仆契約——與我的傀儡絲作用很像。

“不同的是,那是人與靈獸之間才能定的主仆契約。他用了法子,遮掩了自己的跟腳,把自己當做靈獸,與你簽下了契約,只能為你所驅使。”

白鹿野俯下身。

他望著緹嬰的眼睛,輕聲:“小嬰,你別生他的氣了。

“他為了愛你,甘願自辱其身,做牛做馬,做你靈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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