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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浮生一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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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浮生一夢12

緹嬰向柳輕眉出手時, 才發現柳輕眉身邊那四個侍衛不是擺設。

他們與她一樣,用了化形術。

緹嬰的攻擊到時,一人將柳輕眉拖拽到後方, 其餘三人一同對付緹嬰。他們手一甩, 拂塵出現,本來的相貌也不再掩藏——

乃是四個白發飄飄的道人。

緹嬰毫不猶豫, 繼續向他們攻去。

她早已感覺體內的燥熱,那燥燒向臉面燒向頭腦。原本就覺得不對勁,要不是想知道柳輕眉的秘密,她也不必苦苦堅持。

她又不是什麽意志力堅定之人。

但與這四位道人的打鬥不過十來招,緹嬰便感覺胸悶氣短, 靈力運轉遲鈍,眼前幻象重生。

在這些重重幻象中, 她看向被四位道人護在後方的柳輕眉。

在她此時的眼中,柳輕眉變得前所未有的明艷、美麗, 充滿了誘惑。只消這樣看著她, 便心生渴望、貪欲。

這種感覺……

緹嬰額上滲了汗。

她看到柳輕眉在後方,露出的絲絲笑意。

緹嬰不禁怒對道人:“外面作亂那厲鬼,很大可能就是她搞出來的!你們想想, 韋不應死後, 用自己的魂魄凈化了其他人祭品的魂魄,這裏就不應該有厲鬼的誕生了。

“但是柳葉城不斷有妖,不斷有鬼怪, 還偏偏都喜歡攻擊柳輕眉!為什麽?很有可能,是柳輕眉用了什麽手段, 強行把尋常鬼變成了厲鬼惡妖,才遭到那些鬼怪的報覆!

“你們幫她做事, 不怕她卸磨殺驢,回頭對你們動手嗎?”

四位道人微有踟躕。

柳輕眉在後柔柔道:“幾位仙人,聽我一言。我早就說過,我只要江雪禾一人。你們何曾見我對他人動手?我應過你們,你們相助我,我日後,憑你們差遣,幾位仙人在人間行走的一應花銷,柳家都承了。”

道人們這下不再遲疑,攻向緹嬰。

--

若非那不知名的毒,緹嬰也不會輸給幾個道人,不會氣喘籲籲地躺在榻上,無力回天。

她心中將柳輕眉罵了千萬遍。

若是師兄在此,也要遭這惡人的算計。

柳輕眉將幾個道人送了出去,施施然進內室,便看到那少年被仙術捆綁著,無力地癱臥在榻。

少年備受藥物折磨。

面如紅霞,熱汗淋淋,貼著頰面的烏發都汗濕了。

他睜眼瞪來,一雙眼又清又亮,過於耀目逼人,讓柳輕眉怔了一怔。

柳輕眉莞爾:“江公子,不必掙紮。我也是美人,與你春風一度,你不吃虧。”

緹嬰被燒得大腦如漿糊一般。

她努力吞咽口水,又咬緊唇內肉,還不被迷失心智。

那藥不光讓她渾身燥意難消,還在吞噬她的靈力。她本就不多的靈力快速流失後,靈根當即痛得厲害,痛得恨不得以頭搶地。

她竟要靠靈根的痛來保持神智。

而她絕不會痛哭流涕,給柳輕眉求饒。

緹嬰冷冷道:“我沒有服用任何茶水。”

柳輕眉坐在床邊,為人解惑:“人間的一些小手段,你們這些修仙之人,看不上眼罷了。不過是香氣與觸覺的相結合,公子進屋時聞到的類似檀香的氣味,以及那杯挨到你袖子、你卻沒喝的茶水。兩者融合,便是能放倒修士、讓修士都飄飄欲仙的‘神仙倒’。”

她捏著指尖,似笑非笑:“只這麽一點兒,你們修士根本扛不住。

“你們這些修士,往往瞧不起凡人,看不上我們的手段。最後還不是倒在我手中?”

她指尖擦過緹嬰的臉,俯下身,貼著緹嬰的耳:“……任我為所欲為。”

緹嬰沈悶半天。

在柳輕眉手指擦過時,她皮膚激起一層戰栗,讓她生出饑渴。她為此惶然驚恐,卻不由自主地盯著柳輕眉的一眉一眼。

與體內藥性的對抗,讓她汗意連連,喘息微微。

若非眼前是柳輕眉這個壞女人,而是江雪禾……她恐怕根本控制不住。

神識痛得緹嬰眼前金星亂撞。

意志薄弱如她,已開始戰栗連連。

但她偏偏有一股倔性,絕不對不喜歡的人或物低頭 。別人要她做什麽,她偏不要做什麽。

此時,竟是這種本能的反骨、叛逆支撐著她,要她忍著靈根的痛,和柳輕眉試探:“你想與我春風一度,需要使這麽多花樣?”

柳輕眉輕笑:“江公子,我怕呀。你有多難討好啊……無論我怎樣待你,你都心無旁騖。我起初以為你是個無心之人,後來有一次,你和你師妹發傳送符時,眉目那樣輕柔,與對外人時完全不一樣,我便知道了。

“你的小師妹,才是你的逆鱗,對不對?

“你暗暗喜歡她,偷偷思慕她,卻怕她單純無知,拒絕你的愛意。

“無論多忙,你每日都要挑出時間安撫她。後來她來了,我觀察她——不過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小姑娘,將你的真心任意踐踏,毫不珍惜罷了。”

緹嬰楞住。

她脫口而出:“你說謊!”

——師兄哪有那麽喜歡她?

她又何曾踐踏過師兄的真心?

柳輕眉低眼,與這雙目烏黑、略有失神的少年對視。

她低喃:“你喜歡你師妹,又不敢讓她知道,我便幫你把她帶過來,如何?你還要謝謝我,不是嗎?”

緹嬰定定看她。

緹嬰:“原來是你,模仿……我的傳音符,送了小嬰錯誤消息。我不信你對我這樣好,有什麽事,你沖著我便是,要小嬰做什麽?

“你以為小嬰在,你就能拿捏我嗎?你小看我了。”

柳輕眉笑。

她說:“江雪禾,我早在三千夢境中看過你的過去了,你能瞞得住我什麽?你是天下最無情無義之人……你的逆鱗,可不好找。若非我看過夢境,我也不知道你師妹對你那麽重要。

“可我仍然困惑你當真有感情?我用夢境一次次試探你,你作為夜殺為緹嬰而死,我才相信你真的喜歡你師妹。

“你生生世世,都是在為了她啊……可她恨你,你知道嗎?”

緹嬰聽得半明白,半糊塗。

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柳輕眉就是夢貘珠?”

柳輕眉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肯定,不否認。

她必然還有很多秘密藏著,但她不打算告訴面前的少年。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柳輕眉取出一幽藍色的懸於她頸下的小瓶子,小瓶子打開,幽光微微,從瓶中飛出。

緹嬰以前跟著前師父林青陽修行時,旁的本事沒學多好,卻實在是家學淵博。她一眼就認出這個小瓶子裝的是什麽。

緹嬰脫口而出:“捕魂瓶?”

柳輕眉道:“這個捕魂瓶,我用了很大力氣才拿到。瓶中的捕魂術,是用阿應生前舊物作底的。

“江公子,我體內還有一個‘驅靈陣’,你被下了‘神仙倒’,那碗茶水不是真的茶水,水用的是煉妖凈水。你我春風幾度,你猜,四重作用下,會發生什麽?”

緹嬰眉目冰冷。

捕魂瓶,驅靈陣,神仙倒,煉妖凈水。

柳輕眉為了對付師兄,當真下了老本。

捕魂術用韋不應的舊物作底,那在捕的,必是江雪禾神魂上所縛黥人咒中被韋不應自己撕裂開的鬼孽死魂。

煉妖凈水搭配神仙倒,再加上柳輕眉布在她自己體內的驅靈陣,驅除的,便是江雪禾本身的魂魄。

再加上她說她在三千夢境中看到了一切,那緹嬰便大膽猜測,柳輕眉覺得緹嬰可以覆活人。

種種作用下——

緹嬰道:“你要拿走我的皮囊,把我的身體變成一個空殼子,好承載韋不應的魂魄。你要我師妹用覆活術,幫你覆活韋不應。你以為小嬰會幫你?”

柳輕眉不以為然:“若是你師妹以為死的人是你,她會覆活你的。”

柳輕眉目露迷離,微笑:“她那個年紀的小姑娘,我十分明白……我看到她對你吃醋的模樣,她沒經歷太多情、愛,你是她第一個喜歡的人吧?

“她那樣年少,是最傻最天真最執著的了。

“若是江雪禾死在緹嬰面前,緹嬰必然接受不了。她會變成我這樣——

“千方百計、不擇手段,也要覆活江雪禾。”

緹嬰在被藥物折磨的瞬間,因柳輕眉話中的篤定與傷懷,而失神一瞬。

但她很快冷靜下來。

緹嬰仰著臉:“不會!

“至少不會像你這樣——為了自救,主動成為惡魔。”

柳輕眉蒼白的面色瞬冷。

她道:“江公子,我是從三千夢境中判斷的一切。你根本不知道前世今生,你又了解幾分你的師妹,了解幾分你的自己?

“你連夢貘珠為什麽對你窮追不舍都不明白!

“好了,我不與你閑話了。”

柳輕眉向外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她唇角滲出一絲笑:“可愛伶俐的小緹嬰,此時應當終於發現厲鬼的不對勁,察覺你出意外了。我們得在她來救你之前,弄死你。

“江公子,開始吧。”

她手中的“捕魂瓶”,向那床榻間被汗意裹挾、周身抽、搐的少年傾去。

緹嬰閉著眼。

睫毛上也沾滿汗漬,睜眼閉眼都是模糊視野。

柳輕眉好整以暇,看著捕魂瓶中的靈光飛出,飄向那少年。

輕盈幽藍的光落下,罩於少年身上,散入少年體內,卻依然是一團幽藍,如入無人之地。

什麽也沒發生。

時間一靜。

柳輕眉臉色驀變:“捕魂瓶捕不到阿應的魂魄,怎麽可能,我明明確認過你身上有的……你不是江雪禾?!”

一瞬間,下方那安然躺臥的少年倏地掙開捆綁自己的仙術,翻身躍了起來。

緹嬰從懷中取出一道符,拍向柳輕眉、

她出手時,尚擔心這柳輕眉已不是凡人,一張符菉對付不了柳輕眉。但柳輕眉當真趔趄後退,嘔吐跌地,確實是一副凡人的虛弱模樣。

緹嬰微微困惑。

可她身體已經難受無比,實在沒工夫思量這不對勁的緣故了。

緹嬰掙脫開那四個道人困住自己的法術,看也不看倒在地上蒼白無比的柳輕眉。

她跌跌撞撞向外走,記得翻窗而走,渾渾噩噩間,只知道自己得找到師兄,找到江雪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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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地上被推開的柳輕眉眉目陰郁。

但她很冷靜。

她看著那半扇在風中搖晃的窗子,盯著那人逃去的方向,喃喃自語:“江雪禾,你逃不掉的。”

……她花了數年功夫布下的局,千方百計吸引江雪禾來到這裏,豈會輕易讓江雪禾逃開?

還有緹嬰……緹嬰本是她對付對手的一張牌,此時出了紕漏,只能希望緹嬰和江雪禾反應慢一些,意識不到她的真正意圖。

還有……

捕魂瓶為什麽失效了?

方才的少年不是江雪禾的話,又會是誰?

是誰敢心安理得地扮作江雪禾的樣貌,在柳家大搖大擺地行走,不怕被真正的江雪禾發現?

柳輕眉此時,大約猜到了那少年是誰,可她又不是很願意相信。

屠鬼的人為了自救,變成了鬼。她一心堅定自己沒有錯,卻見不得另一對情人情深意篤,在少年時,得到她得不到的。

那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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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鬼作祟,整個柳家請來捉妖的道人出動,一起來捉這頭厲鬼。

而厲鬼身邊多了幫手——江雪禾,和一個仍穿著盔甲扮演將軍的妖。

那妖發現厲鬼不是他想救的人,整個妖傻了,不知所措。幸好江雪禾在旁,一手帶一個,轉頭就帶著假將軍,一起成了厲鬼的同伴。

厲鬼面色慘白,身材高大,臉上紅血絲密密麻麻,神智還弱,整個鬼兇煞萬分,卻是個說不清話的鬼。

假將軍跟著江雪禾救這厲鬼,快要哭出來,向恩人喋喋不休:

“我在古戰場修煉十年,是前將軍的利劍所化。自然,我借助了一些穢息才修出人形,我活過來後,就聽妖怪們說柳姑娘把鬼將軍困在了柳家,把鬼將軍養成了她的傀儡,幫她殺人。

“我是前將軍的利劍所化,受前將軍的影響,我對柳姑娘確實有些愛慕。我便想這其中有什麽誤會,也許我可以解開柳姑娘和鬼將軍的癥結呢?”

假將軍這邊喋喋不休,道人們那邊叫嚷著“緹姑娘你一個修士竟幫惡鬼,玉京門怎麽教的弟子”,而江雪禾所扮的緹嬰,唇角勾了一勾,似一個笑。

那是一個嘲弄的笑。

這並不影響江雪禾的身法。

少女身手淩厲,道法又多又快,專挑著道人們的痛腳。雖然道人們數量很多,少女帶著兩個拖油瓶,也並不畏懼。

當真是英姿颯爽,月下小仙子風采。

假將軍看得眼睛發直,又心跳砰砰。在看到那少女露出一絲嘲弄的笑時,他臉不禁一紅,知道人家笑他不自量力。

假將軍大吐苦水:“我現在才知道,我果然是誤會了。我就說,柳姑娘那麽喜歡我的主人,怎麽會把我主人變成厲鬼,供她驅使。原來這惡鬼是葉呈那家夥……恩人,對面人太多了,咱們逃吧?

“葉呈當鬼的這些年,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活人的血,根本不值得同情。咱們還是顧自己吧。”

他這麽一說,旁邊那厲鬼卻好像聽懂了,瞬間齜牙,高猛的鬼影向假將軍撲來,焦躁至極。

江雪禾一道長袖甩出,將鬼影攔住,阻止內訌:“先救再說!”

他肅冷又少言,冰如雪玉,假將軍和厲鬼都不禁跟隨。

亂糟糟中,有一道淩亂的腳步聲向他們這方的打鬥追來。

假將軍自告奮勇:“恩人不必分心,我幫你攔住這獠!”

江雪禾本不在意,忽然覺得不對。

他扭頭定睛,看到假將軍迎向一個奔跑而來、腳步趔趄的“江雪禾”。

“緹嬰”神色一頓。

他當即飛躍淩空,快於假將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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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燥熱難堪,迷迷糊糊間,意識被燒得迷糊間,她只記得自己一定要見到師兄。

她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他。

她想告訴他柳輕眉的陰謀,柳輕眉可能已經不是凡人柳輕眉了……

她奔於亂夜,聽到喊打喊殺聲。

意識已經迷離,緹嬰遲鈍得聽不懂那些殺意,她在被道人們的法術追上前,趔趄要跌倒之際,一雙手臂伸來,將她扶住。

緹嬰聞到師兄身上的氣息。

那洌冽的清雪一樣的氣息,忽然間,不再那般清淡,對她充滿了誘、惑,讓她骨頭縫發軟,體內血液更加沸騰。

緹嬰直直倒入江雪禾懷中,抱住他腰身:“師兄!”

江雪禾摟住她,要扶穩她,卻見她軟綿綿倒在自己懷中,抱著自己腰身不肯撒手。

他仍很冷靜,一邊護住她,一邊看向那包圍向他們的道人。

直到緹嬰的手指摸他腰際,滑過絲帛,要從他領口摸進去。

江雪禾面色微變。

扮作“緹嬰“的江雪禾擡頭,看到高大修長的少年滿面緋紅、薄汗斑斑,眉眼間浮起一層艷色。

緹嬰失神地看他。

她喃喃委屈:“我好難受……”

江雪禾立時明白她的狀態不對了。

他心中有猜測,不敢相信,當下裏,只能扣住她亂摸的手,要先帶走她。

--

所有道人齊出動,柳家成了一座牢籠。

原本是捉厲鬼所設的牢籠,此時看,更像是要困住江雪禾。

假將軍和厲鬼都感到吃力。

厲鬼無聲嘶吼,傷痕累累,既想撕裂那些道人,又因受傷,而本能想逃。

假將軍這邊也辛苦萬分。

假將軍看到“緹嬰”帶著她那個虛弱的師兄回來,那師兄趴在少女肩頭,抱著少女腰身根本挪不開,不禁心中泛酸。

假將軍嚷道:“恩人,我們打不過這麽多人啊?怎麽辦?”

江雪禾:“你和葉將軍在前擋一擋,我帶她入夢。”

假將軍不明白:“什麽?什麽——恩人!”

他恩人實在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物,帶著人往後退,臨時劃開了一張陣法,便帶著那多出來的少年一同坐下,雙掌相疊,教那迷糊的“江雪禾”入他神識,跟著他一同入夢。

……柳家此時成了牢籠。

緹嬰身上出了問題,需要救治。

只有夢境能提供給二人時間了。

--

“嘩啦啦——”

“噗通——”

師兄妹二人神識相融後,“江雪禾”便被“緹嬰”引著入了夢境。

入夢就是一湖碧波。

二人雙雙浸入水中,向下沈溺。

緹嬰早已忍耐不得。

落水後空氣流失,師兄氣息始終包圍著她,她對他生起前所未有的渴望……當雜亂的聲音消失後,當二人在水中漂浮時,緹嬰便迎上前,摟住師兄脖頸,迫不及待地咬上他的唇。

“江雪禾”在水中急切地親吻著“緹嬰”。

幽藍色的水系法術與青綠色的木系法術交融。

水流潺潺,碧波萬裏,濺起無數漣漪。

水下,緹嬰靈力徹底空了,她維持不住相貌的偽裝,又壓不下那“神仙倒”的藥性。

她一點點褪去偽裝,變回了自己本來的模樣。

在她急迫的逼吻下,江雪禾也難以維持化身,變回了原身。

湍急水流包圍著二人,魚蝦甩尾游曳,唯獨被吞沒的氣息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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