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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仙人撫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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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仙人撫頂1

折騰完柳輕眉的事, 幾人都已經很累了。

江雪禾一直在觀察緹嬰:她拿走夢貘珠後,看到白鹿野與南鳶一同出現,那兩人向她致意, 緹嬰對南鳶硬邦邦地打了個招呼, 對她二師兄,壓根沒搭理。

白鹿野一怔。

他目光落到緹嬰身後的江雪禾身上, 意思很明顯:你惹到咱們小祖宗了?

江雪禾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惹到——還在夢境時,緹嬰就對他有些不耐煩。

他以為出了夢境,不再受到夢貘珠影響,會好一些。但看緹嬰這副沈著臉的模樣,和夢境中並無一二。

那一方, 南鳶猶豫一下,還是沒有來打擾緹嬰二人, 而是先向杭古秋請安:“杭師兄怎會游歷至此?杭師兄可有什麽需要相助的?”

杭古秋便笑著解釋。

杭古秋又搖頭失笑:“南姑娘在巫神宮的境遇,我也了解一些。怎好讓你難辦?好在, 夢貘珠算是到巫神宮手中了……我提前恭喜你父親了。”

南鳶搖頭。

白鹿野在一旁看著, 目露古怪之色:先不提夢貘珠在他小師妹手中,巫神宮不當明搶吧;再說南鳶一向為人冷清淡漠,怎對杭古秋這麽有禮貌?

難道她在“天命”中看到杭古秋對她很好?

可一個老好人, 對誰不好?

這個老好人, 剛剛逼得一個鬼煙消雲散……雖然,柳姑娘的消失,咎由自取, 不應算到杭古秋頭上。

白鹿野思量片刻,不動聲色地湊上去, 聽那二人說些什麽。同時他扭頭,看到他師兄正取出乾坤袋, 向緹嬰投餵糕點吃。

白鹿野嘴角一抽。

緹嬰偏臉搖頭,不接受江雪禾的食物投餵:“難道我不開心,就是餓了嗎?你把我當小孩養嗎?!我就不能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嗎?”

江雪禾:“那你有什麽原因呢?”

緹嬰揚下巴:“不告訴你!”

她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的手,他試探地將糕點遞上去,她張口咬了一口,又眨巴著眼,紅著臉推卸責任:“你逼我吃的!”

江雪禾莞爾。

他白白遭她罵一通,倒是微放下心:看來沒有被奪舍,確實是他的小師妹。

經過柳輕眉的事,她心情低落,也是正常的。

江雪禾低臉看她:“困了?”

他哄她:“要不要睡覺?”

他聲音較以往更加啞而柔,他開口時,便察覺了那種異樣。他心中有了猜測,但此時不方便查究,他便沒有去追究。

緹嬰沒註意到他的聲音。

她心中亂哄哄。

他照平時那樣判斷她到底怎麽了,她也確實生出一些疲憊。

緹嬰懨懨地點了點頭。

江雪禾伸手來握她手腕。

他感覺到,他手指貼上時,她僵了一下,似想躲避。

江雪禾心間一怔,又一涼。

他沒有表現出來。

他頓一下,手指只是在她靈脈上點一下,判斷出她確實沒有被什麽妖物附體或奪舍後,松開了手。

她既然排斥他的碰觸,他便只是隔著袖子拉住她手,帶她一同下去歇息。

其他人得知緹嬰要睡覺,都有些驚訝——修煉到這個地步了,竟還保持凡人的習慣?

但緹嬰身懷夢貘珠,讓人忌憚。她懨懨地靠著江雪禾,露出的一點臉蒼白至極,也煞是惹人憐愛。

杭古秋忽而偏頭,朝天外某個方向瞥了一眼。

他笑著發話:“今夜已經晚了,諸位不妨歇息。些許雜事,明日再商討。”

幾人無異議。

--

柳葉城的結界被破開,荒亂塵世一角,終於在十年後浮現。

畢方鳥趴在一座荒山雲後,扇著翅膀,不懷好意地等著所有人深陷於夢貘珠織就的夢中,走不出那重夢境。

夢貘珠自然不會害人,卻可以困住人。南鳶和白鹿野聯手打它時,它就猜到夢貘珠恐怕出了些問題。

畢方鳥趴在山後,幸災樂禍——

讓你們聯手打我!

讓你們欺負老人家!

你們去嘗嘗被夢貘珠困住的滋味吧。

是以,當天色昏昏,萬籟俱寂,畢方鳥打盹後忽被一重結界破開的震動驚醒時,不禁吃驚地瞪大了鳥眼。

它顧不上暴露自己行蹤的危險,趕緊伸出一縷神識,向柳葉城方向探去。

它感覺自己伸出的神識,被杭古秋那老不死的發現了。但幸好站在那裏的是杭古秋,而不是兇悍的其餘大能,畢方才敢大搖大擺地晃一圈後,全身而退。

神識退回來後,畢方用鳥毛裹緊自己,瑟瑟發抖:夢境竟然被人為擊碎了。

怎麽可能有人破得了夢貘珠的夢境呢?

畢方是聽歷代妖王講過夢貘珠的來歷的:

昔日世間還有魔氣時,一位女魔王殺得天地大暗,妖族躲於不枯海後,想避開風頭。那女魔王竟然渡海而來,讓妖界惶惑。

妖王舉全族之力,供奉一切珍寶,求魔王手下留情,言之鑿鑿:妖族絕對沒有和仙門聯手,妖族和仙門不共戴天。

那女魔頭大約是對妖王所稱的“不共戴天”,非常滿意,並沒有在不枯海開殺戒。

女魔頭在不枯海邊坐了三日,喚來妖族中最為弱小的夢貘一族,祭煉出一法寶,交給夢貘一族。那正是“夢貘珠”。

女魔頭說:“你們若與仙門不聯手,我便送你們一樁直通天道、可成真仙的法術。這寶物是我親手祭煉。我昔日的法器靈寶,都是我師兄幫我練的,我於此不算擅長,但以我如今實力看,練的法寶也不會太差。

“裏面所藏法術口訣,與我近日在創的一門法術十分貼近。我的法術已經不打算練了,卻不想它失傳,就從中抽取一部分,送與有緣人。

“他日,你們中若有人成仙,便是造化了。”

昔日妖族對夢貘珠捧之掌中,且喜且憂。

妖族本以為得到了無上至寶,妖王甚至生出貪念,想從夢貘族手中搶珠。但隨後,那位女魔頭離開不枯海後,就前去討教青木君,在青木君的成仙大典後鬧出大事故。

再接著,女魔頭身死,無仙亦無魔的敕令下來時,所有人與妖都能感覺到籠罩在頭頂的一重陰影,知道仙門路斷。

求仙路已斷,那搶夢貘珠便沒了意義。夢貘一族之前是如何的不重要,之後也一樣不重要。

可笑那夢貘一族不死心,竟在十幾年前,聯絡巫神宮、玉京門,一同陷害妖王,害妖王誕子……難道夢貘一族以為背叛妖王,就能修成仙了?

等等。

夢貘珠的夢境被破,千年前女魔頭說夢貘珠中的功法是她用自己的功法分出來的一點……難道女魔頭那功法,現世了?

畢方鳥深吸口氣,猛地從鳥翅中伸出腦袋,炯炯目光落到柳葉城中。

它猶豫不決、想是否要試探、回去向妖王表忠心時,神識中一道符令亮起。

畢方鳥震住。

作為女王的忠臣,它剛得到族中老人的倉促消息:女王練功出岔,被人逼宮,女王身死。

幾位大妖正與女王的長子搶奪妖王之位,還有妖聽說女王有血脈流落人間,生了異心……

畢方鳥眼中滴出兩滴鬥大淚珠。

鬥大淚珠啪嗒滴在一座山頭,瞬間壓得山頭被削去了一層。塵飛滾滾,山間如起地龍,轟然嗡鳴。

畢方鳥哪裏在乎那些,只哭啼:“殿下!”

它再顧不上柳葉城那些疑點重重,拍翅飛上碧霄,迅捷趕往不枯海,要去保護女王留下的血脈。

--

柳家沒有活人,那厲鬼和假將軍這個靠穢息化形的妖怪卻還是在的。

地牢中關著的那些妖都在。

杭古秋、被騙進來的道人們幫巫神宮料理這些事,白鹿野雖不感興趣,卻硬是湊在一邊,聽了一耳朵。

江雪禾沒有現身。

白鹿野對此表示了解:師兄要帶孩子。

發脾氣的小嬰,他是怵的。師兄既然不介意,他也不介意暫時把小嬰讓給江雪禾。

緹嬰仍回以前柳輕眉給她安排的房舍住,江雪禾幫她用驅塵咒打掃了這裏後,就貼心地離開。他不放心地在她門上畫了個禁制,能夠阻擋邪祟。

江雪禾則去尋找黎步。

這個故事中,本應有黎步的痕跡。

偏偏,除了他和小嬰,沒有人知道黎步的存在。

夢境被破開後,江雪禾沒有感應到黎步的氣息。安頓好緹嬰後,他當即馬不停蹄去尋人。

黎步卻似早有提防。

江雪禾跟著那丁點氣息尋到最後,發現人去樓空,黎步早已不見了蹤跡。

江雪禾不禁好笑:黎步的任務,莫非已經完成了?怕他追蹤,才早早逃跑?

黎步從夢貘珠的夢境中,一定知道了什麽。

黎步就這麽怕他追蹤?

他雖然確實……好吧,黎步對他很了解。他如今只能希望黎步有些分寸,見好就收,不要惹上麻煩事。

江雪禾為此,專門畫了一道傳音符給黎步。

不過黎步幼稚得,根本不看他的符,那已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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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追到黎步,江雪禾返回柳家自己房舍,開始處理自己身上的問題。

柳輕眉身死後,他黥人咒中與柳葉城有關的那部分開始松動,困住他的咒術開始在識海中時隱時現。

江雪禾一直在解咒,對此已有經驗——他又能解開一部分咒術了。

江雪禾立即入定,進入識海查看,與黥人咒相鬥,一點點壓倒它。

這一番入定,待江雪禾終於處理好,已經到了次日晌午。

咒術果真解開了一部分,他的聲音恢覆,脖頸上的傷痕徹底消失,面容神色也好幾分。

江雪禾盤腿坐於榻上,手指挑著從體內滲出的一縷黑氣,眼尾輕輕勾起。

如他這樣常年冷靜之人,此時都因咒術的再一次松動,而露出志德圓滿的得意神色。

照此下去,終有一日,他能解開所有。

終有一日,他能以自己真正的模樣,出現在緹嬰面前。

……她不就喜歡長得好看的嗎?

想到緹嬰,江雪禾心間不禁浮起一絲歡喜。

柳家事解決,他與小嬰……

他歡喜之氣剛浮起,便察覺到指尖黑氣彌漫,神識驟痛,黥人咒頹然之下,都不忘趁他情緒起伏之時,來偷窺覬覦他的神魂……

江雪禾向後靠著床柱,忍著這股神魂被吞噬的痛意,與黥人咒相抗。

痛意帶給他一些刺激。

刺激提醒他,這是緹嬰帶給他的與眾不同的感覺。他連喜歡她都要與黥人咒對抗,可他就喜歡這種感覺——

這提醒著他,他還活著,不是行屍走肉,不是沒有人在乎。

江雪禾逗弄了身體中的黥人咒一會兒,那黥人咒剛被解開一部分,力量虛弱,很快被他折騰得奄奄一息,江雪禾神魂上的痛意散去。

這種以自虐為愛好的人,連黥人咒都畏懼三分。

江雪禾指尖黑氣消失,他捏了捏手指,感覺到指間空虛,摸一摸自己袖中,才想起來自己將發帶還給了緹嬰,他身上此時沒有她的物件了。

江雪禾垂下眼。

他思量一二,凈身後拿起帷帽起身,出門去找緹嬰——

第一,他剛恢覆了聲音與一些容貌,他想第一時間讓緹嬰知道。她會喜歡他待她的這份心的;

第二,她從夢境開始就心情不好,不知受了什麽影響。他猜測與她的大夢術有關,便打算去試探試探,哄一哄她,讓她展顏;

第三,他得想法子,從她那裏,拿一樣物件。這是屬於他自己的齷、齪心思,睹物思人之意,不好嚇到她。

--

穿戴帷帽的江雪禾在柳家行走,翩然修長之姿,讓道人們駐足打招呼。

隔著帷帽,江雪禾聽他們說,巫神宮想拿到夢貘珠,南姑娘想請江公子代為轉達,看能否與緹嬰談些條件。

江雪禾不開口,只頷首。

眾人雖不解,但向來尊敬這種法力厲害人物,便讓了路。

中途遇到白鹿野,江雪禾用傳音入密,詢問緹嬰與白鹿野分開的時間,是否有什麽異常。

白鹿野回答了幾句。

白鹿野以為江雪禾不開口,是怕有心人探知,畢竟這裏還住著一個杭古秋。

白鹿野便也收了自己吊兒郎當的模樣,認真回答師兄問題。

說完後,白鹿野瞥江雪禾:“你怎麽又戴上帷帽了?毀容了?”

江雪禾搖頭。

白鹿野目色閃爍,卻因自己心虛,而幹咳兩聲,不計較師兄的奇怪,而是和師兄說:“那個……昨天後半夜,有天雷劈我,好像劈到小嬰院子裏的樹了。我聽她半夜起床罵了半天……我沒敢過去認。”

江雪禾瞥他,心想:白鹿野住在小嬰院子的隔壁?

這麽近?

不會是這個師弟怕他夜裏找緹嬰吧?

但他和緹嬰早就……

江雪禾心中有些挑釁,卻到底沒說什麽。他頷首,繼續傳音入密:“她身上被牽連的衰劫只有一點,我再帶她湊一些喜事,大約就夠了。你不必多心自責。”

白鹿野感動師兄的體貼。

江雪禾體貼到底:“不一起去嗎?”

白鹿野趕緊讓路,摸鼻子:“你去找她時,呃,把她哄好了,我再去吧。她發起脾氣來,我可應付不來……”

白鹿野看江雪禾一眼,微唏噓:也就只有江雪禾這種性子,才願意陪小師妹鬧騰。

江雪禾待小嬰,確實是很好的。

只是……

白鹿野目有掙紮,心想可惜江雪禾身為斷生道的餘孽,他確實不該跟小嬰在一起。他是為了那二人好。

只是白鹿野幾多阻止,時至今日,他已經不知道他的阻止有沒有用,是否是徒勞掙紮……

算了,還是先去找南鳶吧。

看看南鳶願意為了拿到夢貘珠,付出什麽。還有,南鳶怎麽總和杭古秋在一起……

--

江雪禾進了院子,站在門外,輕聲開口:“小嬰,起床了嗎?”

屋中沒人應。

他繼續:“快中午了,你起床洗漱,我帶你出門找些吃的。城中如今沒有人煙,幹凈的食物不好找,我們得早早出門。”

裏面依然沒人應。

江雪禾耐心:“是覺得梳發穿衣麻煩嗎?你若是不嫌棄,師兄幫你……你可以閉著眼睛再瞇一會兒,我不打擾你。”

他兀自說了半天,屋中只沒動靜。

江雪禾起了疑心。

他道聲“得罪”,手按在門上的禁制上。手貼上去,他便驚怒,發現這道禁制不是自己昨夜下的那個。

他一掌拍下,直接用強力破了這道十分松的禁制,推開門進屋,一徑去內室。

內室床榻上是緹嬰習慣的作風——衣裳亂扔,被褥皺成一團,吃了半個的百合糕丟在枕邊,一些渣滓零零散散。

這裏到處都是小女兒香甜暖融的氣息,但緹嬰確實不在。

他心頭淩亂,起初以為她遭人所搶,腳踏出門的時候,他手在那道被破開的禁制上一拂,從上面捕捉到了緹嬰的氣息,才稍微冷靜下來。

禁制畫的歪歪扭扭很不認真,筆法時粗時細,中間還斷筆幾次。

這種水平畫出來的禁制符幾乎沒什麽效果,緹嬰身為符修,不可能不知道。她還敢大剌剌地把這種禁制貼在門上,幾乎就是光明正大地挑釁江雪禾:

就是我糊弄你的。

我就是要偷偷溜出去玩……不告訴你,你能怎樣?

--

江雪禾繃起腮幫,身子晃了一晃,當下裏被她氣到了。

他能怎樣?

他當然是——

這一次,得有些脾氣了。

打手掌看來是沒用了,打哪裏才能讓她有些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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